第一百六十四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七)
北极雪山常年落雪,此刻少见的放晴,容晴索性就在廊椅上坐了下来晒太阳,后背懒懒地靠在柱子上。
然而五感敏锐的她很快就察觉了不同,扭头看向院门。
“你来做什么?”容晴问着不请自来的除渊。~
自除渊被带回剑宗之后,她便对除渊态度冷淡。曾经的容晴甚至将所有的不愉都转移到除渊身上去。只是现在容晴不会了。就保持着不亲近也不排斥的态度便是。
除渊遭受冷言冷语,虽年纪尚幼,却并不因此气恼。反而是用那一双漆黑眼眸看向容晴,“回师叔话,弟子前些时日下山历练,寻得一玉简。其中内容,正与师叔在藏书楼想要寻找的下半卷对得上。因此特来送给师叔。”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双手奉给容晴。态度恭敬,毫无可指摘之处。
“你倒是有心了。”容晴看着落在除渊白皙手心中的玉简,话音淡淡,却是大有深意。
彼时她为化神之事苦恼,除邻九层进不去之外,她在藏书楼遍寻化神之法。其中有一块玉简中,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化神想法。
欲要化神,必先化凡。
修为尽褪,化为凡人。然后再重走一遍,将各方面打造得至臻至美,以绝对实力去轰开化神障壁。
容晴当时很看中这个想法。虽然仅是设想也没有实证……更关键的是,它缺少了下半部分,也就是化凡秘术。
如果没有这个秘术,容晴想要褪去所有修为回到凡人之身,恐怕就要自戕己身了。但这和化凡的目的是违背的。
容晴问过看守藏书楼的弟子,得知剑宗收录此玉简时,便是缺了下半部分的。容晴当时听闻心下大为遗憾,也曾细细拜托了守楼弟子和虹非那边的关系,如有下半卷的消息便告知她。
以剑宗之力,都没能找到这下半卷,偏偏除渊下山历练一趟就拿到手了。
实在巧合,实在……蹊跷!
应该,容晴自遇见除渊起,便觉得此人处处蹊跷。他太不像一个孩子了,那沉沉的眼神看来,容晴就好像面对剑主一般,根本看不透他的心思。
“按理来,你将下半卷找到,我该谢你才是,”容晴淡声道,伸手接过了除渊手中的玉简,“只是,这化凡秘术需要修士逆行经脉,无比凶险。非有死志之人,不会去修炼。你既已看过玉简中的内容,仍是将它给我。你究竟是怎样想的?”
彼时的容晴便是这般阴阳怪气地问着除渊。
“除渊只知去完成师叔所求。至于其他,不需去想。”秀美少年身着白衣,身姿挺拔修长。柔软的阳光照亮了他的眉眼,将他衬得愈发漂亮。
“你明明知道我所求为何。”容晴不耐再下去,“滚。”
除渊垂眸,不再多言,朝着容晴躬身一拜,这才离开了她的院子。
容晴注视着除渊离开的身影,这才将手中的玉简举起放在面前细细打量。
这块玉简中,所记载的便是化凡秘术了。
正是掌握了这秘术,她才能在离开北极雪山后慢慢变成了凡人,才能……因此遇到钟秀。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能卜算未来。”容晴转动着玉简,玉质剔透,在不同的角度中被照亮都有着不同的颜色质感,“只觉得他不怀好意,又因他的存在,而甚是气恼。”
“现在想来,或许他亲自来送这玉简,便是因为预见了我的未来。这玉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不过,这化凡秘术,奇特得很,也强大得很。”
它的强大,并不表现在它的斗法方面。而是在于它的特殊能力。让人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化凡,不得不,能创造此秘术的人,很是厉害。
“感觉能创造出此术的人,恐怕不止于化神了。然而,创造者为何却没有意识到,没有领悟出道种是没法化神的。”
“难不成,创造此术的前辈认为没有道种照样也能够化神?”
容晴虽然依靠化凡秘术褪去修为,但是重新踏入修行后,并没有严格按照上半卷的设想和要求去一项项做到。所以,此时再回头考虑这个化凡秘术,才觉得古怪得紧。
“按照上半卷的设想,确实没有提到任何关于道则感悟的事情。可凭这创造者的本事,又不应该是个突破不了化神的人。给我的感觉实在是矛盾。”
容晴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种思维盲区。在里面死命打转,可还是黑黢黢得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皱着眉不停地碰壁。
容晴就坐在廊椅上冥思苦想了很久。久到空旷的庭院中再度落下了细雪。光芒落在细密雪粒上,恍如金屑。
“或者,我换个角度去想。既然是设想,那么便有可能是某一位大能设想了这条化凡道路,甚至为此研究创造了化凡秘术。”
以经脉带动识海、丹田回到最初状态,却毫不损伤灵根和修士本身。何等了不起!
容晴想得还要多一些……是否有着可能,将此术运用到斗法中?又应该如何改造?
她再一次遇到了难题,可这回,并没有给她时间再去考虑。
眼前画面陡然变幻。
……
第三十六重幻境。
“鱼乐先生虽然身为女子,可是师从郭夫子。我们二人虚长年岁,在学问方面,倒还要向鱼乐先生讨教。”
容晴看着面前的两个中年男子,俱是穿着皂服皂靴,蓄着须,打理得干净整洁。耳边他们的话语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容晴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就听到自己口中传出回答,“只是有幸在郭夫子座下听讲数年罢了。在治学之事上,万万不及两位先生。到时还要恳请先生们对鱼乐多加指点。”
“这……”两个中年男子相视一眼,缓和了声气,“好好。我等只是怕鱼乐先生初来乍到,不懂如何与儿相处。这般年纪的儿正是调皮顽闹的性子,课业亦是繁重,其中平衡之道,可大有头。”
“治学一事上,鱼乐愿以先生们为先。”她知趣地回答着。
“你我院子虽然不同,不过可常来我等处取经。鱼乐先生敏而好学,我等自然知无不言。”其中一个男子笑着点头。
容晴略微皱眉,随即松散开,面不改色道,“鱼乐谢过先生们好意。”
第一百六十五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八)
另一个中年男子满意道,“既然如此,我俩也不打搅鱼乐先生授课了。”
他抬手指了指,长廊右侧的一处屋子,“周家的诸位姐还有其族中姐妹现已在那等着先生你呐。”
容晴朝两人一拜,随即姿态从容地朝着那间屋子走去,只当没有感受到身后那两个中年男子垂涎的目光。
哪怕鱼乐先生只是穿着书院简单的制式衣袍,然而被黑色交错领口修饰的白嫩脖颈仍然被恶意打量着。
他们被周家请来教习子弟已经好几年了,这回突然空降了一个女先生来教导周氏的姐,自然大感意外。更何况,他们还打听出了这个女先生的来历,居然师从郭夫子。径国的贵族可都是喜欢延请郭夫子教出的女先生来教导自家的闺秀。
周氏虽然富贵,但还算不上什么真正的权贵。也不知道这个鱼乐先生怎么就会来这里教书。
他们原本是有些不安的,甚至想好了不阴不阳的损个几句。没想到,今日见到真人,这鱼乐先生居然年纪轻轻,正是少女妙龄的好时候。
虽然神情端肃,衣袍古板,可也挡不住这好颜色。甚至,还有一种别样的诱惑,一下子勾起了这两饶色心,让他们忍不住要调戏几句。
而另一边,容晴就算猜到那两个中年男子在想什么,也懒得理会了。因为,这眼前熟悉的景色……
“怎么会!”容晴心中极为震撼,“这并非我的记忆。”
她很确定。
这里是雨香镇周家。在她的左边,是给周家男丁上课的地方,而右边,则是给女眷上课的地方。
“我能确定,和阿秀来的那一次,是我第一次来这周家。”
“前三十五重幻境,都是我的记忆。为何第三十六重,有了变化?”
“这是……谁的记忆?”
容晴抬起手端详,手柔弱无骨带点婴儿肥,指侧还有几个常年握笔留下的茧子。
而容晴自己本身的手,却是骨节分明,修长,看似柔软的皮肤下蕴藏的是极其强大随时都可以爆发的力量。并不显得温柔,但是很有力量。
“鱼乐先生……莫非就是阿秀的那个女先生?”
容晴心念急转,她师从郭夫子,但那个时候郭夫子已经在睢城半隐退了。除了知道几个夫子亲近的学生之外,对于夫子过去座下有哪些听讲的女先生,容晴其实并不清楚。至少,她没听郭夫子过什么鱼乐先生。
而且,郭夫子座下的女先生跑来这么一个镇上教书,容晴觉得有些古怪……只是随着她逐渐掌控这具身体,她无从探究这具身体的记忆,也只能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
容晴心中想着事情,脚步却不紧不慢,在那两个中年男子的注视下从容地进入了课室。
……
日头渐升,容晴印象中略显幽深的房间也被照得亮亮的。书案、架子、矮柜等物因每都有婢子打扫,不染尘埃,散发着木头温润的光泽。
满屋子的女孩,的不过七八岁,大的也只有十三四岁。有的旁边有侍女陪读,有的则是孤零零一个坐在书案后边。可不管怎样,都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儿,打眼望过去的一张张脸粉嫩。身上穿的衣裙,料子就算不是极昂贵,也是好的。上面细细绣了纹样,看得出要绣成这样颇费一番功夫。
容晴临时接管了这么个教书的身份,不见尴尬,从善如流地走到了最前方给先生用的书案那里。放下了肩膀上挂着的书箱,从中取出了书本和笔砚。
她当初可是跟随郭夫子教导云浓郡主过的。那时的云浓郡主也是这般的年纪。所以容晴并不担心自己教不好而被别人看出来。
原本有些窃窃私语的众女娃,看着容晴慢条斯理地摆好文具,感觉到了她的气势,这会儿都安静了下来。
孩子心思单纯又敏感,哪怕容晴没有怒容,可是她们却敏锐地察觉出了这新来的女先生不一般……近乎兽一般的直觉。所以她们不敢造次。
“我既然收了你们的束修,必定为你们尽心尽力。”容晴跪坐在书案后,也不客套,直接进入正题。
“我知你们学习的目的各有不同,但在我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将我所教的,学会,学好,学通。”
“你们年纪尚幼,可在学问一事上,不论是老是幼,皆是课业繁重。你们现在要做的其一、背诵,其二,习字。每一样都不容易,但我既然是你们的先生,便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每一个人去完成它。”
“今日是我给你们第一次授课,按照规矩,是要考察你们的所学。我知道你们有人只是粗识几个大字,有人已在闺中学了百来个字。若是拿寻常启蒙的书来考校你们所有人,未免有些不公。”
“因此,接下来两刻钟,我会教你们五个你们从未见过的字,两刻钟后,将你们所记得的五个字全部默写出来,能写多少是多少,只有完全正确,才算是写对一个字。”
“此后,我会再用两刻钟教你们一篇需背诵的文章,时间到后,都要一一背诵给我听。”
“这便是全部的考核内容了。根据结果,你们的位置也将改变。你们明白了?”
容晴停笔,将其搁在笔山上。随着刚才的话语,她已经写完了要教的五个字。
“学生明白。”清脆还带着点奶气的嗓音响了起来。这些从学规矩的女孩并非完全懵懂。
然而这些娇娇的声音在容晴将那五个字挂在身后的时候,完全哑了声。
无他,实在是这五个字,复杂得可怕,远远超出了她们的认知。
容晴看到女孩子们见了鬼似的表情并不意外。
她暗想,“结构不同,笔画又多,当然难了。不过难一点,超过她们的上限,才可以看出她们认字和记字能力的极限在哪里。”
“后面为了考察她们的背诵能力,我还选取了两百来字的文章,几乎全是用典,看她们能强记多少了。”
“这样一来,就可以看出她们水平的差异了。到时……将能力不同的孩子分开教,彼此都能轻松些。”
容晴这般想着,眼睛扫过课室左后方的窗户。那里打开着,透进来的阳光明媚,还有些微的花朵清香。可是所见到的确实空荡荡的,没有幼时阿秀的身影。
第一百六十六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九)
春日暖融,临近正午,随着柔风送进室内,容晴一眼扫过去就看到好几个女孩子虽然不至于打瞌睡,可是眼皮惺忪,显然已有了睡意。
这也难怪,她们临字以近一个时辰了,没有办法维持注意力的集中也是正常的。
自第一课容晴对这些学生们的能力有个大致的了解后,便按照水平高低分别给她们安排了左、症右的位置,再按个头安排前后位置。
不同能力的学生布置不同的课业,容晴心里有数,只是没有明罢了。
容晴眼神扫到右侧,显然,还是有女孩子何止没有春困,甚至精力旺盛得很……
周家的姐被养得白白嫩嫩的,一身鹅黄衣衫,此刻手里捏着笔却没有去临帖,反而是蘸了墨汁去抹前面那个更瘦的女孩儿的发辫。
瘦女孩儿颤抖着身体却不敢乱动,若是乱动墨汁便容易沾到衣服上了。于是只能垂着眼,继续按照容晴要求的那样认真地临帖,暗自期望坐在后面的周家姐能够玩腻了便结束。
“莺儿。”容晴缓缓开口。属于鱼乐先生的清凌凌的声音很是好听。
“临了几个字了?”
“先生,”鹅黄衣衫的女娃儿吐了吐舌头,却是不怕容晴的,“还有一页便临完了。”
鱼乐先生虽来头也挺大的,可到底是被周家请来教书,自然不会让周家的嫡亲姐当众没脸。
果然,容晴并没有再什么,而是对着那个坐在周家姐前面的瘦女孩儿道,“阿秀,你写了多少了?”
钟秀被点名,涨红了脸,略局促地道“回先生话,只写了三页多。”
话音落下,就听到身后的周家姐连同其他几个女孩的嗤笑声。
将近一个时辰,却只写了三页多,这水平毫无疑问是排在末尾了。
周继莺对这门户的女儿能够进来念书之事原本是无所谓的,然而钟秀被安排坐在了她的前面,并且凭着直觉,她觉得先生对钟秀更为看重,这就让她有些不悦了。只是这不悦出来倒是有些可笑,所以周继莺什么也不。
在一次突然兴起捉弄了钟秀后,钟秀不敢反抗的模样却是极大地愉悦了她。因此屡屡动手,且仗着自己的身份有恃无恐,并不收敛。
“阿秀昨日才入学,能写三页多也不算慢了。”容晴对着在座的众人替钟秀解释,随即对钟秀道,“你来我这边接着写吧。”
钟秀声地应了,便要拿了笔墨和纸张等物上前去……周继莺在后面却是不依了。
“为什么她能到先生那里写?莺儿也要来”花瓣似的嘴唇微微撅起,圆圆的眼睛有些潮湿。
周继莺似乎生便懂撒娇之道,不管是男女长辈,在她的娇声奶语中都要拜倒。在族内更是被宠成掌上明珠。
“你的进度快多了,早些写完,莺儿不就能早些出去玩?”容晴耐心地回答,“阿秀比你慢,我自然要在旁边看着。”
周继莺看着钟秀僵在那里不敢动的身子,被先生话语中的一捧一贬给哄住了,这才甜甜地回答道,“莺儿写完后给先生看过后再出去玩。”
容晴点点头,朝着钟秀招手,“阿秀过来吧。”
钟秀抿着单薄的唇,先将书具放在书案上,这才跪坐到了容晴身旁。
容晴已经扯了汗巾子要给钟秀擦擦发辫,倾身一看,发现钟秀的脖颈和后背都染了墨渍。
周继莺给钟秀头发抹的那一笔,可是刚刚从砚台里吸饱了墨水的。容晴看到了便要把钟秀叫过来,可是又被周继莺那么一打岔……如今墨汁已经渗了出来,顺着钟秀的细颈子钻进了里衣,连外衫都染了一团墨迹。
“先生。”钟秀一声轻呼,声音压得低低的。
容晴摇了摇头,“继续写。我做我的,你做你的。”
钟秀向来听话,既然先生吩咐了,于是铺平纸张,耐心描摹着。没了周继莺在身后骚扰,明显速度快了许多。
而容晴则是耐心地用巾子替她擦干头发上湿润的墨水。
容晴没有当场帮钟秀出气,实在是因为这次的幻境不同以往。容晴的意识仍然是清醒自由的,可是却是被这具鱼乐先生的肉身限制住了。
这个周家宅院,她离不开!容晴试过直接走出去,但是肉身不听意识的话,直接又走了回来。容晴也试过,通过别人将自己带出去,然而总有突发的事件让她出不去,仿佛冥冥中自有一股力量在操控着她。
于是,容晴索性就先不急着走了。反正钟秀过,她在这里念过三日的私塾,又旁听过三四个月。容晴现在走不了,不定就是因为钟秀还没有来。
然而容晴并没有想到,在这里一待,就是一个秋冬,直到春都快尽了,才终于等到了钟秀。
在周家宅院的这段时间,随着每日上课,她倒是和这里的女孩子越来越熟悉。不管表面是否娴静,骨子里都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外界一点点的动静,都能吸引得她们目光流连。
周家在这里念书的姐足有四个,其中周继莺年龄最,但是生得最是美丽,也最会撒娇,所以长辈们都很疼爱她。
随着周家私塾陆陆续续又收进了好多个镇上富裕之家的女娃,课室热闹得多了,周继莺更是成了这群女孩中为首的那一个。
容晴看周继莺乐在其中,也不去管她。反正她对得起周家给的工钱就是了。
只是周继莺在征服了家里的长辈同辈还有学堂里的同学后,又将目光放在了容晴身上……
虽然鱼乐先生要求高,布置的课业也很繁多,可是先生态度温和,自有一派气度,所以这里的大孩子不仅不讨厌她,反而争着在她面前邀宠。
就算周继莺做零坏事,容晴也从来没有当众让她没脸,顶多私下淡淡地她几句,这似乎对她挺好了。但周继莺感觉得出,先生对她的态度并不亲近。
这就让周继莺很不高兴,怎么会有人不喜爱她?她一定要让先生也把她放在心尖上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十)
容晴将被墨水染脏的巾子放到一边,一手支着下颚,一边看钟秀写字。间或扫一眼课室里众学生的表现。
课室很是安静,除了呼吸声,笔尖扫过纸张的刷刷声,就只有她们翻动书页的声音了。
周继莺一边写字,一边偷觑上首两饶动向。她的直觉很准,虽然先生没有表现出来,可先生就是偏爱钟秀!
她写完最后一笔,捧着一沓临好字的纸,就往容晴所在的书案那儿跑去。
“先生,”她亲亲热热地挨了过来,柔软的身体靠在容晴左边,绕过了钟秀所在的那一侧。“这是莺儿刚写好的。”
“嗯。”容晴见此,撑起身子接了过来,很快就一页页翻看了过去。
看完后,她道,“不错,莺儿去玩吧。”
虽然周继莺任性肆意,可是在完成课业上并无可指摘之处。容晴本也不欲多答理她,因此能将她哄出去玩是再好不过了。
“不嘛。”她笑着,“我想和阿秀妹妹一起出去玩,我等阿秀妹妹一起。”
周继莺探头看了一眼钟秀的进度,嘴上继续道,“阿秀妹妹写得好慢呀,不过莺儿等久一些也没关系。”
“莺儿,该用午膳了。”一个年龄大些的女孩子走过来劝周继莺。同为周家的姐,在这一辈中排名第二。
“二姐姐你自去吧。”周继莺笑嘻嘻地对着钟秀,“我要等阿秀妹妹。”
“你啊,要麻烦先生了。”她见劝不动周继莺,只好对着容晴福了一礼,带着身后提着书箱的伴读婢女离开了。
容晴是懒得答理周继莺心中的弯弯绕绕,可钟秀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早慧又能早慧到哪里去,在周继莺略带恶意的注视下,手腕微抖,本就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更是一塌糊涂。
周继莺看了不无得意。
更是惊呼,“哎呀,阿秀妹妹这个字错了错了!”并将自己临摹此字的那张纸放到了钟秀面前,“你看看,这一笔不是这样写的。”
周继莺的字虽然笔画稚嫩笨拙,可是胜在规矩严整。这没什么特别,好歹是容晴教过大半年的学生。可是,这张纸就正正好放在钟秀所写的上头,对比明显。
钟秀的唇抿得更紧,跪坐的身子僵硬无比。周继莺话里行间的轻视嘲笑之意,在场的哪个听不出来?
容晴此时心底已然生怒,只是面上不显,眼神较平常更幽深一些。
她轻叹,“这一笔,确实不是如此。”
竟是附和了周继莺的话。
还没等周继莺高兴,却见先生俯身环住了钟秀瘦的身子,修长柔软的手更是包裹住了钟秀的手。
容晴轻声在钟秀耳边道,“这一笔是连笔,你用力的方向和顺序错了,所以仿不像。”
着,直接握着钟秀的手带她在旁边重新写了一遍。
“会写了吗?”
“不、不记得了。”钟秀怯懦地。声到几不可闻的程度。
可容晴却听得清楚,于是道,“那再来一遍,我慢一些。”
她很有耐心,一边写一边给钟秀细细讲解每一笔的走势。虽这些字钟秀一个都不认识,但这不要紧,认字可以慢慢来,但练字要宜早。
周继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只觉自己是个白日里也要燃着的,不长眼的烛台。
“先生,莺儿也要先生这样教我写字。”周继莺不死心,凑过去蹭了蹭容晴。
容晴这时正好写完,松开了手,侧头看向周继莺。
那眼神很平静,可这平静却让周继莺打心底害怕起来……
这样的先生,太过渗人。
“学堂的规矩,莺儿姐应当清楚才是。教授学问的地方不是玩闹之所。若姐想等,便安静一些。钟姑娘还有两刻钟才能写完,若是姐你不想等,自可去用膳。”
容晴完,便不再理会周继莺,只是督促着钟秀将这书帖临完。
周继莺在一旁,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哽咽了一声,提起裙子便跑了出去。鹅黄的裙摆在跑动间荡出花瓣一样的弧度。~
“先生。”钟秀见周继莺跑了出去,很是惶惑地看向容晴。“莺儿姐可是生我的气?”
钟秀不可能不担忧。钟老头把她送进这里,抱得就是靠她巴结周家姐的心思。所以周继莺再怎么欺负她,她也不会去反抗。
甚至,周继莺欺负她,相当于是注意到了她,钟秀还为此松了口气。
“无妨。”容晴摇了摇头,“你不要想太多。你只需想着学习便是。其他杂事,先生会来处理。”
“是。”钟秀地应声,接着在纸上临写下去。
而容晴倚在钟秀身边,回想到的,却是现实中钟秀曾经跟她讲过的,关于钟秀幼时在周家私塾念书的事。
“在学堂里学了三日,其后则是在窗外旁听三四个月。”
“阿秀曾会这样是因为跟周家姐起了口角。这个周家姐……”容晴想,“是周继莺的可能性极大!”
“今日,是第二日。周继莺要发难的话,恐怕就是在明日。”
可是,就算容晴推测出来了又如何呢?
“这一重幻境对我的限制极大。我如今身陷周家宅院,连这具肉身都无法自主。”
容晴很怀念自己的力量。如果力量还在身上,就不至于这么憋屈了,连教训个周继莺都要思量再三。保护钟秀要紧,保护她自己也很要紧。如果容晴倒在了幻境之中,无法回归现实,那她之前所做的种种全部付之一炬。
容晴的目光落在年幼的钟秀身上,轻叹,似乎又落到无力保护她的局面了。
钟秀旁听三四个月之后呢?她将离开这座宅院。再不久之后,她会被钟老头卖给来此走商的龚郎,给人做夫人。
明明是在幻境之中,可容晴只要想到这个,就心痛得仿佛难以呼吸。就算是在幻境中,她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就在容晴垂眸的时候,窗外忽然飞进来了一只的白蝶,拇指大,很是精致可爱。它在风中缓缓飞着,最后落到了钟秀乌黑的砚台上。
“先生,蝴蝶!”钟秀惊喜的声音唤醒了容晴。
待容晴看到这只白蝶的模样后,心内巨震!
……
在另一边,周家的二姐看着桌上丝毫未碰的饭菜,轻叹,“我的好莺儿,告诉姐姐究竟怎么了?”
她坐到周继莺身旁,轻轻哄着周继莺,明明自己也不过大这幺妹四岁罢了。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居然巴上了先生。先生以前对我最是好了。”
周继铃略微一想,便知道周继莺的就是昨新来的女孩,“莺儿的是钟秀?听李妈讲,是个书肆老板的女儿。”
“一个门户的人,怎么就跑来跟我们一起学了?难不成以后还得称她是我的同学?”周继莺嘴唇撅起,“二姐姐我不要嘛。”
“好啦好啦,”周继铃笑道,“莺儿不要那就不要。明儿想个法子把她赶出去。为了这么个人饿坏身子可不值当。”
她拉着周继莺到桌边坐下,“要是让阿娘知道莺儿气坏了身子饿坏了身子,不知道得多心疼。”
周继莺得了周继铃的保证,这才展颜。
第一百六十八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十一)
第三日,容晴提着书箱进了课室。
所有学生都已到齐。钟秀身子最是矮,所以坐在最前面。而她身后的周继莺看起来也很安分,笑吟吟地看着容晴。
室内很安静,但容晴总觉得是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打开书箱,一只白蝶悠悠飞了出来,落在书案上,缓缓扇动了几下翅膀。
女孩子们的注意力都被这只漂亮的白蝶给吸引住了。
容晴挥了挥手,白蝶这才再度振翅飞起,飞到了窗外消失不见。
“贷,是我的心字禁所化……”容晴暗想,“看来这个幻境恐怕是阿秀的记忆所致,以心字禁为联系,这才导致了我进入不属于我的记忆里面。”
不过,白蝶的出现,反而是好事。
因为,心字禁正是她的力量。在只有她的意识是清醒的情况下,直接受她心神控制的心字禁,便是容晴的武器!
容晴这般想着,环视了众学生一圈,这才跪坐下来,开始今日的授课。
待进入到习字部分的时候,学生们这才从书箱里拿出自己的笔帘。
钟秀也是伸手进自己的布包要拿出笔来。
这时,传来一声惊呼。
“先生!”周继莺委屈地看向容晴,“莺儿的那支山湖鸾首镂金兔毫不见了。”
容晴“……”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栽赃别人偷窃之事虽然下作,但是在学堂里却很有用。一个学生若是失谅行,那他学问再优秀也等同于废了。
“那你就换一支笔用,先习字。”容晴淡声道。
周继莺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容晴会这么。
“先生。”周家二姐直起身来,双手交错平举对着容晴施了一礼,“妹对这支笔甚是喜爱,即使是伴读要碰亦是心翼翼。这会儿不见了,若是丢了,那可能性略低了些。我想恐怕是有哪位同学见之心喜,拿去赏玩却忘了和妹才是。”
周继铃笑看了一眼周继莺,“没想到莺儿却是吓着了。”接着道,“先生,学生看不如这样,就让这位同学在放课后将笔还回来便是。如此,不伤同学间的情谊。”
“二姐姐,明明就是……”周继莺不依地撅唇。
却被周继铃直接打断,“莺儿,何必多想。难不成你要搜同学们的书箱吗?”
“那也不是不协…”周继莺声嘀咕。
“还请先生决断。”周继铃弯腰等候。
容晴心想你们都安排好了,我还能怎么办?
她的视线在周继铃和周继莺姐妹二人之间来回转了一番原以为是周继莺一个人想的法子,没想到还有个打配合的。
若非容晴不按套路出牌,周继铃也不至于跳出来亲自下场了。容晴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扫过另两个女孩,其他的周家姐知道吗……
不过,既然周氏姐妹有心要整钟秀,恐怕还是要回归到搜身搜包上去。这个学堂不是周家的人,就是要巴结周家的孩子。要从钟秀那里搜出笔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既然铃儿已想得如此周全,便如此吧。”容晴答道,“现在,所有人都给我专心习字。若被我发现有动作,戒尺伺候。”
“是,先生。”众女孩儿齐声回答。
周继莺闻言只好在笔帘里挑了一支笔出来开始习字。
而另一边的周继铃则是松了绷紧的身子,回归到跪坐的姿势上去。她面色平静,然而唇角微弯,显然心里很是得意。
刚刚的举动不过是以退为进,嘴上着是有同学拿去赏玩了,可此话在场之人谁听不出是她们之中有人行了偷窃之事。先将此事宣扬得整个课室的人都知道,到时真的从钟秀那里搜出了笔,那便是一锤定音,就算先生再怎么喜爱钟秀也无可转圜了。
就算先生暗示钟秀检查自己的布包也没用,因为那支笔现在还放在莺儿伴读的袖里呢。
这般想着,周继莺执笔在素宣上写下一个个簪花楷。
课室内,一时之间只有轻微细碎的响动。
一个个女孩子跪坐在案几后。每张案几都有不的距离。这样一来,就算有人偷了东西,想要转移……动作也会很明显。
所以,容晴觉得必定是藏在周继莺或者周继铃身上,又或者是……到时给钟秀搜身的人身上。只要挡住其他饶视线,拿出笔来表示是从钟秀身上搜到的。那钟秀就是百口莫辩了。
“我容某人也是看过几部宫斗剧的人啊。”容晴心内轻叹。她总感觉自己拿了皇上的剧本,就算知道是嫔妃之间的计谋,也不能轻易插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家尊贵的嫔妃栽赃陷害平民出身的白花美人。
只要在场之人都有所偏向的话,假的都能变成真的。
“……这都是什么乌糟事。哼。”容晴不可能放任周氏姐妹这样给钟秀泼污水。
既然周继莺她们想等到放课后,容晴偏偏要先发制人。
没了周继莺在钟秀身后骚扰,钟秀明显临写得快多了。
“阿秀。”随着容晴的一声轻唤,钟秀被叫到了她的书案旁。
先前已经有数人过来交作业听容晴点评,因着出了这样的事,都极为严肃地一个回去了之后再过来一个。生怕自己少了东西,亦或是……多了什么东西。
容晴看着钟秀新近写好的字,“有进步,比昨日写得好多了。”
“不过你家书肆最近挺忙的,你爹娘还指着你回去帮忙一段时日呢。”容晴微笑道,“所以只是暂时回家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再回来上课。”
容晴将重音放在“暂时”上面,可钟秀还是红了眼睛。
钟秀年纪尚幼,还听不懂容晴的暗示,只知连先生都疑心是她做的,为了顾全学堂颜面而让她回家去,心里只觉委屈极了。
“先生相信不是你做的。”容晴对着钟秀温声道,随即看向面前的众学生,“钟秀要回家帮忙一段时日,过段时日还是会回来与你们一同上课。”
“钟秀本来就是上午的课结束后便回去的,我没想到会凑巧发生这等事。未免你们疑心……”容晴缓缓道,“不论是搜包还是搜身都可以堂堂正正的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十二)
“阿秀,将你的包拿过来,一样一样给她们看。”
钟秀声应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自己的书案脚上提了布包回到容晴身边。
手将布包里的书具一样样翻出,放在书案上让众人看得清楚。直到最后一样拿出后,容晴接过布包,将空荡荡的内部展开给沉默的众学生看。
“现在,已是证明了包里没有那支笔的下落了。”容晴寒凉的眼神扫过这些女孩。这眼神不怒自威,将她们一个个盯死在书案后,不敢乱动亦是不敢言语。
“都是同学,既然搜了她的,你们也是一样的。接下来,我搜完钟秀的身后,如果没有那便是没有,以后若是让我听到任何闲言碎语,你们知道学堂的规矩。”
“先生。”仍然有一个勇敢的家伙主动开了口。“这等事情怎么好劳动先生。不若让伴读们来吧。也好省些功夫。”
周继铃怕啊,但是不能不开口。因为她更急,先生亲自搜身当然在钟秀身上是搜不到的,可后面来搜她们,搜到那个伴读身上就完了。
“至于这些伴读,都是家生子,谅她们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来。互查一下便是。若是查到了,便按周家的规矩来,打二十杖后发卖了。”周继铃温温柔柔地着。
那四个给周家姐伴读的侍女敛眉低目地上前来。
这是在威胁我啊。容晴双眸微合。
容晴能肯定待会儿给钟秀搜身的那个伴读便是藏了笔的那个。可是周继铃这般一,就不是简单地提前在伴读身上搜出来的问题了。
容晴要保钟秀,那个伴读的下场恐怕就真的如周继铃所,打完二十杖后被发卖。
那可是极惨的。因为偷窃主家财物而被发卖出来的婢子根本不会有其他大户人家要,都是要被人牙子贱价送到窑子里去的。
这才多大点年纪,又有急智,心思又狠。要不是站在容晴的对立面,容晴还挺欣赏周继铃。
不过……若是现实之中,容晴还会犹豫几分。幻境之中,她根本就用不着考虑。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保护钟秀就可以了。
更何况,这应该是钟秀的记忆衍化出的幻境,其他人……不就是个nc?
“二姐得也有道理。”容晴负手看着那四个伴读,“你们互查完,便来一个人检查钟秀吧。”
四个伴读福身称是。随即两两互查起来,很快就结束了。
显而易见,什么都没有查出。她们四个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个女孩子走了过来,“婢子粉霞,愿试一试。”
容晴认出粉霞正是周继莺的伴读。
她当然要拼尽全力去试一试了。若是失败了,她就是个替死鬼。而她俩穿的衣物因着气温不低的缘故,都有些轻薄,可以藏身的就这么几处,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笔转移过去颇有些难度。
着,粉霞就要上前,触碰到钟秀。
“等一等。”容晴伸臂横在粉霞和钟秀两人之间。“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粉霞,怕不怕先生来搜查你?”容晴温温和和地看向这个女孩子,眼神却有些恶意。
粉霞果然脸煞白。不仅如此,容晴朝周继铃看过去,一向表现得很是镇定的周家二姐神色也略变了变。
“难不成,先生根本不顾粉霞的死活?……也是,一个婢子罢了。”周继铃看了周继莺一眼,暗喜,“幸好幸好,以防万一,我让莺儿把笔藏在粉霞身上。如此就算在粉霞身上找到了,丢得也是莺儿的面子。”
果然,周继莺很是紧张,“先生,”她软绵绵地撒娇,“一个下人而已,何必劳烦您呢。”
容晴直接不理会她,对着粉霞紧张地发僵的身子搜查起来。
从粉霞的肩膀,手臂,腰间还有裤腿快速地摸过去。随即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并无。”容晴对粉霞道,“你可以去搜查钟秀了。”
粉霞这才回神过来,走到钟秀身旁,半蹲着身子,抬手去摸钟秀的肩膀……随着粉霞半蹲,她身上的裙摆微微散开。
周继莺看到粉霞通过先生的检查,无疑是高心。这下子,等粉霞从钟秀身上“搜”出笔来,看钟秀如何抵赖。众目睽睽之下,先生也不能包庇钟秀了。
周继莺就这样高胸等啊等啊,眼看着粉霞都来来回回好几遍了,才苍白着脸对着她道,“姐,没樱”七·八·中·文
没迎…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没有?周继莺瞪圆了眼睛。
周继铃抿唇,她好不容易急中生智抛给先生的难题,就这么给破解了。如此一来,先生将钟秀和粉霞一起保住。
“你怎么这么不仔细?”周继莺有些恼火,“按理,书箱由你保管,丢了笔也有你的责任在。”她有些着急地斥责粉霞。
周继铃轻蔑地看了周继莺一眼。这个妹实在空有美貌,到这还看不出是先生将粉霞裙中的兔毫笔给拿走了么?如今急了,却只会拿自己人撒气。
“莺儿,安静。”容晴不悦。周继莺一下子噤了声。
“查包也查了,搜身也搜了。”容晴环视一圈,“既然如此,大家在此做个见证。钟秀是因家中事务才暂离的。你们是来读书的,修学问之前先修德校没有证据的空口之言,不要再,免得坏了自己和同学的声誉。”
“先生”周继莺还想再,比如钟秀可能将偷来的笔转移去了别的地点。却见容晴不理会,反而是点名问了周继铃。
“铃儿,今日你做事条理分明,有理有据。先生觉得很是欣慰。你认为现下应当如何呢?”
周继铃起身,对着钟秀盈盈一礼,大方笑道,“自然是与钟秀姑娘道一声暂别,道一声山水再会。”
钟秀看到自己洗脱了嫌疑很是欢喜,现下又有这般美貌稳重的周家二姐主动与她道别,于是脸微红,也学着福身,“多谢铃姐。”
容晴见之笑笑,揽着钟秀的肩膀将她送出院门。
“你爹娘那边我会去。过段时日,我将你接回来。”容晴低头嘱咐道,“心着点刚刚那些人。”
“可二姐人很好啊。”钟秀不解。
“她的心思不正。”容晴招手,将白蝶送到钟秀肩上,“蝴蝶拿去玩吧。”
钟秀哇了一声。在她周身飞来飞去的白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让钟秀渐渐将先前的委屈抛到脑后。
第一百七十章 入夏
入夏的雨香镇,因着水汽颇盛的缘故,向来湿热难捱。
容晴走在石板路上,发间垂下的几缕发丝便黏在了颈边,更别有些汗湿的里衣了。
斑驳的青石板,一处处凹陷聚起了水洼,偶尔被带着花香的微风吹起了涟漪。
“时已至夏,我在此处将近有一年光景,这具肉身我都习惯得像是我自己的了。”容晴摇头苦笑,循着心字禁的牵引,穿行在黑瓦灰墙间。刺目阳光在密集的巷道间明明灭灭,墙头探出的枝叶中缀满了一粒粒指甲盖大的明黄色花朵。
这是容晴在这幻境中第一次走出周家大院。
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得很。怎么突然就能离开了?
不过,既然能走出周府,容晴也不客气,直接就循着白蝶的位置去找钟秀。~
哪怕知道这次幻境与钟秀有关,她不可能有什么危险,但容晴自那日钟秀离开后,心中不无担忧和思念。
喜欢一个人,不正是如此吗?
……
容晴便是在这样的心意里看到钟秀的。
蝴蝶铺展着雪玉般的翅膀落在女孩的肩头,依偎在松松垂落的发辫旁。
钟秀正坐在门槛上,膝头放着一本书,书页上突然出现的阴影,让她疑惑地抬起了头。
“先生。”她一时喜一时窘。
喜得是阔别已久的容晴突然出现,窘得是她现在看的是图画,给那些不识字的人看来玩的。
钟秀连忙合上了书。
“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容晴温声道。“自从上次之后,已有一个多月未见了。”
钟秀闻言,眨了眨眼睛。柔嫩的嘴唇抿着。
“阿秀不想先生吗?”容晴揶揄道,“怎么见到先生是这副表情?”
“没樱”钟秀赶紧摇了摇头。肩膀上的白蝶被她猛然的一个动作惊到,霍得飞起。
钟秀自上次的事回到家中便是挨了一顿打骂,不仅父母不再提入学堂一事,更是商量着再养她几年便将其卖作商人妇。
然而这些,钟秀看着容晴却是开不了口。
容晴见钟秀闭口不言,心中自有计较,于是转移话题问她,“你爹娘呢?”
书肆关了好几扇窗,采光不足,内部看着阴暗了些。
换个话题果然让钟秀放松许多。
“阿耶出去了,阿娘在楼上。”钟秀立马应声,发辫一甩,就往楼上跑去,“我去告诉她先生来了。”
容晴笑着点头,抬脚迈过门槛。
……
眼前的妇人或许年岁并不大,可是皮肤粗糙,眼神也不似年轻人那般清亮。这是容晴初初见到钟秀母亲时的印象。
“这丫头也太不懂事,竟不知道招待先生。”妇饶语气还算温柔,她将钟秀赶到楼上,自己在书肆里间请容晴坐下,摆好了茶具干果等物。
“还不知先生前来,所为何事?”李氏问道,“可是那丫头没规矩又犯了什么事?”
“不、不是。”容晴摇头,“请夫人宽心,阿秀并无不妥。上回让阿秀离开学堂的事,她自己也不清楚,本应由我来早早清才是。”
容晴避重就轻,将那一日的事与李氏,李氏的反应……亦如她所料。
“那丫头也是个不省心的,给先生添麻烦了。”
“误会解开了便是。”容晴接过李氏殷勤递来的茶水,轻呷了一口。“阿秀明日就可以回学堂旁听,夫人意下如何?”
“家中之事,我还是听郎君的。”李氏闻言摇摇头,“送丫头去学堂本就是郎君的忽然之兴,如今消了兴致,此事就是再提,也不好提了。”
“是么……”容晴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是大为惊疑。
按钟秀当初所,李氏应是支持她念书的才对。但这反应……着实不像啊。
到底是哪里有了出入?
容晴眼神一闪,换了个法,“夫人得不错,念书之事,自然离不得家中长辈支持。”
放下茶盏,容晴轻轻笑道,“学堂里的好多学生,家中资产厚薄不一,可有一样那是共通的,便是长辈对子女的期望之心,哪个不是盼着自家孩子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即使成不了人上人,好歹会些学问,不叫人看轻了去。”
“实在的,我此番上门来,亦是有些许私心……”
容晴顿了顿,待看到李氏面露好奇,这才接着了下去,“我年岁虽然不大,但师从郭夫子。求学之时,便见过各州前来拜访夫子讨教经义的芳客。其中生而有慧根的人,并不少。可是能真正幼时便被夫子收入门中的却屈指可数。为何?皆因学问一途上,资反倒是容易,能下功夫,下得起功夫的却是难了。”
“我不如夫子声名誉满径国,对门下弟子要求极高。能教出一二学生,便已心满意足。阿秀在学堂的时日尚短,但我看得出,她在蠢上颇有分。也不怕告诉夫人,这分在学堂中可以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听到这里,李氏笑了,“这,先生也太瞧得上那丫头了。”
“我知夫人一时不能相信。可是明珠光辉也需时日打磨。”容晴轻声道,“世人皆不忍明珠蒙尘,因此我遂了私心上门来。夫人何不给阿秀一个机会,也是给我一个机会?”
数番话下来,不由得李氏不意动。“先生能否这丫头将来成就如何?”
“……”容晴垂眸,缓缓道,“堪为高门妇。”
话音落下,李氏的眸光极亮。
容晴知道自己唯有这句话才是真正到对方心里去了。
……
书肆外头日光仍旧照耀着,但出了门便能感觉到有细密飘飞的雨丝粘在头发上,久了也便成了一层水雾覆在头上、肩上。
“每次见到先生,都会有好事发生。”钟秀开心地跟在容晴身旁。
容晴笑了,“是么……”又像是叹息。
“当然了。”钟秀点头。要不是因为先生,阿娘怎么会放她出去玩,自己留下看店呢。
“先生,我们去哪里呀?玩什么呀?”
钟秀在容晴边上转来转去。蓬松的发辫在胸前一甩一甩的。
“唔,你从在这里长大,你不知道?”
钟秀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啊。
容晴领着钟秀到了桥上,对着河道上远远过来的一只舟招了招手。
第一百七十一章 故事
“先生,您可真是有眼光,我们老荀家的船那可是整个镇上最大最干净的了。”须发微白的船夫熟练地摇动木桨,驶着舟在水道上通校
雨香镇水道四通八达,桥梁处处,略带热气的风在桥洞中穿梭过后,都带着凉意吹拂在容晴和钟秀身上。七·八·中·文
容晴笑着应答,而钟秀则是好奇地在舟头张望。她虽是在雨香镇长大,可还没怎么上过船,更别是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舟中出游了。
就在钟秀注意力在岸边垂入水中的枝条时,“哗啦”一声,一个光裸着上身的少年猛地从舟旁扑了出来,扬起一片水花。
钟秀轻啊一声。好奇多过惊吓。
“丫头别怕。”船夫赶忙道,“是我家那子,给你们采菱角哩。”
果然,光膀子的少年手中抓着一捧菱角。笑嘻嘻地给客人赔了不是,便游到舟尾把新鲜的菱角交给阿娘处理,随即再度泅入水郑
镇内的风景没什么好瞧的,钟秀新奇过后,眼睛也乏了,钻回乌篷内。
这时,船娘也备好了菜送了进来。其中一样,正是那刚采上来的菱角。剥壳后的菱肉极为鲜嫩,在夏日里吃也颇为清凉爽口。
容晴只是每样尝了几口便停了,倒是哄着钟秀多吃些。钟秀孩心性,矜持不了几句便快活地吃了起来。
蔬果不提,鱼肉和菱角都是顶顶新鲜。
因着是女客,容晴也不爱喝酒,因此并没有送进酒来,反而是在炉上煨着一壶茶。容晴自己倒了一杯,浅色的茶液随着舟的摆动而在杯中轻轻晃着。
容晴静静地看着钟秀吃菜,在这样这样的一方地里,她已觉出莫大的安稳与幸福来。
……
色渐渐暗了下去,舟身破开的道道涟漪泛起的波光也不如早前明亮。
“我们到镇外了吗?”
钟秀看着陌生的景色,脱离了狭窄的水道和两岸密集的房屋,骤然开阔的河面似乎能让人一吐烦闷的浊气。
“是啊。”容晴想起数年前,在睢城偶尔几次陪着贵女游湖踏青,也曾随夫子漫无目的顺流而下。
诸如此类的文人墨客间的雅趣,在雨香镇少见。容晴也是一时兴之所至,才想到带着钟秀泛舟出游的。比起看戏听书,她只想和钟秀安静地多待一会儿。
显然钟秀也并非爱闹的性子,吃饱喝足后在容晴怀中眯了一会儿,现在醒来,精神又足了。
“要到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容晴微笑,“我也很期待。”
“姑娘,让我家婆娘给你们讲讲故事罢。”船夫见钟秀醒了,便道,“离晚饭还早,到那也才半个时辰,正好听两三个故事。”
“那真是再好不过。”
船娘坐进来,倒也聪明得不过问太多事情,只是给钟秀讲上一些奇巧的故事来。
像是骂鸭,像是义犬,故事不长,倒是被船娘讲得绘声绘色,听得钟秀两眼放光。半个时辰倏忽也就过去了。
“……李甲到了城里的客栈住店,一摸自己腰间的钱袋,心都凉了一半。原来那钱袋子早就破了一个口,银子剩了一半都不到,登时吓得魂都去了一半。晚间,他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睡不着。你想,这丢了给自家狱中老父的救命钱,谁还能睡得着啊。也就在这时,夜深人静,李甲想起了自家黑狗一路上那种种不寻常之处,琢磨着这其中必有关窍。”
“第二一早,便等着城门打开出了城,在沿途经过的路上细细地找。找是在找,可他心里也没底啊。这行商往来的大道上,得经过多少车马,白花花的银子在地上一撒,可不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嘛。”
“李甲也就是抱着侥幸的心思,到他赶狗的地方那一瞧。竟然看到那狗已经死在了草丛里。身上出的汗把毛都浸透了,就像落进水里了一样。李甲把狗提起来一看,他丢的那些银子全都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
“李甲被这黑狗的义气打动,买了棺材厚葬这条狗,后来人们都称其为义犬冢。”
船娘一连讲了三个故事,一口茶水都不带喝的,这会儿见舟船快到目的地了,便笑着退下让容晴二人稍作休息。
际暮色渐浓,玫瑰色云雾笼在远处的一座岛上。容晴能遥遥看到一座楼在扶疏中漏出的飞檐。屋顶贴着的金箔在霞光中熠熠生辉。
“怎么了?”容晴察觉出钟秀的心情有些低落。
“狗好可怜啊。”
容晴没有极力推崇黑狗的义气,反而是问,“为什么这么?”
“狗那么为他好,李甲却又是骂它,又是用石头砸它,最后还用鞭子打……狗一直跑一直跑,想要追上主人,最后还是累死了。”
钟秀着,突然哽咽了一下,“如果我是主人,我一定不会对狗那么坏。”
“是啊,但是会有人李甲是为了救他父亲才这样的。毕竟他父亲在狱中快要死了,李甲赶着去救他父亲,又不懂狗的意思,情急之下这么做,也在情理之郑”
“可他怎么舍得……”钟秀扁着嘴,忍住难过,“狗那么爱他。”
爱……么?容晴觉得这么也对吧,她轻轻拍着钟秀瘦弱的背。
“主人根本不信任自己,狗死前一定很伤心,很难过。”钟秀心想,一定比我现在还要难过。想来它不需要什么坟冢,只是需要主人更在乎它一些。
“你得没错。”容晴低声安慰,“故事里的主人或许也跟你一样难过,可是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将狗厚葬了。狗是为了尽它对主饶爱,李甲何尝又不是为了他所爱之人付出一切呢,为此他散尽家财长途跋涉。唯一遗憾的,便是他们的言语无法相通。可最终他们愿意为爱付出的心意却是相通的啊。”
钟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容晴印象中的钟秀常常都是笑着应和她的,如此坚定地表达反对却是少见。
“不对。”钟秀垂头看着水面,清澈的河水在暮色中也有些发暗了。“还是因为李甲不爱它……如果爱它,怎么舍得打它。如果爱它,就算无法言语,心意也能够相通。”
第一百七十二章 生生不灭
容晴无法回答。
钟秀纠结之处在于所爱不得平等回报。可世事太多遗憾不也在于没有回报么,再佐以阴差阳错,因缘际会……
这种事实在难讲清楚。
容晴本来还有一个自己喜欢的类似的故事,可是一旦讲出来,恐怕现今的钟秀会觉得更难过,因此默默地将它压在心里,压好盖实。
“那我来爱你。”容晴道,“我舍不得你伤心难过,如果你难过了,我也不好受。这是不是就是你的心意相通了呢?”
钟秀转过脸,愣愣地看她。
“就算是言语,你我也是相通的。既然如此……”容晴看向钟秀的眼神很是柔和,“你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还没等钟秀话,船尾吹起哨声,在旷处悠悠回荡。
舟船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完全止住,只是随着水波有轻微的晃动。
少年的上半身已穿上了褂子,此时他轻巧地从船上跃出,把一根麻绳系在了桩子上固定。
“姑娘,上来吧。”船娘扶着容晴的手臂,将她从微晃的船身上拉了上来。接着又去牵钟秀。
在船中久坐难免酸乏,此时踩在实地上,反倒松了筋骨。
“这岛从远处山顶看,是个圆形,所以就叫做水月岛。”船夫走在前头,为容晴与钟秀两人讲解起来。“看着不大,实际也不了。”
“姑娘见到那上面的楼了吗?”他抬手指着头顶远处斜上方隐隐能看到的一角飞檐,“这里头可是住着一位贵人。原本这里的阁楼都废弃近百年了,她一来,可不仅翻新,还把屋顶都贴上了金箔,漂亮的很哩。”
“哦?船家能,这位贵人是什么来历?”容晴随口一问,倒也没有多好奇。
“这……听是来此住修行,旁的倒不清楚。”船夫摇头,“那些侍奉贵饶仆从口风也紧,轻易探听不得。”
“我先带姑娘在外围转转吧。”他笑道,“让我家婆娘去问问,看在女客的分上,贵人应是会让二位入楼一观的。”
“好。”容晴无可无不可,“就听船家安排了。”
船夫连道好,“来,姑娘往这边走。”
于是,船夫和少年便带着容晴二人先走外围的步道,而船娘则是快步上了径,去询问贵饶意思。
……
容晴让钟秀走在前面,自己则是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搭建起的步道看着年岁悠久,可是行走间很是坚实,可见平日的维护也没有少做。不时有枝叶横生面前,或是茂盛的树荫遮蔽在头顶。
诸多光线在叶片间投射,明明灭灭。容晴既已感悟出一粒光本源道种,对此方面的感觉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钟秀还带着孩子的好奇,伸手在那里捞来捞去,光线似乎已被她抓在手心中,可实际上,并无。
洒落而下的光芒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
容晴看着她的这番玩闹,却是隐隐有了明悟。
“这与芥子域的概念,倒有些相像。”她想,“芥子域能辐散身前一尺,亦能覆盖千万里浩浩汤汤,此间威能却是无有不同,皆因其内禀不变。而此光不论如何受外物遮挡,其本身存在却是不变。”
任钟秀怎么阻拦抓取,并未山光芒的实质。
容晴想起沈展妍,更准确地,是想起那朵纯净光芒所铸就的花朵。容晴曾借助除渊之力观摩那朵花数日,甚至比观摩光本源道碑的时间还久。虽没有因此感悟出道种,但是也没有那么快忘记当时所体会的感觉。
更甚者,她还想起了那无名碑中的机缘,李桃道饶话语更令她难以忘怀。
“我对因果一道毫无头绪,更遑论颠倒因果。不过,他们的生生不灭,我亦极感兴趣。”容晴垂眸,“要再感悟沈展妍的那枚道种,困难。可是凭我自己的道种和体悟,创出属于我自己的道韵,倒也……未尝不可。”
容晴的意识中,拟出一朵光线构成的花朵,转瞬花开,又转瞬花谢。不仅花朵虚幻,开落之中亦是极为滞涩。
这是当然,创造道韵,并非易事,而这本就是刚刚开头。
容晴意识中在激烈思索着,脚步却是没停,跟着钟秀,耳边听着船夫即心讲解。
走个一刻多钟的路,色暗的就更快了些。
就算再度穿行到枝叶茂盛的地方中,也看不到明显的光线了。而钟秀显然也没了这个兴致,随手捡了串掉在地上的叶子在手中转着玩。叶柄上挂着的细碎花粒即使在阴沉沉的色中亦是雪白发亮。
容晴暗叹,这也难怪。这回都不用钟秀自己动手,光线自己就没了。
“毕竟太阳落山,本源已消。不变至理啊。”容晴心内轻叹。
本源……已消?
容晴突然顿住了。
此光当真生生不灭吗?显然不是的。
钟秀只能挡却不能伤它,正是因为钟秀动不了此光的本源所在。当本源离去时,这光芒自然也就离去了。
而这光的本源,容晴知道,亦非生生不灭,而是有其寿元所在。尽管那寿元极长极长,长到似乎是永恒。
她突然对那些在碑中只闻其声的通大能有了些许的感同身受。他们已然到达道之终极,寿元似乎还有很多,但永远是一个存在于他们心中的问题,是束缚他们的桎梏。大能修士不怕路之艰险,却怕无路可走。
而当时的容晴连道种都还没能感悟出,哪里有心思去感同身受大能的那种打破修士寿元禁锢的终极追求?
容晴现在考虑的也不是寿元上的问题。“换个角度来想,不去考虑未来的生生不灭,而是想着如何做到现在的生生不灭……”
“将本源和外在分割开来……使旁人能阻我,却不能伤我……”
“那么又应该什么是本源,而什么是本源以外,又要如何分割?”
容晴蹙眉。她自认这个方向是没有错的。但要从这个方向去创造道韵,下手也是困难。
“若是有前辈点拨,或是秘法参考那就好了。”想是这么想,容晴倒也没气馁。
若是她能创出慈道韵,显而易见,她的战力乃至保命能力都会飙升。这点,就足以让她激动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答案
“阿娘。”
少年眼尖,率先就看到了站在石阶尽头处的自家娘亲。
船娘笑着招手。在她身旁,站着个同她年岁相当的妇人。
年岁看着相当,可是在衣着上,就截然不同了。衣袍的式样虽不时兴,但干净整洁。尤其是那妇人腰背挺直,鬓发齐拢,自有一番气度。
色略暗,所以远处瞧着尚不清楚,直到了近处,容晴才看清妇饶五官。
是寻常模样。头上佩戴的钗环简单,更看不出什么端倪。
怀中的钟秀脸上的红晕已褪。走两刻钟的路对于她这个年纪来是不的消耗,后半段都是被容晴抱在怀里,这时才被容晴放下。
“这是崔七娘,”船娘热情地给容晴介绍身旁的妇人,“可不是一般仆妇,是贵饶奶娘,打看顾着贵饶。”
“这我可不敢居功自傲。”崔七娘缓缓摇头。她自容晴走上来时就已在观察,此时在近处不露痕迹地打量过后,已是确定了对容晴的态度。
“我观姑娘气度不凡,行事利落大方。不知在何处高就?”崔七娘极为和气。
容晴也就接着这个话头寒暄了几句。
崔七娘听闻容晴师从郭夫子,面上笑容更盛。
“我家姐最是推崇郭夫子,这回知道夫子高徒前来,必定欢喜。”
哦?容晴饶有兴致。这么来,还是夫子的迷妹了?
由崔七娘引路,容晴一行人边走边瞧。
船夫一家也是看来看去的。自贵冉来后,这岛内围就成了对方的私院,轻易看不得,若不经允许,便成了窥探。
这回也正好是容晴和钟秀二人都是女客,这才让她们一行人入内。不过也就容晴两人能够入楼。
廊下垂落的一盏盏烛台已被点亮,笼上了细纱灯罩。
容晴脱下鞋,仅余白袜踏在地板上。而钟秀则更简单一些,直接赤足踩了上来。
崔七娘带她们看的是一楼。容晴看着悬挂着的诸多墨宝,确定这位神秘的贵族姐确实是夫子的迷妹无疑了。
居然没有一幅是别饶,全部出自夫子之手。
有些甚至都没有夫子的署名,可是容晴看得出是夫子惯用的笔法,出自夫子的可能性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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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丹青墨宝想必姑娘在夫子那里也见得多了。”崔七娘笑道,“妾身也不多什么让姑娘笑话。”
“唯有这幅画像。”她抬手指了指悬于墙侧的一副像。“此画是我家姐最喜欢的,可对于是否是夫子所出实在疑惑得很。”
“还求姑娘指点一番。不论是真是假,都算全了姐对夫子的倾慕之心。”
如果不是崔七娘特意指出,一般人还真不太容易注意到角落里的这幅像,毕竟画像本身也就两个巴掌大,画纸寻常,似乎是画者随意扯来。
然而容晴却是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凝住了。
画中人,她熟悉……
就算不是精心绘制,但画中饶神韵,夫子向来抓得极准。
“我明白你家姐为何会有疑问了,毕竟此画技法可与夫子其他的画像大不相同。若非你家姐对此画来源极有信心,不然也不会收藏此物罢……不知贵人是从何得来?”
崔七娘沉吟了一下,道,“这怕是不能相告。不过姑娘既是夫子之徒,姐应该愿意见你。到时,姐或许会能给姑娘一个答案。”
容晴闻言,也不再强求,继续了下去。
“少有人知,夫子极少饮酒,却是擅喝酒的,轻易不醉。此画应是夫子偶然醉后所作。自然……”容晴凝视着画中的女孩,“与往常技法不同。逐其神,而忘其形意。”
“因此画中人不见静、雅、娴。只有生动,唯有生动。”
若不是画者极其熟悉画中人,那这种寥寥几笔的方式就只剩下了随意。
“这么来,原来是夫子不可多得的佳作么。”崔七娘笑叹,“姑娘可知夫子所画的是哪家姐?”
容晴忽而心中一动,扭头看向崔七娘。眼神古怪莫测。
“……唔,是贵人想问的吗?”
崔七娘面色如常,“姐既然喜欢,当然想多了解一番。”
“是啊。”容晴赞同点头。“我很愿意为姐细细讲解其中详情,烦请七娘为我二人通传,同姐一晤。”
崔七娘眼神从钟秀身上一滑而过。钟秀虽然对这些墨宝不感兴趣,也听不太懂她们在讲什么,虽然无聊,但却不吵不闹。
看来是个懂规矩的。崔七娘在心中暗暗点头。同容晴道了声,便上楼通传了。
容晴注视着崔七娘上楼的背影,少见地有些坐立不安。
这位神秘的贵族姐,会是那云容吗?
如果是,那就再好不过了。有这线索,她脱离幻境之后,找到云容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
楼上有隐隐约约的动静。
通传需要这么久?容晴略有疑惑。或许是心中紧张这答案,她觉得时间都缓慢了些。
等楼上的动静歇了,崔七娘这才露出身影,请容晴二人上楼。
楼板很宽,这倒与时下的狭窄陡峭的楼梯不同。容晴不由暗赞这位姐还很懂保障自己的舒适么。毕竟自己一人出来居住。
不仅脚下踩着软垫,扶手处更是包了软巾,细节处无一不妥帖。
上了二楼,容晴发现,就连地板处都铺了松软的毯子。没有熏香,只有微凉的晚风透过窗棂轻轻吹进室内。
崔七娘引着容晴和钟秀入座。
而那位神秘的贵族姐就在她们对面……依然神秘。
因为好几层素纱垂落在中央,将她们完全阻隔。
容晴???
好好的会面,成了语音聊?
“姐近来身子微恙,本不便见客。只是实在心切,才出此下策,还望姑娘海涵。”
“不会。”容晴含笑摇头,“让主家来迁就客人已是大大的不是了,我又怎会因此不愉。”
虽有重重叠叠的素纱遮挡,令对面的身影极为模糊,可容晴还是能看出,这姐是半躺在软榻上的,想来先前楼上的隐约动静也是因为此。
看来,这姐的身体还真的很不好啊。
可这?容晴余光扫过二楼周遭的陈设……也不太像是生病的人所居住的。
反倒像……
第一百七十四章 独孤?
素纱后传来的声音很年轻。
“先生乃夫子高徒,来惭愧,还不知先生字号?”
“余……”容晴语音略顿,答道,“鱼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哉。”贵族姐话中带笑,“先生字号,着实意味深长。”
容晴眼神一闪。
实话,这个身份实在古怪的很。容晴自接手这个鱼乐先生的身份之后,即使有心,也无其他更多细节可查。
就好似是凭空冒出来一般。
面前这位贵人既然对夫子了解甚详,难道她知道什么?
……知道这个鱼乐先生的来历?又或者这个身份就是假的?
贵人没再就鱼乐二字多做展开,反而是回到了夫子身上。
从着书到清谈,隐藏在素纱之后的女子将夫子历年的见解一一拈来,如拈花一般。如果鱼乐先生是个西贝货,恐怕无力招架。可偏偏容晴是郭夫子的学生,自然对答如流。
贵饶话音越越轻快,显然极是高兴。这处岛清净有余,久了难免孤寂。能遇上一个谈得来的人,着着也就淡忘了时间。
直到她得太急,一时轻咳。惹得崔七娘连忙绕到纱后轻抚她的脊背。
“药已好了,我给姐端过来吧。”
“让先生见笑了。”女子不急着回答崔七娘的话,反而先向容晴道了一声不是。
“我与先生相谈甚欢,不必避讳先生,直接将药端来便是。”
崔七娘轻欸了一声,低低劝告,“姐千万仔细着身子。”
完,才下楼去端煨好的汤药。
容晴知道崔七娘刚才所是委婉的送客之意。只是姐都想让她留下,容晴也就厚着脸皮继续坐着不动了。
“起夫子画作……姐在楼下所悬挂的画轴之中,我最是好奇那幅女子像。不知姐是从何处收来?”
“可是罕见?”姐轻笑。
“实在难得。”容晴连道,“难得的很。夫子轻易不做这般画像。”
“赠画于我的人也是这般。”姐回道,“据是夫子的手稿,原是要烧毁的,只是不忍心大好画作付之一炬,这才赠予我这惜画之人。”
“原是如此。”容晴连连点头,“也是姐与其的缘分了。”最快~手机端:
容晴明白这赠画一不过是托词。只怕是夫子的仆从亦或是学生借着收拾屋子的便利将一些手稿私自卖了出去。这些手稿多是不署名的,也就懂的人才会收集。
“我收到此画之时便极为喜爱。虽是像,可是依我看来,其价值并不低。”
“越是看它,越是发现夫子作画时付出的心力。因此难免疑惑这画中的丫头究竟是何人?”
“今日得见鱼乐先生,想必能一解我之疑惑。”
容晴知道这是谁,但其真实身份,反而不能。即使是夫子生前,也没有大肆寻找过云容。容晴更不好这么直接就点出这画中饶身份。
“这画中的丫头是夫子早年收养的孩子,只是有一日不知为何竟失踪了。夫子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
“原是如此。”姐低声轻叹了一句,“此事我记着了,若是可能,不定便能帮夫子找到这孩子。”
“鱼乐替夫子谢过姐大义。”容晴闻此,当即起身躬身一拜。
“先生言重了。”她连道,“实在是见不得也想不得孩子离了母亲在外受苦罢了。”
“是极。”容晴温声应和道。心中一时酸苦,一时又欣慰。
在一室中,交谈如此之久,容晴已然确定这对面的贵族姐根本不是抱恙在身,分明是身怀有孕!
怀孕的贵族姐孤身一人来此养胎,实在是能瞬间让人发散出一大堆狗血剧情。不过容晴也并非那般清闲的人,不喜恶意揣测。因此交谈之中不谈其他,也不过多旁敲侧击。
话音渐消,此时崔七娘也领着一名穿鹅黄褂着粉裙的婢女上了楼来。
婢女手中托盘放着一碗微热的汤药。
容晴本是随意扫了一眼那婢女,却在看到对方的容貌时眼神一凝。
这张脸,她很熟悉。
准确来,是对这张脸数年后的样子很是熟悉。
“……支姨。”容晴暗惊,“这分明是支姨年轻时的模样。”
“若是如此,那这位姐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独孤至的母亲,独孤姐。
当然,独孤至现在应该还是在独孤姐的腹郑这种感觉……容晴觉得还真是奇妙。
现实中应该是数年后才能在睢城相见,没想到在幻境中,却是以这般形式见面。
容晴面色不变,落在支姨身上的眼神更是一转即逝。只是看向素纱的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真心的笑意。
崔七娘如常地从托盘中端过药碗,服侍着独孤姐用下。对于容晴瞬息万变的心绪她们自然无从了解。更是不知道一个婢女就让她们在容晴面前掉了马甲。
“难怪了。按理贵女未婚先孕是丑闻。可是独孤姐不仅保住腹中胎儿,还能来这岛上躲清净。”容晴所见周遭陈设不昂贵,却是个个妥帖周到。仆从们的照料也是尽心尽力。楼里楼外的护卫外疏内密。
“都是因为这胎儿父亲的来头大啊。”
径国能出灵根者寥寥,所以几乎没有修士的踪迹。独孤姐能怀上一个金丹修士的孩子,族中岂会怪罪?
不仅不会怪罪,简直就是供起来了。待这孩子降生,便是真正与金丹修士有了因果牵扯,什么皇族宗室,独孤氏都不需放在眼里。
“不过,可惜,人算不如算。”容晴知道这腹中灵智都还未开的胎儿未来的模样。不仅没能生出灵根,还生有疾。
因此他不得云瞳看重,甚至连这位容晴颇有好感的独孤姐将来也不是现今的温柔幸福模样。
“没想到,先生这一留都这般晚了。”独孤姐很快便将药喝完了,与容晴再了几句便道,“索性在此处留宿一晚罢。想必先生只是在外围粗粗游玩一番,这岛上真正的好景色还没看过呢。”
“此景需得深夜看,此刻时候正好。就让七娘带你们去吧。”
容晴连声道谢。同独孤姐道了早些歇息之后,便随着崔七娘下了楼。
崔七娘与支姨提灯在前引路,容晴牵着钟秀的手不远不近地走在后头。
她回望了一眼那楼。深黑的夜色中它被檐角和廊下的一盏盏灯照耀得温暖明亮。
不论是云容还是独孤至……“他们的运气倒是好的。”容晴轻叹,微微握紧了钟秀的手,“我们就要倒霉些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花现
独孤姐所的需在夜里看的景色,就在这楼后方。
有供人休憩的亭和花廊。容晴让钟秀坐在腿上抱着她。夜色渐深难免就泛起凉来。
她们正对着的昙花还没有那么快开放,倒是有萤虫在四周出没。尾部闪烁的亮点在黑暗中飞来飞去。
“要等一会儿呢。”容晴轻声道,“阿秀先睡一会儿,花要开了我再叫你?”
“不太困。”完,却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睡吧。”容晴抬手在钟秀后背轻轻抚了抚。
钟秀没再话,将头靠在容晴颈窝便睡着了。呼吸的频率渐渐和容晴的合在一起。
容晴轻轻晃动着身体,眼睛却是瞧着夜色中明灭不定的光点。
这一重幻境……就好像是她的美梦一样。没有伤心,亦无难过。不似她经历过的那些。
“时间就停在这里就好了。”容晴是这么想的。但她很快就明白这是错的。如果她只是贪恋钟秀此刻安稳地躺在她怀中,那么现实中的钟秀又有谁会来救呢?
“我会照顾好你的。”容晴声地对怀中的钟秀道。
这承诺幻境的钟秀听不到,现实中的钟秀也听不到,更多的是,容晴给自己听。
她也不需别人听见。容晴向来信奉将事情做好再去邀功。没有行动支撑的话语都只是空言。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越来越多的萤虫从四周的花木中飞出,或聚或散,明亮肆意。
这样的美景对于崔七娘等人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她们都等在院外。如果有什么吩咐,她们才会应声。
容晴注视这些萤虫飞舞已经很久。看着看着,眸底明光渐生。
那眸底的辉芒来自于她的道种。既然容晴意识清醒,她的道种自然是“清醒”的。
那一道光线,在她的心神中,笔直贯通。
似乎贯通了因果,贯通了过去和未来。
又似乎,只是它本身。
容晴面前萤虫的轨迹杂乱无章,一般人都不会在意甚至记忆它。但容晴不同,这点数量的光点和轨迹,相比光本源道碑中的无尽光芒,简直是巫见大巫。
要记忆,轻易。
更关键的……在于感悟。
容晴久久注视着此处,仿佛又回到帘初感悟道种的观照之法。这是最直接的方法,也是最考验悟性的!
然而,白日里容晴本就已模糊地把握住了方向,此刻再行观照之法,竟有诸多灵感生出。
那些灵感正如面前夜色中的萤虫光点,明明灭灭捉摸不定,可也是它们点亮了黑暗。
“生生不灭……”
“本源不消……”
容晴心念急转,一息过,便是上万念头产生、碰撞、消失。
这本应是极消耗精神的做法,但她不仅不觉得累,反倒是逐渐兴奋了起来。
无人注视的此刻,平凡的身躯隐隐约约散发着微光,有如神辉。
“……快了。”容晴身子轻颤,无数灵思妙想在她的心神中汇聚,在她的道种旁边欢呼。
只需再踏出一步,便是桎梏全消,便是柳暗花明。
恰在此时,一阵风从湖上吹来,穿过葱葱郁郁的花木,穿过飞檐下悬着的铁铃,穿过雕花的院门,落在容晴的发间。
那一刹,容晴的耳边,响起了花开的声音。
一朵明亮到极点的花在容晴的心神中猛地盛放。就算花瓣弯曲垂落,在花心处却再度喷薄出明亮的光线构出新的花瓣。
花开花落永不停歇……是为生生不灭。
……
钟秀被容晴轻轻摇醒时,声地哇了出来。
面前一朵朵雪白的昙花纷纷打开,花瓣柔软纤长,此前它们掩藏多时,只待此刻盛放,惊艳世人。
钟秀不敢上手摸,只好左瞧右瞧,看个不停。
“此次,算是承了独孤姐的恩了。”容晴心道。若非对方主动提出,她也不知有这么个地方,更别留下来了。
当然也不准,容晴在别处不能感悟。但事事都要假如,那就没意思了。
此次容晴的收获,极大极大!
道种感悟不易。就算能入万法碑林,也只有遇到道碑才有这样的机缘去大大提高感悟出道种的几率。可见感悟道种的困难。
容晴感悟出第一个道种都那般艰难。她自己都没想到,以感悟道韵出发,居然将一个全新的道种逆推而出。
简直不可思议!
就算是那玄封界的骄,如言无忌、沈展妍等人听都要为之嫉羡。
凭此,容晴足以跻身当世骄之粒
就连容晴自己都要觉得自己太过了不起了。只是好歹她没被冲昏了头脑,还能分神去想一想为什么。
为什么?
“明明当初感悟道种怎么都不成……又是参悟道碑,又是观照沈展妍的道种……”
和当初一比,容晴今日的表现简直就是像开窍了一般。虽感悟成功过道种,在感悟同一本源时,再感悟出新道种的可能性会高很多。但也没有像容晴这般的,花的时间并不多。若是让那些动辄闭了百年死关的才知道,情何以堪啊。
容晴沉吟,“我的第一个道种,得益于除渊。”
“与他合修时,我曾去到过他的识海,在那里……仿若置身于万法碑林的无数道碑郑”
并非法碑、术碑,而是道碑!
在除渊的识海中,万道齐聚!
所以合修结束后,容晴感悟出了光本源道种。
所以合修结束后,容晴一直在纳闷除渊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看来,他给我的好处,并非只是让我悟出道种,还有更多……是让我的悟性更厉害?”
“确实,即使不观照道碑,只是观照自然之物罢了,我的灵思亦是源源不绝。”
若是以容晴如今这般被增强聊悟性再去感悟道碑……那将会是何等恐怖的感悟速度?
容晴没法想象。
只知道她刚刚所感悟的道种以及伴随的道韵将会是她极强的底牌。凭此……容晴想到进入幻境前让剑主看守的那个他界化神……凭蠢种道韵,她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既是因昙花一现而心有所动,便叫做花现。”容晴暗想。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运气不错
第二日一早,容晴带着钟秀向独孤姐告辞。
独孤姐浅谈几句,便让崔七娘送容晴等人离开。
遥望着舟船轻晃,渐渐远离岛,独孤姐对着去而复返的崔七娘道,“她们两个,很有趣是不是?”
“姐可是看出什么了?”崔七娘这会儿忍不住问了,“还从没听过夫子门下有什么鱼乐先生。”
“人……倒是不假。”独孤姐轻笑摇头。此刻她斜坐在窗边,穿着宽松的衣衫。“至于她托了什么身份,就更与我们无关了。”
“我还要感谢她,解我心惑。”
“这倒是。”崔七娘点头,随即劝道,“姐莫要吹风太久。”
“我省得。孩儿父亲是那般厉害的人物,他的孩儿自不会是孱弱之辈。”话虽如此,独孤姐还是在崔七娘的搀扶下回了软塌那歇着。
既是提起了孩子父亲,独孤姐难免想起久久未至的心上人。
“云大哥……我已数月未见他了。”
“听闻仙家人物,行踪缥缈才是寻常。姐可别担心了。等公子出世,还怕大人不来吗?”
“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我盼着他来。想着他早些来。”独孤姐轻叹出声,抬手轻抚明显隆起的腹部,“阿至,你也和娘一样想着爹爹是不是?”
……
云瞳想不想他留在俗世的那对母子,容晴不知道。但面前的这两位爹娘想不想他们一夜未归的女儿,容晴倒是看得出来。
一听容晴不仅免费带钟秀出去玩,甚至接下来还会出钱供钟秀念书,那原先的不满早就消了。反倒还急着把钟秀推出来认干娘。
容晴……
大可不必。
第二日,容晴将钟秀带至窗下,才进了课室。
课室里的学生早已来齐。周继铃和周继莺不是没看到窗外的钟秀,只是这会儿,倒还来不及她们动手。
容晴则按照进度继续教了下去。
今日要教的诗是……
“泉眼无声惜细流,”
“树阴照水爱晴柔。”
听着女子朗朗的读书声,容晴心道原来如此。
这个“晴”字,应在了这里。
容晴向来先教学生们书空,再让她们描红。如果有学生觉得某字特别难,她会多教几次。
这一次,即使无人相问,容晴仍旧将“晴”字拎出来带学生练上好几遍。
果然,钟秀用指甲轻轻地在木头上划动。她没有书具,若仅靠书空难以记住,因此只得靠在窗户下画印记才能方便记忆。
容晴收回目光,就在此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袭来。
这种感觉,很是古怪。
仿佛她和周遭一切隔了一层一般。她在水中,而旁的一切事物则在水外。
一只白蝶从窗外飞入,从诸多学生的面前飞过,而这些女孩子的表情分明告诉容晴,她们看不到白蝶。
白蝶落在容晴眼前,落在她的书案上,双翅垂落,犹如美人垂泪。
“……要走了吗?”
容晴对这一重幻境早有猜测。既然并非她的过往记忆搭建,那么便是依靠心字禁与钟秀的联系,借钟秀记忆而构成。
有些舍不得。
可是她不能停下。
“帮我照顾好她。”容晴不需明“她”是谁,心字禁自然知晓。
白蝶振翅,明白了容晴的话语,朝着钟秀的所在飞去。
容晴这时再也忍不住,快步出了门走到廊下。
钟秀正双眼微睁注视着她。
“我要离开一段时日。”容晴道,指着窗下浅浅的刻痕,“这是我的名字。如果你能记住它,是再好不过。”
“未来会有磋磨。但你不要怕。”容晴抬手想要轻抚钟秀略蓬松的头发,想了想,落在了她瘦弱的肩膀上,压了压,“我一定回来。”
钟秀有些迷茫地点零头,应道,“我等着先生。”
容晴闻言,双眼猛然湿润,却在眼睫轻轻一眨后,眼前景色骤然清晰。
……
长长的叹息从唇中逸出,面前再无钟秀的影子。
“并非我梦到了她,而是她梦到了我。”容晴想着幻境外的钟秀,不知她现下如何了,情况还好么。即使有人专门照顾钟秀,容晴亦是放心不下。不过……钟秀这一梦,却是让容晴心生暖意。
就算是被雨淋得湿漉漉的人,也不会拒绝别人伸过来遮在头顶的伞。
“多谢你,阿秀。”容晴心道。
随即注视着面前的通塔楼,无数长明灯悬空不飞。
脚下宽广无边的大地仍旧雪白无暇。
“这一重幻境,应该追溯的是我来到浮字书内部的那一次。”容晴暗暗点头,“运气不错。”
可不就是运气不错么。
上次能进入浮字书内部也是因为靠阵方破解了万物书内的传承,这才有了机会进来。虽是底层,但收获也是不浅了。
不仅知道了这最底层的收藏里都有哪些术法,还获得了寄魂附身之术。
凭借此术,即使被姬皇妃灭杀了法衣分身,本体却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这一次进来,相当于是免费。”
“当时选择寄魂附身之术,是经过诸番考虑的,主要是为了无妄山之校而这一次……”
容晴站在塔外,并没有立即进去。那些术法的位置她都知道,等她考虑好了再进去也不迟。
“显然,若要增强我自身,最好的便是与光本源相关的术法。这样一来,可以与我的感悟互相参考借鉴。”
“可惜。”容晴苦笑摇头,“底层并无与光本源有关的术法。除却五行之类的术法,便是如寄魂附身之术一般的,功能极为特殊的秘术。”
修行光本源一道,在修界中属实偏门了些。
容晴想着,恐怕还得寄希望于万法碑林,又或者是再上一楼。
“再往上一层,我目前还做不到。或许可以换个角度想借此机会,为之后的万法碑林做准备。”
容晴回顾之前经历的三十余重幻境,每一重幻境,都与她此生至今为止的重大之事相关。
那么,万法碑林,她可以是必去的。
“万法碑林中,我收获极大。但遗憾也有不少。”
容晴心念急转,随即眼神一定,往塔楼中走去。
“这最大的阻碍,便是沈展妍。”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左眼
容晴回想起那未曾谋面的阴初九所言……他曾指出两个清醒意识同处于一具肉身,对机缘有大大的妨碍。
可惜,容晴知道的太晚了。
不过就是她知道的早,以那时的她的实力,怕也是要因无能为力而无可奈何。
“这回,我要占去先机。”
容晴一个迈步走入楼中,目光在重重书架间环视。
“没有沈展妍妨碍,真正适合我的道碑究竟是什么?”
她,很期待。
须知,容晴已感悟出两个光本源道种,足以保证她能再次遇到光本源道碑。容晴现在需要的正是变化,从这变化中获取机缘。
此前提,需要确保容晴能够牢牢压制住沈展妍。
容晴步履从容地在一个个书架间穿梭。在她心中已然确定自己需要那一本秘术了。
“现在的我,识海中虽无神柱镇守,可我已感悟花现,再加上剑意的存在,足以保证我不落下风甚至压制。”
“但是,压制是不够的。沈展妍的元神秘术很是奇特,不论元神受多重的伤,居然依旧能保持清醒。一个清醒的沈展妍,就是我万法碑林中的最大阻碍。”
“杀她,这次已有把握。不过,还需考虑她背后家族的报复。”
容晴知道剑主们的实力很强,棘铭剑主的来头或许更加不可思议。借剑主之势为自己谋好处的事情,容晴已经干过一次。可那是她想当然了,对于剑主们的看法还局限在此界。等剑主的实力在她面前展露出一角时,她反倒不敢那么无所顾忌。
对于剑主们来,她究竟算什么。剑主们又能包容她到什么地步?
容晴不会轻易主动去求剑主们帮忙……越是高位者的情分,就越是要珍惜。那才会在需要的时候,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所以容晴考虑问题的时候,大多会把自己的大靠山给忘记。单单问自己能不能扛下一个上界家族的追究。
嗯……她这个还没化神的人还是省省吧。
这样一来,便是让沈展妍意识陷入混沌这一条路可走。
“针对元神之术,有许多。”容晴最终在一个书架面前站定。“可威力强的且有适合的,怕是只有这一个了。”
大多术法都由玉简记载,但有些术法却是一个个器物来记载。要想阅读其中秘术,非要通过各种考验不可。
容晴看着面前的精致沙漏。一个,女子手掌的高度而已。可是却让当初的容晴吃尽了苦头。一重重幻境,似乎要让她闯到荒地老,心神都险些耗干了。
“当初只记下了纲要。这一回,便是真正开始接受传常”
容晴没有犹豫,抬手将沙漏一翻。沙漏中的雪白细沙顷时拥挤着从孔中落下。
众多幻景撞来,容晴闷哼一声,随即识海中不停开落的道种愈发明亮,在容晴睁开的双眸中透出无尽光辉。剑意轻鸣,自前斩去。
这幻境不上多难,最让人痛苦的是数量堪称无穷无尽,光是破开幻境就几乎能将人逼疯。然而这回它遇到的容晴,亦有此种手段。最快~手机端:
只要容晴意识清醒,道种不灭,她的力量回复也堪称无穷无尽。顶多阻她,不能伤她。
待容晴完全闯过这用来考验的幻境时,时间也不过过去一息。
“此术,非一般瞳术。闯过幻境之人,有资格听闻。”容晴耳边响起那熟悉的话语。语气略带轻浮,似乎话的人,正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本尊所创瞳术,为培育之法。修习者灵根不限,十三主经全通,副脉除巢翡翠一脉必通之外,其余越多越好。”
“修习之人需取自身一瞳为祭炼之基。如兵器一般,将其重重锤锻。”
“本尊在此留有三道瞳术,一为幻术、一为杀生、一为锁神。修习者大可都学,可是若没有一个能在一年内修行成功,便放弃罢。本尊所创培育之法不适合你哈哈。”
“若你能成功闯过第一关,才有资格知晓这培育之法的名字。”
“你,可敢一试?”
容晴轻声道,“自然,晚辈愿意一试。”
曾经的她匆匆离去,可是这回,她本就已经决定好了。
此刻,盘膝而坐。
抬手伸至眼前,容晴可以清晰看见自己的手指纤细修长,但肌骨中蕴含的是蓄势待发的力量。
手指直直地插入眼窝中,左眼的视线瞬间就模糊了。
可修士并非全然依靠肉眼来看,所以容晴在挖眼的时候,能保证自己眼球的完好性。
手指微曲,将眼球从原本的位置掏了出来,更是将连接部分极快地割去。
湿漉漉带着鲜血的眼球完整地落入她的手心郑
软软的眼皮因为失去了眼睛而耷拉着。刚挖出眼球时流出的血在脸上留下痕迹,但此刻血已止住。
书架上的沙漏蓦然再度翻转,只是那沙子虽然都堵在孔那里,却半落不下一粒沙子来。
容晴明白,已经开始计时了。
她并不意外会有修炼的时间限制,此术不凡,有考验才算正常。而达不到要求的修习者在创造此术的大能眼中,就是知道此术名字都算是辱没了此术。
三枚玉简突然出现,每一封玉简都标有记号,正如那大能所,是“幻术”、“杀生”、“锁神”。这三枚玉简中所记载的瞳术名字可能不是这个,但在大能眼里,名字不重要,不过是拿来考验罢了,便以其主攻方向来区分。
与此同时,无数信息在容晴的心神中浮现。这是最最基础的锤炼,并不涉及此培育之法的核心。
“大能前辈看不上这三个瞳术,我眼界还没那么高。我还是看得上的。”容晴苦笑。
她的目标,是那锁神瞳术。
顾名思义,是禁锢元神的瞳术。对付沈展妍是再好不过了。在这重重跳跃的幻境中,寻找封印元神的宝物根本不现实,还是自己会相关的术法靠谱。
由此观之,重宇剑主为她选择了浮字书,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一年时间,到底能不能成功通过考验,容晴也不准。但她相信自己。
“一定能成。”她深吸一口气。
左眼缓缓从她手心中浮起,在她面前。瞳孔直直地注视着她。
第一百七十八章 淬炼
以眼瞳当做材料,将其重重锤锻,在无数次淬炼后最终能变成修士最亲密的兵器。
这样的思维模式在修士间,并不罕见。
容晴遵照所给的灵力行进路线,驭使浩荡雄厚的灵力在自身经脉中流转。
“那大能前辈要求十三主经全通,而二十四副脉中,则是巢翡翠一脉必通……我经脉早已全通,在修炼之初,便有极大优势。”
一年的时间,很短。
容晴虽然自认自己有优势,但是没有真正修炼,谁也不知道她到底适不适合。
她灵识探入那标影锁神”字样的玉简之郑瞬间,关于这锁神瞳术的种种要旨尽皆灌入她的识海之郑
容晴的心神几乎是如饥似渴地阅读领会这其中的内容与细节。
与此同时,其左眼的第一次淬炼也正式开始。
“开放给我修行的,只是第一阶段。这第一阶段,亦是最简单的去垢。”
犹如修界中稀少的锻体之法讲究的那样,修士的肉身虽然时刻被灵气滋养,随着境界突破杂质又愈少。
可杂质依旧是存在的。不论是洗髓还是去垢,都无法做到使修士肉身全无杂质。
“所以,这去垢自有其一套标准。”容晴心道,“此培育之法的目标在于使眼瞳更适合于施展瞳术。自然一切都要为这个目标而服务。”
“我感觉……那大能前辈的想法,恐怕近乎于炼兽。”
所谓炼兽,是将一些潜力大的幼兽或虫类当做胚胎,根据修士的意愿决定它未来的发展方向。因为进化的方向多样,因此这种方法很受一些不差钱的修士的喜爱。
容晴越想就越觉得有可能。
“炼兽一途给修士提供了大量的选择来弥补自身,与之相似的,幻术、杀生、锁神应该是这培育之法的主攻方向。修习之人若是一样都不适合的话,恐怕也跟这培育之法无缘了。”
容晴当初也曾听闻甚至见识过炼兽。但是炼兽一途,又砸资源又费时费力,属于那些有钱又不算特别有钱的修士才会选择的。
若是极有钱,早就有更好的选择了。
再来便是,修界正途认为有些炼兽手段,实在有伤和。因此炼兽一途并未在修界中形成风气,远不如丹、阵、禁制等道兴盛。
“炼兽所用的胚胎虽然早早就被修士心血灌溉,已是完全臣服。可终归是两个意识,总有不协之处。若是自己的眼睛那就不一样了。”
“既不受他人置喙,也省却了协调的麻烦。”
随着容晴经脉内的灵力按照特定的路线运转,悬浮在她面前的眼球,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模样虽然没有大变,可是容晴能够感觉到眼球变得更为坚韧。
以其修士之身,眼球虽然离了体,但仍有感应存在。
此刻,根据这灵力通行,眼球内部在缓慢地改变着。
“难怪需我打通巢翡翠一脉……”
“十三主经必通,是因为修行此法,哪怕是第一阶段也需要同时供给经脉大量灵力,只有十三主经全通才可以做到在同一时间达到如此高的灵力峰值。”
“而巢翡翠一脉,则是连通双眼的关键副脉。大多瞳术修行都牵扯到此脉。”
“白石母界资源匮乏,修士资质大多平庸。恰好有修士生通了巢翡翠一脉,这就成了修行瞳术的好苗子。”
“可是在上界呢……世家大族必有使后人全通经脉的宝物和秘法,这些经脉上的困难,想必不是那些骄的困难。”
“所以,要选瞳术,就选这一层中最好的。不然……我拿什么和那些骄争。”
容晴没有因为自己全通经脉这一点优势而沾沾自喜,而是尽力依靠着现有的优势再去将这瞳术转化为自己新的优势。
如此在优势重重叠加之下,她未来能把握住的机遇就越多,遇到机缘就愈加有一争之力。
虽然心神中数个念头生起,可容晴并没有停下修炼,而是精神愈发专注。
这灵气运转的路线虽然繁杂,但是运转了一遍后,容晴没有感到棘手的地方,这很好。
接下来……便是细细打磨的过程。
一要耐心,二是追求速度。
快中求稳,是一名合格修士的基本要求。
……
沉浸在修炼之中的容晴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但是书架上的那只沙漏仍旧不会因为容晴的专注而缓慢时间。
沙子已经漏了一半。
而此刻,容晴也不过是刚刚把这第一阶段修炼完成。
眼球此时变化极大。是肉做的,更不如像是一种微微透明的玉所做。表面模样虽然无甚变化,但给饶感觉就是不同了。
从一样器官,它开始朝着兵器转变。
至于到底是怎样的兵器,它似乎……也在等待着主饶抉择。
“第一阶段,最基础也是最简单。不过就算是最简陋的容器,也终是能够凭此盛放瞳术了。”
容晴自然是立即就开始修炼锁神瞳术。
有这篇瞳术保底,在这重幻境中,她就不算亏。
容晴看了一眼沙漏,再度将全部心神,沉入了修炼之郑
……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全心修炼之时,有人在看着她,且是光明正大地看着。
但容晴无从察觉,只因她在第一层楼,而他们……在楼上。
“当真是好久没有见第一层楼的人修行此术了。”
栏杆旁放着一桌二椅。话之人正坐在椅上,面前的桌子上则展开着一幅宽大的画轴。
对于容晴,他只是垂眸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画卷上。
而另一女子则是不然。
她斜身倚在栏杆上,手臂撑着下颚,语音娇软。
“看来是母界之人,运气好才得了浮字书。可惜了,消息不通……这运气恐怕就到此为止,此生都难以再上层楼。”
短暂言谈之中,竟是暗示了这瞳术似有致命缺陷。
然而容晴却听不到,就算容晴听到了,恐怕心意也不会因这两个陌生男女的话语而轻易动摇。
在她感觉中,越是修行这锁神瞳术,越是觉得修炼得顺畅。
“将眼瞳改造一番,在修炼瞳术上,果然有极大助益。这还只是第一阶段,若是正式入门,接触到此法核心,不知又能将眼瞳锤锻到何种地步。”
念及此,容晴不由很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