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饿过吗
“无论如何，就算是死，我都不会将基金会中的钱退回去的。”李小姝面色决绝的说道。
这突如起来的发言让鲁迪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然感觉到有一种控制权逐渐丧失的错觉。
以为李小姝是因为被巨额财富带来的权利冲昏了头脑，打算放弃自己的哥哥，于是鲁迪眉宇之间拧成了一团，一股火气逐渐收敛不住，
“不打算救你哥哥了？他知道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吗？这么大的数额，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把钱退回来，走正常的途径，他死定了。”
李小姝仰起头，倔强的回答道，“市长先生，这正是我哥哥他的意愿······”
原本对李明还有些许欣赏之意的鲁迪，在听到了这番话后，顿时有些懵了，紧接着失态地开口骂道，“李明他不想活了？这个混账东西，给我整这么一个烂摊子，该怎么收拾？我告诉你们，真要是暴雷了，你们一家子都别想好过了，这话我说的，并且说到做到！”
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李小姝看着明显已经开始暴躁的鲁迪市长，一边回想着李明给自己手稿中的内容，一边缓缓开口说道，“鲁迪市长，海啸公司的雷是压不住的，越晚爆发它积累的能量就越大，杀伤力就越大，而解决它是当务之急的问题。”
“你这小女娃说得倒是轻巧，6万多人，涉及包含超凡者的各个阶层，有的人估计都被你们掏光了家底，怎么解决，谁能解决？”鲁迪终于压抑不住火气，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砸地上。
听到市长办公室内发出的声音后，门后的秘书刚刚着急慌忙的推开门，便又被鲁迪吓退。
“出去！”鲁迪鼻孔中冒着粗气，像一头正在发怒着的公牛。
现在所有要面临的问题，被面前这个小姑娘一股脑的摊开放在桌面，这让鲁迪恨不得直接扭断李小姝的脖子。
【海啸】公司的税款，或者说是所有的税收，大部分通过税收渠道，进入了联邦的财政系统，而剩余一小部分进入了白叶市的次年的资金预算，都年底了，总不能将已经通过讨论的预算打散重新做吧？
追回这笔资金？这笔钱的本金在银行当中冻结着，外资银行，拿什么理由问他们要四个亿？如果算上要替李明买单还要支付利息来算的话，恐怕就不是四个亿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况且这里面还有另一个问题，政府自认倒霉将这笔钱认下，就算是处死了李明，可白叶市的行政系统就会在整个联邦当中成为笑柄，那么不但自己的仕途走到了尽头，说不定还会被追责，将努力拼搏了半生的自己，定死在白叶市历史的耻辱柱上。
至于李小姝······看着眼前这个一副豁出去模样，跟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鲁迪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叹息声。
这声叹息，不是因为什么怜悯和同情，而是鲁迪在脑海中思索了一圈之后，突然发现，李小姝这个角色在这个事情当中就是一个死结。
看不懂吗？那么现在开始把李明为什么要让李小姝来当理事长，以及成立慈善基金这件事情拆解一下，富人是怎么利用各种规则，来为自己的资产保驾护航的。
李明将这笔不干净的钱以捐款的名义捐赠到慈善基金会中，那么这笔钱除了谁都拿不走之外，还多了一个被富人阶级最为熟知的功能：【破产隔离】。
通过官方手段，如果鲁迪已经到了直接从慈善基金当中抢钱的地步，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难民、永丰街的受益人，以及所有看到李氏积极为慈善事业做贡献的人，便会用唾沫诠释人言可畏这个词语的意思。
倘若通过不正规手段，李小姝死了，这笔钱就真正完全意义上的变为了慈善捐款的属性。
最精彩的部分来了，李明可以操控李小姝通过基金会来赚钱，退一万步来说，而如果法院要求李明承担海啸公司的欠款，撑死以家庭为单位，也只能从基金会给李小姝的薪资当中扣除，本金上是动不了的。
基金会的任期是五年，那就意味着五年内李小姝在这笔钱的作用下几乎是绝对意义上的安全。
李小姝安全的同时，也同样保证了这笔钱的安全，而钱的安全便决定了李明的安全。
而为什么选择李小姝，便是因为李明需要一个执行人。执行人是整个计划的一个关键，直接关系着计划的实施，以及安全的保障，对于一个慈善基金来说，一个人畜无害的甜美长相女孩子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李小姝会背叛李明吗？李明有这个自信在自己潜移默化的掌控下，李小姝没有能力可以做到舍弃亲情。
一声饱含着复杂情绪的叹息声在李小姝耳旁响起后，她便接着鲁迪的话尾说道，“我哥哥说了，他可以解决。”
鲁迪一愣，随即下意识的开口到，“什么？”
李小姝只得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哥说了，他能解决。”
······
看守所小黑号中。
李明正双膝盘在狭窄的床上，认真而专注的用勺子吃着盘子当中的食物。
看守所给每个羁押人员的补贴是3.7元每天，一共是三顿饭。所以食物的质量是什么样的可想而知。
李明面前放着的便是用粉碎机将肉末和蔬菜打碎混合制成的一种类似于浆糊的食物。每当上这道主食的时候，很多人的脸上都会露出复杂的表情，接着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声。
“为什么这么难吃的东西，你反而能够吃得这么津津有味？我想以你的身家来说，明明应该很难忍受这样的东西吧。”铁窗外传来了户内葵的声音。
李明没有浪费一点，将盘中的食物吃完之后，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接着缓缓开口说到，“在饥饿的时候，任何食物都是应该被尊重的，况且生活在这个年代当中，人要学会在任何事情当中咂摸出一些甜味来，不然你很难活下去的。”
户内葵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说真的，我真的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选择走这条路？”
“你饿过吗？”李明擦了擦嘴，随意的问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交易
“我？”
户内葵摇了摇头然后说到，“虽然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不过我记得大家好像都差不多，所以谈不上吃得有多好，但是没饿过是真的。”
一扇厚重的铁门隔开了李明和户内葵，因此李明只能对着眼前的铁门缓缓开口道。
“我饿过。”李明回忆着脑海中的记忆，轻笑一声，“虽然说饿过，但是那种肉体上的饥饿在我能吃饱之后，虽然记忆深刻，但是已经很难再感同身受了。可是精神上的饥饿，已经仿佛用一把锋利的刀刃，一笔一划地刻在了我的骨髓中。”
“精神上的饥饿？”户内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嗯，是的。”李明回应了户内葵后，继续说道，
“记得有一次，学校组织了一个活动，就是让同学互相去对方家里做一次客。我的同桌跟我一组，于是她提出了先到我家里去看看的想法，当时我也没想太多，于是就同意了。
放学后，同桌的妈妈开着一辆鲜艳红色的汽车来接她，她在说明了情况之后，便载着我驱车来到的我当时居住的屋子前。
那是一间只要风大一些就会漏风的小屋，灯泡中的灯丝也因为长时间的使用让整个屋子显得昏黄了许多。
那天刚好是我的生日，一直照顾我的老人，给我买了些快餐炸鸡，说实话当时我真的高兴极了。
可她妈妈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快餐，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然后说道：不能总给孩子吃这个啊，这是垃圾食品，吃了对身体不好。
老人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然后连忙摆手说道：不总吃，今天是孩子的生日，他想吃很久了。
女孩的妈妈并没有歧视和不满，只不过不经意间用了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阶级差别下最血淋淋的事实。
那时候，老骗子为了让李明有一个正常孩子的生活，所以放弃了行骗，老老实实地赚血汗钱，帮李明交学费，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当中去，因此日子过得确实苦。
其实李明当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只不过在老骗子死后，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梦到当初炸鸡的味道，然后当初的那些话语就越发的刻骨铭心。
“我不否认金钱是很重要的，但是我觉得我们追求的应该是能够给自己带来快乐和幸福的金钱，如果不能，那么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了李明的话后，户内葵沉默了片刻想了想说道，
“你的这个故事中我有不同的理解，老人辛辛苦苦赚来了钱，为的就是看到孩子在生日那天吃上自己心心念念的食物，然后露出笑容，如果可以从这个角度去看的话应该会很温暖吧？”
李明思索了片刻，然后点头很中肯的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能我就是一个天生的拜金主义者吧，你认为我俗也好，浅薄也罢，但我仍然认为财富是第一顺位的。”
“太过于偏激了。”户内葵总结道。
“你说的话无疑是主观正确的，但是主观这种东西太不可靠了，你的前提是用幸福和快乐来平衡物质上的缺失对人造成的影响。
但是客观社会的运行机制是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不信你看这个社会，无论是什么人什么职业或者行业，一切服务都是为了赚钱和被人赚取钱财的。
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学校会因为你没钱而不给你授课，医院会因为你没钱停止治疗，而贫贱夫妻百事哀。
你所谓的幸福，只不过是对现状生活无力的一种接受罢了。
我很惨，我只能惨，我应该惨，我注定惨，所以我必须要幸福，这便是穷人的逻辑。”
“我不认同你的观点。”户内葵辩驳道，“每个人对幸福和快乐有着不一样的定义，你不能以偏概全的说。比如说，照顾你的那个老人呢？他也是为了钱吗？”
户内葵说完之后，铁门背后便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
过了十几秒后，李明才再次开口说道，“美好的事情之所以会让人所向往，便是因为它珍贵，而珍贵的东西必定是稀少的，稀少的东西没有竞争性，因此注定会被淘汰。”
“你这样未免太过冷血了吧，想想你的家人，你妹妹······”户内葵刚说了一半便被李明打断。
“警官，不用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因为你的两三句话就改变自己的想法的。”
李明缓缓站起身来然后说道，
“我早就用执着烧死了所有的幼稚和任性，而那片荒芜如今已经长出了理智冷漠和清醒。苟活于世间就是为了利益，所以哪怕即使会被黑夜吞噬，我也要与太阳一起坠落。”
一声吱呀的铁门合页开合声响起，紧接着李明便听见了三五人的脚步声。
四五名警察站在关押着李明的牢房前，其中一名便上前将钥匙插入锁孔中打开了门。
“请问，他是要回普通牢房了吗？”户内葵疑惑的问道。
“不，有人要见他。”一名警察回答道。
“谁啊？”
“别多问。”
······
伴随着身上铁链的相互碰撞声，李明在几名警察的押送下，来到了一个光线昏暗的屋子当中。
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身形魁梧的人正背对着自己，等到周围的警察离开后，李明看着面前的男人转过身来，微微一笑率先开口说道，“好久不见，鲁迪市长。”
“你坑我啊。”盯着李明看了几秒之后，鲁迪缓缓的从牙缝间说出了这句话语，然后语调一转，直奔主题的问道，“你有办法解决？”
“是有的。”
“说说看。”
“文仓真一二十年，宗瑞涉嫌诈骗杀人参与恐怖活动畏罪潜逃死无全尸，涉案人员章—天（小天）死亡，够不够？”
“不够。”
“那再加上，我因为诈骗银行贷款2年，解决所有海啸公司的受骗者，以及下一届的时候我支持你连任，怎么样？”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做到？”
“凭我有永丰街地皮，以及半年时间就能做这么大一个局。”
“人是你杀的吧？”
“我不会承认的。”
看着面前的鲁迪市长陷入了平衡得失，于是李明继续加码说道
“现在的局面是，你要么为了公理和正义，直接将我枪毙了捍卫法律的尊严，然后焦头烂额的想办法处理一个以亿为单位的烂摊子，面对着因为倾家荡产失去理智的市民不断冲击着政府机构，然后被迫引咎辞职成为笑柄。
要么你给我个机会，我解决那些穷人，然后给你和你所代表的阶级充足的利益，几年后，白叶市会是9区经济，治安，文化最具代表性的城市，说不定你在退休前还能有再进一步的空间。”
鲁迪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说道，“秩序宪兵那边怎么解决？”
“我需要的只是一场听证会将我摘除谋杀的罪名，而因为诈骗入狱二年应该足够平息大多数人的愤怒了吧。”
李明面带微笑的回答道，
“博弈论的最优解就是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选择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我们都一样，所以我想那名秩序宪兵应该也一样。”
“什么意思？”鲁迪问道。
“我的意思是交给我吧，这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李明抬起一双逐渐泛红的双眼微笑着说道，“我保证，所有人都会满意的。”
第一百四十章 红胶囊、蓝胶囊
现在你的面前放着两颗药丸，一颗是红色的，一颗是蓝色的。
选择红色的药丸，你会幸福快乐的生活。
而选择蓝色的药丸，你会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你怎么选？
红色药丸中，所有人都信仰着法律与正义的精神，为了一个美好的明天而努力。
但蓝色药丸中，以特定阶级为主体所建立的法律体系核心会更偏爱那个阶级。
这是个资本的社会，因此这个世界与美利坚和樱花国类似，它的法律会对大型的金融罪犯更仁慈，而这种有历史可以进行的参考的系统性双重标准，便是李明笃信可以进行这次博弈的根本。
20世纪80年代的漂亮国的存贷灾难，耗费了纳税人5000亿美元，但是那些涉案者平均只在监狱里待了两年，比较一下那些比如像抢劫或者是贩卖违禁品罪犯的量刑标准，贩卖资本罪恶的人几乎是贩卖粉末的人刑期的十分之一不到。
大多数犯了罪的白领都会按照生命特权受到区别对待，其最大的根源在于阶级的不平等，当他们遭遇官僚阶级的时候，与低层的罪犯不同，他们会得到彬彬有礼，而且充满同情的听证待遇。
先后三次抢劫？终身监禁。
将某个城市，某个区，甚至是某个州送回了石器时代？一笔不菲的罚款和象征性的监禁罢了。
大多数的商业学校中【mba】没有开设伦理课，而其中便会有耳传身授教你怎么避免起诉的课程。
那最高法院怎么样，他们能制止这种可恶的犯罪行为么？
哦····不能，合理合法的法律程序，已经最大限度的保障了像李明这样的人，在律师和资本的作用下，相对于穿过穷人脑壳当中的子弹，富人（骗子）脚踝上的电子镣铐不过是腿上的装饰性的镯子罢了。
那随着法律的完善，欺骗和压榨会结束吗？
只要阶级存在，那么游戏的本质就没有变化，只是玩家变了，和游戏的方式变了，而想偷的人会更多，被偷走的东西也越多。
那百姓的损失由谁来买单？
1965年5月，rb山一证券公司经营危机，在一篇报道的揭露下，投资者在恐慌的情绪中纷纷要求解约，引发了挤兑恐慌。最终为了维稳，大臣做出政府将实施无担保，无上限的贷款，保证市场的恢复，百姓的损失被买单了吗？只不过依旧是穷的穷富的富罢了。
········
“我依旧有些困惑。”
鲁迪从西服上方的口袋上摸出了一个烟盒，从中抽出一支烟塞在嘴角贴着纱布的李明嘴里，然后一边划动火柴棒帮李明点燃香烟，一边问道，
“折腾了这么大个烂摊子，你既没有卷钱逃离隐姓埋名，也没有报复性消费过纸醉金迷的生活，最终不但将骗来的钱全部用来建设白叶市，还承诺负担6万人的债务，最终的目的紧紧是逃避一个谋杀的罪名。而实际上几个月之前你就可以举家出国了，所以这让我真很难相信你啊，毕竟你可是个很厉害的骗子。”
咧着嘴角吐出一口烟雾之后，李明缓缓说道，“我确实有所图。”
“说说你图的是什么？我很好奇。”鲁迪给自己点上一根烟问道。
李明抬起被铐上的手，从嘴上拿下香烟，夹在指尖，然后一边享受着烟草在口腔中的余味，一边说道，“我本来现在应该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准备去上大学的，可有些事情没办法啊，从我为了还清我那个赌鬼父亲欠下的赌债那刻起，很多事情就没有了退路。鲁迪市长您比我大很多，按道理我叫你叔应该不过分吧······”
“确实不过分。”鲁迪抹了一把胡子，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李明将身体斜靠在了房间内的桌子上，右手带动左手将烟再一次放在唇间，然后有些感慨地说道，
“鲁叔，那个时候我已经无路可走了，所以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再限制我了，但实际上我之前要的并没有很多，只不过是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温馨的家庭罢了，可是我的妈妈因为高利贷的逼迫自杀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妈妈了。”
顿了顿之后，李明将剩余的烟一口气抽完，这才继续说到，“于荒颓中睁眼后，我便在深渊中挣脱，因此我现在想要的更多。”
“你要什么？”看着这个和自己孩子年龄差不多大小的男孩，鲁迪皱着眉头同时也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李明摇了摇头然后坚毅的说道，
“鲁叔，
我要改善白叶市穷人的生活状态，让他们都活得有尊严一些。
让贫民区的暴力和罪恶减少，不再有清晨被丢弃在垃圾桶当中的尸体。
让放高利贷的人不再肆无忌惮的猖獗，让强迫女性、儿童的人付出代价。
让生活在这片白叶似火城市中的人，可以感到幸福和安宁。”
鲁迪市长看着眼前李明一脸虔诚的神情，一时间突然觉得他与年轻时候满怀抱负的自己有几分相像，于是叹了口气说到，“这个世界有光就有影，有明就有暗，你的想法太天真了。”
李明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鲁叔，我没想过根除罪恶，我只不过是想让已经在贫民区混乱不堪的黑暗秩序重新回到阳光下来，受到法律的约束和威慑罢了。给我些时间，我相信我能做到的。”
鲁迪沉吟了片刻开口到，“还有呢？”
“入狱的话我要选择【狐狸河】，再没有别的了。”李明思索片刻，然后认真的回答道。
两人手上的香烟几乎在同一时间燃烧到了尽头，鲁迪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终于还是选择吞下了那颗蓝色的药丸。
一方面是因为对李明动了些许的恻隐之心，另一方面于情于理来说，后一个选择更加合乎自己的利益。
“你搞定你的事情，我搞定我该做的，没有问题吧。”将烟蒂丢在脚下后，鲁迪说道。
李明伸出了带着镣铐的手，微笑着说道，“尊敬的市长先生，我保证你这是一次极其明智的决定。”
········
深夜当中，白叶市仿佛一架沉重的机器开始转动了，从溪原区到奉河区，穿越过白叶市的大街小巷，纵横交错的每一个齿轮都在同一根神经的支配下进行着不同形式的运动，而操纵这架庞大机器的人，却像是在天涯海角孤坐云端的隐士一般，专心致志的在狭窄的号子中躺在床上临空写字。
笔画勾勒间，虚空处留下了一行不可见之字。
君子不刑不发，大破大立。
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人人都懂，可它背后的残忍又有多少人能承受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暴力与欺骗
在李明和鲁迪达成了共识之后，当日晚，数十台浸透满油墨的打印字竭尽全力的运转，将一张张普通又不普通的报纸打印了出来。
充满墨臭味的报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鲁迪之前浏览过的内容，只不过在修改和审核过后，用语措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海啸公司的惊天骗局——趴在市民伸手的吸血鬼！】变成了【海啸公司疑似出现运营危机，多个理财项目停止后重启，是已经渡过难关，还是拼死一搏】
【理财？投资？诈骗！】变成了【理财？投资，亦或者是一种新型的骗局？】
等等，一如此类。
但细嗅的话，浓重的墨臭味下竟然能分辨出浓郁的血腥味道来，并且从这这字里行间内血腥的味道来看，死的人还不少。
第一天宗瑞还没有察觉出什么来，可第二天看到报纸上的内容下午匆匆赶到公司的时候，看见排着长龙一般队伍的人群，一种可怕的心悸从宗瑞的心底浮现了出来。
此时此刻，宗瑞终于知道李明的底牌是什么。
如果相安无事，那么自己会被李明拖死。
如果举报李明，那么自己为了钱自然会签下用债务置换公司的协议，而那个时候自己也就被捆死在了这个公司上。
本来想着也许再过六个月时间，自己也能赚到上亿，到时候跑路就是。
可正像李明说的那样，自己最宝贵的就是时间，而李明并没有给宗瑞充足时间的打算。
这就是宗瑞分析了一番之后得出的结论——李明是真的想和自己同归于尽！可笑的是自己刚刚觉得自己完成了阶级的跃迁，可屁股下的这把椅子还没有坐热，现在一切都化为了梦幻泡影。
李明啊，李明。就为了一个死去的母亲，你至于么？拿几个亿的手笔跟我一起死？
想到这里，原先还打算拼一把的宗瑞现在一点想法都已经没有了。
毕竟，那个家伙已经不怕死了，但自己怕啊。
自己还有家庭，有老婆，自己还不想死啊。
怎么办？
站在路口看着一个个挤在公司前要求挤兑资金的人们，宗瑞知道自己完了。
李明带着几个亿和他一起死也要拉上自己陪葬，在这样的局面下自己一点翻盘的机会都不会有的。
而且自己身后的那些大人物，估计已经想办法着手悄无声息地弄死自己了吧。
密集的冷汗从额头上岑了出来，让宗瑞在这个寒冷的季节，一时间竟然满头的大汗。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反复的问了自己几遍后，一个念头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逃！必须得逃！
只有自己逃走了，那么自己对于李明还有自己身后的人才是威胁，只有自己具备威胁别人的能力，自己才有价值！
想到这里，宗瑞深吸几口气调整了心态之后，紧接着整了整衣领朝公司走去。
来到公司门口后，宗瑞看到如龙的队伍前站着的正是文仓真一，于是压住了火气说道，“怎么这么多人？！”
文仓真一苦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有几个媒体在报纸上瞎写，于是投资者担心自己的资金安全，一股脑的全来挤兑资金了。”
“我知道了。”宗瑞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全力的调动着自己的大脑思考问题，而当一个念头跳出脑海的时候，宗瑞终于明白李明所说的下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和文仓真一说罢，宗瑞深吸一口气然后站在台阶上对着人群说道，“各位，请安静一下，请听我说。”
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看着宗瑞，等待着他给出一个交代。
“各位，海啸公司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波动，我们的一个顾问因为财务问题已经被警察带走了，这个是我必须要承认的事情。
我知道大家担心自己的财产安全，但是我也是刚刚接手这家公司不久。”
宗瑞扫视了一圈面前这将近百人的队伍，然后继续说道，
“我在此向各位保证，我会对大家的资金负责，等我们完成了公司的内部调整后，大家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看着自己话音刚刚落罢时，显然不买账的人群，宗瑞一咬牙紧接着说道，“我知道这很难让大家重新拾起对海啸公司的信任，不过我可以先表示一下我的诚意。今天开始，每天一百人的名额，只要你们要，我就把钱给你们，怎么样？”
“你说真的？”一名中年妇女有些怀疑的说道。
宗瑞微微让开身形，指着公司的正门说道，“请！”
安仔站在门内看着眼前的一幕，顿时觉得有些讽刺，有些可笑。如果是很久之前的宗瑞的话，面对这样的选择应该是找一帮打手来将人群驱散，而自从和李明这个怪物进行碰撞以后，原来那个拿着钳子拔人牙齿的凶恶之徒，终究还是放下了暴力选择了欺骗。
前来兑换的人群，看到了宗瑞笃定的神情之后，带着有些疑惑的态度，将信将疑的走进了公司之中。
看着不再骚乱的人群，宗瑞拍了拍文仓真一的肩膀之后，笑着说道，“文仓，认真对待，千万不要让我们的投资人对我们丧失信心。”
文仓真一一愣，犹豫着小声对宗瑞说道，“宗哥，这一百来人我算过了，估计今天得有将近二百万的支出啊。”
宗瑞摆了摆故作轻松的说道，“放下吧，我刚拉来了一笔大的资金，很快就能进账，而且只要他们重新拾起了对我们的信任，那这危机不就过去了吗？”
“好的，宗哥。”文仓真一端详着面前这个男人的面庞，擦了擦手下的汗渍，低下头避开眼神的接触，但目光反而落在了他的腰间。
“对了，文仓，账目上还有多少可动用的资金？”宗瑞似乎是无意的随口问道。
“这一段时间你重新启动了项目之后，陆续有些进账，加上之前的话，一共大约不到两千万。”文仓真一如实的回答道。
“嗯，留下五百万，把剩下的一千五百万打到我等下给你的账户当中。”宗瑞命令道。
在一瞬间明白了宗瑞这是想跑！于是文仓真一抬起头来，装着不解的模样疑惑的问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说的话，你只要照做就行。”宗瑞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兄弟
在海啸公司当中忙碌了一下午，直到快下班歇业的时候，安仔才偷得一会空闲的功夫。
卫生间中，安仔用冰凉的水洗了一把脸后，嘴里点上了一根烟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突然发现自己身形比之前记忆中的更加消瘦了几分。
烟雾缭绕在镜子前，安仔突然笑出了声，“自己这变化是真的大啊。”
原先黄色的头发早就被重新染成了黑色，身上挂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项链挂坠也被自己放在了家中抽屉的最底层。
衬衣的开口不再故意不系着最上面的三四颗扣子，将胸口若隐若现的纹身露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暗色带花纹的领带。
这是一种长大成人的感觉，可是自己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呢？
“喂，安仔，你有够自恋的啊，我上个厕所都上完了，你还在那照镜子啊。”小天一边迈着八字脚，一边系着腰带从厕所的隔间里走了出来。
“这不是你便秘么。”安仔随口应承到。
“不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走，咱俩喝一杯去！”小天嘿嘿一笑，然后说道。
似乎是有些意外的样子，安仔问道，“今天？”
“对啊，咱哥俩也有些日子没喝酒了，这不得一醉方休？”小天嘿嘿一笑站在台前一边洗手一边说道。
安仔好像没有太大的兴趣，停顿了两秒才回答道，“要不明天吧，今天我有点累了。”
“不行，必须得今天。”小天坚持的说道，随即脸上流露出了些许腼腆的表情，“兄弟我有好事情，今天庆祝庆祝。”
“啊？什么好事？”安仔道。
“我之前给你提过的那个姑娘，我跟她表白了。”小天挤眉弄眼地回答道。
听闻小天的话后，安仔有些诧异的说道，“好家伙，人家答应了？”
“没，人家姑娘比较害羞，说考虑考虑，”说罢，小天自信的摇了摇头，然后用没擦干净水渍的手搭在了安仔肩膀上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过些日子你就准备喝喜酒吧。”
安仔沉默了片刻之后，哈哈一笑然后说道，“那行，那咱哥俩今天就好好喝一杯，我知道有个小馆子的火锅不错，风景也不错，我请客！”
赶着下班的高峰期，安仔和小天一同来到位于巷口的一家火锅店面。
这家店并不大，是码头内部熟客才知道的宝藏店铺，周围人迹稀少，眼前风景优美，免于打扰的同时，晚霞与海鸥作伴，海浪声伴随着火锅底部沸腾发出咕嘟声，听起来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店门口支起了零散的几张桌子，但今天这个时间似乎只有安仔和小天二人有资格坐在这美不胜收的观景之地，而天上的海鸥在头顶盘旋，发出鸣叫，更添加了些许的情趣。
“这家店的老板本就是一个渔夫，每日清晨出海打渔，晌午而归，将优质的食材挑选出来用做店内的菜谱，其他的就通过统一采购被商人收走了，所以这家店里的食物才能这么出名。”安仔将一盘海鲜下进了锅底中，然后说道。
“好家伙，我在白叶市待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有这地方，你怎么知道的？”小天看着在锅中翻滚的食材，砸吧砸吧嘴说道。
锅中的小章鱼，虾蟹在热力的驱动下不断的在水面上翻滚，安仔凝视了一阵之后，笑着说到，“你之前不是说你跟那个姑娘不合适么？怎么这么快就勾搭在一起了？”
“以前确实不合适，那时候我好赌，脑袋中想的全是牌面上的点数，想的是筹码，想的是梭哈翻盘，你说我本来就给不了人家多少嫁妆，那个时候怎么合适啊。”
小天点起一根烟续在嘴上，仰头看着天上蔚蓝的白云和盘旋着的海鸥，自嘲的笑道，
“兄弟，说真的不怕你笑话，这次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一次新生，我想好了从今往后踏踏实实的生活，然后攒钱，怎么也要给心爱的姑娘不说豪华但是体面的婚礼吧。毕竟人这一辈子不出意外，遇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估计也只有一次，你说是吧？”
安仔点了点头，然后也点起一根烟说道，“那就恭喜你了······”
锅底翻动开来，原本沉在底部的海鲜也陆陆续续的浮在了水面，小天一边动筷子一边说道，“到时候你小子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啊，这可是我们小时候说好了的！”
安仔一愣，随即开口道，“我们什么时候说好这茬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个呆逼，你忘了啊。小的时候咱们和一个女孩玩过家家，石头剪刀布，最后我赢了，所以我当爸爸，那个时候你生气，所以我们就说好了，谁真的先结婚的话，另一个就去给他当花童演儿子啊。”小天哈哈笑着说道。
被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幕幕的浮现在了眼前，安仔笑了笑说道，“妈的，你信不信我立马随便找个女的结婚，让你管我叫爸爸·······”
两个自小长大情同手足的男人，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吃着鲜美的食物，在酒杯的碰撞声中，笑得酣畅淋漓。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重的夜色缓缓覆盖了二人头顶上的苍穹。
安仔将杯中剩余的酒一口喝完之后，停顿了几秒钟后，眼神迷离地缓缓开口说道，“小天，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用筷子夹起了一只红透了的虾，小天一边吹着一边说道。
“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好像都身不由已啊。”安仔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抿了一口之后，缓缓说道，“我们想的和我们面临的事情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事情，就好像头顶上的乌云只会在我们的头上一般。”
“你就是想太多了，我算是看透了，人想要的越多就越痛苦。”小天爽朗的一笑，然后回答道，
“就像李明和宗瑞一样，你觉得他们快乐吗？他们能有自己最知心的兄弟，一起坐在海边喝酒吹牛逼吗，不能吧！之前老想着怎么样才能出人头地，怎么样才能荣华富贵，其实吧，我觉得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才能忍受生活啊，兄弟。”
小天笑了笑，继续开口说道，“安仔，你比我大，我应该叫你一声哥，但是弟弟有句真心话想跟你说。”
“你说。”安仔说道。
“总得要找到一个目标，一个人，她能成为你的心脏而你能成为她的盔甲，这样活起来才有意思啊。”小天脸上带着笑意缓缓说道。
沉默。
沉默。
沉默。
安仔抿了抿嘴之后，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小天，我对不起你。”
听到安仔的话后，小天一脸愕然的说到，“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兄弟俩，有谁对不······”
小天的话语还没说完，安仔脖颈之上青筋暴起，猛然间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就砸在了小天的太阳穴上。
嘭的一声酒瓶炸裂，伴随着血光四溅，小天的头颅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之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 江湖儿女
海浪日复一日无情的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之上，漆黑的浪花与坚硬的岩石碰撞后碎裂成了无数雪白的水花。
小天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头上的伤口处不断有血迹渗出来，血液划过面颊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面，在安仔的脚边汇聚成一滩小水洼。
伸手在小天的鼻腔前试了一下，感受到了呼吸之后安仔发出了一声蕴含着复杂情绪的叹息声。
紧接着安仔拿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小天的旁边，然后面无表情地拨通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好了，你们来吧。”
挂断电话之后，安仔便看着地上一脸鲜血的小天，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安仔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根烟，叼在嘴上，然后便自言自语道，
“我跟你说过了多少次，你就是狂妄自大的自以为是。李明那家伙，宗瑞是没有资格做他的对手的，更别说我们两个了。
而且早在当初上山的时候，他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元亨利贞，咱们两个只配占一个贞字。
如果连最基本的忠诚都做不到的话，我们两个怎么在这些大人物的角逐当中活下来？
小天啊你说的确实对，平平淡淡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咱们一开始就已经选择了战队啊，那么既然已经站队了，那你还抱着一个天真的想法，我真的是没办法啊。
况且我已经尝试救你几次了？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话语落罢，安仔便在这黯淡的月光下陷入了沉默当中，夜幕中原本聒噪的海鸥都像是因为眼前的一幕而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只剩死寂。
漆黑的夜幕下，一颗不间断的红芒忽明忽暗的闪烁，而当地上烟头一颗颗的洒落停止的时候，一束如同刀锋一般刺眼的光亮划破了这如浓墨一般深沉的夜幕。
一辆原本融于夜幕之中的车辆，突破了黏稠的黑暗缓缓停到了安仔面前。
车门缓缓打开后，一只穿着淡黄色的小羊皮靴的脚轻巧地踩踏在了地面上。
顺着小羊皮靴向上看去，便是一袭暗色格子冬裙，再往上看去，披着一个羊毛坎肩的俏丽面孔便映入了安仔的瞳孔当中。
“你是？”安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人的面孔，表情一时间显得有些困惑，紧接着猛然站起身来。
紧接着黑暗当中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孔便出现在了安仔面前。
“余南？！”安仔失声惊呼道。
余南并没有理会安仔的大呼小叫，而是躬身皱眉的朝着安仔厉声说道，“还不称呼小小姐！”
李家姐姐是大小姐，那么李小姝自然就是小小姐。
安仔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然后低头说道，“小小姐，好！”
李小姝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决定跟我们了？”
准备回答李小姝话语的时候，安仔竟然有些许的抖动，稍微抬眼看向面前这位长相甜美的女孩，安仔知道自己并不是惧怕于她。
将目光投向李小姝身后，车灯的照射下，空气中的尘埃与晚间的雾气一时间竟然在李小姝身后勾勒出了一个庞大恐怖的身影。
安仔只觉得那个身影的头部，似乎正闪烁着两枚赤红色眼眸。
“决定了！”安仔咬着牙回答道。
李小姝缓步走到桌子前，然后坐在了一把椅子上，仔细端详着地上的小天，扭头问寸步不离跟在自己身边的余南道，“这个就是小天吗？”
余南点了点头，十分确定的说道，“是的，我可以肯定。”
得到了余南的确认之后，李小姝缓缓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安仔，然后说道，“我们李家的人，从来不习惯于仰头看别人。”
“是的，小小姐。”安仔一愣之后，随即便单膝跪在了地上。
李小姝看着面前以行动表示着向自己效忠的安仔，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以前我真的不能理解我哥哥跟我说的那些话。比如说钱就是人的胆子，比如说黑色的生命力之类的话语。如今我真的明白了。”
看着自己面前低着头默不作声，甚至不敢抬头的安仔，李小姝抱胸托着下巴继续说道，
“由于你先前放走了小天，并且告诉了他埋尸的地点，所以我哥哥给你出的这道题，你只答对了一半，虽然你现在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但是你还有一道题要做。”
“是要杀死小天么？”安仔咬破了嘴唇，一股血腥味顿时充盈在整个口腔之内。
做出决定是一回事，真真正正的执行又是另一回事。说到底，李明你这个王八蛋，明明知道小天豪赌，却让他没有任何限制的接触那么多钱财······你不是算无遗策吗？你肯定知道小天会干什么，可你就是纵容这些事情的发生，从而达到你的目的。
如果······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干涉他的话········
如果········
悲哀而无力的愤怒升腾，但是安仔却又无可奈何。
李小姝抿了抿嘴后继续说道，“因为我哥给我留下的书信中的内容我大概能够知道他的想法，但是由于没有他的许可，目前我也无法做出具体的决定。不过他有一句话，让我嘱咐给你。”
安仔咬着牙抬起头，看着面前与李明相像的李小姝，然后问道，“什么话。”
李小姝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天，缓缓的站起身来说道，“他让我告诉你：人的世界便是这般的薄凉，出生本就不公平，但凡是你想要更好的，那么你一定得拿东西来换。”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安仔缓缓站起身来，回答道，“我明白了。”
李小姝点了点头后，看向余南说道，“带走吧。”
海岸边，李小姝将目光投向不断拍碎在岸边的浪花，面无表情的端起桌子上的一个酒杯，自顾自的浅浅的自斟自饮。
而在汽车远光灯下的两个男人，此时正将另一个严格意义上被称为人的物体，捆绑、抬起，然后塞入到了后备箱中。
远处城市的霓虹灯依旧闪烁，李小姝唇齿之间有着辛辣的酒味，空气中弥漫出了汗液和鲜血的问道。
在这个罪恶的时代中，李小姝呢喃道：哥哥，你看我现在够强了么？能算得上你口中的江湖儿女了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喊痛的机会
【旅客们，本次列车终点站为白叶市站，有要下车的旅客请您提前做好准备，带好您的随身物品，请从与列车运行方向一致的车门下车·······】
火车的联动轴做着规律性的机械运动，在空气当中画着圆形，伴随着一声汽笛的鸣叫声，一个女人耳边响起了温柔但是没有一丝情绪的女播报员的广播声。
听到广播声后，女人提着行李便急急忙忙的下了火车。
一路穿过了车站，站在眼前这个陌生的城市，女人心里有些赌气的抱怨。
这个女人正是文仓真一患病的妻子，芮容。
最近几个月的身体调理，让她的头发逐渐恢复了些许年轻时候的光泽，整个人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
只不过让芮容有些生气的是自己已经很久没能看见到自己的丈夫文仓真一了。这将近半年的时间，芮容每次打电话，文仓真一就是说在忙，每次提出自己要过来，文仓真一也总是拒绝。
直到这次和他发火说出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过来的时候，文仓真一叹了口气才终于妥协了。
清晨6点半，整个白叶市还未醒来，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水汽，让原本就寒冷的气温顿时有些刺骨。
芮容拉紧了裹在身上的大衣之后，缩了缩脖子开始四处张望，试图寻找丈夫的身影，很快一副有着暖色调的画面撞进了眼里。
朦胧模糊的灯光，地上积水中行色匆匆的旅客踩碎的城市倒影，一辆豪车，一束还带着露珠玫瑰花的男人。
芮容面带着幸福的笑容缓缓走到了文仓真一面前，然后开口说道，“等很久了吧，傻瓜？”
文仓真一将手中的玫瑰花递给妻子，温柔的笑着说道，“是啊。”
“等的时候会不会不耐烦啊？”芮容十分自然的揽住了丈夫的胳膊，紧接着开口说道。
文仓真一笑道，“每时每刻都盼望和你见面，所以每时每刻都幸福得很充实啊。”
芮容娇羞地伸手掐在了文仓真一腰间，然后嗔娇的说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啊。”
说罢芮容看着文仓真一一身精致的衣服，这才开口道，“老公，我就说了，你一定可以的。”
文仓真一宠溺地看着妻子说道，“主要是遇到了贵人，人家老板看好我，给我机会啊。”
“他可是救了我们家啊，你一定要给人家好好干，听明白了没？”芮容满脸都是对丈夫口中那个贵人的感激。
“是啊。”文仓真一不忍看着妻子明亮闪烁的眼神，缓缓回答道，“我会对得起人家对我赏识的。”
“我就知道我老公最棒了。”芮容不疑有他的回答道。
站在车前，文仓真一伸手帮妻子拉开了车门后，做了一个戏剧性的绅士手势，十分有风度的说道，“请吧。”
芮容嘿嘿一笑，拉起自己厚重的冬裙一角，微微欠身，像被宠坏了的公主一般进入了车内。
原本落魄的文仓真一如今已经西装革履，而芮容觉得他还是那个把自己视作比生命更重要的男人。
坐上车后，芮容随意看着窗外的风景，然后说道，“老公，你怎么这次这么痛快就答应我来找你了？”
沉默了几秒钟后，文仓真一笑着回答道，“亲爱的，实在是我太想你了，还有我想要个孩子了·······”
“啊？”面对这番话语，芮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竟然露出了几分未经世事小女孩的神态。
从车辆的后视镜里看到妻子的这番表情，文仓真一笑着说道，“想什么呢？现在科技很发达了，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去做试管，然后找人代孕就好，毕竟我们年纪大了······”
“这个可以吗？”芮容有些疑惑的问道。
文仓真一微微一笑然后回答，“放心，你老公现在有钱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么这个时候就有了一个问题，人为什么会为财死呢？
鸟是为了填饱肚子的生存需要，人是为了满足人生价值的幸福需要。
不是说钱是买不来幸福的吗？
钱确实是买不来幸福，钱就是幸福！
········
当文仓真一带着妻子在自己租的公寓中安顿下来，柔情似水的水乳交融时，海啸公司已经乱了套。
之前两日，还有文仓真一勉强维持着整个公司的运行，可今日负责具体项目运营的小天和安仔二人失踪，总经理文仓真一请假，而作为公司负责人的宗瑞已经连电话都打不通了。
三天前宗瑞代表海啸公司表示每天可以为100位投资者进行挤兑业务，部分投资者已经成功的拿到了自己钱后，海啸公司已经逐渐在投资者的内心中重新树立起了信任，因此今天来公司办理挤兑业务的人只有十余人。
“你好，我想问一下，今天能办理挤兑业务么，我急需要用钱，等不到利息折算日了。”一名中年男人有些焦急的说道，“我孩子生病了，我急需这笔钱给他看病。”
前台处一名被文仓真一推出来临时负责的会计，有些无奈地扶着额头说道，“不是我不想给你挤兑，是我们公司的领导层都不在啊，我这也没钱给你啊。”
“那能不能麻烦你跟你们老板打个电话。”男人没有放弃再次开口说道，而身后脸上挂着人间百态表情的十余名男男女女们，一同附和道，“是啊，是啊，就麻烦你打一个电话吧，你们老板之前答应过我们的。”
被一众人拥簇在了公司门口的会计，见实在没有办法解决目前状况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有些烦躁的开口说道，“你们找我也没有用啊，两天了新老板见都没见到，原来项目的三个负责人现在一个都不见了，我想联系都联系不上啊。”
“前两天不还好好的么？”
“那我们的钱怎么办？”
“我告诉你，你们这是诈骗，我要报警······”
情绪激动的人们上前扯住了会计的衣服，一边死命的拉扯着一边骂出了这个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会计被拉扯得有些急了，于是奋力的将自己眼前的男人推开，然后扯着嗓子喊道，“管特么我什么事啊？要不是经理说今天会给我们发放这个月的工资，我早特么不干了，账上特么比我脸都干净，我都不知道这个公司还能撑几天·······”
会计的话音落罢，原本还愤怒的十来人在听到了这句话后，顿时全部像是被冻在了原地。
原本可怕的猜想终于变成了现实，而这现实来得太过于直接，让所有人都难以接受。
穷，才是一个成年人崩溃的开始，没钱的支撑，当生活给你一巴掌的时候，你连喊痛的机会都没有。
········
正在看守所牢房当中的李明，面前的铁门突然被打开，几名面生的警察站在门口，然后问道，“是李明吧？”
“是。”李明缓缓站起身来问道。
低头看了一下手上拿着的本子，为首的一名警察开口说道，“给你一天时间准备一下，明天下午召开你的听证会，到时候会有法官、陪审团、和一些政要出庭，听证会的结果会决定你后天庭审的结果·······”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李明微微欠身，十分有礼貌的回答道，“我需要一部电话联系亲属，商量一下律师的问题·······”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从没变过
柔情似水，缠绵如梦，入冬时节却春意盎然。
“老公，我饿了。”芮容趴在文仓真一的胸口，缓缓说道。
“走，我带你吃东西走······”文仓真一抚摸着妻子光滑的后背然后温柔的说道。
“真的很想世界末日就此来临啊······”没有接着丈夫的话说，芮容仍旧自顾自的呢喃说道。
“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文仓真一有些不解的说道。
“那样我们就能永远停留在此时此刻了。”芮容抬起头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十来年的男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十来年过去了，妻子已经不再年轻，肌肤上也多了皱纹，指尖划过的时候也没有年轻时候那般的紧致和富有弹性，不过文仓真一还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不是单纯的欲望，是一种饱满的归属感，就像是作为灵魂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自己，有了一个可以被称作为伴的人，让自己不再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中那么的孤单。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会说话，你就不会觉得腻啊？”文仓真一笑着问道。
“腻什么啊，我喜欢你这件事情怎么会腻呢？”芮容没什么思考就俏皮的笑着说道。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我呢？”文仓真一将怀中的妻子拥抱得更紧了一下，然后问道。
芮容认真想了片刻后，回答道，“心决定的事情，嘴巴回答不出来。”
·······
海啸公司门口，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了起来。
有满手油污的卖肉佬，有戴着白袖套的司机，有满身泥土的菜农，有戴着眼镜的白领男人，有衣着靓丽的妇女，也有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人。
“这······报纸上原来说的是真的啊，我真的是后悔死了。”一个男人抱着头蹲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道。
“这可怎么办啊，半辈子的积蓄都进去了，这公司真的倒了的话，我还活什么活啊。”一个女人一边使劲跺着坚实的地板，一边紧握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我老伴和我不想给孩子添负担，我们就为了一个人走后，另一个人还能生活得好一点，把所有的退休金都投进去了，可······”一个老人坐在地上像是孩子般放声大哭，“我不活了，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从这些人的的反应可以看出一个残忍的事实，那就是不同阶级抵御风险的能力不同。
凡是能够大喊大哭大闹的人，多少都只能算得上是伤筋动骨。
而那些被这场骗局几乎毁掉了所有人生希望的人，只是沉默的站在了原地，脸上只剩下了麻木的神情和空洞的眼神。
随着人数的逐渐增多，附近的警局顿时被惊动了，数十辆警车在第一时间驶入了现场当中，开始有着警察上前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当警局的负责人来到现场看见面前乌压压一片的人群时顿时有些心惊肉跳，仔细一看甚至有不少身穿警服的人混迹其中。
“快，快给我把负责人找出来，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先把这场面平息了先，不然这些人只要受到了一点刺激，那就是暴动啊！”一名领导模样的警官咬着牙对身边的属下说道。
·······
在一家高档的餐厅中，文仓真一和妻子刚刚吃完饭，正在用洁白如雪的方巾擦拭掉了嘴角上的污渍时，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就径直的走到了桌前看着文仓真一说道，“文仓真一先生，你公司门口出现聚集，宗瑞我们联系不到，所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好的，请让我先送我妻子回去好吗？”文仓真一缓缓说道。
“怎么了，文仓？”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警察，芮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丈夫的状态不像是遇到了麻烦或者困境，而更像是一种视死如归的淡然。
“没事，你回去吧，就是公司出了点小事情。”文仓真一不忍告诉妻子真相，所以用谎言安慰道。
放下了手中紧攥的餐巾纸，芮容缓缓站起身来，然后认真的看着文仓真一说道，“我们生活了十来年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但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跟你去！”
知道妻子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会听从自己的劝诫，文仓真一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
离开饭店之后，夫妻二人便乘坐警车朝着海啸公司驶去。
车上，芮容紧握着丈夫的手，不顾前排的警察缓缓开口说道，“能跟我说说吗？”
文仓真一想了想然后痛苦的说道，“不能。”
“那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芮容红着眼睛继续说道。
文仓真一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容儿，好好照顾自己。”文仓真一咬着牙说道，“你放心好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我不要你承诺我任何事情，我只想你好好的，我们这辈子已经够不容易了，你真的要承诺我，就承诺我好好的好吗？”芮容紧握着文仓真一宽厚而粗糙的手有些许激动的说道。
文仓真一一边用食指的指肚摩擦着妻子的手背，一边缓缓开口说道，
“老婆，原本想我们所要面临的人生结局是注定失败的悲剧，我实在是难以想象那是怎么样一种痛苦的结尾。
不过当后来有个机会摆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注定原本会失败，那么现在值得一搏。”
“不要说了······”听着这像是在交代后事的口吻，芮容一时间有些惧怕了。
文仓真一看着窗外掠过的光影，无视了前座的警察继续说道，
“从某方面来说，我得到这份工作不是恩赐，是报复，是对这个不公平的世界的报复。为什么辛苦了半生的我，比不上短短几个月的谎言？
这个时代就是一个屠夫，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你说我怎么跟它讲道理？
而且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惜的，我已经不再年轻，没有了热血，而勤劳了一辈子除了汗水和眼泪什么都没攒下。
芮容，现在的我可能和你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或许之后你会从各种渠道上的新闻当中，看到有关于我的新闻，所以我提前请你原谅我。
你要记住的是，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为了你而活，所以才能忍受任何生活，而这点从没有变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蔚蓝而明媚
刚从警车上下来后，文仓真一便被眼前呜呜泱泱的人群围了起来。
几番挣扎之后，文仓真一将妻子关在了警车之内，然后一把推开了围在自己身旁的人。
“够了！”文仓真一暴怒的大声吼道。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真真意义上的千夫所指。
因为狰狞而扭曲的面孔争先恐后的挤在了文仓真一的眼前，他们长大着口，喷出了可以用肉眼观察到的唾沫，奋力的将自己的手臂越过前排的人群，戳在了文仓真一的眼前。
人们伸出手指的手臂仿佛像是一杆长枪一般，一根接着一根往文仓真一的脑袋上扎。
此时此刻，文仓真一大脑一片空白听不到身后车辆当中妻子奋力击打车门的声音，也听不到面前众人发出的指责和咒骂。
而文仓真一只觉得这些人真的想吃掉自己······但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自己先为虎作伥，先吃他们的血肉嘛？
一时间，良心上的巨大压力，让文仓真一几乎快要崩溃掉，而身后妻子摇下车窗的呼喊声，又让文仓真一咬着牙死死的挺住，紧接着闭上了眼睛。
已经有些上头的男人看着文仓真一这幅姿态，顿时怒火攻心挥动拳头朝着文仓真一的脸颊上砸去，而后者只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守在了妻子的身前，一步都不曾退让。
“你们不要打我丈夫，他是一个好人！”芮容声嘶力竭的对着面前向着文仓真一挥动拳头的众人扯着嗓子哭喊道。
眼看局势将要失控，空荡的天空之上猛然回荡了几声枪响。
枪口发出的巨大噪音，让所有人的身形都一抖，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辆警用黑色的公务车辆旁，站着两个无论是从身高、年龄上都差异极大的人，人群当中很快有人认出那位年长的男人，于是下意识的开口说道，“鲁迪市长！”
鲁迪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景，把手一挥对身旁的警察局局长皱着眉头说道，“把文仓真一带走！”
随着局长的指令发出后，一排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便举着厚重但是透明的防爆盾牌，开始将面前的人群进行切割。
本就因为受骗而暴怒的人群，看到市长来了之后不但不帮众人解决问题，还动用防暴警察针对自己，于是顿时群情激愤了起来。
有甚者甚至想要试图去抢防暴警察的枪，随即被沉重的枪托砸破了额头，昏死在了地上。
看着更加激动了的人群，鲁迪从警察局长的手中拿过喇叭，然后大声说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给大家解决问题的，可是如果你们把人打死了，原本没有过错的你们，也变成了双手沾满血迹的罪犯，你们觉得这样值得么？”
“你说的好听，我们的钱，怎么解决？这家狗屁公司明显是跑路了，要解决难道政府拿钱给我们啊？”一名男人情绪激动的朝着鲁迪怒骂道。
鲁迪也不生气，等男人骂过之后，指着身旁的的小姑娘，然后再次开口说道，“你们别激动，李氏基金的理事长这次跟我前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所以政府是不会对大家不管不问的。”
看着眼前平静下来，将视线集中在李小姝身上的众人，鲁迪继续说道，“当然，由于海啸公司的事情太过于复杂，我们不能说是简单的直接处理，给我们，也给李氏基金会一些时间，我们会给大家一个妥善的处理结果的。”
“那这个王八蛋呢？”一名男子扯着已经头破血流一脸淤青的文仓真一朝着鲁迪问道。
“文仓真一涉及诈骗，现在被正式批捕，他会在法庭上受到公正的审判。”鲁迪用公式化的语言回答了之后，刚刚已经在失控边缘的人群，此时已经没有那么疯狂了。
于是，一个个拦在文仓真一身前的男人、女人、老人，缓缓让开了身形，防暴警察列队走到了文仓真一身前，然后为他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文仓！”车门前没了阻挡之后，芮容疯狂的推开了车门，然后试图想要抓住丈夫的胳膊，但却被隔离在了数名全副武装的警察之外。
文仓真一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血渍之后，看着妻子微微一笑说道，“没事的，芮容，有些事情做错了，就要认的，好好养身体等我出来”，紧接着就在防暴警察的押送下转身离开。
“警察，抓我吧，这事情是我和文仓真一一起做的，真的，连我一起也抓走吧。”芮容哭喊着抓住一名警察的手泪流满面的说道。
听到妻子的声音之后，文仓真一驻足转过身来，然后开口说道，“老婆，我这辈子，没想过要活很久的，养我的人我已经送走了，剩下一个最大的心愿就是和你一起有个孩子，然后把他养大。后面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所以你要好好的，不然我也没有动力再活下去了······”
顿了顿之后文仓真一一边流泪一边对妻子说出了最后的嘱咐，“好好生活，”
听闻文仓真一的话后，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芮容顿时愣在原地——我们连医院都还没来得及去啊······
在一队防暴警察的押送下，文仓真一满面泪痕和干枯的血迹交杂融合在了一起，竟然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路过李小姝的时候，文仓真一侧头看向了她，而带着墨镜的李小姝，也在此时摘下了墨镜，向这个替哥哥背锅的男人，致以敬意。
正当文仓真一准备跨入警车的时候，一名白发老妪突然冲了出来，跪倒在文仓真一面前，然后哭道，“老板，那是我攒了半辈子给儿子买房子的钱，我求求你了，先给我吧，我儿子已经快要结婚了，我这个当妈的不能害他啊。”
文仓真一擦了把眼泪后扭头对身旁的警察说道，“能给我一分钟吗？”
看着文仓真一诚恳的态度，和地上可怜巴巴的老妪，警察想了想后，说道，“别做傻事。”
说罢便松开了文仓真一的手。
文仓真一从身上将钱包中的钱全部掏了出来，然后放在了老妪身前的地上，紧接着便双膝跪地，重重的在地上向着老妪以及老妪身后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老妪见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也只能是继续朝着文仓真一磕头。
而文仓真一，也是沉默的一边接着一边磕头。
天空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几只乌鸦盘旋在众人的头顶，发出了极为聒噪的叫声，而在这叫声中，一个男人和一个老妪相互拼了命的磕头。
直到一旁的警察实在看不下去了将两人搀扶起来后，文仓真一抬起满脸血迹的面孔，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对不起·····”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猛然响起，所有人一时间都条件反射的看向不远处。
一名中年男人自高楼落下，身体摔成了极为扭曲的形状，死状恐怖而凄惨，悲凉而落寞。
尖叫声中，文仓真一有些麻木的抬头向男人落下的高处看去，只见公司的天台边缘，摇摇晃晃站着的七八个绝望的身影。
紧接着，这些身影便融入了这蔚蓝而明媚的天空之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李小姝
夜晚八点十五分，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夹着一个名贵的小羊皮公文包站在看守所的接待处，紧接着他不紧不慢的从包中取出了一份文件朝着面前的警察递了过去，同时说道，“您好，我是李明的代理律师本杰明，现在我要见我的当事人。”
仔细核对了一下男人手中的文件后，警察沉吟了片刻之后便在文件上盖了一个章子，然后说道，“请移步到探访室，稍等片刻。”
手续合规合法，再加上所长已经提前打了招呼，于是负责接待的警察便通知警卫将李明带了过来。
宽阔的探访室内，摆放着一张被牢固旱在地面上的不锈钢桌子，本杰明侧身坐在了配套的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一边翻看着关于李明的资料，一边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动着。
看着档案上李明那张有些稚嫩的照片，本杰明一时间对自己的这个实际意义上的雇主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关于李明的一些事情，本杰明是了解的，正因为了解所以才好奇得紧，至于为什么会了解？要是连这点都摸不清楚的话，干脆别干律师这行回家卖番薯算了。
十来分钟后，随着探访室的门被推开，李明在两名警卫的押送下，坐到了本杰明的对面。
而本杰明在看到李明身上几处都被纱布缠绕着的时候，立刻发挥出了一个优秀律师的执业素养。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们对我的当事人进行刑讯逼供，以及我的当事人在这里遭受了不人道和不公正的待遇，我有权利要求······”本杰明猛地站起身来，义正言辞的说道。
声音洪亮，表情严肃，皱着眉毛和那难以置信的眼光，简直将冠冕堂皇这个词的含义诠释到了极点。
一旁的警察一脸尴尬的刚想说些什么，李明抬起了戴着手铐的手打断道，“不必在意这些东西，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本杰明一愣，点了点头然后很识趣的退到了一边。你掏钱嘛，自然你说的话最大。
警卫见李明本人没有再去追究，也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将李明的手铐的链条打开宽松的拷在了桌子上之后，感激的看了李明一眼后就转身离去。
警卫全部撤离之后，本杰明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之后，从包中拿出了纸和本子后，然后对面前这个身上没有一丝戾气的大男生说道，“李先生，我是你的律师，现在我们就案情进行沟通一下，我也好准备辩护策略。”
李明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必了，我请你来不是为了这个事情。”
本杰明一愣，然后说道，“那您需要我干什么？”
“两件事，第一个是手机给我，第二个是确保这里不能有任何的录音录像以及偷听，你能做到么？”李明缓缓说道。
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雇主，不过本杰明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律师，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将手机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说道，“没问题，我是收了钱的。”
说罢，本杰明便从怀中掏出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走到了门口，然后从怀中拿出耳机戴在了耳朵上。
李明满意的看着这个自己物色出来的人选，接着将手机放在桌子上，用手指一个一个的按下了电话号码。
·······
刚刚入夜，一艘孤零零的小游艇漂泊在了茫茫的大海当中。
一辆小船如利刃一般切割开了映在水中的下弦月，缓缓靠近了这艘藏匿在黑夜中的船。
靠近之后，一把软梯从船上扔下，而安仔和余南一人一边把稳了软梯之后，便让开身位看向了身后的二人。
鱼青雨拉着李小姝的手，然后将她扶上了软梯之后，便紧跟而上，其余人随后。
上船之后，鱼青雨引着一众人进入了船舱内部来到了一个房门前，而此时房门前正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健硕男人。
鱼青雨向男人敬了一个三一协会内部的军礼之后，便从男人的手中接过了一把黄铜色的钥匙，只是这把造型古朴的钥匙显然不属于眼前的这扇门。
鱼青雨接过钥匙后，男人一边伸手推开门一边得意笑道，“里面那个家伙找了蛇头想偷渡出去，我干脆直接假装蛇头，忽悠他上了船······”
鱼青雨听闻话语后一愣，顿时脸色露出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意味。
这个名叫宗瑞的男人，从李明正式出现在他的生命中那刻起就开始被骗，到最后以为自己带着钱会逃离这个国家，可最终又被骗到了这个漂泊在茫茫大海的孤船上。
此时此刻，他应该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李明这王八蛋要债了吧？
思索中面前的门被男人打开，映入所有人眼中的便是两个由水管粗细钢筋编织成的铁笼，而铁笼一左一右的摆放在这间房间中。
除此以外便剩下众人头顶上那盏随着海浪颠簸而左右摇晃着的简易昏黄的吊灯。
因为摆动的原因，整个房间的灯光显得有些忽明忽暗，而李小姝沉默了一下便朝着吊灯的下方两个铁笼形成的夹角处走去。
余南向前一步，十分有眼色的将一把椅子放在了李小姝身后。
顺势坐下之后，李小姝翘着腿看着自己面前两个笼子中关着的人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左侧铁笼中蓬头垢面的男人，疲惫的抬起了头看着的李小姝，然后双手抓着铁笼，面目狰狞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是谁！”
李小姝想了想之后，觉得有些可笑。
因为你，我母亲自杀，父亲逃亡不知生死，哥哥入狱，姐姐被审查，但是你竟然连我是谁你都不知道？
李小姝身体后仰靠在椅子的后背上，调整了下姿势让背后的羊毛坎肩垫得舒服一些，然后直视着面前的男人说道。
“宗瑞，你不认识我？”
宗瑞听着面前这个明显还是小姑娘模样的女孩对自己进行着威胁，不由得笑出了声。
李小姝默不作声的看着面前大笑的宗瑞，从随身的包中掏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
袋子当中是一把枪。
当看到面前出现了一把自己记忆中曾经存在的枪后，宗瑞缓缓止住笑声，然后满含怨毒的说出了一个名字，“李明.....”
“我母亲被你逼死了，我也想逼死你孩子的母亲怎么办？”李小姝双目通红含泪，咬着牙说道。
听到这番话后，怨毒在一瞬间消失，宗瑞浑身的力气像是在一瞬间被抽干，紧接着将手伸出铁笼外，拼命的哀求道，“小姑娘，不要，我是真不知道你的名字啊，求求你了。”
李小姝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我是李氏基金会的第一届理事长······”
上帝好像真的看得到我的挣扎，所以他决定将这个世界最大的苦难赠与我，而我如今已经做好了穿越苦难，逐渐强大起来的准备。
话语到这后，李小姝猛地睁开眼睛然后说道，“我是·····是李家的女儿，李明的妹妹，李小姝。”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两种不同的痛苦
李小姝戴着手套刚准备将枪从袋子当中掏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电话猛然响了起来。
“叮铃铃······”一次性付费电话的铃声依旧是这么的单调，但是它却打断了整屋子内有些凝重的气氛。
李小姝接通电话说了几句之后，便将手机调整成扬声器播放，然后放在了自己刚刚坐着的椅子上，紧接着向后一步退到一旁。
李小姝，李白夜，鱼青雨，余南，安仔几人成一个弧形围着一把破旧的老式椅子，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不说，好像面前空无一人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位不怒自威的帝王。
“小姝，人都齐了吗？”李明的声音从椅子上传来。
“哥，都在这了。”李小姝回答道。
“那么进入正题吧，我的时间并没有很多。”李明的声音沉吟了片刻，然后便开口说道。
“李明，别动我的家人！”宗瑞青筋暴起朝着面前椅子上的电话嘶吼道。
“宗瑞，我想你误会了。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来都不是黑社会，不会自损人格去干那种威胁你家人的事情。”
李明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果是小姝说了些什么的话，请你理解，毕竟这一切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行，你还算个男人，我是输了，欠你的命，你拿走就是。”宗瑞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似乎是害怕李明听不见于是大声的说道。
一声轻笑响起，李明说道，“不不不，我想你有些看不清楚形势，这么说吧，我可以保证不动你的妻子和孩子，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够活下去。”
情绪被来回的拉着，让宗瑞有一种快崩溃的感觉，用一种带着哀求的愤怒对李明说道，“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不会去动他们吗？”
“我帮你理一下吧。”李明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小姝在我指示下，已经登报了海啸公司涉嫌诈骗的新闻，而目前这个资金盘中卷入的人数至少有五六万人，我知道你把最后的钱拿走是想要给自己妻子和孩子一个保障，可你就没有想过那些拿不到钱的人会怎么样？”
“我····我把钱还回去，我还有些钱，有好多人欠我的高利贷还没还，我还有钱的。”已经有些慌了，宗瑞语速飞快的说道。
“几个亿的缺口，你那点钱有什么用？”李明冰冷而残酷的声音响起，“况且，就你之前得罪的那些人，做的那些事情，你觉得没有你了，他们娘俩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
李明再次笑了一声，有些感慨的说道，“虽然有些不同，但是宗哥，你和我当初面临着的境遇某种意义上来说，十分相似啊。区别就是，我的困境是你造成的，你的困境是你自己一步一步选的。”
并不知道李氏基金会已经准备接手了海啸公司的债务，也不知道李明是必须要处理这个问题的。
这种信息差下，宗瑞回想了一番李明的语境之后，脸色惨白地跪在了地上，然后看着面前的椅子上的手机，哀求道，“明哥，帮我，我求你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帮我啊！”
“帮你不是不行，我不记仇，但是我认钱不认人，想要我办事，得花钱。”李明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什么起伏，就像是在叙述不变的真理一般。
“我有钱的，我还有钱的，只要你帮我，都给你。”宗瑞再次哀求道。
“我说了，你的钱不够。”李明的声音逐渐的深邃寒冷像深海的礁石一般。
“可我没钱了·····”
“钱的本质是什么？一般等价物，其意义就是在于成为交换价值的媒介，只要能够用来交换，那么石头是钱，贝壳是钱，金属，纸张也是钱。只要你能给我提供价值，那么你就是有钱的。”
“我有什么价值？”
面对着宗瑞的哀求，李明的声音逐渐的回暖，然后开口到，“不过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人本身就是有价值的，所以我有这个一个生意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做？”
“愿意，什么都愿意，你说······”宗瑞道。
“用命换。”
“可以！怎么做!”
“很简单，我有一个朋友的妻子肾衰竭，而你的血型比较特殊刚好与她一样，我需要你签下一个遗体器官捐赠书，然后在闹市区持枪自杀，我会安排好救护车在一旁，而你要做的就是不要让自己活下去就可以了，对了别打肾脏。”
李明呵呵一笑，然后继续说道，
“还有你要写一个认罪书，表示是自己杀了文波和张三，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了。而我会承担起照顾你妻子和孩子的责任，给他们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等你孩子成年的时候，我还会为他提供一份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宗瑞沉默了一秒钟之后，缓缓抬起头目眦尽裂的盯着椅子上的手机，然后用尽全力开口说道，“我怎么能够相信你？”
“那个需要你肾脏的就是文仓真一的爱人，我答应他的事情，我在努力做到······”李明缓缓回答道。
“我····答应了····”宗瑞将头抵在了钢筋上，颓然的说道。
沉默了片刻，李明的声音继续说道，“小姝，将枪给安仔，是时候到他做题了。”
李明的话音落下之后，李白夜便上前将李小姝手中被塑料袋包裹着的枪拿到了安仔面前，而余南则是走到笼子钱，用鱼青雨递给自己的那把古朴的钥匙，打开了笼子上的铁锁。
余南走了进去之后，将所在角落有些神志不清的小天扯着头发抓了出来，而此时小天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甚至连象征性的反馈都没有一下。
安仔看到眼前的一幕之后，想到了过往种种的回忆，紧接着噗通一声朝着手机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明哥，绕他一命吧。”
李明缓缓说道，“说实话，中间我也给他很多次选择，包括如果但凡他对我有一丝忠诚之心的话，想做成这个局都没有这么容易，所以按理来说我是要谢谢他的，但是·······”
如果小天不配合的话，这把枪上的指纹本来是起到嫁祸宗瑞的作用，可这个小天将李明卖得彻底，于是反而让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
“山上的时候我跟你们讲过元亨利贞，山下的时候我又给你们说了怎么做棋子。”
李明的声音多了些无奈和嘲讽的语气，
“说了又不听，听了又听不懂，懂了又不做，做了又做错，错了又不认，认了又不改，改了又不服，不服也不说，非要把我卖个干干净净，让我一点失望的余地都没有，你要我怎么办。”
但凡是你忠诚一点，都会给我添不少麻烦，可你偏偏如我所望，果真一点都没让我失望啊。
面对这大量的现金流，好赌的小天自然会忍不住诱惑，之后自然是跑路，紧接着就是背叛。
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李明考虑在内了，而小天只不过是本能的在这个轨迹上走罢了。
李白夜看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安仔，有些不忍心的开口说道，“安叔，起来吧，你知道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
话没说完，不过李白夜要表达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今天晚上会有一声枪响，或者是两声。
“不觉醒的话，你是没有资格跟我的。人的觉醒不是唤醒的，而是痛醒的。而痛苦分两种，一种让你变得更强，另一种毫无意义，只是徒添折磨。
我对没有价值的东西没有耐心，这种时刻便需要有人采取行动……或做一些不好的事……这也是必要的事。”
李明的声音缓缓说道，
“好了，我这边时间差不多了，具体怎么样你自己决定吧，我只要结果。”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李家的人
在海浪的作用下，船身来回的摆动，而悬在铁笼之上的吊灯跟随着海浪的节拍有规律的摆动着。
左右摇晃的灯光拉扯着屋内所有人的影子，看上去有种诡异的错觉，当安仔的影子被再一次拉扯到最长的极限时，他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
小天麻木地抬起头，双眼无神的看着眼前的灯光，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一脸神往的说道，“安仔，还记得那次我们打完架互相包扎伤口的样子吗？”
“记得。”安仔沉默了一下随即说道。
小天微微一笑，说道，“那个时候，你就像是一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所以动不动就能看到你被一群人按在地上打。
说真的。回忆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啊，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一股脑的涌了出来，真的一时间让人有些难以消化掉。
安仔叹了声气，将透明的塑封袋子打开，然后一边流泪一边抿着嘴说道，“我还记得，对面有四个高年级的，他们说我是野种，我气不过就一个打四个去了，你当时看到我和对面打起来了，转身就跑······”
“混蛋，我那是拿棍子去了，你忘了啊！”小天突然想起当初的事情，于是有了些许生气，噗嗤一声笑道。
“没忘，记得很清楚。”安仔擦了一把眼泪之后，一边笑道，“那次我们打完架，坐在你家门口的石台阶上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等着太阳西沉，我还清楚的记得你喜欢的那个小女孩在跳着皮筋，空气中弥漫着的是阿姨做饭的香味，因为打架而破损的书包里，散落出来各种各样的卡通卡片·······”
握住了枪柄的手垂落在了腿边，安仔继续自顾自的说道，“那天暗蓝色的天空和暖黄色的屋顶，朦胧的树影，形色匆匆的人，以及阿姨从窗户探出头来叫我们回家吃饭的那幅场景，真的好漂亮，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有些美好得不太真实。”
“是啊，一晃已经过去有十来年了吧。”小天像是没有看到安仔手上的动作，有些怅然的感叹道。
“我们认识有十一年了。”右手紧紧地握住了手枪之后，安仔有些不是滋味的回答道。
“我现在挺后悔的，安仔。”小天摇了摇头，有些自嘲的笑道。
安仔看着小天脸上的笑容，一时间竟然能够体会到了他那种崩溃的绝望，仿佛地上那个人是自己一般。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哭大叫，该挣扎的都挣扎过了，现在有的只是平静。
一个成年人的绝望是一种很安静的崩溃，会说笑，会聊天，不会骂人，不会砸东西，也不会发了疯的表现出自己的垮塌。
“后悔什么？背叛么？”安仔问道。
小天哈哈笑道，“不是这个，就我那性子你给我一万次选择的机会，我估计还是会走老路啊。”
小天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后悔的是，我给我妈留下了不知道多少次提着棍子出门的背影，我妈总是在背后扯着我的手臂让我不要去，可我总是使劲地甩开······”
眼眶有些微红，小天看着安仔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她现在眼睛不好了，可我现在真的好想拉住她的手啊。”
“阿姨的眼睛手术做不了吗？”安仔低着头不敢看小天通红的双眼，自顾自的说道。
“妈的，带去了一次，说咱们市这医疗条件不太好做，让去区上看看。”小天砸了自己脑袋一下，然后懊悔的说道，“后来我就赌上了头，把这茬给忘了。”
“我找个时间，我带她去吧。”安仔道。
“真特么的，如此生活了二十多年跟一摊狗屎一样，真特么的短啊。”小天似笑非笑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给我根烟。”
安仔从身上摸出了一根烟，放在了自己嘴里点燃，接着拿出来插在了小天嘴里，然后开口到，“我······”
“别你你你你的了，我都要特么死了，你还这么啰里啰嗦的可不行啊。”小天吐出一口烟雾，然后才看着安仔嘲讽道，
“以后跟着李明长点心眼，但是一定要忠诚，那家伙就是个怪物，我们玩不过他的。”
“我知道······”
“那个小吃摊的姑娘你帮我娶了吧，不然我怕别人对她不好。”
“我知道······”
“以后有钱了，给我家换栋大房子吧，算是你欠我的。”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小天······”
“让我安静的抽完这根烟吧······”
一点红芒在这间忽明忽暗的屋子内点燃，然后暗淡。
一根烟很快抽到了末尾，小天笑着抬起头看着安仔说道，“我知道这不是你想的，我家人就交给你了，送我走吧，干净利落点，还有李明要是死了记得烧纸告诉我······”
“好的，我答应你。”安仔缓缓抬起手枪抵在了安仔的额头上，紧接着缓缓的扣动了扳机。
“砰！”
一旁的李小姝猛地扭过头，而李白夜则是死死的盯着眼前极为血腥的一幕。
安仔无力的垂下手臂之后，余南便叹了口气走上前来，用塑料袋将枪装了进去，紧接着交给鱼青雨。
将枪收起来的鱼青雨，与安仔擦肩而过的时候，勉强的安慰道，“生命的消逝，虽然暂时如烟云飘散，但在神明的庇佑下，必然会在另一个世界复苏。”
“扯特么狗屁什么蛋，死了就是死了，哪里来的神明。”安仔停住了脚步说完这一句之后，便朝着门外走去，“这里太闷了，我去甲板上透透气。”
沿着狭窄的甬道，安仔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了船舱外的甲板上，然后走到了栏杆边缘，点燃了一根烟。
嘈杂的海浪声中有一朵清淡的烟雾漂浮在了半空中，而烟雾之中是一个男人极度扭曲着的脸。
没有一点声音的哭声，是一个男人最痛苦的时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逐渐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安仔回过头一看，便看见李小姝朝着自己丢过来一个小方盒。
下意识的接过盒子打开之后，安仔发现当中是一枚精美的徽章戒指。
用食指和拇指将戒指拿出后，只见上面雕刻着正反两个v字的符号，中间是一个三角形，而当中留白处有一个【李】字。
李小姝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安仔解释到，“我哥知道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戒指后面有你的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李家的人了。”
第一百五十章 改过自新的小市民
夜里发生的再多黑暗的事情，也会随着太阳的升起，如冰雪一般消融。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同样也不会有罪恶。
因此，经历过今日的听证会之后，李明便从此完成了阶级的跃迁，而等到他刑满之后，所有的污点都会在两年的刑期之中被洗刷成经历，从那时起他便会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干干净净的人。
毕竟，人们总会对一个因为生活所迫而犯下微不足道的错误，最后选择改过自新的故事，抱有极大的善意。
不是吗？
“李先生，我为你今天的听证会准备了两套衣服。”
再次来到看守所中的本杰明双手各托着一身西服，向双手被拷在桌子上的李明解释道，“我的建议是左边这套相对朴素的衣服，这样的潜移默化的给陪审团留下一个好一点的印象。”
这个世界的听证会制度是基于节省公共资源对正式庭审的简化流程，如果公诉方和被告相对没有太大的争执，那么便会采取听证会制度提前决议出正式庭审的审判结果。
这一制度将会避免双方律师的来回拉扯，以及不断的上诉抗诉造成的长达几年的庭审期限，但在李明这里，便是己方和鲁迪所代表的权利阶层博弈出的结果。
而陪审团制度，是指由特定人数的有选举权的公民参与决定嫌犯是否起诉、是否有罪的制度。在刑事案件中，陪审员裁决必须得到全数同意通过，在民事案件中，一般只要求简单多数通过。如果刑事案件中的陪审团无法就裁决达成一致，那么法官会宣布该案为流案，重新组建陪审团进行审判。
这些制度或许在创建的时候是为了保证司法的公正和体现民主的意志，有利于保障司法独立，防止权利的滥用和司法的腐败。
但是它也有着自娘胎当中带出来的弊端：陪审员缺乏法律知识和司法经验，极其容易被情绪所裹挟，很难做出公正的判决。那些不懂法律的陪审员不是依据法律而是个人知识和民众意识，所以实质上并不是真正的法治。
“那就按你说的来吧。”李明从本杰明手中接过了衣服之后便看了一眼，表示十分满意。
这是一件没有过多点缀和修饰的黑色藏领的上装，胸前的一排纽扣以叠藏的方式不显现出来，看起来有了几分中山装的韵味。
刚打算向身旁的警卫申请换衣服，探访室的门就在一声巨大的响声中被粗鲁的推开，随即处于暴怒的户内葵便冲了进来。
李明身旁的警卫一时反应不过来，于是在众人惊愕当中户内葵用拳头狠狠砸在了李明的脸上。
自己的老板当着自己的面被警察殴打，简直是在当面侮辱自己对法律的信仰，这让本杰明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挨了一拳的人。
“这样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我代表我的雇主保留追究这名警察刑事责任和滥用职权的权利！”本杰明怒火中烧的说道，“你会付出代价的！”
等到户内葵被警卫拉开后，李明才用舌头顶了顶口腔中被击打的部分，然后笑着开口说道，“这有些过分了吧？”
挣开了拦着自己的警卫，户内葵阴沉着脸说道，“你知道我这拳头打过的都是什么人吗？黑帮、杀人犯、窃贼、骗子！”
“知道又如何？”李明缓缓说道。
“我从没有打错过，而无一例外的，他们都被我送到了监狱当中度过了漫长的刑期。”户内葵看着因为锁链而不得不坐在椅子上的李明，然后威胁到，“我会时刻的盯紧你，从你的垃圾堆中翻查证据，直到你为因为你而跳楼的八条生命付出代价之前，李明，我告诉你！我咬死你了。”
李明呵呵一笑，然后看着户内葵说道，“看来我需要给你个忠告·······”
话语说到一半，李明便看向本杰明说道，“让他们给我打开。”
本杰明一愣，随即站直了身体说道，“我当事人提出了要求，你们可以选择不打开，而我可以选择控告你们一起对我的当事人刑讯虐待。”
一旁的警卫一愣，想了片刻之后决定不趟进这摊浑水当中了，反正李明马上也要离开去参加庭审，于是没什么犹豫立刻上去给李明打开了镣铐。
卸去了身上的枷锁之后，李明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继续说道，“我很欣赏你的正义感，我也希望你继续调查，督促我改过自新做一个良好的市民，不过······”
李明上前一步靠近户内葵后，一边帮他整理着因为刚才剧烈动作而偏移了的巡查长胸章，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我永远都会超前你，一步，三步，甚至是数十步，当你以为你追上我了，其实不过是因为我站在了你的身后，你所知道的，你所了解到的，都是我需要让你知道和了解的。你尽管靠近调查我的，我根本不在意，因为你靠的越近越看不清真相······但是记住别来打扰我。”
帮户内葵整理完毕后，紧接着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呵呵一笑说道，“但是在那之前，我想你应该要明白一个问题。”
压抑住怒火的户内葵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问题。”
“你想查我，想抓我，想审判我，这些的前提是你必须是一个警察。”李明耸了耸肩膀然后说道，“而你刚才在我律师眼前打了我，我现在有把握你当不成警察了。”
看着面前咬着牙不说话的户内葵，李明哈哈一笑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等着起诉，要么我们用男人的方式解决然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当然前提是你同意的话。”
沉默了片刻后，户内葵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我选后者！”
“行，你决定的啊。”李明说罢，便猛然间扬起手臂，朝着户内葵脸上扇去。
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手掌，户内葵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极具侮辱性质的巴掌并没有落在脸上，当户内葵睁开眼睛的时候，李明呵呵笑着说道，“开个玩笑而已，我一个小市民哪敢打警察啊。”
伸手拍了拍户内葵的肩膀，李明从本杰明手中接过了衣服之后，一边走一边说道，“时间不早了，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沉默的真理
踢踏····踢踏········
踢踏····踢踏········
牛皮的鞋底与木地板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富有节律的声音回荡在这间用来举办听证会的法庭当中，像是一个调皮的小精灵一般钻入了高座之上的手持木槌的法官耳中。
它拿着一把金光闪闪的钢叉，跳跃着从法官的左耳转入，又从右耳钻出，紧接着一个个的钻入了公诉方，法警，名叫竺元白的秩序宪兵以及右侧陪审团席位当中十二名列席的陪审团员耳中。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一个戴着手铐一步步走到被告席上的男人——李明的身上。
只见李明，衣着得体，面庞干净阳光，没有一丝阴霾，考虑到年龄的缘故，看上去就像一个因为苦难而早熟的邻家大哥哥一般。
而李明则是扫过了观众席位上的李小姝和鲁迪市长以及一脸郁闷的本杰明律师，视线最终落在了第一排上杉千的脸上。
送被告进入被告席位入座后，法警将李明手上的手铐摘下之后，紧接着将木质的栅栏隔断合上便站在了一旁，陷入静默不语。
一时间整个法庭上充满了庄严而肃穆的氛围。
坐在隔断中的李明看向自己面前的法官，微微欠身以示尊重后，接着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而法官看着李明辩护席位上空无一人的场景，于是皱着眉头问道，“被告人，你的辩护人呢？”
“尊敬的法官大人，今天我为我自己辩护。”李明微微一笑然后回答道。
法官用怀疑的眼神看了李明一眼，然后再次问道，“你确定？”
李明笃定的点头说道，“这是我的意愿。”
“好，我尊重你的意愿·······那么开始吧。”法官说罢，便扬起了手中的木槌然后落下，同时说道，“李明，你被指控犯有杀人、破坏尸体、以及诈骗罪，你如何辩护。”
李明沉思了片刻之后，抬起头直视着法庭上方象征着公义和平等的天平，缓缓开口说道，“我有罪。”
“你的意思是你承认对你指控的罪名吗？”法官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而台下的李小姝和鲁迪也是一瞬间脸色大变。
李明的话语顿时在整个听证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一片哗然。
在喧闹声中，李明缓缓的站起身来，咬字清晰且掷地有声的说道，
“法官大人，如果因为想要活下去而挣扎算是有罪的话，那么我有罪。
如果想要保护自己的妹妹和家人不受到黑恶势力的迫害算是有罪的话，那么我有罪。
如果身而为人，想要活得有尊严一点算是有罪的话，我有罪。”
看着顿时陷入困惑当中的人们，李明缓缓转过身对着评委席说道，
“不是我愿意犯罪，而是这个时代就是一个犯罪的时代。为了活下去，我必须要有罪！而生在一个落魄的家庭，这就是我的原罪！”
话音落罢时，李明右手握拳向着面前的空气砸去，而在他慷慨激昂的声音和极其富有张力的动作加持下，这一拳仿佛像是重重的捶打在了陪审团的心脏之上。
“请不要说跟案情无关的事情。”法官皱着眉敲了一下法槌之后，出言厉声提醒到。
李明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
“超凡之乱过后，以经济建设为主要目标的背景下，各种刺激经济发展的手段层出不穷，而当中，催生出来了一个极其不合法的灰色产业——高利贷。
我的父亲被人诱骗赌博而无法自拔，最终欠下了巨额高利贷然后丢下一家人不知所踪，而一个叫做宗瑞的男人用我父亲欠下的一张纸，逼死了我的母亲。
我想请问一下法官、各位陪审员，我们三个孩子在面临这样的境遇下，能有什么办法？
当我借了一万块钱去换那张纸的时候，宗瑞扔给了我一个档案袋，给了我5天时间作为延期还款的条件，而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对上杉千进行了诈骗······”
“你是说，你的诈骗是被宗瑞胁迫的？可你为什么从中获利？”公诉方立刻反驳到，“可有人举报你杀人你又怎么解释？你从海啸公司中获利又是怎么回事？”
“我与海啸公司没有实际的雇佣关系，我只是以顾问的形式进行讲课，收取的获利是讲课费，讲课费是通过付出劳动合法获得的，也全被宗瑞拿走了·······”
李明淡然的说道，
“而有关于我谋杀的指控，我想说宗瑞看上了我的脑子，于是便让我为他工作，让我去收张三的账，可我当天没去，随后的事情，我想请我的证人来说明。”
“准许。”法官落锤道。
片刻之后，余南和安仔陆续走了出来，说出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文波带着小天和安仔，在宗瑞的指示下去陷害李明，可却遇上了回来的张三和余南，于是文波失手杀死了张三，而当宗瑞知道了之后，害怕张三的叔叔秋后算账，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文波也杀了。至于宗瑞怎么处理的尸体，二人就不知道了。
而之后，宗瑞要挟李明帮他诈骗，但是又害怕被追究所以搞了文仓真一来顶包，但李明发现了宗瑞设计的这个骗局之后，于是处处跟宗瑞作对，最后宗瑞见李明有些失控了，于是就让小天举报了李明，从而将公司夺了回来。】
先不说这个故事经不经得起推敲，起码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完美的将逻辑线串联到了一起。
虽然白叶市的决策层已经定下了这个听证会的基调，但有些东西还是必须要经得起推敲的。这个故事完美的给出了可以敷衍过去的答案。
而这就是鲁迪所说的，我做好我的事情，你处理好你的事情。
在安仔和余南给出这个【故事】之后，法官翻看了一眼卷宗之后，对公诉方问道，“你们提到的埋尸地点找到了吗？”
公诉方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找到了。”
“那我怎么没看你们提交新的证据？”法官继续追问道。
公诉方一咬牙回答道，“那里面不是尸体，是两只狗，应该是被害人张三养的······”
台下的竺元白在听到公诉方给出的回答之后，顿时脸色大变。
而随着这一【故事】的线条清晰，逻辑自洽，在缺乏有力证据的情况下，公诉人的这一回答直接从某种意义上做实了李明的话语。
公诉人看着听证会的结果隐隐的朝着不利的一方滑动，于是不甘心放弃直接开口道，“法官阁下，我认为现在案件还没到可以盖棺论定的时候，我要求补充侦查。”
法官皱了皱眉头，然后看向李明问道，“你有什么意见么？”
“我认为公诉方对我带有偏见，我觉得在我认罪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必要浪费司法的资源，另外我已经取得受害人上杉千的谅解书······”
.......
一辆车停靠在了法院的门口，鱼青雨扭头看向宗瑞然后说道，“家人已经见过了，要做的事情也做完了，现在到时间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鱼青雨带着宗瑞，用李明给的枪枪杀了将近六个宗瑞担心的仇人，最后带着一身血腥味远远的看了一眼妻子和孩子之后，便来到了法院的门口。
车内，宗瑞看着手中妻子抱着孩子的照片之后，惨笑一声然后向鱼青雨说道，“我知道你和李明那恶魔不一样，所以看在我要死的份上，帮我一个忙好吗？”
“你说，力所能及的话，我答应你。”鱼青雨叹了口气然后有些不忍的说道。
宗瑞轻轻的将手中的照片交给鱼青雨后，然后缓缓的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妻子和孩子会面临什么危险的话，我想求你帮我拦着李明······我有些担心。”
“好，这点我可以保证。”鱼青雨回答道。
“还有，告诉我妻子，孩子长大了别告诉他我是他的父亲。”
“为什么？”
“一个男人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要做到问心无愧，我觉得我做不到。”宗瑞轻叹一口气说道。
没有解释什么，鱼青雨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你了。”
“谢谢。”宗瑞长出一口气，说罢便准备推开车门离开，而这时鱼青雨的声音传来。
“等一下，李明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罢鱼青雨拿出一根已经有些干燥的雪茄，然后递给宗瑞说道，“李明说这是你当初给他的，现在还给你，然后你们两不相欠了。”
宗瑞看着这根雪茄，脑海中回想起当初李明在自己面前一脸堆笑，让自己叫他“明仔”的样子，嘲讽的笑了一下，随即接过了雪茄，然后推门而下。
从后备箱中拿出一个行李箱之后，宗瑞便提着行李站在了法庭的台阶之上，点燃雪茄叼在嘴上之后，便掏出手枪抵在了自己的下颚上。
开枪之前，宗瑞看着眼前闪烁着红蓝光芒的救护车灯光，不免露出了一个无奈而悲凉的笑容。
·······
法庭上，李明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先看向法官，紧接着看向陪审团，说道，
“我承认我的罪，但阴阳合同，高额的利率，动辄就是以暴力逼迫得人家破人亡，这造就了我的罪。
可你们可以去溪原区的贫民窟看一看，当儿童跪在街头行骗，女人浓妆艳抹的明码标价，男人只有靠欺骗和犯罪才能改变生活的时候，他们是有罪，但他们控诉的是整个人类社会的罪恶。”
公诉人有些气愤的回击道，“你的意思是只要贫困没钱，犯罪就是正义的么？那这个世界不乱了套了！法律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保护穷人，而是为了维持公正！”
李明抬眼看着公诉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知道无知之幕吗？”
“什么东西？”公诉人下意识的说道。
李明双手摊开看向了公诉人，接着说道，“假定，有一块布挡住了我的眼睛和头脑，我们突然闯入到了一个陌生的社会当中，但我们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家庭背景，是否智商优越，家境显赫，我们不知道我们是否身体健全，相貌端正。
这个时候，你更希望这个无知之幕的背后，是一个信奉弱肉强食的功利主义社会，还是一个尽可能会为弱者保留一些生而为人的尊严的社会呢？”
耳旁传来陪审团交头接耳的讨论声，李明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
“这个问题大部分人为什么都会选择后者，那便是因为在无知之幕下，我们都不能确定自己能够天生不是弱者。而能给弱者提供保障这样的社会形态才能被叫做文明啊。
你刚才说正义，可我们应该如何界定正义呢？认定一个概念需要掌握标准和逻辑，对于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正义的标准非常好找，比如不能侵犯他人的权利，利益，杀人放火，但涉及到更复杂的情况，就没那么容易进行分辨了。
比如，商人的正义便是赚钱，但对学者来说真理才是思想体系的首要价值。
如果你是老师的话，传道授业便是正义。
如果你是医生的话，救死扶伤便是正义。
但如果用无知之幕盖住你的眼睛，那么什么才是正义呢？
对弱者有基本的同情和保障，是一个时代的良心，而这良心便是大多数人在蒙着眼睛下所认同的正义······”
人的主观意志很难被操控吗？李明并不这么认为。
你不需要篡改，甚至不需要隐瞒，只需要稍加一点主观感情色彩便可以达到这样的目的。
人类养殖蜜蜂采蜜，人类奴役蜜蜂，蜜蜂无私奉献蜂蜜。
代表的意义截然不同，但实际上都是在描述同一件事情。
无知之幕有他值得被称颂的地方，但是同时也有显著的问题，它忽略了人的差异和天赋，以平均主义来侵犯人与生俱来的权利。
而这样的思想工具在李明手中稍作扭曲，便成为了法律要为弱者倾斜的必要理由，另外像李明这样的人蒙着眼睛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更希望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
随着一番诡辩，在李明的陈词当中，他已经从一个涉嫌杀人诈骗的角色变成了一个可怜底层挣扎的小人物。
而原本涉及将近6个亿的诈骗也变成了上杉千的5万块，而这5万块还有一个文仓真一用50万买来的谅解书。
正如前文所述，陪审团的弊端就在于，陪审员不是依据法律而是根据个人知识和民众意识来做出最后判定的。
而正当陪审团总结完意见，准备回答的时候，法庭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
一身慌乱过后，一名法警拿着宗瑞尸体旁边散落着的认罪书，一脸怪异的走到了法官的桌前，递了过去。
······
xx年xxx日，听证会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了公诉方的申请，同时陪审团超过八成一致通过的无罪裁定，而剩余两层则是以缓刑和轻判为主，最终确定的意见为最轻标准量刑。
次日正式庭审开庭，走了一个过程最终判决——李明有期徒刑两年，于狐狸河监狱当中服刑，并处罚金100万。
随后警方发现了宗瑞所使用的手枪为之前失踪的秩序宪兵的配枪，枪中所有的子弹被打空：宗瑞自杀前用这把枪杀死了小天，以及六余名白叶市疑似涉及各类非法活动的头目，并用最后一颗子弹自我了断。
宗瑞的尸体在第一时间被刚好在附近救护车遇到，而救护车上有一名因为肾衰竭而性命危在旦夕的女性，情急之下某医院在查到宗瑞有器官捐献的声明后，第一时间开展了肾脏冷冻，并随后为这名女性完成了肾脏移植手术。这一行为甚至还登上新闻的头条，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争议。
随后几日，【三一协会】发表声明哀悼伟大的圣战士宗瑞为了反抗腐败的政府而英勇就义。
而紧接着海啸公司副总裁文仓真一因组织有规模的经济诈骗活动，获刑二十年······
同时，李氏基金会开始正式运作，招贤纳才对【海啸】公司设计的账目进行登记树立，并承诺尽快拿出解决方案，请所有被骗的人耐心等待。
从李明被捕到做出最终的判决，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时间要比户内葵想象中的要快很多，仅仅只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所有的事情全部尘埃落定。
真相是什么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探究了，在这场博弈当中，除了死人之外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力的策略。
至于李明为什么要选择入狱，那是因为只有付出这样的代价，才能将自己彻底的洗白。
毕竟要以一个善人的形象展现在世人面前，那么一点的污渍都不能留在身上。
野兽不受喜欢，凶狠被人厌恶，所以恶魔当然要变成人们所喜爱的模样。
那所有人都喜爱的模样是什么样的？金光闪闪熠熠生辉的东西罢了！
看守所当中。
正在办理移交手续的李明，亲吻了一下自己受伤的手上戴着的十字架，不免回想起老骗子当初给自己的谆谆教诲。
【物以少见珍，最初民风浑朴，不厚不黑，忽有一人又黑又厚，众人必为所制，而独占优势。众人见了，争相效仿，大家都是又厚又黑，你又不能制我，我又不能制你，独有一人，不厚不黑，则此人必为众人所信仰，而独占优势。】
从一颗子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李明以血淋漓的贪婪为信标，以熠熠生辉的金钱为信仰，疯狂榨取着任何沾染血迹的利益。
如今他已经用无声的语言向世人证明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当金钱站起来的时候，真理真的要沉默······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雪
正式庭审结束的当日，李明并没有立刻被转监，而是在本杰明律师以在监狱当中被犯人迫害，导致身体受到了损伤为理由，拖延了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的时间，李明便在法院指定的医院当中，对伤势进行了处理。
第三天清晨来临的时候大雪纷纷，让整个世界看上去一片银装素裹，十分的洁净。这种洁净将一切不美好的事物全掩埋了起来，看上去和谐至极，什么都是美丽的。
美是美，可似乎却又少了一些什么。
拖延的最后期限已到，负责移动转狱的法警已经站在了病房的门外，而此时李小姝正站在李明的面前，帮着哥哥整理着床铺和物品，然后有些黯然地说道，“哥······”
“怎么了？”李明一边看着窗外已经下了一夜的大雪，一边随口问道。
“·····唉，哥，最终的结果还是要坐牢啊。”李小姝有些落寞地说道。
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李明笑道，“坐牢并不代表失去自由，我已经跟本杰明说了，半年的时间足够世人将这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那个时候我就会申请保外就医了。”
“啊？”李小姝有些意外地问道，“啊？哥你身体没事吧？”
本杰明耸了耸肩膀然后在一旁插话道，“没事，简直比一头牛还要健壮。”
“那怎么办理保外就医呢？”李小姝有些懵的开口问道。
“不然你觉得这几天我待在医院干什么？”李明呵呵一笑，然后说道，“当然拖延这三天的时间，还有个原因就是等姐姐回来，见一面。”
“姐姐回来了？”
“在路上。”
“哦。”李小姝叹了口气后说道，“总之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只是可惜这个冬天我们一家人又没办法过年了。”
这一年当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母亲离世，父亲跑路，哥哥入狱，而自己也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
“真想时间能够回到以前啊·······”李小姝感慨的说道，“这将来的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了，真的很讨厌冬天啊。”
身为李氏基金会的理事长，解决欠款的问题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石头一般压在了她的胸口，而这种压力就像是一种高效的催化剂，短时间内让她不断的成熟了起来。
看着这个身上气质发生了极大变化的妹妹，李明笑了笑说道，“有一个叫做爱比克泰德的人说过：人要对可控的事情，要保持谨慎；对于不可控的事情，要保持乐观。”
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李明继续说道，“别唉声叹气的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冬天，这种神清气爽的寒冷让人舒适而有生气，而所有的细节都被埋葬，剩下的只是一种极简主义的美。”
说到这里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敲响，一名前来交接工作的法警，进门后看了一眼李明，然后说道，“车已经到了·····”
李明的物品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于是微笑着点头说道，“走吧。”
······
一封比外面大雪还要洁白的邀请函，通过邮箱投递的方式，现如今正躺在了刘超面前的桌子上。
刘超是谁？
满嘴污言碎语，将各种生·器官挂在嘴边，动不动就以对方的女性亲属为圆心，祖宗十八代为半径，三百六十度开骂。
但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活得很滋润。
不是因为人们有着良好的修养和高尚的道德情操从而大度的原谅了他，而是因为刘超在白叶市的溪原区中掌控着大大小小近十家不同规模的赌坊。
此外，为了处理赌博抽水赚来的钱，他还开着几家饭店，酒店，和物流公司。
这就是他过得很滋润的原因。
而此时此刻，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信封，刘超在屋子内来回踱步，甚至没有任何的勇气敢试图去触碰一下。
街面上没有能够藏得住的秘密，宗瑞持枪公然干掉了几名在街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之后，拖着尸体在法院门口持枪自尽的事情，几乎在一瞬间就传到了躲过一劫的刘超耳中。
而他顿时明白了这代表着什么——这个游戏，宗瑞输了。
而宗瑞输了，证明那个半年时间窜起来的人物，真的是不可立敌的。
稍作打听之后，刘超便从某些地方得知了这个人物姓李，而此时，桌面上的那封信的封面火漆上奇怪的几何图案当中，正有一个李字。
在屋内来回踱步了几圈之后，刘超一狠心骂骂咧咧的一边朝着桌子前走去，一边说道“妈了个巴子的，还特么让一张纸给吓到了。”
伸手将面前的信封在眼前撕开了封口，将其中折叠的信纸摊开后，位于纸张中央落着一行地址：贝克街221号，12:00
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过多的话语。
可刘超看着面前这张只有一行字的白纸，竟然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森然的威胁。
去还是不去？
来回将纸张在手中翻看了几次之后，刘超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紧接着便对着门外吼道，“妈了个巴子，大庆！给老子备车！”
距离十二点还有一刻钟的时候，刘超终于赶到了这个地点。
看着面前独栋房子门口站着的余南，刘超拿着信封走上前去，而大庆紧随其后。
“您好······”刘超堆笑开口道。
余南面无表情地看了刘超一眼之后，便直接朝着刘超伸出了手，随即一枚戒指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刘超眯着眼睛一看，顿时发现了这戒指的样式正是信封上火漆的模样。
脸上的表情一滞后，反应过来的刘超立刻从怀中掏出信封递了过去。
余南核对了之后，将信封收了起来，然后让开身位说道，“进去吧，不过只能是你自己。”
看了一眼余南的模样之后，刘超嘱咐了一声大庆之后便朝着门内走去。
一进门，刘超就注意到了房间当中的有些怪异的陈设布置。
四周的窗帘全部拉上防止一丝阳光渗入，而客厅中央摆着一个长桌，桌上用点燃的蜡烛来为这间房间提供光线。
桌子的两旁，坐着五个自己很熟悉的人，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些跟自己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另外还有一个坐在尾座处并不认识的陌生女人。
而长桌的首座上，坐着的安仔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之后，默然的开口说道，“时间快到了······”
话音落罢后，身后门被打开，原本站在屋外的余南走了进来。
余南进入房间后然后将门锁住，紧接着对刘超说道，“入座吧。”说罢便站在了众人的身后。
看着一个个表情复杂的人们，安仔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受命于李氏家族，邀请各位来此，而没有前来的人视为放弃了这次机会······”
“到底叫我们来干什么？”一名浓妆艳抹的女人受不了眼前神神秘秘的一套，于是打断了安仔的话语，不耐烦的问道。
女人刚说完，余南便缓步走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女人疑惑的开口道。
回答女人的是一把砸向了她脑袋的斧头，“咚”的一声闷响之后，女人便倒在了桌子之上，而斧头已经嵌入在了她的脑后。
刘超等其余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之后，顿时汗毛都炸立了起来，有甚者甚至已经推开桌子想要离开。
“艾利，从今天起你负责她的业务。”安仔看着倒在血泊当中的女人，叹了口气，然后指着尾座处一脸煞白的女人开口说道，“从今天开始，白叶市的夜晚只能有一个声音，那便是李家，这是忠告，也是警告。”
余南松开了握着斧头的手，看着众人缓缓开口说道，“要么追随于我们，要么成为我们的敌人。”
客厅拐角的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位穿着黑底色白条纹运动服的男孩，一伸手，嵌在女人脑后的斧头便飞入到了他的手中。
李白夜一脸厌恶的看着手中的斧头，紧接着开口说道，
“我师傅说了贪婪是极好的事情，可愚蠢的贪婪会导致毁灭。宗瑞不够聪明，所以宗瑞死了，而且还死得很憋屈。
你们有了钱之后还是要向那些有权势的人低头，你们还是会怕警察，你们会在新的人崛起之后被替代，然后被夺取所有的一切，接着死亡，周而复始。
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们即使挣再多的钱，都不明白钱的属性到底是什么，换句话说你们根本不知道钱应该怎么用，怎么样能将一堆废纸变成资产。
要知道，权势是不能积累的，就是首相的任职也有届满之说，但是金钱却不一样，只要你够聪明，它就可以流传百世。
为什么你们卖麻药就是违法的？搞情.色产业链就是违法的？赌博就是违法的？
为什么不能想着试着改变法律，麻药合法化？情.色合法化？博彩合法化你们敢想么？
这是一个机会，追随我们的人会受到李家的庇佑，我们会让你们见识什么是金钱的力量。”
李白夜随手丢掉了手中的斧头之后，缓缓的站起身来，摊手说道，
“从今天起，白叶市所有踩线的行业，要经过李家的批准，没有得到批准的人不得从事相关的生意，没有到会或者是拒绝的人，将被视为李家的敌人。
得到准许的人，便成为【李氏联合商社】的一员，在李家影响力所覆盖的范围内，有许可的人便是相关产业的代理人，有着独家垄断经营的权利。
便捷的洗钱、结社带来的资源共享和权利覆盖，会让你们体会到从来没有过的荣耀和享受到金钱变质带来的权势，同时你们还将无限从李家手中接到赚钱像是在印钱一般的项目。
半年时间李家是怎么起来的，我想你们应该没有愚蠢到不明白，这对你们来说是一次天大的机遇。而你们要付出的，就是每个月的十四号上缴三成的份子钱，以及按照李家的规矩做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利往，如今夜幕已经来临，现在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有多贪婪，有没有魄力和我们一起见证这个世界新秩序的诞生！”
·······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雪地之上散射出刺眼的光芒，一辆囚车和两辆警车，押送着李明朝着位于山脚下的【狐狸河】监狱驶去。
车辆掠过雪地后，惊走了觅食的麻雀，同样也在地面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车辙。
漆黑的车辙就像是一道分割大地的裂痕一般，直接破坏了李明口中冬天所具有的简约美。
而当三辆车行驶至一半路程的时候，车辆急刹车带来的巨大惯性，让李明的身形猛然间一阵晃动。
“怎么了？”重新坐好的李明皱着眉头朝着前面的法警问道。
位于副驾驶的法警伸手指着前方的雪地，一脸慌张的转过身来。
顺着法警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李明便看见在车辆前方的漫天大雪里，此时正站着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秩序宪兵竺元白。
而此时的竺元白陷入不是正常状态的模样，身旁蹲着的是三条通体雪白比人还大正呲着牙的双眼通红的恶犬。
而他的身后两侧伸展出了足有一米长羽翼丰满的两翼，一声口哨声响起后，三条恶犬便化作一抹白色的闪电朝着三辆车猛然奔袭而来。
法警打方向盘调转方向的速度远远与这白色的闪电无法媲美，紧接着三条恶犬便如同三颗白色炮弹一般，撞击在了车身之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三辆车翻滚了几圈后四散落在了雪地当中。而竺元白一点脚，身后的羽翼扇动着朝当中那辆闪烁着红蓝灯光的囚车飞去。
囚车侧翻在了雪地上，而坐在当中李明被摔得有些发蒙，刚刚愈合的伤口因为撞击的缘故顿时被撕裂，鲜血再次流出。
竺元白飞到了囚车上方缓缓落下，看着因为翻滚扭曲的车门，于是伸出已经化为熊臂的右手抓住碎裂的车窗一扯，钢制的囚车铁门直接就被拽了下来，扔到了一旁。
紧接着竺元白俯身伸手掐住李明的脖子将他拽了出来举在了半空当中，然后冷漠的说道，
“你以为你真的能逃脱制裁了？”
李明剧烈的咳嗽了两声，然后哈哈笑道，“拜托了大个子，法律已经做出了审判了，你这样做的后果你明白吗？”
“你知道我在你身上嗅出了什么味道吗？”竺元白将提在手里的李明向高举一点挡住了有些刺眼的太阳，接着继续说道，“你身上弥漫出了一股带着硫磺的气息，闻起来就像是吐着芯子的蛇口中的臭味一般，让我觉得恶心。我可以确定你才是所有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
基本上放弃了抵抗的李明，一脸无所谓的像一块抹布一样被拎在空中，“喂，我看你这身打扮，还以为你对动物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呢，怎么？单单就歧视蛇么？”
突然只见“砰”的一声枪响，竺元白展开的羽翼之上，炸出一朵血液构成的花朵。
微微皱了皱眉头，竺元白朝着从车中钻出来开枪打自己的法警看了一眼，然后陷入了沉默。
象征着公平与正义的警察，不畏死亡的试图保护着面前这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真的太特么嘲讽了。
看着陷入沉默当中的竺元白，李明哈哈笑道，“身为秩序宪兵，对普通人动手你本身就犯了罪，你要选择将所有人都杀完么？”
“不，我只杀你一个。”竺元白回过头来，看着李明认真的说道。
“砰。”又是一声枪响过后，其余的法警此时都从车中爬了出来，一个个都双手握着枪，对着竺元白。
李明哈哈哈的大笑说道，“哈哈哈哈，你不杀他们，他们会杀你啊，就算他们杀不了你，制度也会杀你，但是你要是杀了他们的话，你和你口中的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为了正义，我必须杀了你。”竺元白又硬扛了两枪之后，坚定的说道。
李明收敛了笑声，眯着眼看着一个站在雪地里的人影，然后开口说道，“法律站在我这边，那么我就是正义。”
话音落罢之后，雪地当中的人影脚下的雪地突然朝着四面八方炸裂，转瞬间，这个人影拖着一抹黑色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竺元白飞射而来。
感受到背后的动静之后，竺元白下意识的将李明甩开，然后用熊手臂横在胸前。
人影接近竺元白后，并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招式，也没有什么光怪陆离的超凡能力，有的只是轻轻的抬起手，放在了面前这个如椽粗细的胳膊之上，接着转身极速退离。
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在纤纤玉手与粗壮的手臂接触的空隙处，气压极速下降为真空，而大气压强这一自然规律在顷刻间便做出了反应机制。
庞大的大气压强顿时作用在了竺元白的手臂之上，紧接着原本组装的手臂直接爆炸开来，而爆炸的冲击力也将竺元白从车上掀翻在地。
人影落到地上，将李明搀扶起来，然后温柔而霸气的说道，“弟弟，我来晚了。”
李明向李希竹点头后，看着原本右臂炸裂的竺元白的伤口处，血肉组织正在缓缓滋生，于是向前一步说道，“喂，我们可能加起来都打不过你，但是你杀死所有人，你也是死路一条啊，况且我现在也入狱了，也算是受到了惩罚，你干嘛非要杀死我？”
“身为秩序宪兵的责任与荣耀。”竺元白仿佛没有看见李明伸出的手，缓缓站起身来的时候，炸裂的手臂已经恢复成了人的正常手臂。
“我来说说我们面临的选择吧。
你杀死我，你把两个人变成狗养了十来年的事情，就会抹黑掉你所谓的名誉和责任，同时还会让数万人家破人亡。
然后你就会被推出来平息社会的舆论和愤怒，背负着耻辱和罪而死，你的名字会变成一个难以启齿的禁忌，所有跟你有关的人都羞于提起它。
我们相安无事，警察这边我捐五十辆警车应该就不会追究了，你退休了我保证你衣食无忧，给你开个动物园，皆大欢喜。”
李明缓缓的收回带着镣铐的手，然后耸了耸肩膀，无奈的说道，
“你一个月撑死也就万把块钱的，干嘛这么拼命？况且我这有个交易你要不要听听看？”
·······
半个小时后。狐狸河监狱门口。
【像李明这种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给他说话的机会啊。】
竺元白看着进入监狱的李明叹了口气，一步一步走进了漫天的大雪当中。
李希竹站在监狱的门口看着弟弟消瘦而陌生的面孔，叹了口气说道，“今年的雪真的大，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有。”
李明呵呵一笑，缓缓回答道，“有的，明年的月，明年的雾色，明年的永无休止的阳光，还有数不尽的生机，都是有的。”
·········
【作乱者高枕无忧，跟风者唯恐不乱，偏听者是非不分，觊觎者坐收渔利，澄清者坠入深渊，受害者百口莫辩，受尽鞭打，你看啊，百鬼夜行，有人混迹其中，比鬼还开心。】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