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八章 小笙!不说再见
世界,是如此的静寂,就只是听到水滴,啪嗒!啪嗒!啪嗒!落在地上的声音。
于尊茫然四顾,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方。苍茫的竹林中,仅有一座矮小的茅草屋,雨水就顺着茅草屋的屋顶,慢慢地滚落到地上,也落在了于尊的发梢上。
在那片青涩的时光里,几人静静地仰望着天幕,白昼还未醒来,茅草屋孑立在一片孤妄的世界里,而那片世界,似乎与外域有着某种隔阂。
原本耳畔的清净在这一刻似要被慢慢地打破了。
潜意识里的那片雷电之象,似乎犹在眼前闪烁,很显然,雷电也依旧覆盖着头顶上的苍穹,这才令于尊恍惚间醒来。
之前......究竟发生了甚么?
凌伫立在自己的身畔,看到凌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于尊的心底,才渐渐的有了着落。
可这雨依旧在下,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他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着那片雨珠,他心底一愣,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
意识里的世界,是古怪的,也是令人感到震惊的。那些无法解释的片段,就闪烁在自己的面前。
雨珠!没错!正是雨珠!
当意识慢慢地浸入到那片雨珠中时,那竟是一片斑斓的世界,里面有高山,有平原,有荒丘,有幽岭,有河流,亦有沧海、湖泊!还有一片片城池!
这便是一滴雨珠里的世界!
又该如何让人相信呢?简直是骇人听闻!墨蓝色的天幕,恍似一座颠倒过来的漏斗,生命的气息,沉陷其中,时光在其中,沸腾着,翻滚着,不停地叫嚣着、讥笑着。
而眼前的这座茅草屋,其沉重的底蕴,是时光赋予它的。它似乎一直挺立在这方,渐渐地形成了一种概念,形成了一种骇人听闻的概念。概念渐成法则,形成了世间难以颠倒的法则!
那些雨珠,负有神性!而这座茅草屋中,究竟隐匿着何人?倒也算是一种奇迹!
时间在眼前,慢慢地零碎。遥远的风声,搁浅在耳畔,倒也有一分悠闲的调调。当头披血发的少年,再次出现时。
于尊总觉得有些微妙的变化业已发生!是再平凡不过的少年了,并非之前的他,从眉眼间,便透露出汹涌澎湃的霸气!
站在这方世界,或许是在刻意压制内心?
血发少年笑吟吟地望着于尊,道:“这方幽寂的世界,正是我的本源所在地!”
本源......
于尊不再言语,他浅望天幕,沉吟道:“这才是真正的幽罗界罢!”
眼底变得深沉,或是变得压抑,那些索寞的情绪,慢慢地翻涌了出来。他忽的笑了出来,明亮的笑声,传遍了四方。而茅草屋前的那片雪雾森林,忽的一声,腾起了一群飞鸟。
世界,再次变得安静,茅草屋中,摇曳的烛火,也被黑暗打湿了,直至那些烛泪,流淌的人间皆悲!
望着那片雪雾森林,就仿佛是没有边际一般,而茅草屋中,似乎还另有其人!
血发少年冲着于尊,眨了眨眼,笑眯眯地望着于尊,道:“仁兄!你应该已经知晓了,我乃幽罗界的一级王权掌权者——孤玉!可,本王依旧不识仁兄!”
“孤玉?这名字倒是儒雅,我乃于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于尊望向诸天,一脸霸气之姿。
孤玉道:“于兄!认识你,乃是我孤玉的荣幸!”
于尊笑道:“一级王权!却没有王侯将相的持重!也确是不凡!”
孤玉的眼底,亮的骇人,他笑望着于尊,似亦在丈量着于尊的武境,而此时,于尊却探头看向茅草屋,幽幽道:“可有故人?”
孤玉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这也瞒不住你!”
于尊倒也未做啰嗦,他悠闲自在地走向那座茅草屋。
或许只有他身后的孤玉,心底才明知那一步一步走的是有多么骇人心魄吧......
时空大道,于尊自有所成,那座茅草屋看似就在眼前,实际上,乃是处于时空乱流中,就仿佛深处在一座孤岛上,遥望着彼岸的大陆,而大陆与孤岛却是隔海相望!
这一步迈下,便犹如跨越了万千山海,自是令孤玉深感惊讶!不但如此,于尊的身后,竟还尾随着一位女子,同样是轻描淡写,同样是一脸淡漠。
时空大道,在于尊和凌的眼底,早已不再神秘,他们的本心皆孕育出了大道,而眼前的时空大道也仅仅是与内心的法则重合了而已......
推开木屋的门,心底一怔,脸上也渐多了一分喜色,而更多的则是惊讶,“天元大哥,你怎在此境?”
没错,端坐在木屋内,一座木桌旁,独饮的人也正是天元!天元眯着眼,将酒盅啪的一声拍在木桌上,语意绵长,道:“于兄!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一世竟又让我遇见了你!”
于尊心底一滞,幽幽道:“不知天元大哥,言之所至!”
他总觉得天元有些不太正常,这与初识时见到的天元简直判若两人!
他常含悲苦的双眼,此时格外明亮,语锋间也尽显潇洒,畅快之意。
可恍惚间,于尊才觉那也仅仅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天元哈哈大笑,道:“没错的!没错的......我天元又岂会认错人?除了小笙,在这世间,我也只认得你了!”
于尊一时的错愕,竟不知天元言中的悲意,眼底遂多了一分苦涩的笑意,道:“天元大哥,你喝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经历了世事万千之后,我天元已是孑然一身!”天元笑着,又饮了一杯酒。
而孤玉则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于兄!我们皆是陪你战至最后的那批人!今后的岁月里,我等亦将不存!”
于尊推开那扇门,屋外的气息,慢慢地流淌进茅草屋中,心底那些压抑的情绪,才慢慢地疏解了一分。
于尊笑道:“不!我不想跟任何人打架!我亦不想有人陪着我一起死去,若是非要找一个人,陪我进入鬼蜮,我也只会选择她......”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黑暗,而坐在茅草屋中的天元,已有些微醺之意,他笑着提着一壶酒,尾随在于尊的身后,踉踉跄跄的一步一步地深入黑暗之中。
“你不记得了......你不记得了.....可我还记得呢!可我还记得呢......”
内心的焦灼,寄托在苍凉的泪珠中,岑寂的高天上,密集的云层间,有一条条密密麻麻的雷纹慢慢地覆盖了整片苍穹。天元潦倒的身影,在凄寂的雨水中,只留下了一团模糊的轮廓。
此时,天地间,已然起了一场大雾......
蓦然间,眼前的世界,被蒙在了那片雾气之中,却令人心底泛起了一丝惊愕,因为,路竟变得愈发的清晰了。
只有一条羊肠小路,通向未知地的小路,在斑驳的雾气之中,似乎也仅仅剩下了那条小路。
“这是唯一一条路了吗?”深处在茫茫雾气中,于尊的身后,尾随着一位女子,女子容颜冷漠,道:“难道还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吗?我相信,你若是偏离了这条小路,定会落入万劫难复之地!”
于尊长吁了口气,幽幽道:“我想你说得应该是对的!凌!”
蜿蜒的羊肠小路,通向的正是那片雪雾森林,而随着小路渐渐地深入其中,在目之所及之处,皆伫立着一棵棵高大的雨杉树!
可愈是深入,内心的不安,便愈发的清晰。直至,悸动的内心,再也难以压制,一层层怖意,仿似一团团蛛网,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内心。
会发生什么?又是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天元不知何时,业已出现在于尊的身后,他将手中的酒壶,扔向于尊,喝道:“你若信我,便饮一口酒!”
于尊一脸诧异地回过头去,后接过天元手中的酒壶,没有犹豫,饮下一口。这一刻,身在于尊身畔的凌,眼中的寸芒,竟比刀锋更加的锋利,她直勾勾地盯着天元,恍似要把他吃了。
于尊心底一怔,此时此刻,周围的万象,渐变得清晰可见,他皱了皱眉,方将酒壶扔向凌,“凌!喝罢!这壶酒没有毒!”
凌一口饮尽,她就像于尊相信天元一样,相信着于尊。
天元笑道:“看到了罢!这片雪雾森林,便是万象中的一脉罢了......”
凄白的雨杉树,更似是一方充满希冀的世界!那些脉络分明的叶片上,似乎在讲述着一个个孤单且落满忧伤与愁郁的故事。
每一片树叶似乎皆牵扯着一条性命、一个灵魂,它们随风逍遥自在的轻颤着,与此同时,那些悲喜无常的故事,亦在众人的心底,讲述了一遍又一遍。
孤玉一个人,站在一棵雨杉树下,他伸出手掌,托起了一柄秋叶,笑容明媚地望向于尊,道:“你相信前世吗?于尊?”
那时的于尊,一脸惊诧地望着孤玉,苦涩地笑了笑,叹道:“又岂会不信呢?若是不信,那么后面的路,我又该如何走?又该如何支撑起自己沉重的灵魂!”
声音愈发微弱,直至细不可闻,可站在一片秋叶下的孤玉,却一脸怅惘地望着长天,道:“你以为幽罗界只有生死之间吗?实际上,那些人间该有的惆怅与悲伤,在幽罗界亦是那般的深刻!”
当再次望向这个被称作幽罗界一级王权掌权者的少年时,却总会在他的眼底看到失落与彷徨,惆怅与迷惘!
于尊轻叹了口气,道:“天元!你曾想过离开此境吗?”
这句话,仿佛是一层惊涛骇浪,令天元的眼神,突兀间,变得阴暗下来,“你是何时发觉的?于尊!”
于尊笑着摇了摇头,轻叹道:“陪着小笙的也只是你的身体罢了,而你的灵魂,却一直未从此境离开过!如今,你又躺在了那张床上,而你的身畔,也依旧是那个心底溢满忧伤的女孩儿在默默地陪着你!”
那时的天元,略有些失神,他呆呆地望着上苍,他想要找寻甚么?可在那片天空的尽头,只剩下了一片片破破碎碎的时光。
那些残存不多的意识,或会慢慢地勾勒出曾经的影子,但也只是一层稀薄的影子罢了,最终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
风中疾旋的叶片,落在头顶,头顶上,黑发渐变白发,青春的岁月,也渐渐变得不忍卒读,那些斑驳的影像,就一直在眼前晃着。可晃着晃着,心底便已是一片凄凉。
树叶慢慢地落着,原来,即便是幽罗界也与凡间拥有着同样的时光印象。悄然间,深秋已至,那些灿白如洗的岁月,业已等在了一年的尽头。
失神的天元,最终清醒了,只是酒壶里的酒已干,而此时,从雪雾森林的深处,却慢慢地步出了一人。
那人正是小笙......
天元一脸惊诧,或许,那时的他,心底业已难以提起戒防,他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着身在不远的少女。
而此时,于尊和孤玉的心底,皆大叹一声,“不好!”
可业已为时过晚,没错!那人正是小笙,也是小笙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缕意识。
而凡间的那座宫殿,也正是天元给小笙修得祠堂,是祭奠着小笙灵魂的祠堂,如今,小笙出现了。
可,与此同时,距离离开的时间,业已行将不远。
那时的小笙,一脸哀怨地望着天元,慢慢地,小笙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声乖戾的笑声。
而小笙则大喊着,“天元哥哥,不要靠近!不要靠近啊!”
一寸剑光,仿似要将整片黑暗世界刺穿,明晃晃的剑光,势比日月,那光愈发的强盛,而此时,于尊猛然间,祭出了一拳。拳锋如洗。光芒万丈,可犹是晚了一步。
那柄剑,疯狂地落了下来,落在了天元的额头上,黑暗中,乖戾的笑声,不绝于耳,“二级王权的掌权者,不过如此!”
于尊心底一怔,这才恍觉,原来,天元正是所谓的二级王权掌权者,或许,他早该明白罢!
早该知道,抵达幽罗界的代价是什么,可一切似乎已经值得,在天元满是泪痕的脸上,于尊找到了知足,也找寻到了快乐。
天元哥哥......这次我们不要分开了.....
黑夜里,是滴滴答答的雨水,是挂在小笙脸上的泪痕,而天元存在的价值,似乎只是为了替于尊找寻到那方世界而已。
难道,那个饮着烈酒的男人,终要离开了?
黑暗中,繁盛的白光,自于尊的双掌,慢慢地涌向了天元,而站在天元面前的少女,一脸愁容的望着于尊,抽泣道:“哥哥不该死的!他不该死的......是我!是我!都是因为我......害得哥哥如此......”
那时的于尊,一脸悲郁,他大喝一声:“唤自然!”
随之,他的手掌光芒大盛,光如长河,汇入到天元的体内,而此时,少女的容颜,却变得愈发的模糊了。
她想要伸出手指,再轻轻地触一触天元坚毅的面颊,而天元业已昏睡了过去,待他醒来时,他大抵会记恨于尊罢!
但,小笙身后之人,却不允许天元再次醒来,乖戾的笑声里,充斥着血腥与残忍。
小笙的身影,变得愈发的虚弱了,她似乎随时都会离开。
于尊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为何不听他的话!你为何要前来寻他?”
小笙破涕而笑,道:“因为,是最后一次了!因为是最后一次,能够再次见到天元哥哥了!”
雨无声的落着,那些搁浅在黑夜里的跫音,变得愈发的虚弱了。
于尊将手掌一收,回头望向凌,皱了皱眉,道:“你可以吗?”
凌轻轻地点了点头,遂将双掌抵向天元,而此时,于尊的身体,却变得虚实不定了,自进入此境以后,武道修为,较之域外,竟更胜一筹!
他或是明白,应是那鬼泉的缘故,眼下,正是面前的那群厉鬼犯下的恶事!于尊不会容忍他们继续作恶多端。至少,是为了天元!
泪如雨下,苍白的面颊上,依旧挂着一分温柔,可小笙的灵魂,业已太过虚弱,若是再经受一番攻击,她将永世不存!
因为这是幽罗界,这是一方能够吞噬灵魄的世界......
于尊笑道:“小笙!我不会让你死在天元的面前,小笙,姑且相信于尊一次罢!”
当他释放开鬼泉以后,幽煞自心底,翻涌而出,这不是鬼蜮!较之鬼蜮,这方世界,更加的虚浮,也更加的孤寡。
这不是一方大世界,较之鬼蜮,或为一方偏僻的世界罢了。
这时的于尊,才慢慢地清楚,原来,这天元本就是二级王权的掌权者。
但天元却从未在他的面前提过,那么,隐在暗处的势力呢?又是一方甚么势力?
落叶飘满了肩头,那些沉重的叶片,似乎皆困缚着一个灵魂。那些能够讲述的故事,也渐渐地沉陷在岁月的尽头,默然无声。
轻轻地拂去肩头的落叶,于尊的身影,轻轻地一晃,便业已消融在黑夜间,但他身畔的众鬼魄,却从未消失过。
这些鬼魄皆是自鬼泉中翻涌而出的,但与幽罗界不同,自鬼泉中涌出的鬼魄,修为更加的高深,也更加的诡异,但他们皆服从于尊的意志,仅仅是因为,鬼泉乃是通向于尊内心最深处的世界!
或许,偶有一日,他会慢慢发现,自己的归途,最终也只是那片神秘且幽暗的世界......
潮汐暗涌的世界,煞气浮动在冰冷的空气中,直至逼近到眼前,直至那些血刃,从背后,猛然袭来。
该死的,终究会死的!
没有人会心存怜悯!内心也不再会忏悔。
姑且让这短暂的一瞬间,来筑成一个人的一生罢!
第七百七十九章 幽罗法则
这片世界,被湮没了,是孤独的潮汐,在冷风中,静默的迭起,又在意识渐渐模糊时,慢慢地落下。
总之,耳畔就只是一片潮汐翻涌的声息。这一刻,更影射出内心的孤独与愁绪。
似古时的侠客,将血淋淋的刀刃,重新插入了刀鞘之中,那些死去的人,皆在这一刻,得到了超度。
而那柄刀刃,也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在那些耐不住寂寞的岁月里,将那些不忍卒读的一瞬间,慢慢地谱写成了一段段诗歌,就只是默默地吟唱,就像当年,那些迎风起舞的岁月,就形似刀锋还未入鞘时,撼爽、激情的一刻。
而此时,这片天下已经不太平了,世事再冲着更加现实的一刻,慢慢地转变着。
黑暗中,隐没着各方势力,初入此境时,便已得知,除了王权掌权者之外,还另有两股势力深潜此地。
但现实的世界里,究竟有多少势力?谁又说得清呢?
此时,天元的意识依旧模糊,小笙的魂体,是那么的羸弱,于尊的心底也不甚太平,他总感觉在自己的身上,终将会发生某些灾难,他的直觉,是以心底敏锐的感官为引导的!
眼前的世界,被一片凄白如洗的月光,静静地包裹着,那些自黑暗中,崛起的灵魂,或是凡俗一物罢了。
于尊将意识慢慢地扩散出去,他的眼前,一片明亮。那些在风中左右摇摆的灵魄,在幽罗界,却是实打实的存在。因为,这本就是安葬灵魂之所。
而在无限绵长的岁月里,往往埋葬着至深的奥义,那些在风中流淌的流言,也在某一瞬间,渐渐地形成了法则!
这方世界,已经处在了毁灭的边缘,因法则的缺失所致,因那些残缺的片段,再也无法弥补,那些缺陷,横亘在每个人的生命里,就像一道道鸿沟,内里却仅有一片至深的黑暗。
那些鬼啸,就在自己的身边,可恍惚间,身畔的一切,恍似都在变幻中,那些苍老的雨杉树,静静地立在群山万壑之间,雪雾森林更似风中的一则谣言,总之,现实世界与幻念里的世界,已然混融在一起,模糊不清。
当仰望天空时,方觉,头顶上的那片世界,才是一处陌生的世界,那些斑斓的墨色云朵,更似是一片唯美的山水画,慢慢地,墨色的云,竟真的化为了一片片墨色江山。挥毫泼墨间,尽显上苍的洒脱、率性。
世界在主宰者的心念里,不断演绎,会化为世界万般,而那些精神法则,亦在心念里渐渐地形成现实。
凌一脸傲然之意,她冷漠的面颊上,挂着一分冷冰冰的笑意。于尊侧脸看向凌,笑言道:“凌,可是发现了什么?”
凌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是他们绑架了小笙的灵魄!”
凌顺势一指,柔软的指尖,射出一道厉芒,而那道厉芒,更似是一柄长枪,将眼前的黑暗,给刺穿了。
而此时,眼前的诸象,皆在这一瞬间,暴露在于尊和凌的眼前,血色的灵魄,斩风而立,它们幽深的眼眶中,点燃着一簇簇蓝幽幽的火花。
它们的身体,左右乱晃,而在这短暂的一息间,灵魄本身,却业已幻化出了万千分身,原本立在黑暗中的血腥本体,更似是母巢般,在黑暗中,静静地孵化着。
“它们究竟是何方神圣?”于尊神识错乱,他好似渐渐地明白了,却又恍似依旧被蒙在了困惑之中。
他眼角边缘,有一处亮光,就只是蒙蒙亮而已,但此时,在他的小世界里,天已破晓,璀璨的光线,落在潮汐翻涌的沧海间,那些柔涟,更似是他的心思,恍然迭起,又在恍惚间,静默的落下。
可眼前的世界,依旧是那么的黑暗,而自进入此境后,他的心底业已明晰,这方世界是不存在白昼的!
在天灵界,天或早已破晓,而眼前的沉闷,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存在。
当黑暗的母巢中,渐渐地堕出一片片黑暗的鬼灵时,这方阴晦的世界,变得更加沉重了。是生命之重?还是邪性的灵魄,将黑暗物质,引致此方所致呢?
总之,当望向群天时,内心是如此的压抑,是如此的沉重,是如此的荒凉,是如此的冰冷......
幽罗界难道真的要变天了?
此时,于尊的头顶,再次落下零零星星的雨珠,而那些雨珠中,似乎潜藏着某种不可控的能量,那一滴滴雨珠,虽落在了他的掌中,却在他的灵念里,无比的沉重。
那冰冷的雨珠,在恍惚间,似乎砸穿了一片世界......
可于尊也渐渐地发现了,那些零零散散的雨珠中,却孕育着一片片璀璨的光线。
这看似短暂的一瞬间,却在于尊的世界里,绵延了万古光阴,因那雨珠中的法则,本就是与天地万象,背道而驰的!
偶有一日,或会发现,难道那神明就在这一花一叶间......
事实的真相,总是令人颇感意外,这已不是第一次了,意念里,无数的光影,在静寂中慢慢地幻化着,直至天成一日!终有道果!
黑暗中,雨珠晶莹剔透,于尊伸出手掌,更似是接引了上苍,耳畔是大道之言,是一段陌生且晦涩的言语。
似是风在语,又似是飘零在半空的枯叶,在自己的耳畔言传身教,那些划着陌生弧度的叶片,似亦在演绎着大道。
大道之光,映红了于尊的双眼,瞬逝间,雨珠砰的一声,砸在了那柄苍叶间,诸般法则,在于尊的心念里,静静地错乱、交合。
于尊心底深知,这大道之光的来之不易,法则与法则相互叠加,现实与现实相互累积,脉络纵深的枯叶上,却立着一座座峰峦,一片片山河!在山脉掩映间,伫立着一座座城池!
可这确实是在一柄苍叶上孕育出的生命之象!
而今,苍叶内的城池,漫天之上,皆是枯叶,在静寂的风中,慢慢翻卷,这或是生命里的一个段落而已。
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自己的真性,源于何方?所有的烦恼,或会在某一瞬间,云雾皆消罢!
山的尽头是什么?水的源头是什么?物质的堆叠,渐成世俗的法则。那些空性之人,却隐在了诸象之间,将自己的心性,付之于风中流痕,或会在某一瞬间,在人间留下自己的一片掌印,那时的掌印,诠释了苍天、厚土!或为神念,或为世间顽父所化!
静寂的风,在意识的边缘,流淌着,翻滚着。叶片与叶片相互交织时,那些神念,亦在自己的心底,慢慢变得真实了。
黑暗中,那些鬼啸,慢慢地消融在了意识尽头,或许于尊也没发觉罢,在他的心念里,已有数段大道之光,被点燃了。
那些隐于黑暗中的鬼魅,或是幽罗界的一方势力!但,这些小虾米,在当下,已经没有了话语权!
黑暗与黑暗相互叠加,直至,落在于尊掌中那滴雨珠,砰的一声炸裂了,在于尊的心底,雨珠破碎时,就仿似整片世界,在自己的眼前毁灭了。那些轰隆巨响,令瀚海中的亿万生灵,皆在那一刻间,苏醒了过来。
但,在雪雾森林中,那雨珠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滴雨珠罢了,当雨珠破碎时,滚烫的流光,竟在短暂的瞬息之余,便将整片世界引燃了。
眼前一片通透,雪雾森林,亦慢慢地露出了真容!
于尊一脸惊诧地望着眼前的奇观,此时的他,已然不能自已!
那些殷红的水珠,从雨杉树上,砰的一声落在地上,那些林立在雪雾森林中的人类,此时尽在仰望苍穹。
他们是人类!没错,他们正是人类!似是一群使徒,他们的灵魂,林立在他们的本体身畔。
身体与灵魄,一左一右,围绕在每一颗雨杉树的周围。
厉嘶着,呐喊着。极尽所能地望向深空,蓦然间,雨杉树顺势生长,树冠竟在一息间,破天而去!雪雾森林,更似是人间界的一片片亭台楼阁,而眼前的异景,也确实正在验证着于尊心底的想法!
雪雾森林中,那些曼妙的灵魄,在风中,静寂的流淌,可当它们路过雨杉树时,那些灵魄,却皆被那些人类蚕食了,小笙也正站在那群人之间。
那时的于尊,心底一片惊骇,他方知,小笙与自己并非同道之人!
可若是眼前的万象,皆是虚假的呢?
他沉吟着,眼前渐渐变得黑暗模糊。
慢慢地,他发觉脚下的大陆正在龟裂,那些纵深的裂隙,内里喷溅出一片片浅蓝色的烈焰,令于尊感到惊讶的是,那些雨杉树的根系,竟皆是林立在烈焰之中的!
这一刻,自是令人震惊的一刻!
慢慢地,烈焰竟如潮水般,生猛地涌向高天!
那些灰烬与灰烬相互交融的世界里,渐渐地诞化出了一座城池!
体内的能量,在疯狂的咆哮着。伫立在雨杉树下的每一个人类,体内的能量,似乎皆可以毁灭这方世界千万次!
恍惚间,一切皆是虚妄,恍惚间,这一切皆已成道果!而今,那些人类,皆是行走的街头巷尾的普通行人。
苍老的城池,在蓝色的火焰中,渐生出了根基,烈火交织的岁月里,那些行走在街头上的人类,简直是日日煎熬!可在他们的心念里,强绝的武道,似乎代表不了什么的!
这一刻,在于尊的心念里,闪烁而过的是三岔幽罗皆的荒民,同样一生备受煎熬,同样也是人间界至为强大的族裔。
那么,这群人呢?这群人究竟有何来历呢?
眼前的人类或是异于幽罗界三方势力的存在,而令于尊心感惊讶的是,小笙竟是他们中的一员!
小笙的背后,跟着三五人,此时的小笙,哪还有半分虚弱之态??
对于天元来说,这究竟是一个谎言?还是另有意义所在?
原本黯淡的瞳仁,此时再次激射出一道璀璨流光,小笙怔怔地看着坐在于尊身后的天元,眼睛不知不觉的红了。
对于小笙来说,这一刻或是新生的一刻,在小笙的眼底,于尊也依旧找到了那丝熟稔,可更多的则是小笙心底翻涌出的恐惧与忧伤。
所以小笙,她并不是一个冷漠的女孩儿,或是连她自己也不晓得,这一刻,是她的血脉觉醒的一刻罢!
可她的天元哥哥,却似是受到了重创,他依旧在昏睡着。
“在天元哥哥的梦里,念着的人可是我吗?”
声息渐无,此时,城池间,下起了瓢泼大雨,当雨珠滚落在地时,于尊方知,在这方阴晦的世界里,竟包容着如此多的生命体!
此时的他,亦渐渐地承认了幽罗界广袤瀚阔!这不似人间,却比人间更加的深刻!
发梢上,砸落下来的雨珠,垂在了胸前,他的黑袍上,竟绽放出了一朵红莲,红莲妖异,更似是另一种生命体。
于尊将那朵红莲,从胸前摘落下来,凑在鼻息间,深深地嗅了一口。
红莲在意识里,慢慢地幻化着,直至化为了一个貌美的女子,而这一刻,于尊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凌冷漠的容颜上,挂着一分厉笑,她顺势劈出一剑,而这一剑之势,竟是如此骇人!
女子的身体,竟被凌一刀斩断,也是在这一刻,城池之间,那些客栈与牌坊,愈来愈具象化了。
慢慢地,一座宗门,立在凌的眼前,那个被拦腰斩断的女子,此时竟好生生地立在凌的眼前!
可在凌的脸上,却未找寻到哪怕一丁点的意外。
“法则!是法则吗?”凌冷笑道。
那一刻,凌或有些失神,她亦不知,于尊只是假寐而已,于尊笑道:“凌!谢谢你!”
在凌幽怨的眼神里,于尊找寻到了一种陌生,或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凌将手中的长剑,收入剑鞘中,“以后,勿要再开这种玩笑!”
在于尊的意念里,凌的身影,慢慢地淡化了,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可凌又会去哪呢?
那红莲所化的女子,笑吟吟地望着于尊,道:“你欺骗了她,但她却将真相告知与你!你为何不去追她?”
于尊叹了口气,道:“她亦在这方世界,诞出了法则,在她的法则中,若是她不愿亦不想,我又岂会找到她呢?”
“你想证实什么?你的心,在找寻什么?”女子叹道。
于尊笑道:“我想找寻的......或会令你绝望!”
“什么?”女子愣了愣,幽幽道。
“大道本源!法则起始!亦是时空之乱的本宿!”于尊哈哈大笑着,嚣张的笑声,令他看起来犹如一个混世魔王一般。
“可你在我的身上,又会找到什么?”女子叹道。
于尊哈哈笑道:“你的宗门,便是孕育在那片水珠中的世界罢!”
女子身体一滞,而此时,女子的身后,多了一座祠堂,或者说应是一座宗门......
第七百八十章 密宗与炼魂崖
是一场黑色的烟火舞会!
女子的身后,是一座祠堂,可瞬时间,天竟暗了下来,玄天上,斑驳的逆火,似是有意者为之。
女子呆呆地望着于尊,她一脸惊惧,道:“是炼魂崖,你可是炼魂崖的势力?”
黑暗在清缴着那些干净而又苍白的时光,女子的脸,已被黑暗埋没了。
可能最吃惊的应是于尊罢!他一脸错愕,低喃道:“炼魂崖?”
这个概念,在他的心底是模糊不清的,可女子言既出口,想必其中自有奥妙罢!
于尊笑着、沉默着,这倒令女子的神色,更为的惊疑了,时光在轻轻地柔洗着某些灿烂的回忆。
女子失神地望向苍天,喃喃自语道:“好多年,没有嗅到这股气息了!”
而此时,女子身后的宗门,已然亮起了万千灯火,黑暗中,灼灼的火光,将黑暗的瞳子,映射的一片明亮。
黑色的长袍,在长风中,被轻轻地揉搓着,时光更似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待故去的时光,在脑海中,渐渐形成一种概念时,书生手里的书卷,亦慢慢地翻过了一页。
宽旷的街市上,人潮鼎沸,可恍然间,却又似自己孤身一人,眼前的物象,渐渐地虚化,当于尊仰望苍穹时,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罢了。
他是那么的孤单,他是那么的憔悴,他一个人静立在黄天之下,厚土之央,他的身边,明明有人在的!
可为何他会如此的孤单呢?
凌的喘息声,在他的耳畔,恍似一片黑暗中,静静迸溅的篝火,火光虽极是渺茫,可总归是生的迹象。她虽一脸的哀怨,可她终究没有将于尊撇开,她冷哼一声,嗔道:“于尊!你若胆敢再欺我,我便杀了你!”
悲喜莫名的于尊,呆呆地望向身后的凌,那些悲伤,渐渐地消失了,所以,他的眼底,是喜悦在点燃着一簇簇绚烂的白光。
天元依旧在沉睡,谁又晓得,于尊认识天元的时候,他的灵体,本就已经非常的微弱了,心疼他的人又会是谁呢?
满是愁容的脸上,挂着一行行清泪,“天元哥哥!若是你身死此方,小笙也随你去了!”
那仪态间的决绝,那言语中的失落,皆在刻绘着一个脸上满是愁容,神识不甚清澈的少女。
久不言语的孤玉,不曾离开过,可原本想要谋杀天元的恶人,或早已死去了罢!
空洞无物的世界里,感情也渐显得愈发的单薄了。
小笙哭着笑着,可还好,黑暗依旧在执意的呵护着小笙。至少在她哭泣时,泪水会找到落点。至少在她悲伤时,那些疼痛会坦然地遇见阳光。
所以,有时候,心底的那些忧伤,也会随着阳光,慢慢地蒸发掉罢!
小笙一个人立在一处冰冷的角落里,街市上,酒肆旁的长幡,随风烈烈抖动着,这更似一首哀伤的乐曲,在漫天的白光下,渐显得寥落、索寂。
小笙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她的眼圈红红的,她心心念着的天元哥哥,似在长眠。
小笙的心变得空洞,就恍似身体内部有一处黑暗的悬崖,乌风穿插在悬崖深处,发出呜呜的响声。
深邃而又嘹亮......
岑寂的高天上,有飞鸟的嘶鸣,荒莽的大地间,有烈火的爆燃,是白日里的烈火,却燎原万里,这一日,天下似也被点燃了。
这是幽罗界,同样有灯火点缀,街市上也同样有着车水马龙的繁象。
黑暗像漫天的雨水,将凡世浸透,后有一片薄凉,岑寂的天光,更似是一个潦倒的酒鬼,跌倒在地,便再也不复醒来了。
泛滥的白光,最初是铺陈在天地之间的,后被黑暗清缴,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轮廓。
那是白光,是将街头上的乱象,笼统的包容在一起,产生的一片片模糊的轮廓。
凌立在于尊的身后,她轻轻地拉了拉于尊的袖口,冲着天元,轻轻地努了努嘴。
于尊会意,脸上渐多了一片明亮的笑意,见小笙依旧悲愁莫展,他走上前去,递给小笙一面锦帕,叹道:“若是难受,便好好地哭一场罢!”
小笙怔怔地望着于尊,手指紧紧地捏在一起,指关节变得有些青紫,可她执拗的眼神里,却写着“拒绝”二字!
或许,在小笙的心底,只有自己的哥哥天元罢!那逼仄的内心,也只能容得下天元一个人。
孤玉笑道:“于兄!你且看!”
孤玉指着女子身后的宗门,而此时,自那扇沉重的铜门中,走出了一人。
“碧落!为何不请贵客,进门中一叙?”此人名为杜叶,白发苍苍,枯槁的面容上,布满了皱纹,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便堆叠在了一起,犹如群山万壑一般。
“原来她叫碧落.......”于尊眼中含着一分笑意,向那门中的长者,略施礼数。
碧落笑道:“那各位请吧!”
宽广的院落里,植着数百棵青擎树,树冠直冲苍穹而去,每棵青擎树都足有百米之高。
青涩的月华下,青擎树上的叶片,业已枯黄了,经长风一扫,枯黄的叶片,便遍及了整座场院。
烈酒饮入喉中,心底自是畅快,当望向苍穹时,那轮孤月,虽被群星环绕,却也显得孤单而又寂寞。
此时,不知混世魔等人身在何处?在小笙怀里沉睡的天元,也不知何时才会醒来。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方琐事,内心纵有沧海,此时也显得略有些逼仄。
月已半弦,酒歌嘹亮,此地看起来与凡间不无不同,可黑暗中,总似隐有一些来路不明的生物,雄踞此方,虎视眈眈!
这处宗门,占地足有万顷,背依青山,环抱绿水。
宽阔的广场前,即使是夜宿十分,却依旧有徒子在清风中舞剑,大殿之中,灼灼其央。灯火不尽,杯酒莫停。
可此时,那暗处却射出了一柄柄血箭,黑暗更似是一道帷幕,将那些血腥残忍的事,隐于其间,避而不谈!
数位门中弟子,倒在了血泊中,清风中,血腥气愈发的浓郁了,于尊手底擎着一杯烈酒,那微阖的双瞳间,却有一片锋利的光,亮的骇人!
寂寞的琐事,便闭口不谈也罢!那些流风中的蜚语,也待其随风而逝罢!
黑暗中,似有妖人作怪,这凄寂的殿堂间,烛火滋啦滋啦的乱晃,斑驳的人影,脚步声渐成一种节奏,如同茂密的雨水。
此日,乃是不凡之夜,因于尊等人的出现,江湖中的流言,瞬间惹得那街市上鸡飞狗跳,灯火乱颤。
而酒肆里,较之平时,也热闹了许多,那些一袭黑衣的长者,玩味地晃动着手中的杯盏,竟让那酒水里亦充斥着魑魅魍魉。
鬼神上街,倒也并非异事,因这幽罗界,本就是群鬼相聚的世界,只是,在这宗门中,却处处都是人间烟火气!
那些阖眸而立,站在宗门广场中央的青年徒子,眼神中,多有一片傲人的神韵,就恍似你的眼神在与他们那双深邃的瞳仁对撞时,便已然失了性命。
可,依旧有数人倒在了血泊中,此时已近午夜,头顶上的片云,已消失的干干净净,天若明镜,映射着人间的诸世诸象。
此时,于尊走出殿外,那门中的长者,却眼含一分笑意,依旧静坐在大殿首席。
暗影斑驳,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轻若雨丝,更似自然。于尊拔出腰间的源天刃,如一道流星,消失在黑魆魆的群天下。
待他再次出现时,那柄刀的刀口处,是一滴滴鲜润的血珠,啪嗒!啪嗒!啪嗒!的落在青石板上。
于尊随意的甩了甩手,而那几滴血珠,竟随着刀口,再次飞溅了出去,黑暗中,几声痛苦的闷哼,继而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可于尊却没有停下动作,他的双脚轻轻一跃,如夜枭般,直冲着苍天而去,刀剑吟风,似是鸿雁在云间哀鸣。
锋利的刀锋,似是裁缝手里的剪刀,修剪着黑夜的轮廓,那些脚踩在瓦片上,蹙急的脚步声,此时在耳畔,更似是夜里的一场雨。
滞立在长风中的于尊,手中的利刃,折射着明月清冷的光,他张开了双臂,继而飞扑向大地。
而此时,轻盈的雨丝,尾随在于尊的身后,就恍似他是那云间的龙王爷,掌控着欲念里的沧海,更掌控着茫茫长夜中,这场劣迹斑斑的暴雨!
雨势渐大,这场雨与人间的雨不同,每一颗雨珠中,都是一个不凡的世界,这更似是人间的幻术,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雨珠也是这深夜中,锋利的兵器。沐浴在暴雨中的于尊,狭长的双眼,似一双锋利的弯刃,内里激射出的光,令人避之不及!
道道流光,异彩纷呈。他如夜枭般,喙子里衔着的乃是烈血。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暴躁的尘埃,也渐渐地安分了下来,他方踱步走入大殿中,笑吟吟地望着殿中的老者,道:“杜长老,倒是盛情招待我等啊!”
随之,于尊狭长的双眼间,激射出一道亮的骇人的厉芒。言笑间,眼底已多了一分杀意。
杜叶笑着,轻轻地拍了拍于尊的臂膀,眼含深意,道:“于英雄!可知这城里皆是关于你的传闻?”
于尊一愣,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一脸刻薄的笑意,道:“难道不是叶长老走漏的风声?”
杜叶将酒盏里的酒满上,笑道:“于英雄,我这酒盏里的酒,你敢喝吗?”
杜叶轻轻地晃着酒盅,讳莫如深地望着于尊。
“哦?这酒盏里的酒,难道有毒?”于尊笑着,将那杯酒饮入肚腹。
辛辣的滋味,倒是令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稍微暖一些了。
“于英雄既如此信我!却还枉以为老夫乃是背信弃义之人,岂不矛盾?”
杜叶把玩着手里的酒盅,眼神则瞥向了殿外。
而此时,一身披华袍的女子,慢慢地走了进来,杜叶笑道:“此女名为柳诗诗,姿容如何?于英雄!”
于尊哈哈大笑,随之将手中的酒盏,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眼神愈发的幽暗了,“杜长老!可是在玩弄于尊?”
女子倒是未受惊扰,“英雄!诗诗在凡世时亦有一个名号——仙仙!”
于尊心底倒是一愣,“哦?仙仙?那岂不是说,你正是他寻找的人?”
于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锋利的眼神,仿似能够将那女子的灵魂穿透,可这柳诗诗依旧笑颜相对,倒似是不忌于尊眼中的厉光。
柳诗诗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他常披一件素衣,更似是那逍遥快活的书生!”
“此事有待商榷!”于尊接过杜叶手中的酒盏,再次将烈酒一饮而尽。
稍歇,遂又笑道:“那今夜这些刺客,难道不是奔着于尊而来的?”
杜叶笑道:“不错!他们乃是奔着诗诗而来的!说到诗诗的身世,也正是他们追杀诗诗的根本原因!”
望向门外,广场中央,已经聚满了人。除了那些还未从辟谷中醒来的老怪物,这座顽城中,该醒来的强者,都已醒来了!
雨声悲戚,更平添了这片长夜的一分索寂与苍凉。
于尊歪着头,细细地打量着柳诗诗,柳诗诗的脸上,始终挂着一分笑意,略施粉黛,姿容已是倾国倾城。
只是较之凡间的女子,柳诗诗的身上,总有一股出尘的气息。说到底,此地并非人间!
想到白衣书生,于尊暗叹了口气,自己又如何佐证柳诗诗和杜叶的话,到底是否真实?
突然冒出的柳诗诗,无疑是一道闷雷。
若是杜叶所述真实的话......
那么,这几日,来门上袭扰的人,也定不会少了。
杜叶幽幽道:“方才,碧落把你当成了炼魂崖的人马,倒也颇有微辞。”
炼魂崖......
于尊在心底默念着这几个字,平淡的眼神里,却似在吞吐着万千刀剑。
“这炼魂崖?可是人间势力成就的门派?”于尊轻轻地揉着脑门,如有所思地说道。
杜叶笑道:“是!创始人乃至后辈,皆是凡人!”
“这倒有意思了!”于尊脸上亦多了一分笑意。
“于英雄!说句不中听的!可勿要怪罪老夫!”杜叶压低了声音。
“哦?你尽管说便罢!”于尊反倒是十分豁达,满是笑意的脸上,也尽显轻松。
杜叶稍稍凑近于尊时,才闷声道:“于英雄,你身上的道法,可是密宗所传?”
于尊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密宗牵扯到了佛家,与于尊有何关系?”
杜叶哈哈笑道:“老夫只是稍微提一下,于英雄不必在意。”
于尊愈觉杜叶的古怪,遂笑道:“杜长老,我于尊与那炼魂崖,没有半分联系!”
杜叶仰头大笑,道:“老夫自是知晓!于英雄又何必解释呢?”
此时,于尊方觉,自离开三岔幽罗界之后,在这漫长的路途中,他也确是不止一次的遇见僧人,而进入那十九层世界,亦是因僧人引导。
自己似乎与佛家之人,有着难以断续的联系。
如今,杜叶提起了密宗,于尊的神识,也渐飘渐远了。
杯中的烈酒,已无人斟上,外头的明月,依旧高挂长天,于尊轻叹了口气,喝道:“杜长老!可是饮的痛快?”
杜叶笑道:“于英雄!这酒下吐得可是真言呐!”
“岂不更好?杜叶!来,再与我饮上三百杯!”立在大殿内的一处角落里,凌的眼神,尤为锐利,她的手始终扣在自己挂于腰间的长剑上,一脸冰冷之意。
立在殿内,杜叶左手旁一方桌案前,柳诗诗自饮自酌,倒似在排遣苦闷。
“于英雄!长话短说!你确与密宗无些联系?”杜叶直勾勾地望着于尊,锐利的眼神,更似是秃鹫的喙。
于尊笑道:“这一路走来,倒是不乏僧人!”
“那密宗的传承者,本就不是凡间之人,却在数百年前,自幽冥地狱,逃到了人间!”杜叶微眯着双眼,深深地叹息着。
“哦?若是我猜的不错!密宗在凡间亦有着诸方势力?乃是他们的同党?”于尊摇晃着酒盏,若有所思道。
“确是如此!于英雄!”杜叶将腰间的长剑,重重的在桌案上一扣,那剑锋上有一股瑞光,倒恍似超凡脱俗般。
在那柄剑锋的映照下,杜叶的双眼,亮的骇人!
“这密宗可与诗诗姑娘有些联系?”于尊思虑周密,眼神虽略显得钝重,却令人难以承其重。
杜叶拍了拍手,朗声大笑着,“于英雄,果然不是凡人啊!于英雄高明啊!”
于尊皱了皱眉,道:“无需如此!长话短说!”
柳诗诗身体一颤,脸上顿时挂满了泪珠,哽咽道:“于大哥!小女的爹爹,乃是长青门的掌门,数年前,爹爹以及门上之人,皆惨遭炼魂崖的迫害而死!”
遂又道:“而小女则是因夫君的搭救,而苟活到现在!可小女又该去何处倾诉这心中的哀愁?”
此时,杜叶笑着打断了柳诗诗的话语,继而又道:“长青门中,有一本武学典籍,在江湖中颇有威名!因觊觎这本古籍,长青门才惨遭炼魂崖灭门!”
“如今这门道法,传至诗诗手中,也依旧是江湖中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杜叶笑着,一脸无奈。
“可天下人不知的是,那本古籍随着门内之人的枉死,便已消失在了江湖中,却从未经由诗诗的手上!”柳诗诗脸上泪痕未干,却又覆上一层。
“难道炼魂崖,乃是密宗在鬼界的门面?”于尊所有所思道。
此时,杜叶眼中的光,亮的骇人,他大呼道:“于英雄,果然是少年一代的表率!”
第八百零二章 再见难解遗憾
于尊皱了皱眉,渐觉事态的严肃性。他望向殿外,此时依旧是斑驳夜色,烛火轻轻晃着,青烟袅袅。
大殿中,更有杜叶招来的青年弟子,舞着长剑,渐入佳境!似乎,那些已然断了气的青年修士与其无关,这更显的这方世界的冰冷、残忍。
酒盏里的酒水,渐显薄凉,此时,小笙从殿外闯了进来。
杜叶一惊,神色在刹那间,更似川剧变脸,从一开始的高傲自得,到现如今的沉默、谦卑。看起来竟恍似两个人一样,是彻头彻尾的转变。
在小笙的眼底,杜叶像是空气,被她搁置在了一旁,她走向于尊,将摆在桌案上的一盅酒一饮而尽,方喝道:“于大哥,我替你喝了这杯酒,你便随我去罢!”
于尊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了甚么!
可看到小笙眼底焦急的火光,便感事态不妙。遂起身,将那长袍一甩,尾随在小笙的身后,向殿外走去。
此时,柳诗诗惊魂未定,喃喃自语道:“这少女又是何人?”
杜叶皱了皱眉,片刻后,才吐出一言,“此女不是凡胎!”
尾随在小笙身后的于尊,慢慢地捏紧了双拳,他业已料定,定是有不凡之事,等着自己解决。
沿街的客栈里,此时,尽皆亮着一片蹙急的烛火,只是那昏黄的烛焰,此时却已变得凄白一片。在坊市间游走的百姓,动作也变得僵硬无比。
于尊手底握紧那柄黑铁弯刃,一脸肃穆,在前方引路的小笙,身法灵动自然,看起来倒不似是一位少女该有的道法,这更像是修炼数百年的体术,超然世外!
尾随在小笙身后亦步亦趋的于尊心底渐觉惊震。如今的小笙,已与初识时的她,有着天壤之别。
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甚么?难道真的是因为血脉觉醒的缘故?
城池外,竖立着一片片赤色的塔,塔尖锋利,更似是饮血的刀锋。眼见此境,竟震得于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萧条的雨幕下,小笙在前方引路,脚尖不曾触及过地面,那些青涩的雨珠,更像小笙清澈的瞳子,一闪一闪的,bulingbuling的!
山野下,赤色的塔,塔底已被荒草遮掩其中,成千上万的塔楼,究竟意味着甚么?
此时,杜叶和柳诗诗,亦出现在了此地,尾随在杜叶身后的则是一群宗门内的青年弟子!
于尊皱了皱眉,“杜长老,又为何要带着一帮累赘前来?”
宗门中人,多是年轻气盛的青年,闻此言,脸面自是挂不住的。遂从腰间拔出刀剑,欲与于尊试比高下!
于尊仰头大笑,突兀间,眼神变得锋利且孤傲,他轻轻地屈伸着手指,数条血光,自指尖瞬间迸发而出,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招,便让那些本性狂野的青年,倒在了地上。
杜叶皱了皱眉,脸面自是挂不住了!
可他更晓得此时站在于尊身旁的女子与那站在那片旷野间的少女的厉害,况且那黑暗中,似总有一人潜伏其中!
小笙皱了皱眉,眼底更是空荡无痕,她自是瞧不过这所谓的宗门,因小笙身后的势力,是杜叶难以想象的!
而这也正是杜叶极为忌惮小笙的原因。
不知何时,荒草间,幽幽走出了一位白衣书生,书生的脚法轻盈,不知不觉便已立在了于尊身后。
白衣书生眼神中,精光闪烁,更似是一道道锋利的剑芒,他偶尔会瞥向杜叶的方向,但,跟在杜叶身后的柳诗诗,却似未闻般,故意不看向于尊这畔。
白衣书生笑道:“于兄,没想到兜来转去,还是在这里寻到了你!”
自白衣书生显身的前一刻,于尊便已感知到了白衣书生身上内敛的气息,又或是白衣书生是故意暴露给自己的!
“这里有你找的人吗?”于尊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站在杜叶身后的柳诗诗。
白衣书生皱了皱眉,声音沉闷,道:“似又不似!”
“哦?难道有诈?”于尊瞥了一眼柳诗诗和杜叶。但见两人脸上没有异色,却甚是平静。
白衣书生幽幽道:“于兄!她是仙仙不错,但她的身上还有另一种气息!”
另一种气息?
于尊一愣,喃喃自语道:“难怪我的心,会如此不安!”
望着柳诗诗白皙的容颜,娇柔的玉靥下,似隐有神鬼之态!
于尊哈哈大笑着,从腰间拔出黑铁弯刀,锋利的刀芒下,于尊却在溅血而笑!
“杜长老!你该怎么解释?”于尊舌尖轻轻地舔舐着刀锋,眼神里的光,也愈发的璀璨了。
原来,他笑起来的样子,竟是如此可怕!
凌皱了皱眉,小笙呆呆地看着犹如魔尊一般可怕的于尊!
“天元哥哥,若是你看到于大哥这副模样,会不会心痛呢?”小笙捏紧了衣襟,白皙的面容,本有一分粉红,可此时,小笙的脸却变得煞白一片。
杜叶一惊,方要解释,可此时的于尊,已然立在柳诗诗的身后,于尊玩味的用手指,轻揉着柳诗诗那万千青丝,笑道:“诗诗姑娘,你也不想死在此地罢!”
杜叶叹了口气,本就苍老的面容,此刻看来,却是更加的憔悴了,他就如同一棵苍老的青擎树,尽管枝叶繁茂,可那干枯的树干上,比比皆是岁月的痕迹。
“于英雄,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啊!诗诗的灵魂,业已难回人间,若是流放凡界,便是孤魂野鬼啊!”杜叶苦笑着,望着头顶那片墨蓝色的天空,失神似的哀叹着。
白衣书生悲从心来,他的身体,幻化为无数的暗影,他从四面八方走来,就恍似那些业已消失的灵魄,再次被他召唤回来了,暗影慢慢地聚于一处。
所以,此时的白衣书生,变得再真实不过了。
或许,白衣书生只是想让柳诗诗看一眼罢了,让她看看自己依旧安好,让她看看,自己没有死去!他在强撑着,他在佯装着,他是天下最灿烂的书生,他是天下最悲苦的情郎。
他哀叹着,他哭泣着,他亦笑着,他亦感叹着,当他望向苍穹时,他的眼眶里,溢满了温暖的泪,“仙仙!我们又见面了!”
柳诗诗呆呆地望着白衣书生,她明媚的瞳子里,此时却尽是凄寂、索寞的光,所以,即使死去了百年之久,心也依旧会痛罢!
天欲泣血,大地东方,黎明时璀璨的云霞,更似是鲜血一般,殷红而又艳烈!
此时,本已沉默的小笙,眼神再次变得焦灼,“于大哥,天元哥哥,就在那片塔林间!”
于尊一愣,方才想起天元,进入那宗门前,于尊本就命碧落将天元安置在一方客栈里,此时,再闻小笙之言,方觉天元大抵是被绑架了!
现如今,业已无暇顾及白衣书生与柳诗诗了,于尊遂迈开大步,向塔林中走去,心底略有些沉闷的柳诗诗,痴痴地望着于尊,只是越看,心底的那片火,烧得便愈发的旺盛!
“好小子啊!好小子!竟敢调戏本姑娘!”愤懑的柳诗诗,怒瞪着于尊离去的方向,却又奋力地跺了跺脚。
白衣书生哈哈笑道:“仙仙!还不来我身边?”
“不!偏不!你们只是一丘之貉罢了!”柳诗诗嗔道。
杜叶尾随在于尊的身后,当然还有那帮被于尊称为累赘的宗门子弟!其中,亦不乏碧落的身影!
在黑暗中,慢慢地将形神汇聚于一处,那片寡淡的光线中,却尽是孤玉的暗影,直至,暗影彼此重叠,慢慢地勾勒出孤玉模糊的轮廓。
蹙急的脚步声,随着浮草的倒伏,而渐渐变得清澈些了。
这片赤红色的塔林,更似有禁制设于此处,可禁制内,究竟有何人被困缚此地?这倒值得思量了!
光线斜斜地打在赤塔的塔底下,杜叶的脸上,黑暗与灿烂,各占一半!于尊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杜叶,却总觉这杜叶,本就是一位诡计多端的小人!
于尊淡瞥了一眼凌,凌的眼神晶亮的迫人,她果然冲着于尊轻轻地点了点头,似已明于尊心底之意!
哈哈哈!
于尊的笑声里,却尽是驰骋沙场的傲慢与从容,可他杜叶的心底没有啊!他愣了愣神,遮掩住内心的惶恐、不平!
站在杜叶面前的于尊,可是一位鲜衣怒马的赤血少年!望着于尊的背影,各自的心底,有着各自的思量!
在白衣书生的眼底,或亦有此间的灿烂罢!而在柳诗诗的心底,那些往事,如海浪般,在心底蹙急的翻涌着,就恍似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就回到了那些青春灿烂的岁月!
凌皱了皱眉,只是,眼中的温情,却也从未褪去,站在于尊身后的凌,呆呆地望着少年挺拔的身影,看着看着,眼神便有些痴了。
凌握了握剑柄,可内心却如一片沧海,在疯狂的翻涌着,直至一道道激浪,冲着群天而去。只是那层浪花,落下时,却又是一分失落。
他不是你一个人的!凌!
她愣了愣,望着苍穹,自己的耳畔,却恍似有人在低声对她诉说,可她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茫然四顾的凌,心底不似曾经那般平静了。
现在的她也会偶尔惆怅,原本寡淡的内心,有时候也会拂过千丝万缕的忧愁,那些青春里的未曾做过的梦,如今才渐渐的到来了。
风起云涌的世界,总需要他一个人去面对罢!
凌沉吟着,追随在于尊的身后,疾速地冲着那片赤色塔林,踱步而去!
于尊总觉此地,不甚太平。自昨夜宗门内被人侵袭的那一刻起,这片世界便已然不再太平了。
于尊亦想起了在那雪雾森林中发生的诡事,在一滴雨珠中,他仿似看到了整个世界,而也是自那一刻起,他的心底便有了一则夙愿!
我定要寻到大道的本源与法则的起始!
他心底定下的目标,是定要实现的!可他的目标,却犹似将整片幽罗界掀翻一样,至少要掀翻一半,才能找到自己想要寻觅之物!
如今,幽罗界已处在了毁灭的边缘,却是因法则的缺失以及大道的崩溃所致!
于尊来的也正是时候,如今的这片天下,乃是幽罗界与凡间一同起舞的岁月。
在他的意念里,有两重概念相互叠加着,那便是“密宗”与“炼魂崖”。
可在此处,他又会遇见什么呢?
于尊的意识逐渐模糊,是自靠近那座赤金色的高塔时发生的事了。
那片赤色的高塔间,也唯有一座赤金色的塔!这座赤金色的塔,与那些赤色的塔,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于尊还未发觉他身后发生的惨状,直至空气中,充满了血腥气,直至那一声声哀嚎,默默地点燃了上苍的愁容,于是,天瞬间便暗了下来。
当于尊回头时,凌一脸惊诧,因此时,于尊的瞳子,已经变成了紫金色,是即将化鬼的征兆!
可少年的眼底依旧含着一分笑意,似在安慰凌。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直至,身后的青年弟子,皆被厉鬼附身,直至他们满身的血肉,如同淤泥般,从骨骼上慢慢地褪去,直至青色的骨骼,渐渐被长风吹得惨白一片。
不多时,这片世界,业已是幽罗之象!
杜叶一脸惊诧地望着于尊,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于尊竟没有被恶鬼食灵!杜叶的面容,变得阴森可怖!
直至,那暴戾的气息,将他身上的黑绸缎炸的稀碎!露出惨白惨白的胸膛,面容更是变得如同厉鬼一般,只剩下了一片凄冷的笑意。
“是我杜叶失了思量!你的体内,竟负有鬼气!今日,我便让你死在此地,如那天元一样!”杜叶的身上已变得干枯一片,胸膛露出青色骨骼,而骨骼上覆着的血肉却已然干瘪!
这是一片惨象,却如此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而此时,白衣书生的面容,亦变得难堪了许多,因他怀中的柳诗诗,此时业已化为了一尊厉鬼!
可如何才能下得去手呢?
仙仙!其实自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两的故事,已然结束了。可我的内心,依旧心存侥幸,我以为你还会回来的......
化为厉鬼的柳诗诗,已然失去了神智,便是连那白皙绝美的容颜,此时也尽变得惨白一片,她的口中露出了利齿,她的唇间,含着殷红的血珠。她一口咬在了白衣书生的脖颈上。
直至,白衣书生再次化为一片暗影,暗影漫天漂泊,望向天阙时,却恍觉,到处都是白衣书生的身影,他竟化为了万象!
白衣书生叹了口气,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的身体,犹如枯黄的叶片,轻轻地落在了泥淖中,当他再次站立起来时,他的瞳子里,是一片傲慢的光。
他重生了......
嗜血的刀锋,从杜叶的身畔静默的路过,此时无声胜有声,刀锋溅起了一片片血浪,就恍似一片泛着白光的沧海。
只是,光却惨白的吓人!
杜叶站在血瘀中,他的头顶接引了头顶上那片凄白的云层,熊熊血浪,犹如被点燃的火烬,直直地融入到杜叶的体内。
此时,漫天皆悲!
一生中,满是潦倒的岁月,再次被演绎了一遍,之后,是一遍又一遍,就恍似梦中。
杜叶再次站立起来,他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风尘,实际上他的指尖,已经深深地嵌入到那片干瘪的血肉中。
他抽回沾满了血渍的手指,放在嘴里轻轻地舔舐着,他的嗓子眼里,咕咚咕咚的似在吞咽什么。
他满足的笑了......
白衣书生手中的长剑,刺穿了柳诗诗的喉咙,模模糊糊间,柳诗诗的瞳仁在那一刻,变得晶莹无比!
她呆呆地望着白衣书生,最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可她依旧拼尽了全力,发出了一声模模糊糊的声音,“夫君......”
白衣书生难受地阖上了瞳子,他甩了甩长剑上的血珠,冲着于尊挥了挥手,便再也没有回头。牙齿紧咬着下唇,凄笑道:“于尊!江湖再见!”
这一切,于尊皆看在眼里,而那本江湖中盛传的古籍,或许也仅仅是杜叶编撰的一个故事罢了。可若是真的,那接下来的时日,定还会有人不断地骚扰自己罢!
此时,于尊手持着黑铁弯刀,一脸冷漠地走向杜叶,他紫金色的瞳子里,充斥着一片漫天漫地的鬼气,他用白纱轻轻地擦拭着那柄雪亮的弯刃,眼底是一片不羁的笑意。
“杜长老!就让于尊来领教一番,你的绝世功法罢!”于尊嗤笑着,怒骂着,将怀中的那柄利刃,竖在自己的眼前。
只是瞬息间罢了,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当他再次出现时,手中的那柄利刃,竟化作了亿万刀剑,像一片风暴,疯狂地涌向了杜叶!
柳诗诗走了,白衣书生也走了,或许,原本的他们,是那么的真实,或许,曾经的他们,亦曾如自己这般情真意切!
岁月里的余烬,只需放手即可,便让那不忍卒读的故事,再一次上演一遍罢!在祈求上苍吗?实则是自己放不过自己罢了!
于尊一脸怅惘,也将心底的怒火,一同倾泻了出来,他拭了拭刀锋上鲜艳的血珠,他原本所里的方位,此时,却恍似一阵残影,慢慢地消融在了黑暗之中。
当他再次出现时,他手中的刀锋,已经架在了杜叶的脖颈处。
于尊嗤笑道:“没想到杜长老也有今日啊!”
于尊将手中的刀锋,在杜叶的脖颈处狠狠地一划,那些晦暗的血珠,像是浸透了剧毒般,腥臭的令人恶心!
可仅凭这一刀,倒也稍差火候!于尊遂准备再补一刀,可杜叶的身体,却慢慢地陷入到了一片泥淤之中,恍似与那片腥臭的泥淤合为一体......
第八百零三章 窗口
黑暗中,鬼神在哀鸣,罪恶的生命体,此时恍似从深渊中爬了出来,那亦是罪恶的深渊!
一簇簇流光,在黑暗中,更像是一种希望,一种能够从寂灭中觉醒的希望。
杜叶没死,于尊可以感受到他微弱的生命体征,但杜叶离死亡也终将不远!
赤色的塔,树立在一片荒芜人烟的平原上,小笙紧紧地捏着衣襟,这时的小笙,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的内心极为惶恐,她是怕了,她怕她的天元哥哥,会有任何的差池!
若是,天元哥哥不在了,小笙也会陪哥哥一同离开的!
于尊的双眼,变成了紫金色,这是化鬼的征兆,可于尊一点都不慌,反而,脸上尽是坦然。
凌手中握着一柄长剑,那柄长剑一直被她反手握着,掌心也渐渐变得温湿,多了一层层冷汗。
你可定不要出事!于尊!
凌看似薄凉,且十分的傲慢,可当她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时,她也是一个性情和煦的女子!
一脸冷漠的凌,一直在等待于尊的下一步动作。只有于尊先行一步,她才会知道该怎么做。
她倒不似当初的她了,她也不再是那个性情高傲的女子,她只是沉默地尾随在于尊的身后,待他需要自己时,自己便会最早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白昼里的光景,在夜色下,渐显得迷离,只有一层孤独的轮廓,将这个世界,慢慢地诠释清楚。
黑暗中,鬼神莫测,杜叶的气息,就一直在于尊的耳畔徘徊!杜叶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杜叶才真正的明白,何谓幽罗界。也只有他才会知道,何谓幽罗界的法则!
沉默一直在向黑暗深处延伸,一直延伸到无法穷极的时候。
于是,世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空洞、苍白、略带着一份沉闷!
凌怔怔地望着苍穹,直至那些身披紫金绸缎的夜行人,慢慢地从高天上,一步一步的走下来!
他们的瞳仁里,如于尊,呈现着一片紫金,他们有自己的语言,就恍似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们来自哪里?他们为何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直至,他们躬身单膝跪在小笙的面前,那一刻,不仅仅是凌心底感到惊讶,便是连隐逸在暗处的孤玉也觉得此事蹊跷!
越来越搞不清楚了,小笙的身份,究竟是......
满目疮然的世界里,定藏有神迹,自于尊踏入这片世界时,他的心底,便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而且,他也不止一次说过,他要到法则的起源,以及大道的源头。
小笙却无意理睬这群人,直至大雨过后的泥淖里,突兀间,出现一个满是血瘀的老者,森白的牙齿,衔着一片黑暗的血渍,他咬牙切齿地目视着于尊,恍似要将于尊活活地撕了。
小笙皱了皱眉,柔夷指向站在泥淖间的杜叶,自天上而来的数人中,走出了一个面目阴狠的青年,不见他拔剑的动作,却看到了杜叶死亡时的惨状。他死的太没出息,也死的太恶心了。
直至森白的骨骼,在冷冽的长风中,化为一片碎屑,直至浓黑的血水,慢慢地蒸发成一片清气。
此事已了,可于尊的心底也自此多了几个概念,炼魂崖与密宗!
那是更加强大也更为隐晦的宗门势力,于尊的心,无法安静下来,就只是一直在扑通扑通的狂跳着。
可,眼下的局势,自己的心底也依旧不甚清晰,他有时候也会作想,密宗和炼魂崖的势力。是否早已渗透到这片世界了。
就比如天元,就比如小笙,就比如那消失已久的碧落,是否都与密宗以及炼魂崖有一分联系呢?
无法判定,心底很难做出决断!
因世事太过繁复,这不是人间,但较之人间,这方世界,更加神秘,也更加诡异!
凌一直都站在于尊的身后,不论于尊去哪里,她更似是于尊的影子,对于尊,她可以说是不离不弃!
在于尊的心底,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在凌的身上,他似乎找到了某些被自己弄丢的光阴,也深深地记得,那些曾经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的女孩儿,就一直在思念,一直在惦念!
可有时候,就是无法将某些话,直白的说出来,就恍似心底有一方禁制,将自己牢牢地捆缚在一方角落里。
如今,于尊在小笙的眼底,找到了那些熟悉的情绪,小笙亦如自己,心底住着一个永远也不会被自己忘记的人。
小笙是在夜里走路,她想要的光明,只有一个人会带给她,那个人是天元!
如今,小笙也再次走入到了一段至暗的时刻,这次,是一个少年带给她的光明,少年的名字叫于尊,看起来比她也大不几岁!
那些被遗弃的时光,再次在彼此的心底,闪闪发光。因自己就是那夜里的星辰,因自己的灵魂,日月可鉴!
杜叶死了,当碧落再次出现时,她一个人站在一座赤金色的塔下,她的眼神发直,秀气的脸上,挂着一份清浅的笑意。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宗主,你也该醒了!”白皙的柔夷,轻轻地摩挲着塔壁,光秃秃的塔,没有任何装饰物,就恍似自然而为的一件艺术品,就恍似一片礁石,被海浪腐蚀后形成的固定姿态!
碧落的身影,犹如一片清澈的涟漪,在漫天白光下,涟漪随风轻轻地荡开了,明媚的瞳子里,绽放着大片大片的红莲。
所以,碧落与杜叶并不似同宗之人,杜叶的死,似乎是一种预兆,是幽罗界大乱的开端!
那时的碧落,在杜叶的眼中,不过是一个外门弟子,如杜叶一般的厉鬼,在幽罗界比比皆是,自离开雪舞森林后,一切已经面貌全非!
而水珠中的世界,以及枯叶上的大山大川,却依旧固执的停滞在于尊的内心深处,从未褪色!
他不禁感叹,这片世界,太过稀奇,也太过神妙,可这是幽罗界,一方鬼神出没的世界!没错!除了鬼!还有神在!
原始的造物者,或许早已离开,这方残缺的世界,缺失了法则与大道的存在,距离毁灭也行将不远了。
可趁此机会,若是得到了幽罗界的法则的起源与大道的源头,那得道者的武学境界,定会成倍的增加,那是难以估量的成就!
赤金色的塔底,碧落的身影,愈发的清澈,如涟漪般,慢慢荡开的身影,最终与黑暗和光交融在一起,那一刻,碧落恍似身负自然之境,而那也是于尊追求的法则!
当初的唤自然也正是处于自然之道!痴迷武学的于尊,若是发现碧落身上的道法,定会大惊失色罢!看似笑靥清澈的碧落,实际上并不简单!
或许,唯有于尊发现了她,也或许是碧落故意将自己的身影,暴露给于尊的!总之,那时的碧落,脸上虽挂着一抹愁容,但笑容亦是纯粹,落落大方的!
凌手中握着一柄长剑,隐在暗处的孤玉,亦慢慢地走了出来,他的瞳子亮的骇人,他是幽罗界的一级王权掌权者,他本就是幽罗界中的帝皇一脉!
自孤玉出现的那一刻,这片古老的大陆上,一些鬼怪,也随之慢慢地醒来了,群雄与天下共舞,谱写出一章华丽的章节!
这方世界,共有九级王权掌权者,而孤玉也不过是一级掌权者罢了,在上古时代,幽罗界或有第九级王权执掌者的存在,可随着岁月的流逝,某些概念,也渐渐的在人间淡去。
或许,达到第九级王权执掌者的地位,便是形似幽罗界造物主的存在!
上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这方世界早已破败不堪,或有人度日如苦芥,或有人安享岁月静好。
至于,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几级王权职权者,恐怕要请教上苍!
可,在于尊的意识里,至于密宗和炼魂崖,究竟是不是也包括在王权的势力范围内,恐怕,即便是孤玉,心底也不甚明晰!
小笙的追随者,是一群武学不凡的人,若是在凡间,他们任其一人,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可,在幽罗界,变数如此之多,于尊也不好判定他们的高下!
但在凌肃穆的眼神里,足以见得来人不是凡胎,就如同杜叶之前评论小笙时所说的那句话!
逆光处,是一处赤金色的塔,而眼下的世界,却依然被一片黑暗包容其中,就只是在那座赤色高塔下,光似流水,波光涟漪,极其的柔滑。
高塔释放的光辉,在塔顶处,有一个聚点,相信高塔的顶部,定有神韵!
苍茫的天际,是墨蓝色的长空,在雪舞森林时,那片世界处于终日的黑暗中,不见日出,不见日落。而自离开雪舞森林后,这方世界,更接近于凡界,有星辰,有日月,有明媚的朝阳,有昏黄的夕阳!
此时,于尊手扶着高塔,他体内的力量,流逝的太快,这座赤金色的高塔,竟然能够蚕食修武者的内力,于尊有苦说不出,可凌和孤玉,也向这边走来了。
于尊欲要提醒,可现如今,他的体内,似被人下了一道禁制,他的面部僵硬,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他越是焦急,他体内的内力,便流逝的越快,他撑不下去了,他欲要倒下,可就是有一种陌生的能量在支撑着他,让他依旧能够屹立在原地!
于尊的双脚,更似是踩在了一团棉花上,直至,他的意识略有些清醒了,他才恍悟,自己已然不在地面。
偌大的窗口,内里是一片澄蓝色的晴空,他已接近塔顶,而塔顶处,有一扇窗户,就如他所见那般!窗户面向东方,在一片清澈的微风里,开开合合。
于尊看到坐在那扇窗户前的男人,男人的眼神澄净,像一片碧蓝色的湖泊。身上干净的气息,像是清晨时,伴着朝阳醒来的微风,男人背靠着一片蓝天,房间内,似乎接引了另一方世界!
偌大的世界,却被一方逼仄的房间容纳了。
而于尊的心底,亦十分的清晰,至少在意识渐渐模糊时,他的思想,依旧清醒,思想通达的乃是灵魂,而意识则是连通的身体,可能这片世界,也拥有属于自己的法则罢!
只是偶或,于尊的心底,会有些遗憾,因为,他并没有找到天元,他以为天元本该在这里的。他的眼前,浮现出小笙满脸的泪水,看到小笙痛苦欲绝的面容。
风慢慢地遮掩了这片世界,至少在那些黑暗的潮汐涌来前,于尊甘愿相信阳光与天空的誓约!
窗户里的男人,双手遮掩着面目,但依旧难掩他心底的悲怆,泪水顺着指缝,慢慢地溢了出来,直至,他身后的那片世界,变得凄寂无光,光阴变换,男人的身后,突兀间,绽放出大片大片的红莲。
碧落清秀的容颜,似一副山水,充满灵气。碧落站在那片红莲中间,而男人一脸忧郁,静坐在王座上,他不曾笑过,时光打马过后,他的眼神,滞留在赤塔外的世界!他的双眼,就是一扇窗户!
即便,某些话语已经到了嘴边,可于尊的口齿,却不甚清晰,只有与他意念重合的人,才知晓他想要表达什么,于尊的声音,像被一层厚实的被褥,蒙在其中,无法出声,就像一头悲伤的小兽。
于尊一脸惊讶,因碧落的出现,因此时的碧落,已不再是当初的她了,碧落在看着自己笑,很美很美的笑容,她指着自己,又指向身后的那片红莲,似有隐喻!
于尊怔怔地望着碧落,碧落的指引,恍似光明赋予了光阴更加生动的形象,于是,世间多了更多瑰丽的画面,于是,天空拥有了飞鸟的自由!
恍恍惚惚,更像是做了一场梦,而今,这场梦,已经醒了过来。于尊一脸错愕,那扇窗户里,是一方更加巍峨的世界!
这本就是世界相互叠加的结果,因幽罗界的大道根基不稳,因法则的缺失,因那些纲领上已经落满了尘埃,因天空已不再明亮......
第八百零四章 我是谁
望向那扇碧蓝色的窗口,那里面就恍似有接引自己的神灵,于尊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塔身,那是岁月的质感,苍凉而又青郁。
这片世界,本就是虚妄的,是多维度的世界,是世界与世界相互重叠后,形成的新世界。
窗户内有什么,或许是一片碧海蓝天,正如自己所见,也或是一片焚烧着黑血的焦土。总之,法则与法则堆叠后的世界,本应是规整的,可此时的这方世界,却因为某些法则的缺失,看起来乱七八糟的。
或许,在上千年,乃至上万年之前,它亦是一方规整的世界罢!如今,随着岁月的流逝,这方世界,大概早就缺失了神灵的尊位,恶鬼横行的幽罗界,真正的成为了一片凄惨世界。
小笙站在塔底,她的双眼红通通的,可她或许不知,在离她不远的那扇蔚蓝色窗户里,有一个男人,正掩面哭泣。
可没人知道,男人为何会恸哭,亦无人知晓,在小笙心底至深的那方角落里,究竟是不是只剩下了天元一个人的席位。
于尊的身体,变得极为的缥缈,因他紫金色的瞳仁,因此时的他,已渐渐地趋向于鬼灵。
在人间,他是一个正正常常的少年,在魔界,他或是一个血统纯正的魔族少年,他拥有着数不尽的兄弟、姊妹!而此时,在幽罗界,他亦入乡随俗,灵魄渐渐地趋向于鬼神之态。
因他体内有一方鬼泉,而大部分人不知的是,自他方进入狱界之时,那方鬼泉便已然出现了。
如今的于尊,是鬼,是在黑暗中随风起舞的孤独少年,他渴望光,渴望机会,渴望上天会给他带来恩惠,可此时,他的身边,空无一物,他又该向谁诉说呢?
天气很明朗,与他幽暗的内心,是两种不一样的格局,如今,那扇窗户内,有着更加明媚的光阴,有着更加湛蓝的天空,那是一方不一样的世界,是燎原的火光,点燃了瞳仁里的希望。
生命盎然,而坐在那把王座上的男人,是一个身体瘦削且高大的青年男子,他掩面哭泣,可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哭!
碧落站在一片仿佛赤炎般的红莲之中,碧落被红莲包裹着,就如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可那时的风,并不寒冷,在碧落火热的内心里,又会隐匿着一个什么样的梦境呢?
红莲在灼烧着,碧落指着她身后的那片红莲,望着于尊,安静地笑着。
于尊的神识,也渐渐的模糊了,小笙的声音,似乎犹在耳畔。只是那片声息,已变得越来越微弱了。就仿佛浮草被清风吹过时,所产生的声响。
在凌和孤玉的眼神里,那片赤金色的高塔,已然变得氤氲,是被清晨时的一片水汽笼罩其中,似又不似!
天空是暗蓝色的,总之,这已不是那片沉重的夜色,天空渐渐明朗,心情自然也好了很多,可在凌紧皱的眉毛间,也依旧挂着一抹愁容。
寡淡的风,渐变得锋利,而此时,于尊恍似做了一场深沉的梦境,他看到在一片深渊中,生长着一片片如烈火般的红莲,他看到一个女子站在红莲间,手中却握着一柄锋利的长刀,只是那柄刀却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那个女子,不正是碧落吗?
她在看着我笑,她好美好美啊!可她在笑什么呢?为了什么才会绽放出如此灿烂的笑靥呢?
红莲如烈血般,在热烈的绽放着,碧落笑吟吟地望着于尊,眼底是一片简单而又纯粹的光,“我们又相见了!”
于尊愣了愣了,他的思绪,慢慢地飘出了好远好远。
红莲......女子......
当迷惘的眼神,渐渐变得清亮时,他一脸惊异,可他仍旧不敢肯定,事实的真相,是不是如他心底所想。那个莲花化作的女子,曾经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可那时的莲花,却是一片青莲。
那个女子,似乎一直隐在于尊的心间,可他又找不到女子的所在,那些不见的日子里,她究竟去了何方,或者说,碧落去了何方!
妖艳的红莲,只有在这片世界,才会绽放的如此热情罢!天空泛着一片白光,在于尊还未梦醒时,碧落的眼神,如一片清澈的潭水,清可鉴人!
她笑吟吟地望着于尊,道:“想起我来了吗?”
于尊怔怔地点了点头,却又恍恍惚惚地摇了摇头,嗓子眼里,吞下了一口苦涩的唾沫,闷声道:“我分不明白你还是她!”
碧落笑道:“干嘛要分清呢?说不定我们是同一个人!”
直至那些已渐渐苍凉的故事,又一次在眼前,重新回放了一遍,直至那些夙兴夜寐的梦境,再一次清晰的展露在自己的眼前。
岁月如此荒唐,可自己却依旧相信深情。
虽然与那莲花化作的女子,似乎也没有太多的交际,但好似,当自己遇到危险时,她会出现!
如今的碧落,指着她身后的那片红莲,或是在遥指着岁月的深情与挚爱!
梦渐渐地醒来了,于尊依旧站在那片窗口,他的眼前,也依旧是那个掩面哭泣的男人,他的心底一时恍惚,他一脸错愕,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那个男人的面部轮廓,竟然与自己如此相像,男人是谁?难道苍天又在欺骗自己?
男人哭的好伤心啊!
这时的光景,就如同当初雪琪儿身死的那一刻,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不是今后的自己?他宁愿他的猜测是错误的!因为,看到男人悲痛欲绝的模样,于尊的心恍似要死了一样!
岁月褪去坚硬的壳,露出它闪闪发光的内里,于尊慢慢地推开了那扇窗户,赤金色的高塔,在小笙的眼底,渐渐变得清晰,她揉了揉瞳子,她看到于尊的身体滞在半空。而立在小笙身后的神秘人,眼底却露出了惊色!
他醒来了吗?上千年前的传承,要实现了吗?
凌和孤玉没有犹豫,他们一步跃上高天,而小笙的身后,追随着几名神秘人,亦踏上了塔顶!
蔚蓝色的窗户,掩面哭泣的男人,当男人消失不见时,那些沉痛,那些压抑,竟一并出现在于尊的心底,那种感觉即便只是出现在于尊心底短暂的一刻而已,可他的心,却恍似被撕裂了一般,痛的他弓下了腰!
于尊捂着心脏,单膝跪在地上,“这是未来,上天赐予我的惠泽吗?”
是?还是不是?
湛蓝的天空,犹如清澈的海洋,于尊还是选择推开那扇窗,他跃入其中,而那些疼痛,也在那短暂的一刻间,消失不见了。
凌和孤玉没有丝毫犹豫,亦跃入其中,小笙怔怔地望着那扇窗口,面容悲戚,道:“天元哥哥,你在里面吗?”
也终是选择了与凌和孤玉相同的路,小笙亦跃入其中,而立在她身后的几个神秘人,亦随之消失不见了。
窗户的那边,是一片赤色的海,沧海浮动着赤浪,疯狂地涌向云霄,这片世界是崭新的!至少相较于雪舞森林来说,这片世界,犹是年轻的!
这片世界,被统归于一种法则,于是,这里的风,也极为的和煦、自然!
这是一片赤色的世界,沧海是赤色的,大地是赤色的,那些高山,那些平原,那些丘陵,那些盆地,却皆是一种色彩的!
但天空却是碧蓝碧蓝的!偶或,当一阵风吹来时,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
那片赤色的海,忽然间,也会露出一片湛蓝色的轮廓。那风轻轻地拂过整片陆地,慢慢地,一座座赤金色的城池亦出现在几人的面前。就恍似那片城池是生长在风中的!
海洋偶或会呈现出一片碧蓝色,那些赤金色的城池,坚硬的砖石上,也总有光影变幻,这或许正是这片世界的法则罢!
是风中的世界!
佛门中的事,在这片世界,更显得盎然,那些游走在风中的诵经念佛声,令于尊的精神大震。此时的他,慢慢地将这方世界与密宗联系了起来。
或如他心底猜测的那般,密宗若是真的出现在这方世界呢?
白日里,世界虽被光线充斥,却也总有光线照顾不到的地方,在那些暗影中,总似有些高人,在其中沉眠。
孤玉的出现,意味着幽罗界的正统力量,已然出现在这片世界上。而那些沉睡中的武道高深者,或会因孤玉身上的气息,慢慢地苏醒过来吧!
是凌!是孤玉!是小笙!
如今的于尊,仍不明晰,他们其中一人的武道,究竟有多么的高强。他们都是一群高人,而离开的混世魔、李云生、昶廖等人,武境高下,他亦不甚深知!
在于尊的意识里,与他同行的人,皆是一群怪物,一群偏执于武学,甚至到痴迷地步的怪物!
说到底,正常人又岂会与自己为伍呢?
有时候于尊亦会如此自嘲自己。
“每个季节的风,皆是不同的!”
当于尊回过神时,他一脸惊讶,站在自己身后的陌生男子,不正是静坐在那扇窗户前的男人吗?
一时间,竟令他说不出话来!男人长相颇像自己,或者说正是未来的自己!
可他为何会出现呢?他出现的目的何在?
赤色的海洋里,是一片片红莲,只是,当一阵清风拂过后,那片赤色的沧海,便会泛起一片碧波,直至整片沧海皆化为了一种颜色。
而那片红莲,也渐渐有了生机,立于莲心中的碧落,却已不似当初的她了。
黑暗中,天元的身影,更像是一柄开了锋的利剑,周身的气势,更是冲破了云霄。
赤色的城池里,车水马龙,小笙尾随在凌和孤玉的身后,而小笙的身后,亦有几个神秘人,始终未曾离开过她。
而于尊则双目无神的尾随在陌生男人的身后,此时,两人的意识,恍似融为了一体。
在男人清亮的眼神中,似乎亦隐没着于尊的意识,总之,此时的凌和孤玉,仍不明事实真相!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只有于尊一人,而那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却恍似一片空气,在他们的眼中不可见。
几人的行进速度愈来愈快,在这片崭新的世界,法则的修缮,令这片世界,无法被古老的时光洪流摧毁,但,至于这片世界的领主是谁,倒有待后议!
此时,在这片繁华的市井中,却令凌的眉毛一皱,因为,在那片人潮中,她的心底,总会有一种感觉,就恍似有人在召唤自己。
而孤玉和小笙,却没有这种感觉,但在小笙的心底,这方世界,却有些温存之意,她不禁作想,“难道天元哥哥,就在此处?”
这一次,或许,她已猜对了半分罢!
湛蓝的天空,与凡间的天空是如此的相似,可无法让人遗忘,并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是,这方世界依旧是一片鬼神纵横的世界。
尽管,在流言风语中,几人亦知悉,这方世界,也依旧有人类的出现。
这炼魂崖或者密宗,皆是凡人出没得宗门,在杜叶的口中,炼魂崖或是密宗的幽罗界的门面。
可随着步履加深,于尊的心底,对于炼魂崖的概念,却渐渐地脱离了密宗的意识领域。
炼魂崖是炼魂崖,而密宗却是密宗。两者之间,应该没有联系!
说到底,杜叶的谎言,太过拙劣。
而在于尊的意念里,或许,那个惨死在白衣书生面前的柳诗诗,亦会在某一刻,重新觉醒!
这是一种直觉,一种令人深信不疑的直觉。
直到,在那片市井中,再次遇见柳诗诗......
就像遇见未来的自己,而自己遇见的则是幼年时的柳诗诗。
所以,这片世界,会为自己实现什么呢?
会真正的更改彼此的宿命吗?
难道,这是一方重生信仰的世界?这方伟大,实则相对于幽罗界,略显得逼仄的世界,究竟该如何定义呢?
或许,世人皆会在这片世界,找到一个相同的自己罢!
只是,有的人本身业已离开了这片世界,而未离开的人,却与这片世界重叠在了一起。
当同样貌美,也同样年轻的女子,慢慢地走向凌时,凌握刀的手指,又多用了几分力气。
而小笙和孤玉,反而更加的平静,直至小笙的哽咽,渐渐变得清晰,直至,天元从一家客栈里走出来时。
碧落就站在天元的身后,碧落的样子很谦卑,她喊那个男人“宗主!”
这是小笙不熟悉的天元,这亦是整个天下渴望的天元。
眼神冷漠的天元,清冷的容颜上,很鲜见的多了一片笑意,那片笑意如柔和的涟漪,在小笙的面前,轻轻地荡开了。
“你在等他!是吗?”天元口吻轻柔,或是尽量显得温柔些。
小笙怔怔地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天元,就好似要在这个陌生男人的脸上,找到一丝属于哥哥的痕迹。
可最终,小笙还是失望了,因为,男人的身上,没有一丝她所熟悉的气息。
碧落笑道:“小笙,你找到你自己了吗?”
说罢,碧落笑吟吟地指向于尊,又指向柳诗诗。可后来,小笙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惶恐的神色。
“于尊哥哥,还有她......她......他们......又是何人?”小笙的声音,微微地颤着。她的心底,变得焦躁不安,变得如同烈火燎原一般。
于尊的意识不甚清晰,他的意识,似乎被那个青年给占据了,在他微阖的瞳仁间,只剩下了一片局促不安的火苗。
第八百零五章 神秘人
他是谁?我又是谁?
模模糊糊,眼前似有一道光,在黑暗中延伸,一直延伸到天地的尽头。
柳诗诗和于尊站在一起,他们是真实的,晦暗的瞳仁里,是黑色的荒原上,点燃的一簇簇篝火,尽管光很微小,可至少那是一缕光。
小笙目光呆滞,凌和孤玉的眼神,亦变得僵硬无神。
是陷阱吗?难道这片世界,本就是一处陷阱?
那个男人又在掩面哭泣了,而此时的于尊,却渐渐地醒转了过来,“你是谁?我又是谁?”
尾随在小笙身后的神秘人,也再次出现了,而她的天元哥哥,就一直站在小笙的面前,他笑吟吟地望着小笙,似乎也忘记了说话。
碧落站在于尊的面前,她的眼神,略有些惆怅,喃喃自语道:“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天空是一片凄寂的墨蓝,就仿佛一块厚重的玉石,但也透光,诸人身后的那片城池,像火焰一样,呈现着一片赤蓝色,就像一层碧波,而碧波之上,却是滔滔烈焰!
有些人越来越失望了,有些人反而愈发的兴奋了。这片世界总在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
难得,法则已经被修缮了,至少这片世界,不会尽早的毁灭罢。
心底的压抑、窒息、沉沉的像一块铅。眼神里一片迷惘,就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雾气!
天气愈发的干燥,但即便是秋雨潇潇,落叶上的纹路渐变得憔悴,可这片天下,也依旧渴得厉害。
于尊情绪的边缘,在模糊的意识里,就仿佛一片枯竭的海岸,那里有潮汐,也有嚣张的狂风。
那片狂风,忽然吹了过来,他的灵魂,也不禁颤抖了一分。直至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再掩面哭泣,直至,灵魂深处的那些悲伤的情绪,与自己握手言和。
释然,就是这种感觉吧!
天元笑吟吟地望着于尊,碧落的眼中,亦含着一分笑意,只是小笙,瞳仁里则多是迷惘、忧伤,因为伫立在自己眼前的天元,是如此的陌生,就仿佛自己从未遇见。
碧落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天元,道:“宗主,你还要瞒着小笙姑娘吗?”
天元皱了皱眉,轻轻地点了点头,他身上的气势,在那一刻间,内敛了许多,而当另一片气息被他释放出来时,他再一次变成了那个小笙所熟悉的男人。
小笙怔怔地望着天元,她的眼圈又红了,她慢慢地走到天元的面前,直至离那个男人只有几丈远的地方,她不再靠近,只是在沉默地打量着天元。
天元笑道:“小笙,人本来就有很多面,而你也只是看到了我的一面而已,小笙,我相信在这里,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而不是只是围绕着我一个人,静默地旋转!”.Ь
天上起了一层雾,秋草间衔着一片冷霜,这一刻,小笙的眼神变得很空洞,一片苍白。
她呆呆地望着她的天元哥哥,脑海里,是天元方才说的话。
自由.....可我从未想过何谓自由,也不明白自由的意义所在。
望着天元的双眼,小笙在那片空旷的世界里,找到的是一缕风,一缕吹过海岸线,吹过木质门窗,吹过灯火迷茫的城池,吹过每一个女孩儿心底的痴恋的风。
她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笑了,“天元哥哥,你是不是要放弃小笙了?”
天元皱了皱眉,长吁了口气,他的眼神里,也有着色彩斑斓的梦境,他的心底,也埋葬着幻想与爱情。可有时候,有些事是不允许自己选择的。
因为,走上了那条路,走上了那条无法回头的路。无法选择,只能默默地承受,直至心再次变得坚强,就像一块钻石一样坚硬,
同时也闪闪发光。
冷寂的天幕深处,有一轮赤阳,也难得,那轮赤阳依旧固执地挂在高天上,它似乎也很顽固,就像于尊,就像小笙,就像在这漫长的旅途中,遇见的形形***的人!
天元轻轻地笑着,一脸温柔道:“小笙,你是我人生中最美丽的瞬间,是你放弃了我!而不是我放弃了你!”
那时的小笙,一脸呆滞,天元的话,在她的耳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她在确认,却又在反复的质疑着自己。
是我放弃的天元哥哥?怎么可能?天元哥哥为何要这么说?
直至她身后的那几个神秘人,渐渐地站到小笙的面前,直至他们脸上的那片黑纱布,被慢慢地撩开。
面容白皙的女子,以及眼神冷酷的男人,还有看似孱弱的老者,他们一并出现在小笙的身后。
站在于尊面前的那个男人,不再哭泣,他的瞳仁间,亦闪烁着一片明媚的光,像是春日里,和煦的暖风,慢慢地拂过整片大荒,拂过那些浮草,拂过那些小兽身上的绒毛。
可现实里的于尊,内心却起着一片又一片的狂潮,那片潮水,愈发的汹涌了,他就站在那片潮水的中央,被强风撕扯着他身上的黑色长袍。
就这样,慢慢地醒了过来,原本晦暗的眼神,也再次绽放出一道耀眼的光。那些业已被自己抛弃的情绪,已经被那片柔软的光线,慢慢地烘干了。
几个神秘人,真实的势力,只是显露出了一角,可即便如此,却仍旧让站在此地的几人震撼不止!
孤玉心神一怔,眼神里露出了一层怖意。心则砰砰跳的厉害。他的唇齿在打颤,即使是刻意的压制内心的那份惶恐,却也无济于事!
怎么会?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级王权掌权者、二级王权掌权者,可此地,却出现了,四级以及五级更甚的是七级王权掌权者。
这片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在刻意地压制着这片颤颤巍巍的世界?
墨蓝色的天空,嘹亮的天光,以及清澈的云层,就像一块璞玉,古朴却又厚重。
风冷冷地划过线条坚硬的脸,在那片岑寂的天光下,于尊就恍似一件雕刻到极致的艺术品,壮美而又灵动。
此时,出现在小笙身后的势力,就包含了这些层级更高的王权掌权者。
可,天元呢?在他平静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恐惧,只是一片淡然,是一片平静,就像是一片寂静的沧海,没有风,也没有浪花!
当于尊的意识渐渐地清醒时,他的心底,说不清楚,现状是如何造成的。
他的身侧,站着一个面容清丽的少女,此人乃是柳诗诗,也就是白衣书生所思念的那个人——仙仙!
于尊找到了自己?还是丢弃了曾经?看到那个面容俊秀的男人,就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男人的脸上,再次多了一抹笑意,就恍似之前,掩面哭泣的那个人,并非是他!
“你是谁?”于尊道。
男人笑吟吟地望着于尊,“问自己的本心!”
于尊心底一滞,“那些阴暗的时光,已经离我远去了!我确实在梦里,哭泣过很多次!你是我的阴暗面,我说的可对?”
男人哈哈大笑道:“她也不希望看到如今的我!”
她?
于尊的心底颤了颤,对啊!是她,就是她!每次想到她,自己的心,就会难受的厉害!可现如今,于尊的心,却变得坦然、平静,也再也没有一丝怨言!
“这本就是上天注定的,有时候人要信命的!”男人笑吟吟地望着于尊,只是在他深邃的瞳仁里,却犹有一丝凄寂的寒光。
于尊!你会带给我什么?你会让我看到什么?
男人抿着嘴,轻轻地笑着。身姿挺拔的男人,也会像一柄利剑那般,刺破虚空,纵情地立于寒风中,而心底也会变得无喜无悲罢!
天元走到小笙的面前,挺拔的身体,将小笙罩在了一片影子里,他轻轻地抚着小笙背后的长发,笑道:“小笙,该长大了哦!”
眼圈本就是红红的,此时泪水,却如同潮水般,急促的落了下来,直至站在自己面前的天元,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模糊到看不清晰他的容颜。
小笙不争气的钻进了天元的怀里,痴痴地吮吸着天元身上的气息,像冰冷的风雪中,浸透着一棵薄荷,清爽冷冽,淡淡的香味。
“哥哥!你还要离开小笙吗?”她贪婪的窝在了天元的怀里,她闷哼着,就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天元原本冷漠的眼神里,却少见的多了一抹温柔,“小笙,我只是你生命里的过客而已,但你,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去走!”
小笙的身体一僵,她抬起头,对视着天元,红红的眼圈,泪水又在流淌了,“哥哥,你就是小笙生命的意义,你是小笙的全世界!”
“小笙!或许我们都应该学会成长,有些事先扔在一边吧!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天元苦笑道。
碧落站在天元的身后,在于尊的身侧,而凌一直反手握着手中的那柄长剑,眼神冷漠,可偏偏望向于尊时,那片冷漠的神采,会变得温柔些。
站在于尊眼前的男人,单膝跪在了于尊面前,这意味着曾经那些悲伤的岁月,已经在向自己服输了,或者说是握手言和!
那么,在白衣书生的内心深处,那个容颜秀美的柳诗诗,出现在这个世界,又意味着什么?
在夜里,深读古籍的于尊,也接触到了一些异样的法门,在一页书卷中,他曾读到,“世界总是在不断诞生着新的世界,而生在凡间的生命,也在不断的重复着复刻自己!”
也就是说,这片看似单调的世界,实际上,是无数的空间叠加在一起产生的世界,而在某方异域的世界里,会有不同的自己,在做着不同的事。
凡世如此,人性如此,天道轮回,不知其末!
所以,跪在于尊面前的那个男人,或就是某个维度的自己罢!他或是自己消极情绪的缩影,也或是真的意味着生命的原始态!
碧落喊天元为宗主,渐渐醒转过来的于尊,心底却不甚平静。“难道密宗与天元有关?”
于尊依旧蒙在鼓里,至于幽罗界剩下的两方势力,究竟是谁?却没有人会告知他!就像是一处禁制,无法穷极,更无人诉说,好似说出来,就会遭到天打雷劈!
密宗的势力,会强盛到哪一步,在孤玉望向天元古怪的眼神里,于尊似乎慢慢地明白了一些。
可站在小笙身后的神秘人,虽仅仅露出一丝气息,可强如孤玉,心底也依旧是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
他们究竟强大到什么程度?或许是站在此地的几人所无法估量的!
但站在小笙身后的神秘人,在小笙的面前,却很是谦逊。
难怪,天元会语出如此悲观的话呢!于尊有一种感觉,天元不是眼前所见的天元,而小笙也不是单纯的小笙。
难道,这也是一场骗局?
于尊的心底,思绪乱的很,而单膝跪在他面前的男人,却恍似一片雾气,慢慢的消失了。
难道,那个男人只是为了让自己明白,悲观的自己,也是最弱小的自己?
于尊总觉得,男人的出现,有一种隐喻,虽然目前的他,并不明白,那层隐喻究竟代表着什么!
冰冷的风,从自己的身
畔,静静地路过,扬起的长袍,更似是一面旗帜,飞扬的尘埃,密布在群天之上,像一场雾,将一切湮没在眼底。
飞逝而过的时光,更似是凄寂的天空上,划过的一群群鸟雀,尖锐的颤音,将天空割开了一道缝隙。故事不再安宁,岁月不再静好!
当凌拔出长剑的那一刻,一切戛然而止。
寂静中,是血珠挂在刀锋上,倒映出的一抹血红。自阴影中,涌出的那片人潮,他们皆身披一件赤色长袍。
他们冷漠的眼神中,没有俱意,就仿佛方才死在凌手中的那几个人,并非他们的同类。
凄白的牙齿咬合着,发出一阵阵沙沙声。不知何时,天元的身后,亦站满了人。
天元皱了皱眉,低声道:“他们果然还是觉醒了!难道真的是因为他?”
天元目视着于尊,似乎想要在于尊的身上,找到一丝端倪。天元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天元,而于尊也不再是天元所熟悉的少年。
自涌入这片世界时,一切都已改变了,是一片凄寂的光,慢慢地点燃了眼前冰冷黑暗。
规则已经在改变了,似乎在于尊方踏入这片世界时,便业已改变了。
而那个男人,那个单膝跪在于尊面前的男人,似乎也正是剩余的两方势力,其中一方势力!
于尊为何会如此断定?因为,在男人的瞳仁里,他没有找到恐怖与惧怕,只是一份坦然与安宁,在深邃的眼神里,慢慢地勾勒出一方势力的模糊轮廓。
而方才,于尊亦注意到,当男人看到立在小笙身后的那几个神秘人时,眼神中所透露出的不屑与厌恶!
这或许能说明一些什么,至少,男人不是泛泛之辈,在于尊的眼中是如此的,在天元的眼中亦是如此。
所以,如今的天元,也愈发的重视于尊了,虽然在他灵魂尽头,似乎也有着曾经自己与于尊之间所发生过的一些事,而那些事,似乎被禁锢在了内心深处,无法脱离。
小笙身后的势力不可小觑,或会更加的强大。
而这一刻,于尊也有些怀疑孤玉的言中之意了。目前出现的神秘人,已经有四级五级,甚至七级的王权执掌者,那么,那些未曾露面的怪物呢?又会多么的可怕?
自踏入这片世界后,于尊便已经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越级了,自己的实力,根本就不足看,也唯有在偶然间,得天地之造化,才能将眼前的局势,扭转过来吧!
可他要改变什么?又会是什么值得改变呢?
第八百零六章 天命
传承......上千年的传承,即将实现了吗?
碧落眼神肃穆,而立在小笙身后的那几个神秘人,虽没有言语,可眼神里的那片光,亦是如此的庄严。
于尊慢慢地走到天元的面前,他轻轻地拍了拍天元的肩头,笑道:“很显然,你便是那个幕后掌权者吧!但你决计不是王权的执掌者!”
天元脸上亦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幽幽道:“仅凭猜测吗?”
那玩味的笑意里,却尽是冷漠与讽刺!
“我会让你看到的!”于尊道。
当于尊的身影,瞬息间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时,天元无法预测下一秒于尊会出现在哪里?
直至,于尊手中的刀,滴下一滴鲜红的血珠,碧落的脖颈处,有一道不是太突兀的伤痕。
天元皱了皱眉,同时拔出了挂在腰间的长剑,小笙呆呆地望着天元,道:“天元哥哥,你要作何?”
天元哈哈大笑,道:“碧落!你愿为我而死吗?”
而此时,于尊手中的刀,却依旧架在碧落的脖颈处,在于尊的眼中,有一片疯狂且猖獗的笑意,就仿佛这片天下,他才是至恶之人。
而在碧落深邃的瞳仁间,却有一片红莲,一片如同烈火焚烧般的红莲,那片红莲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甚至会抵达更远的地方。
碧落嗤笑道:“于尊!你以为我会怕死对不对?于尊,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但,天元的神色,却慢慢变得阴郁了下来,站在天元身畔的小笙,是再明白不过了,她轻轻地扯着天元的袖袍,眼圈又变得红了。.Ь
“天元哥哥!以前你也只会因为小笙,而如此动怒的!天元哥哥,你究竟怎么了?你难道不爱小笙了?”
恍似回魂般,那时的天元,怔怔地立在小笙的面前,他的眼神里,是迷惘是惆怅,更是忧悒的。
可片刻后,天元的眼神再次变得冷漠,“小笙!忘记我吧!你认识的那个天元,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不在了?
小笙呓语着,就恍似正沉陷在一片弥天大梦中,她醒不来了,她似乎醒不来了......
泪水能说明什么?除了苦苦的思念,除了那些疼痛的过往,一再在眼前上演,实际上也没有别的意义了,就只是思念而已,可思念也是痛苦的吧!
夜醒来了,白昼里,明媚的光线,也渐渐的与世绝缘了。深秋时的冷霜,挂在草叶间,就像是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雪,眼前寂白一片。
黑暗中,总似有人在紧紧地盯着这个世界。
小笙红着眼圈,声音也哭的沙哑了,“天元哥哥,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离开你!我离开你便是,但你要好好地,一定要好好地!”
当小笙从剑鞘中拔出那柄长剑时,时间依旧在无限延伸着,可岁月里的某些余烬,却慢慢地熄灭了。
鲜红的血珠,挂在小笙手中的长剑上,她毅然决然的杀死了自己,甚至没有人来得及做出反应。
天元沧桑的瞳仁里,依旧在压制着那片悲伤,可那些鲜血明明就在自己眼前绽放,就像一朵邪恶的火莲,一直都在绽放,一直都在......绽放......
天空有乱云出没,凄白的月光下,小笙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于尊皱了皱眉,咄咄逼人的眼神,也是第一次让天元感到了一丝压抑,一丝恐惧,“拜你所赐!小笙死了!”
眼底就像有一片焚烧的火炭,那片火焰,聚集在炭火的中央,可内里的温度,却能熔炼人间万物,于尊就这么咄咄逼人地盯着天元。
而此时的天元,则扑腾一声,跪
在了地上,那些或已不见的痛苦,再一次翻涌而出。
原本站在小笙身后的神秘人,脸上却没有半分痛苦,他们在笑,发出一声声凄寂的笑声,发出一阵阵惨烈的厉笑。
他们在笑什么?难道是因为小笙的死?他们的眼底没有半分恨意,他们似乎很庆幸小笙会死在这里。
天寒几分,心寒几分?墨蓝色的苍穹,欲要哭泣,却被狂风拉走了半分的愁郁,那些堆积在一起的墨云,偶或会展露出一丝浅白色的月华,之后便一直沉默其中了。
小笙死了,可恍惚间,于尊意识尽头,却仍有一个少女,在望着自己,发出一阵阵清澈的笑声。那个少女,容颜清丽,气质绝俗。
当脸上的白纱,慢慢地被风拂开时,那时的于尊,心底亦不知是喜是悲。
小笙没有死,就像天元一样,或许他们都已变成了另一个人罢!变成了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人!而生命里的某些片段,或是丢失了,或是被抛在了脑后。
总之,在他们冷漠的眼神中,像是感情渐渐地绝缘了,就一直很冷漠的对视着彼此!直至,小笙再次从那片血泊中爬起来。
一阵风过后,那些殷红的血渍,化为了一片黑暗的粉尘,凄白的月色下,大地火红一片,但也只是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已,就好似那片赤红色的大地,乃是因小笙体内流下的鲜血所致。
小笙醒来了,而过去的那些时光,就恍似一场荒唐的梦境,如今,小笙和天元的人生里,已没有任何关系。就恍似两个夜行人,各走各的路,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一眼对方。
莺飞草长的八月末,永远搁浅在了美妙的回忆中,只是,那些回忆,都已龟裂,就像瓷器一般,慢慢地碎开了。
所以,回忆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价值?
小笙醒来了,过去的一切,也只是一片荒唐的梦境罢了,如今的她,气息已不似曾经的她,她身上的气势是可怕的,难以描述的可怕!
站在小笙身后的神秘人,眼神中皆流露出一丝谦卑之意。作为四级五级甚至是七级的王权掌权者,立在小笙的身畔,却恍似与小笙犹如天地之隔,可见小笙的气息,有多么的可怕!
冷雨夜,当然要下着一场凄寂的雨,雨会越下越大的,会卷起一场雨雾,慢慢的将俗世笼罩其中。
她醒来了,可这又意味着什么?或许,小笙和天元,本就是属于幽罗界的吧!
天元醒了,小笙也醒来了,前世的姻缘,就恍似一片雨雾,蒙住了彼此的视线,只会触摸到对方,甚至看不清对方的双眼。
谁也没有料到,小笙和天元,生命里的转角,竟在这一刻,慢慢地实现了。
逼仄的路,有灯笼引路,路会越走越宽,会跨越山海,会慢慢地释放出心底的自由。
小笙变得不似小笙了,天元也不再是曾经的自己,每个人都在蜕变,有些人,在悄然间发生着改变,就像凌望向于尊的瞳仁,皆是温暖和柔软。
有些人,却在蓦然间,便业已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了。就像眼神锋利的天元,以及擦干了眼泪的小笙。
碧落望着于尊,笑道:“这便是你愿意看到的一幕吗?”
于尊一愣,“难道他们的变化,还与我于尊有半分的牵连?”
碧落的眼神,是怅惘的,也是忧悒的,当她望向长空时,她的眼底,变得模糊,变得氤氲。是一场大雨过后的素白,是一场狂风过后的肃穆。
碧落叹道:“你是第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人!”
“什么?”于尊愣了愣,道。
碧落眼中含着半分笑意,只是神情却有些落寞,道:“除了你,能够活着找到自己的前世与未来,他们都办不到
,所以你明白自己的特别之处了吗?”
活着找到自己的前世与未来......
于尊的心底一怔,他当然明白碧落的话,碧落的话已经很直白了。
难道那个掩面哭泣的男人,正如自己所料,乃是自己的未来?
于尊的心绪,变得复杂,就像被北风吹过的浮草,有愣头青,也有本性懦弱的,它们或挺直了脊背,或甘愿被那片北风摧折了它们的尊严。
他想的事儿有很多很多,那些往日里的烦恼,此时却一并冒了出来。
天元离开了这里,他笑着冲着于尊轻轻地扬了扬手,喝道:“你既然想知道,就随我来吧!”
冷漠的小笙,尖锐的眼神,更似是秃鹫的喙,可没人想让小笙变成如此的模样,或许,她亦不想吧!是命运使然,是时光里的剧毒!
她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大概是曾经的自己,最不嗤之以鼻的吧!
可有些时候,她的眼神也会变得很柔软,就像是白日里,在高天上游走的絮状的云线。
她不再是曾经那个一直跟在天元身后,喊着天元哥哥、天元哥哥的小姑娘了。
在于尊的猜测中,小笙极有可能是执掌王权的巅峰人物,尽管此事,依旧不明。
天元引着自己进入了那片赤蓝色的皇城,皇城倒是极为的繁华,这似人间的城池,同样的人潮鼎沸,市井中,也同样是鼎盛的人间烟火。
凌拉了拉于尊的袖袍,道:“这里有诈!”
或是早已发现了,于尊笑着冲着凌点了点头,而凌的眼神,却变得愈发的锐利了。
你们勿要想伤及他!
那时的凌,眼底既有一分厉色,亦挂着半分的温柔。
这个容颜极美的女孩儿,是人间爱而不得的!可她却深深地迷恋上了于尊,也或是命运中的使然吧!
也是于尊唤醒了她生命中的青春期!她有时候也会像个孩子一样,胡思乱想,甚至会勾勒出自己与于尊的未来。
可在少年时而冷漠,时而温情的双眼间,她却找到了一分深情,她自然明白,那分深情并不属于自己!
浩瀚的王城中,有僧人在街市上,默然地走过,在酒肆里,却亦有身披袈裟之人,在打着酒水。
在缺乏信仰的世界里,人的神识本就是混沌的、迷惘的。这就形似那打酒的僧人,他的心底,亦不知自己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此时,已是深夜,可这座城池却无意安睡,当僧人的诵经声,从城池外,遥遥的传来时,这片繁华的市井,竟在一刻间,改变了模样。
凄白的烛火,点燃的是厉鬼与神灵,行走在街市上的皇城子民,此时却尽是一片骷髅。那些挂在风中的长幡,渐渐地染上了一层惨红色。
天空越是低俯,这片世界便越像地府。这已不是于尊所能想象的了,而这正是诸人所追溯的藏海,无疑,藏海的尽头,也正是此时众人所立的世界。
风雪欲燃,点燃了十月的火把,雷雨蔓延,打湿了十一月的冷窗。
深秋即将从所有人的生命里淡去,即将而来的是初冬时的风雪。
这片世界,突兀的,就变成了眼前的模样,这是一方鬼城,但很快,这座鬼城,便再次开始幻化。
直至从黑暗中,走出一位位佛陀,直至,冰冷的风雨中,一片身披赤色的夜行人,手握着钢刀,开始打扫这片肮脏的世界。
被凄白的烛火,点缀下的城池,恍惚间,多了一层金色的佛光,而诵经念佛的僧人,推开了城池的大门。
随着僧人的出现,那些沿街的酒肆,像枯蔫的植被,慢慢地塌陷了,大地凹陷出了一片片裂隙。
那些酒肆,那些客栈,那些林立在此,本有着人烟的坊市,皆沉陷进地底。
天空深处,一道道流光,慢慢地划过苍寂的夜,直至坠入到这片岑寂的城池。
此时,城池间,再次被一片耀眼的蓝光,慢慢地引燃了,这形似一片浩瀚的沧海。
而随着僧人的出现,大地的深处,也再次生长出一片片建筑物,是佛塔,是寺庙,是一尊尊看似神圣的佛像。
凄寂的天空,落着连夜的雨水,就恍似是因这片雨水,而慢慢地唤醒了这片崭新的世界。xь
静静站在一旁的于尊,一脸震撼,同时他的心底,也渐渐地认同了自己曾经的想法。法则的建立,势必要用信仰之力来作为基石的。
他很庆幸,自己的意识深处,有一方小世界,而自己的小世界里,是不乏百姓的。
只是,如何才能让这些子民,信仰自己呢?或要将自己身负的秘术,在他的小世界里,传颂乃至人间更迭,以成大道。
所以,天元的本意,就是如此的吧!
天元的背影,留给了自己,而他面对的却是整片幽罗界,他就恍似人间的王,但此时的他,却身在一片厉鬼横行的世界,但他也依然是那个王。
是那些身负至深武境,但却只有寥寥数人的王!
而自己呢?自己在这方世界的意义何在?或是一片冰冷的刺棱,在风雪肆意的季节里,展露出尖锐的锋芒,却在白日的光阴下,渐渐地化为了一片清气。
至于站在一旁的凌,眼神始终冷漠且平静,没有人能够看透这个女子,即使是于尊也不行!
而尾随在于尊身后的孤玉,脸色却一直都不太好看,他头披一头血发,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跟天元一路的!可不晓得,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天元,此时早已与自己是天人之隔!
每个人都在时时刻刻的变化,因为若是没有变化,便会被打入最黑暗的世界中。
再次望向天空时,那片墨蓝,渐渐地褪去,高天之上,是一片鲜艳的灿红。
站在天元身畔的几个佛陀,大概是这天地间,最伟大的存在了吧!若不提及小笙,若不提及那个曾经出现在自己面前掩面哭泣的男人,这些佛陀,是足以撼动天地的存在。
潇潇冷雨夜,东方慢慢地起了一层霞光,所以,到底是天要亮,还是一片诡异的天象呢?
孤玉在这里,已不足看了,而柳诗诗,一直站在于尊的身后,也一直没有言语,在她的脑海间,一直重复着同一个人的模样,可即便她拼尽全力去回忆,却也依旧想不起那个人究竟是谁。
暴雨或要等到触及到冬季时的时光了,那将是群象与干戈乱舞的季节。
在柳诗诗沉默的眸光里,于尊在里面找到是白衣书生的倒影。或者说,有的人醒来时,是下一世的陌生,而有的人醒来时,却上一世的熟稔。
每个人的生命里,皆有着不同的价值,或者说,小笙和天元的爱,依旧不够热烈吧!
可明明是那么的深爱,明明是那么的真挚......
如何定义上天?大概也只是爱而不得吧!
每个人的宿命皆不同,上天赋予的使命也不同,有的人是为了爱而活着,而有的人则是为了天下大义而活着。
可能在于尊的意识里,大义较之雪琪儿,狗屁不是!可他依旧在虔诚的信仰着,在自己该干的事干完后,大概便会再次遇见她吧!
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有时候,天下苍生,却不知那“德”字意蕴何在。
遂,也惹得世人嗤笑不止。
当这个世上,再也无人信仰上天时,也正是众神陨落的时刻吧!
第八百零七章 冷雨夜
凄寂的夜里,下着一场肃静的雨,那些原本被冻结的灵魂,此时,又有些蠢蠢欲动了,似乎及早的触及到了明年的初春,因此生命也格外的生机盎然。
虽然,那也仅仅唤醒他们的诱饵罢了。
因这天色依旧冷冽、恶寒!天元手中持着一柄利剑,就站在那片废墟的中央,原本是一座繁华的城池,此时却变得如此的破败。
那些并列在天元身畔的佛陀,身负道法,无疑是惊人的!也是目前的于尊心底难以想象的强大!
但凌一脸淡漠,柳诗诗的眼底,透着一份迷惘、惆怅。而唯有在孤玉瑟瑟发抖的眼神里,你才会找到这片世界的真正原始态。
小笙虽依旧立在天元的身边,可她的眼神,锋利到简直能够杀死天元。小笙的身畔,立着几个身披黑袍的神秘人,他们的武道,亦可以在这方世界,呼风唤雨,不弱于天元身畔的那几个佛陀。
而碧落忧郁的眼神里,虽浸没在黑暗中,却也时常有一道狭长的流光,一瞬而逝。
碧落笑道:“于尊,他们会让你看到,什么才是世界的本源!”
世界的本源......
幽罗界,一方狭长且卑微的世界,又有何可看的?
只是,此时的于尊,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可笑。
就要变天了,不是吗?
世界就要大变了,会变得惨无人道,会变得令那些神灵手中也捏着一把汗!xь
无数的寺庙、佛塔,从那片四分五裂的大地中,慢慢地生长出来,它们就是一片植物,一片郁郁葱葱的植物,因为于尊可以感知到,那片旺盛的生命力!
虽生于草芥,却不甘平凡!那些在耳畔,蜿蜒流淌的诵经声,变得越来越厚重了,但其中却少了一丝清澈。
冷雨夜,谁也别想占到便宜,因为那片凄寂的夜雨,乃是那些魔魂生前的至暗岁月所化。没错,即使是从眼前急匆匆划过的时光,也渐渐地变成了物质,就是这片萧瑟的夜雨!
当雨水落在身上时,灵魂也在瑟瑟发抖,故旧的岁月里,形似鸟雀从天边,默默地划过!
此时,寺庙里的烛火渐渐变得声势浩大,佛塔外,常有僧人手掌明灯,围绕着佛塔转圈!
或许,这正是信仰之力吧!因佛塔的塔身,变得愈发的明亮,因寺庙里的烛火,越来越盛了。
天空的边缘,隐没着一片墨色的云,天元如长剑出鞘,朝着天空猛冲了上去。踏入云间,犹如踏浪一般,没有人可以看得到天元渐渐庄严肃穆的双眼。
也没人意识到,这片看似稳固的世界,即将倾塌!只是在于尊的意识里,这也只是迟早会发生的事罢了。
有人醒来了,注定着有些人会长眠,随着天元的离开,那些佛陀,身上流淌着一片金光,随即亦跃上天幕,那些金色的流光,就像是一条声势浩大的长河,竟抹亮了半边天空。
可于尊却没有打算离开这里,碧落仰着头,叹道:“你真的打算让他去送死?”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不是吗?”于尊的眼神明媚且锋利,脸上挂着一分冰冷的笑意,道。
那时的碧落,眼神中尽是落寞,或也有些遗憾吧!
于尊未动,于是小笙也没有离开此地,于是他身畔的凌,亦一脸静默。
天下即将大乱,小笙身后的王权执掌者,忽的从暗处,冲了出来,七级王权执掌者,猛然间挥出一拳,那一拳之势,简直熔炼了人间沧海,浩瀚的声势冲着那片佛塔与寺院而去。
尘埃漫天,然后被薄凉的雨丝,打落在地。雨丝冰凉,而尘埃则颇为憨厚,形似一位薄情女子与一个本性良善的少年。
佛塔被
毁灭后,令人感到后怕的事,也终究发生了。当一尊高约千丈之余的佛像,从晦暗的大地间,慢慢地拨开泥土,竖立在诸人眼前时。那种气息,简直是撼动天地的存在!
耀眼的金光如水般静静流淌。慢慢地,那片浩瀚的大地,竟皆覆上了一层金光,与此同时,无数的小沙弥,也从寂暗的厚土间,慢慢地竖立了起来,它们也犹是一片石像。
众象之中,高天之上,遥遥四野,蛮荒禁地!佛塔和寺庙,或许也只是表象罢了,而毁灭势必意味着一场重生!而王权掌权者的无意一击,似乎真正地唤醒了这片世界。
天空时明时暗,谁又猜得透,天的那边隐逸着什么?或者说,天元究竟在等待什么?
锋利刺耳的阴笑,在耳畔长吟不断,当佛光慢慢地延伸到黑暗的角落时,那些刺耳的声息,竟凭空蒸发了。
小笙眼中的神色,是一块寒至刺骨的冰晶,她在努力回忆,在这片世界上,找到一种认同。她垂下了头,眼神时明时暗,就像一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却偏偏只有一柄烛火。
火光大概会慢慢地熄灭吧!至少在下一场寒潮还未来临时,那片烛火暂时不会熄灭。
可于尊却将自己生命里的那片光明,赐予了小笙。当他握住小笙冰凉的指尖时,于尊笑吟吟地告诉她,“小笙,该结束了!”
是啊!该结束了......这片世界,终其所有,也不过是为了这几个或卑微或骄傲的人而存在的,这是仅剩下的价值了。
当凄厉的哀嚎,忽的传入耳畔时,那一刻,孤玉的生命最终走到了尽头。
孤玉站在那片佛光中,他的身体变得透明,他的体内,流出大片大片苍白的血,像是被那片佛光贯穿了,他的身体上,有无数的裂隙,血慢慢地洇了出来。
没人知道孤玉是怎么死的,因为没有人顾得上他。他死了,死的委屈,死的不明不白。
一级王权掌权者吗?在这个世界上,早已不足看了。
小笙从于尊的手掌里,轻轻地抽出了手指,她的眼神里,泛着一丝幽怨,当她望向深空时,她的眼神,再次变得凝重。
所以,小笙,你想回到过去?还是想要重建一个未来?
直至那几个神秘人,将小笙挡在身后,直至于尊再次拔出了那柄黑铁弯刀,是什么一再重复着生命里的遗憾呢?
那些黑衣人,更似是法则所化,是一个个模糊的概念,渐渐地形成轮廓,可他们本身,真的存在生命吗?
就只是在复制而已,就只是把法则一遍又一遍的复制,最终形成了所谓的四级、五级,甚至是七级的王权掌权者!
所以,那些人,或许只是小笙生命里的余烬罢!小笙呢?在小笙的生命里,究竟埋藏着什么?或是说,小笙的上一世,究竟是谁?
掩面哭泣的男人离开了,可在那片黑魆魆的次第里,于尊又仿佛看到了无数的自己。
风在慢慢地吹着,它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于是,整个世界也安静了下来。
生命在无意识间,向前慢慢地延伸着,直至跨越了沧海,跨越了高山,跨越了天地间,至为神秘的世界,方成道果。
“法则吗?”于尊哈哈大笑,瞳仁也变得愈发锐利,愈发张狂了。
原来,法则就在自己的身边!
当浩瀚的玄气,冲破了这片天地时,这是幽罗界不存在的气,可在于尊的领域里,这却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气息。
金色的佛光,慢慢地变成了赤红色,滞于黑暗中的神秘人,眼底竟已布满了俱意。
于尊伸出舌尖,轻轻地舔舐着黑铁弯刀,那一刻的他,是如此的痴狂,他笑着,笑着。
“你们
就是我要找的法则源头!”当弯刀一横,这片昏暗逼仄的世界,就在那短暂的一刻间,被更改了命格。
于尊的身体,或化为了一片熔岩,他的气息,已变得滚烫,当血红色的赤芒,将整片世界,点亮的那一瞬间。这片阒寂的世界,再次开始牙牙学语。
没人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此时,在那片赤红色的佛像下,却慢慢地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僧人,于尊锐利的双眼间,慢慢地溢出了一分笑意,漆黑的瞳仁,更比天明时的白光,更加的明媚,也更加的清澈。
于尊的心底,也渐渐地认同了这片世界。当他随意的挥出一刀时,刀在狂风中翻卷,似青龙,似火凤,在那短暂的一刻间,总觉得有些规则已经改变了。
可说起来,又不知是哪里变了。总之这片世界,突然间,变得与曾经不一样了。
他不属于这片世界,他甚至不属于他曾经走过、路过甚至是错过的任何世界。
在幽罗界,在这片寂暗的世界里,他不是法则的修改者,也不是法则的继承者,他有可能是法则的制定者。
就如同这随意的一刀,就恍似容纳了世间万千,或天涯,或海角,或沧海,或高山。
如果站在自己眼前的佛陀与神秘人,武境皆是依靠法则的初创,那么,于尊大有可能会击败他们,因为于尊才是破而后立的那个人,而他也一直都是如此的性情。
佛光从金色变成赤金色,就像一片倒映着晚霞的沧海,忽的被一片殷红的血水,给染红了。灿金色、赤红色,彼此咬合在了一起,就像命运里的注定。
于尊挥出的一刀之势,令原本还有些完美的世界,又出现了一道道裂缝,完整的法则被破坏了,也意味着这方世界的规则,再次被人插足、改变!
可似乎无人有那份闲工夫,去修缮规则,因而,这方世界,已变得委实破烂了。
有时候,或会为自己做的事而懊恼吧,当仰起头望向天空时,于尊的心底,却也再次变得饱满,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懊悔的。这或许正是一个人的矛盾所在吧!
天地间,骤然发生的变化,真的令人吃惊,那些本就是法则所化的神秘人,此时倒也不足看了,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王权掌权者,他们只是那些执掌王权人的倒影。
是制定法则的人,创造出来的怪物,而能创造法则的人,大抵也正是第九级那些可怕的怪人吧!
再望向小笙,望向柳诗诗,于尊忽觉,两人不似法则所化,而是真正的前世今生,谁又知晓,小笙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境界?
或者说,谁又猜得透,如今醒来的柳诗诗,又代表着什么?
碧落的眼神里略有些忧郁,她目视着长空,应是在等待着天元的归来吧!
每个人的心,皆是深浅不一的,没有人会真正地读懂彼此,每个人都是自己内心深处的异类,无法看清自己,无法笃信自己,往往是依靠着生命以外的映射,来判断彼此心底所念。
天元不知去了何方,只是,原本墨蓝色的天空,此时,竟微微有些发亮了,就像赤红色的大地,天空竟也多了一缕残红。
柳诗诗怔怔地望着于尊,她拧着眉毛,心底不知纠缠着什么,她轻轻地拉了拉于尊的衣袖,道:“这位公子,看起来为何会如此熟悉?”
于尊一愣,这一次,他才认真的端详起柳诗诗,他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熟悉?怎么会熟悉?”
柳诗诗秀眉微皱,清浅的瞳仁间,亦挂着一丝浅浅的愁郁,于尊叹了口气,道:“或许,你认错人了,或许,我跟他真的很像吧!”
时光像风一样,扑面而来,那些往昔里的故事,在眼前飞逝流淌,他也
想起了初入鬼蜮时,在江湖上的那些风言风语,也总是听到白衣书生的名号,尽管那时的自己,常常会被人误认为白衣书生。
直至在路上,一次又一次的遇见,自己与传说中的那个白衣书生,似乎总有着一分牵连的,倒也不只是修的缘分,还是机缘巧合罢了。
如今,白衣书生拂袖而去了,他的心在离开时,大抵也是死去了吧!至于今后的岁月,去何处将他寻回,至少要将他带给眼前这位清丽绝俗的女子,但却也是遥遥无期!
于尊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抓住柳诗诗的手掌,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暖气,柳诗诗眼神一滞,“公子......你......”
“这下不冷了吧!”于尊笑吟吟地望着柳诗诗,将她的手掌,慢慢地合拢。
柳诗诗怔怔地望着于尊,眼圈也那一刻,不知不觉地红了。
凌皱了皱眉,心底是一片荒凉,“于尊!我恨你!”,尽管那声音微乎其微,似乎只有自己的心知道,可当瞥到于尊那满是温情的双眼时,她也再次败下了阵来。
“你在说什么?凌?”就是如此清澈,就是如此温暖的言语,在凌的心底,循环了一遍又一遍。
凌将头扭向一边,“我才不想理你呢!臭于尊!”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这次他没有吝啬,他将凌紧紧地抱在怀中,轻轻地说,“你也怕冷吗?凌!”
直至,那行泪顺着于尊冰凉的面颊,慢慢地落下,一滴两滴三四滴!直至那一滴滴清冷的泪水,落在凌的脸上。
凌将于尊的身体推开,“想起谁了?”.Ь
言语是冰冷的,是满是幽怨的,是指责,是谩骂,甚至是怒斥,但所有的一切,都搁浅在了心底,甚至什么都没有说,就默默地承受了很多、很多。
于尊愣了愣,那些清冷的情绪,像一阵狂风扫过自己冰冷的内心,他哈哈大笑着,实则心底是发虚的。
凌认真地看着于尊,“想起她了?”
“不!有何可想念的,过去的就是过去的,我不会想念故时的人,所以你要好好地,不然你若是死去了,那我也肯定会忘记你的!”他像凌一样冷冰冰的,似乎比她的情绪还要冷冽。
凌一脸冷漠,内心却像是火焰在燃烧,尽管那片火焰,不会温暖整片草原,但对于小小的自己来说,已经足够了。
凌冷笑道:“拜托,晚上梦呓时,不要提起她!也不知道是谁哭的像个智障!”
于尊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晚上不睡觉啊!你晚上不睡觉,在听我梦呓啊!”
“是你吵醒我了!好吗!你这个傻子!”凌气急败坏的说道。
于尊同时招惹了三个女子,而今,小笙看着他的眼神,亦有些古怪了。那晶莹的瞳子里,或会溢满清泪吧!
那些至深的想法,更似是一片冰冷的洋流,路过一片至深的海沟,于是冷热交互,原本贫瘠的沧海,也会多出一群群鱼虾。
所以,在小笙的内心尽头,或许依旧存在一份情谊,一份单属于某个人的深情吧!
故时的小笙,被天元弄丢了,如今的小笙,脑海里已经淡去了那个人的影子。
周围依旧一片安静,一位位僧人手捧着经卷,一直在围绕着一座座佛塔转圈。他们的体表,绽放着一片赤金色,那片闪闪发光的金光,最先是从他们的鼻息间,涌动出来的。
于尊则手握着一柄黑铁弯刀,一脸无惧的面对着七八个身披黑袍的神秘人。
难道,唯有杀掉他们,才会得到原始法则?那片瑰丽的世界,又会不会恢复如初呢?
一切都在变化,在与凌言语的间隙,这片世界也再次变得
冰冷、苍寂。
仰望天空时,有不知名的鸟雀,从头顶上静静划过,而那浩瀚的天渊间,竟落下了一颗火球。
这一刻,不仅仅是天地动容,还有那些蜷缩在黑暗中的神秘人。
于尊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源天刃古朴钝重的刀身,他将刀锋茫茫一指,一片玄火,竟自刀锋中,涌现出来。
那是苍梧气,鬼蜮中排名第一的气。当然对于幽罗界来说,它或许是陌生的。
而自苍梧气出世的那一刻起,这片世界,似乎已经在发生变化了。但又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变了。
当如火焰般,焦灼燃烧的苍梧气降世后,那些诵经的僧人,口齿竟在那一刻间,含糊不清了。
苍梧气像一片海潮,自于尊的小世界里,疯狂地涌了出来,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
那些炙热的气息,蒸发着这片寂寥长夜,夜色里,神魂颠倒的魔鬼,也在慢慢地醒来,而从泥土间,爬起来的男人,锋利的眼神里,也再次多了一片血腥,这是孤玉,原本以为他已经死去了。
永远都是一片神鬼莫测之地,永远都是......
此时的孤玉,是真正的化为了鬼灵,他的眼神空洞,他满头的血发,依旧在空旷的天幕下,焦灼的燃烧着。
世界要变了,向另一个未知地,发生改变。
当赤金色的佛塔,慢慢地倒塌时,当神秘的黑衣人,已处于濒死之态时,重生的人,才是这片世界的真正掌权者,但大部分的生命,也唯有一次生的机会。
小笙活过来了,天元活过来了,柳诗诗活过来了,看似势单力薄的孤玉,竟也从死境中醒来了。
此时,凌的眼神,略有些迷惘,自很早之前,踏入这片世界时,她的心底,就恍似有人在召唤她,那时的召唤,是模糊不清的。
如今,耳畔又传来此类的声音,直至世界变得灿白,直至天空的尽头,那满头华发的女子,慢慢地走向凌,是从天的那一头走过来的。
凌怔怔地望着女子,她的发丝业已花白,可是她的面容,依旧年轻的可爱。几乎是一阵风的功夫,女子就已经立在凌的身边了。
“孩子!回来吧!”是热切的召唤,四目炽热。
凌木然的望着女子,“你是谁?”
“你喊我婆婆吧!以前你都是这么喊我的!”慢慢地,是心底的那片映像,在自己的心底变得愈来愈清晰了,而女子动人的面庞,也在瞬息间,变得苍老、疲倦。
“以前?我又岂会认识你?”凌干笑着,更像是在自嘲。
那苍老的妇人,言辞间沾染着世间一分疲态,道:“我认识你,已经足够了!以后,我自会让你慢慢地读懂这个世界!”
凌愣了愣,哈哈大笑,道:“还有以后?踏入这片死地的人,有几个能活着出去?”
她的笑声,充满嘲讽,也夹杂着一丝轻蔑与傲慢,可当她瞥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时,满腹的抱怨,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她是如此的在乎他,她也总会想到他。
活了千余载,更有甚者,跨越了万年孤苦光阴,又岂会不知这些因情而动的青涩少年呢?
在凌没有遇见于尊时,她或也会识破人间百态吧!可错就错在了遇见了心底的挚爱。所以,有些事便会慢慢的化作一片迷障,将自己遮掩其中,不见风云,不见日月。
有时候,世态是如此的炎凉,有时候深情是如此的悲怅。
第八百零八章 冬天来了
凄寂的黑暗中,总有那么一缕奇怪的光,足以点亮自己的心。自黑土中,慢慢生长起来的巨大佛像,高约千丈,它一直都在释放着一种信号,信仰之力终会醒来!
天空是一片明镜,倒映着世间一切,时间的跫音,悄悄地路过自己的耳畔,这一刻,该醒来的似乎都已醒来。
孤玉一头血发,孤零零地站在狂风中,身上的袍子,被风扯动着,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厉嘶。
孤玉已经醒来了,他似乎找到了一种理由,一种令他足以站在这里的理由。体内的气,犹如沧海般,肆意的翻腾着,这时的孤玉,早已不再是先前的自己。
甚至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内心藏着的那片气海,对于自己究竟有什么意义。
不知不觉,已是午夜,惨白的天际,落下一片片孤零零的雨水,这一阵子,雨丝一直不绝,没有下的很大,就恍似在点缀着这片寂静的长夜,就只是一直在滴滴答答地下着。
柳诗诗一脸怅惘,在她心底至深处,她始终不知道,自己想要找寻的是什么,再次醒来时,一切皆已是往日云烟,可她偏偏非要找到曾经的那絮光,最终也只是徒劳而已。
那原本清秀的妇人,此时业已变得苍老,浑浊的瞳仁里,是疲倦,是对岁月的厌烦,她笑吟吟地望着凌,她在要求,在强迫,在命令凌。
凌略显得惆怅的双眼,透露出来的是一种无能,自妇人出现的那一刻,这种意识,便业已从心底浮现了出来。
手指紧紧地捏着衣襟,目光瞥向于尊站立的方位,却渐觉,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或许,只是为了让他的侧脸,面向自己吧!
可是,他却恍似未闻般,一直仰着头望着天空,就恍似天空的边缘,有他喜欢的人,有他执着追求的一切。
于尊......于尊......
深暗的夜空,渐显得落寞,北方的天空,方多了一缕曙光,却再次被黑暗,沉沉地砸进地底。于是,这夜显得也愈发的浓稠了。
那一刻,凌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绝望,眼前的妇人,是那么的强大,这已不是凌所能掌控的存在。
高约千丈的佛像,一直浸泡在赤金色的强光中,是信仰之力将这尊佛像给唤醒了。
而佛像的正面,是一尊尊小沙弥,尽管只是石像罢了,可那些石像的身上,却渐渐地流淌出生命的属性。
浩瀚的信仰之力,欲要点燃天幕,而在深空中,翱翔的天元,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地面上发生的一切。
或许,佛像的出现,已经在慢慢地证实着于尊心底的想法了。
传说中的密宗,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是后石器时代,是铁与火共情的时代。
历史的尽头,便是答案的归属,而密宗也正是源于那片遥远到无法触摸到尽头的时期慢慢诞生出来的。
如今的密宗,早已不是当年的盛境。但也有另一种说法,身在幽罗界,也只是密宗的一方势力罢了,或许是很小很小的一方势力而已。
可即便如此,在于尊的料想中,密宗大有可能是幽罗界的三分天下的势力之一。
天元跃上天幕,此时,依旧没有人意识到,天的那端,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在碧落紧缩的眉毛间,似乎又能微微地品出一些滋味。
天元,你所欲何为......
但总之,已经身在这片世界,就早早的做好死亡的准备吧。往往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会活着离开这片世界。
小笙眼中的火光,时明时暗,就好似一片篝火,在天明时,业已没有价值,最终会化为一片青烟,至少意味着这
缕幽暗的光,曾经存在过。
小笙是一个惹人心疼的孩子,或许,她的心早已破败不堪了吧!这些年,没有人替她缝缝补补,她硬撑着,就只是一直一个人默默地硬撑着。
如今,望向天空的小笙,眼神中微微有些错愕,她在寻找,可在她又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心底乱糟糟的,就如秋后的荒原,被北风撕扯着,到处都是一片伏倒的荒草。
黑暗中,被佛光照亮的侧脸,是黑铁在火焰中浸泡,形成的硬朗线条。于尊的侧脸,着实的锋利,只是,他略显迷惘的双眼,偶尔也会有失神的一瞬。
他的心底,有太多的结。生命里,总是有一些不期而遇的遇见。凌如此、柳诗诗如此、碧落如此、小笙亦如此!心绪乱得很,他要为这些可爱的女孩儿,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尽管看向凌的眼神,也总是有些奇怪,就好似,这个性情冷漠的女孩儿,与自己的生命,有些牵扯。
当于尊抱住凌的那一刻,于尊承认,凌的身上,有着自己熟悉的气息,是他一直都在等待的那个人。
可恍惚间,再望向凌时,自己与她恍若隔了万重山水,如此的遥远,如此的陌生。是爱而不得,是心底的哀伤又在默默地
翻腾了。
妇人就像一座高山,挡在了于尊和凌的面前,凌厉声道:“你给我让开!”
可当妇人携着山水而来时,在凌阒寂的内心里,似乎有水珠溅落的声音,而那一刻,她的冰凉的指尖处,触碰到的却是一缕鲜血。
她慢慢地阖上了双眼,她的意识,变得模糊不堪,只是在灵魂尽头,她似乎依旧能够看到一个少年,皱着眉毛,满脸忧愁,眼中总似含着一滴清泪。
所以,要离开了吗?要离开那些原本色彩斑斓,却没有结局的故事?
终于,在一片圣洁的雪莲间,绽放了一朵红莲,她的鲜血,像火焰般,炽热的燃烧着,她的意识,慢慢地枯竭,她死了,她死在了爱与恨的风口。
耳畔依旧有风在吹,依旧有人在默默地讲着两人的故事,只是,那本泛黄的书,再也没有可能,会如初时的崭新了。那是回忆,那是流淌在世态炎凉之外的青葱岁月。
于尊没有哭,他怔怔地望着那个倒在妇人刀下的女子,他的心已经麻木,那一刻,若是说心已死去,他也愿意相信,自己的心业已死去。
直至,痛苦从最初的意识,向灵魂的深处蔓延。就恍似一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地插入心脏最为柔软的地方,血肉分离时的痛苦,比杀了自己还要痛苦得很。
可,在妇人的眼底,于尊没有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妇人的脸,显得无比憔悴,她直视着于尊,幽幽道:“我不能让你带走她,现在的她,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要去做!”
见于尊没有反应,妇人笑着叹了口气,道:“你不必伤心,她没有离开!我只是让她的生命,再次变得崭新而已!她会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而在未来的路上,她也会再次遇见你的!”
妇人的措辞,无法抚平于尊的内心,可当凌,慢慢地从他的怀中爬起来时,她身上的血渍,业已化为了一片清气,就仿似之前的一切,就只是妇人跟自己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凌皱了皱眉,将于尊推开,一脸陌生道:“你是谁?”
这一刻,于尊相信了妇人的话,他冲着妇人拱手抱拳道:“替我照顾好她!”
心底无疑是痛苦,因为又用了一次心,因为在除了琪儿以外的女子身上动了情。
他常常会一脸怅惘,望着虚空,那时的他,也会喃喃自语,“你究竟要让我等多久?多久才是个头啊!”
寂静中,只有草丛间的小兽,闷哼着,似是在回应着他
,又似是在衬托这片寂静的夜。
这一刻,当他再一次仰望星空时,他的双眼,也再次变红了,他抹了抹眼中的泪,他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女孩儿站在黑暗中,那双眼睛,是那么的明媚,她呆呆地望着少年的背影,直至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就恍似自己与那个少年之间,隔着万重山水,可她真的记不起来了,少年究竟是谁......
天没有变晴,墨蓝色的,像一块璞玉。没有人意识到,天的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意识到,这一刻,天地即将大变。
一开始是小笙身后的那些神秘人,眼底渐显露出一丝惧意。之后是碧落,手指紧紧地捏着衣襟,局促不安地望着深空。
“他还有机会吗?”碧落紧咬着唇,神情迷惘。这一世,天元生命里的那个最重要的人,或许不是小笙,而是碧落吧!
幽寂的天空,有飞鸟划过。喙子里衔着的是岁月的残忍与刻薄。这一生终其所有,也不过是为了一个人而活。人生的姿态,是卑微且薄凉的。
飞逝而过的时光,在眼前迸溅着,像一簇簇篝火燃烧后的余烬,依旧有火星在微微飞溅。琇書蛧
天元没有出现,他消失在了世界的某个角落,之后,云巅深处,是一层层雷电,在幽暗的云层间,默然闪现着。
没有声音,世界是如此的空洞,如此的冷漠。突然之间,所有的声息,都消失不见了。
慢慢地,云层开始抖动,就恍似一床棉被,被冰冷的空气,猛烈地吹拂着,被子一抖一抖的。
而此时,天元不辱厚望,终于出现在了几人的视野中,可他怎会变成如今的这幅模样?
一头血发的天元,骑在一头恶龙的脑袋上,天元的脸,是如此的狰狞,他血红色的双眼,是对世俗的厌恶,极致的痛恨。
他用拳头疯狂地锤击着恶龙的脑袋,沉闷的声音,恍似一片烛火,敲醒了萧条的夜色。
而恶龙的周身,却有无数的火焰,在向四周飞溅,火焰无法熄灭,似乎只要恶龙不死,这片烈火,便不足以泯灭。
那火焰足以吞噬世间的灵魄,是足以蚕食灵魂的所在。
凄薄的天空,雨雪纷纷,不知何时,这场初雪,便已然来临,之后,便是数个月的大雪天,赶走了秋日里的冷霜,期待的是下一个春暖花开。
雪越下越了,望向天空时,那轮惨淡的弯月,依旧在执意地散发出一道道霜白的冷色。
慢慢地,天空也被引燃了,那些在风中摇曳的云朵,被恶龙抖落下来的火焰给引燃了。
雪越下越大,那些冷漠的烟火,纵使拥有热烈的性情,可所为之事,却是如此的残忍、冰冷。
天元的拳头,一遍遍地砸在恶龙的头颅,可似乎依旧无济于事。而天元的身体,则欲要被恶龙摔下来了。
此时,于尊依旧不为所动,可碧落的身体,却在剧烈地颤抖,她一把拉过于尊的袖口,哽咽着望向于尊,道:“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于尊哈哈大笑,眼神也依旧冷漠,“我会得到什么?”
“我会带你去见法则的制定者!”碧落眼神愈发的幽暗,她几乎是在恳求于尊,或者说是在祈求吧!.Ь
而于尊脸上的笑意,却慢慢地消失了,“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当于尊体内的苍梧气,再一次释放出来时,这片天地,似乎难载其重,世界在慢慢地崩裂,时空多了一道道裂隙,就恍似瓷器慢慢地破碎。
“快......快......快啊!于尊!”泪水已经溢出了眼眶,碧落手指紧紧地拉着于尊,失神地望着长空,她的唇齿,在颤抖
,就好似灵魂也在微微地战栗。
小笙的心绪有些复杂,她的眼神是迷惑的,也是落寞的。而内心深处,似乎也依旧有一片清泉,在寂暗的夜空下,发出一阵阵清亮的水声,就恍似有个人一直在呼唤自己。
于尊答应了碧落的请求,只是在他即将离开时,他依旧执意回头望了一眼凌,她似乎变得更加好看了,她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姑娘。
可是自己还是把她给弄丢了......
凌的眼神,亦如小笙,当望向于尊时,迷惘的瞳子里,或依旧有一柄蜡炬,会点燃阒寂的深夜,至少会给自己留下一片领域,那里大抵沉滞着某些只有自己才能看透的事吧!
于尊笑着离开了,他一步跃上天幕,当体内的苍梧气,逐渐地敷在刀锋上时,他的战斗意志,到达了巅峰。
猛然间,挥出一刀,没有目的。倒是头顶上那片幽暗的云层,被他一刀给斩落了,而在天空的另一端,令他感到震惊的是,那竟是一片青龙的巢穴。
于尊喃喃自语道:“天元,你可真不是等闲之辈啊!”
他的嘴角,微微地向上弯起,这一刻,他笑得很尽兴。他的心底,有热血,有激情。
这一刻,他也是第一次那么认真的打量起天元,他似乎渐渐地对这个性情古怪的男人多了些许好感。
于尊大喝一声:“灵苍!”
这是符咒之术,若是说当初没有使出这一招的必要,那么现在是时候了吧!
漫天飞舞的枯黄纸张,像是一片片符印,随着灵苍的出世,耳畔是脚下的大地,传来的一阵阵轰隆巨响,而天空在眼前,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天元心底一愣,此时的他,才突然间发觉,自己的眼前竟多了一个面容诡谲的少年。
若是说起实力,就拿武道的积淀来说吧!于尊是远远不及天元等人的,即便是孤玉,他也是斗不过的。
可是,他的体内,负有强悍的武学典籍,亦有着诸如苍梧气一般的神来之笔,只要拥有这些依仗,他也大有胜利的可能。
最最重要的是,这方世界乃是神鬼莫测之地,他身上负有的武学典籍,本就是神鬼莫测之法,或许在人间界,这些法门起不了多少作用,可这是幽罗界,乃是神鬼出没之地!
所以,在于尊的心底,大有胜利之心!因此在答应碧落时,他的表现,是那么的反常。碧落只知眼前的少年,乃是不凡之人,可说起来,碧落的心底,也是有着壹分迷惘的!
他究竟会不会带天元回来呢......
“你来?”天元挑了挑眉,冲着他脚下的那条恶龙,微微向于尊示意,道。
“给我一个理由!”于尊笑道。
“或许,青龙一脉,乃是幽罗界的诸多规则的制定者之一!”天元指了指龙巢,一脸无惧的笑意。
“他们说,只要我能够打赢这条最厉害的龙,就带我离开这片世界!”天元接着说道。
于尊微微颔首,“你觉得自己会活着离开这里吗?你有死的觉悟吗?”
那一瞬,天元眼中的神采明显一滞。
于尊哈哈大笑道:“每一次,我都做好了死的觉悟!”
“所以,每一次都很绝望,是吗?”天元的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
“所以,是我不配?对吗?”他执着地望着于尊,只是眼神却愈发的幽暗了。
于尊笑着摇了摇头,道:“一切皆是不可预知的,一切皆是天命,这你总该懂了吧!”
天元沉吟了片刻,道:“我希望我们都能活着离开,至少要在这片世界,真正毁灭之前,离开这里,因为我无法释然,我似乎想
起了她......”
“是小笙吗?”
“大概是吧!”
第八百零九章 深情余孤
那时的天元,仰着头,望着星空。心底大抵是难过的吧!一个人站在风口处,让狂风席卷着自己的心,席卷着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对过去的抱歉。
或许,在天元的心底,小笙和碧落同样都有一方属于自己的位置吧!难得,他还会想起小笙......
夜幕下,星辰的光,似流水。汩汩流淌,流向大地,流向那片浮草,流向城池间破败的墙垣,也流向矢志不渝的爱情。
就感觉,天快亮了。而此时的雪花,也依旧下个不停,已是初冬,就总该有一分冬天的样子吧。
雪不停地落,泪不停地流,感情是那么的炙热,心绪是那么的复杂。每个人的心底,大概都会盛着一个人吧!
不管是小笙也好,天元也罢,他们心底的执念,似乎都牵扯着一片曾经的倒影。于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应该变得,终须变。不该变的,也依旧停在路上。
或许,黎明前,彼此之间也依旧是陌生的吧。当朝阳滚落在脸上时,但愿那时的他们,会相视彼此,露出一分温婉的笑意。
小笙仰着头,望着天空。同样的,小笙的身后也依旧尾随着一群看似陌生的神秘人。那一刻,他们皆在望着深空,只是不知心底的忧悒,又有几分重量。
小笙忧郁的眼神,是迷惘的,也是惆怅的。悲从心来,却又不知心悲何处。清风撩动着小笙的长发,她的侧脸,是那么的惊艳。哪怕是时光,也会败下阵来。这容颜光阴不老!
天色依旧泛白,墨蓝色的天空,此时却已是一片苍白,不知何时停下的落雪,在地面上,积压了很厚很厚的一层。就像心底的愁郁,就像秋天里覆满地面的枯叶。
雪打在草叶上,就像是一片霜。高天之上,于尊手握着一柄黑铁弯刀,立在一条恶龙的额头上。
他一脸残忍的厉笑,他将手中的刀,猛地***恶龙的头颅。那时的恶龙,身体一颤,将于尊甩飞在半空。
那柄黑铁弯刀的刀锋上好似燃烧着一片旺盛的烈焰。实则是鬼蜮的十大鬼气之一——苍梧气!
浩瀚的气海,顺着刀锋,一并涌入到恶龙体内,恶龙的哀嚎,震荡了整片荒野。
天空凄寂一片,惨淡的月华,掩在一片片黑压压的乌云中。天空不再是一面明镜,它变得着实污秽,它就像没落的世道一样,沾满了人间污秽,它再也不复明亮的本质,除非天下再次大乱......
雪花荡漾在冷风中,是已经躺在地面上的雪,再一次被风吹着,扬上了天空。
恶龙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它怕的不是于尊手中那柄锋利的弯刀,怕的乃是刀锋上爆燃的气息,也就是苍梧气!
当年,在狱界时,尊为鬼蜮之中的十大鬼气之一,现如今,幽罗界更似是鬼蜮的缩写,这方看似浩瀚,实则逼仄的世界,苍梧气在此地也依旧是翘楚!
蛮横的气息,在风中爆燃,这是一种气息不假,可其纵横捭阖的澎湃气势,却不容人小觑。
恶龙在高天上,翻滚着巨大的躯体,龙尾在云巅间疯狂地甩着,它将尖锐的山峰,削去了峰顶,将温顺的风声,赋以狂妄的属性!
于尊再次挥出一刀,刀似人间风雨,诠释了江湖上的恩仇侠义。当刀锋落下时,岑寂的天空,又有风从鬓角划过,人间风雨也罢,江湖义气也罢,说到底只是为了心底好受些。
随意而为的事,总是深得人心。于尊满脸笑意,他的笑很锋利,也很萧寒。能见日月,难见冬日里的风雪痴狂。
地面上,佛光大盛,那尊足有千丈之高的佛陀,周身散发着一道道绚烂的光束,那片光,直冲天阙而去,似乎要顶破了那片天!
天元周身弥漫的气息,愈发的盛大,像
洪荒一样,向四周扩散出去,此时,深空中,终见初冬时,那片被寒风包裹的萧瑟之意。确实跟深秋时的气息不太一样了。
天欲泣血,我必拥之。于尊哈哈大笑着,似乎没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天元身上的气息变化。他再次跃上深空,手中的黑铁弯刀,在肃寂的月华下,闪烁着一道道锋利的刀光。
轰!
大地一片轰鸣,总觉得那一刻,整个世界都跟着颤了颤,于尊身上的蛮力,可见一二!意识里,是一片气海,这足以支撑起他的灵魄。
当刀口落下的那一瞬间,那头恶龙,经受不住这份伟力,实则是无法忍受苍梧气的蚀骨之意,它狂躁的厉嘶着,身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疤。
一行行鲜红的血渍,挂在坚硬的龙鳞上,龙鳞较之人间的黑铁与青铜,更加具有韧性,也更加的坚硬。可那又如何?站在于尊身畔的天元,咂了咂舌,喃喃自语道:“真是个疯子!”
于尊在风中,一脸猖獗的笑意,他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风起,发丝乱颤。他的性情,愈发的冷漠,他身在幽罗界,是鬼神聚居之地,自他的双眼,开始变化的那一刻,他似乎渐渐地触碰到了鬼道。
此时,他的双眼,已经是紫金色。没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这里的变数太多,这一刻,诸人或许依旧谈笑风生,可说不准下一刻,便会躺在血泊中。
于尊笑着,将刀再一次挥起,他才渐渐地明白,或许这头恶龙,乃是青龙巢穴中变异的龙族。如今,这头龙,性情不定。
他虽一次又一次的挥起黑铁弯刀,龙躯上,业已是鲜血累累,可这头恶龙,恍似愈来愈兴奋了。
也在此刻,凌手中握着一柄利剑,直冲凌霄而去。她的眼神冰冷,当她将手中的长剑,斩向恶龙时,那一刻,于尊微微有些错愕,眼圈也有些泛红。
手指紧紧地捏着刀柄,因为太用力的缘故,已有些青紫,他沉默着,安静地看着在自己眼前一次又一次挥下长刀的女子。模模糊糊,不知过了多久。
当恶龙即将倒下的那一刻,凌一脸冷漠地望着于尊,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于尊心底一怔,先是泛起一片喜悦,后来唇舌发干,渐感一丝苦涩。他笑着点了点头,道:“这次,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吧!”
苍老的妇人,脸上满是褶子,她望向高天时,视野里,仅存一个少年,那是于尊!
妇人的手指,在轻轻地掐算着,她通晓人间的算术,可测人的一生福运,亦可探查人的一生轨迹。可此时的妇人,却皱起了眉毛,喃喃自语道:“为何,竟是一片空白!”
妇人的面容,愈发的肃穆了,“难道,他的命数,乃是天道?”
妇人心底深感神妙,内心深处,甚至浮现出了一丝俱意,她可从未遇见如于尊一般的人,也是在古老的传说中,听闻这世上,有着天道,而人的一生,若是附上天道,那势必是谪仙甚至是神祗般高傲的存在。
可即便于尊的武境再强,在妇人的眼底,他也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少年,像他这种年纪,身怀如此武道,倒也并非江湖上独一份,总有恃才傲物的少年,也总有一腔热血的少年。
或许是错觉吧!
于是,妇人也再次掐算了一次,此时的妇人,一脸震撼,低声呢喃道:“这次不会错了,难怪凌儿她会看上这个少年!”
激浪叠进,后来勇退,妇人仰着头望向高天,不只是妇人,站在地面上的,还有小笙,还有碧落,还有柳诗诗,当然也不会少了孤玉。
这些人都是一群有故事的人,是命运的抉择,令他们相聚于此,他们皆是一群不俗的人,他们拥有前世,拥有来生。
再观凌时,
她的眼神里只剩下了一片陌生,她一脸茫然地站在高天上,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于尊的双眼,变得愈来愈暗淡了,他笑着长吁了口气,他的笑比哭还要难看,他用袖口,轻轻地拭了拭双眼,他苦笑着,傲立在深空中,望着墨色的云,望着明朗的残月。
凌,你真的已经放下了吗......
于尊沉吟着,干笑了两声。那头恶龙,已经处于濒死之境,他仍有些气息,也只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于尊提着那柄黑铁弯刀,用刀锋轻轻的在龙鳞上摩擦着,殷红的血珠,从高空落于大地,就像下了一场柔情细雨。
龙身在微微地颤着,片刻后,是一个身材高挑,浓眉薄唇的青年,躺在地上。
于尊一愣,将青年的身体,用双手提起来,紫金色的瞳仁,射出一道尖锐的光,似乎突破了青年心底的最后一道防御。
于尊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神,愈发的肃穆了。他直勾勾地盯着青年的瞳仁,直至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切。
天元没有骗他,青龙一脉,确实乃是幽罗界诸多规则的制定者之一,而瘫倒在自己面前的青年,竟是青龙一脉武境最为精深的数人之一。
只是,在修炼的途中,青年气息大乱,堕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也是他逐渐疯狂的原因。.Ь
而此时,青年的瞳仁已不再模糊,变得清澈,清可鉴人,可他就要死去了,没人能救得了他,不仅仅是因为于尊一次一次的轰击,却也是因为自己体内的气脉,逐渐崩溃而导致的。
规则的制定者,换句话说,便是法则!终于要找到源头了吗?
天元的侧脸,略显得忧伤。身下之人,是这一世相认的碧落,是上一世不曾忘却的小笙。或许早该明白,这已然是生命里的罪数。
他可以同时拥有两个女子的深爱吗?有时候,天元会反复的锤击着胸膛,因为心会痛,会很痛,很痛。
天元笑了,上天且如是,不必入人间。他的笑,很苦很涩,像是冰冷的雨水,被舌尖轻轻舔舐的感觉。
而站在地面上的小笙,眼神却从未放在天元的身上,总归,不再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总会哭唧唧的小女孩儿了。
她也会看透,不是吗?
此时,地面上佛光大盛,不知何时,天元的身上,亦慢慢地敷上了一层赤金色的佛光。
于尊笑道:“杜叶死时,曾提起过密宗一事,可如杜叶所言?”
天元哈哈大笑,道:“天下大的很,你还需出去走走!”
“哦?不是密宗,那恐怕就是炼魂崖的势力罢!”于尊道。
天元的表情,明显一滞,过后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道:“你的敏感是跟谁学的?”
此时的于尊,却也不再理会天元,从天元脸上的表情可知他想要的答案!
原来即便是强如天元,也不过是炼魂崖的势力而已。至于密宗,在于尊的意识里,却是更加恐怖的势力。
规则的制定者,天地万法之源,就横亘在自己眼前。天元坠向大地,他的心底,有小笙,也有碧落。
他是第一个醒来的人罢!前世的一切,像海面上的浮光,在自己的眼前,静静地闪烁着。
可小笙却一脸冷漠,反而望向于尊时,眼神里,却皆是真挚。
当小笙的手指被于尊牵在手里时,尽管,那时的小笙,有些受宠若惊,可同样是深情的少年,小笙在于尊的身上,寻找到了诸多相似。
若是,那双手被天元温暖过,那么小笙会不会想起天元呢?
碧落一脸哀愁,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天元的人了。而小笙永远都是那个小笙,不管
岁月流淌了多久,她也依旧是那个色彩斑斓的少女。
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了一辈子,但有些人却偏偏不信邪,非要与天道悖逆。
于尊是这种人,有时候却又不似,他的心底亦知,如何向老天讨要条件,可他也不是一个鲁莽的少年,不似他青涩的面容给人的感觉。
而天元则直接是一个非要与上天背道而驰的人,他躲过了很多,也丢失了很多。他能够侥幸活着,或许是上一世小笙信仰佛陀所为。
可小笙不知道的是,天元的下一世,却与佛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密宗、炼魂崖!怎么说人间公道与否?又怎么判定人间正邪?
杀人的道门却与佛陀牵扯到了一起,说到底,无论是佛还是人,无论是神还是鬼,讲的也依旧是人情世故!万法源于世,才会脱于境!
柳诗诗一脸茫然地望着天空,她的手指,捏着衣襟,她不知道那个少年究竟怎么样了。天空的那一畔,一直都很安静。久不见于尊的柳诗诗,心底愈发的紧张了。
自死境中,再次脱身而出的孤玉,所表现出来的势力,足以用恐怖来形容。若是此时的于尊,站在孤玉的身畔,势必会猜想,第九层王权的掌权者,又会比孤玉高明多少?
小笙身后的神秘人面容模糊,或是说,他们的脸,在昏暗的灯火下,总是在发生着匪夷所思的变化。他们的性情,亦令人捉摸不透。
可在于尊的意识里,那些神秘人,极有可能是法则所化,而不是天孕地养!
斑斓的烛火下,是碧落满是忧愁的双眼,如今,天元就在自己的身边,可在那个男人忧伤的瞳子里,她能够感受到何谓爱而不得!
这一生,注定是为了一个人而活着的。可贪婪的天元,生命里却同时出现了两位女子,若是说,当时的天元,是于尊看着死在自己面前的。
那么,眼前的天元,是在幽罗界纷乱的法则中,孕育出来的一生。
初始,于尊便心有所觉,所谓的幽罗界,有着太多繁复的小世界,而时空法则,在这片世界,也是乱糟糟的。
所以,在于尊眼前死去的天元,却也在不同维度的世界里,生活了很久很久。
今生今世,是碧落陪在自己的身边。若是没有小笙的呼唤,他定是无法醒来的。可小笙唤醒了自己,她却倒在了血泊中。
虽然,当时的天元,在极力的压制着那些的痛苦,可过后,那些痛苦,便像潮水一样,疯狂地涌来了,慢慢地将他淹没了。
这一世,原本不会醒来了。有的人,心底会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概念,就如柳诗诗,在执着的寻找回忆里若有若无的幻影。.Ь
有的人如凌一般,心底偶或会闪过一道亮光,至少能够照亮眼前的路。尽管过后,也依旧无法清晰的意识到彼此,恍似梦了一场。
若是说起小笙,那就应是被伤的最深的那个人吧!为情殉葬,在执着里,寻到了残忍和绝望。
小笙的心死了,上天不曾厚待,情人没有安慰。沉默着,看着她离开自己,天元的心有多狠!
第八百一十一章 忘愁
“你可以喊我缪斯!”女子笑道。
于尊一愣,忙着拱手抱拳,道:“在下于尊!幸得认识缪斯前辈!”
缪斯颔首笑道:“你是个不凡的人!”
“不凡?于尊何德何能?”于尊长吁了口气,轻轻地叹道。
“在你的身上,我可以看到当年世道还未没落时的盛况!”缪斯道。
当年?当年吗?
于尊的眼神变得迷惘,他的回忆里,总似有一片火烬,在热烈的绽放着。可火烬所在之地,却是一片莽原,冰冷而又荒阔的莽原!
有时候,心底也会无力,无力抬头,无力望天。有时候,只会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默默地发呆。
他轻吁了口气,视线再次变得崭新。他耸了耸肩,无所谓的笑了笑,道:“于尊不配前辈的赞誉!”
缪斯道:“我对你没有企图,我等也不望离开此地!”
说时,缪斯的脸上,一片坦荡,毕竟业已过了千百年,所有的一切,皆已变得物是人非了。
或者说,缪斯的心早已死了吧!在这片空寂而又辽阔的世界,心则被锁在了一方逼仄之所,无法走出去,外面的人也通常不会走进来。.Ь
这已然是一片破壁残垣,是一片即将倒塌的世界。
于尊笑道:“于尊尊重各位前辈的选择,于尊不会乱来的!”
缪斯笑着指向身后的那座山峰,道:“那座山,名为忘愁!”
“忘愁?难道进入此山,心底便已无憾事?”于尊若有所思的说道,当然他也是随意的作想而已。
缪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能被忘愁认同的人,心底多有深可见骨的忧愁!”
于尊心底一滞,长吁了口气,笑言道:“我于尊,虽不是一个浪子!可我心底也确实装了很多东西!”
“那你不妨去忘愁一观,说不准你会得到那本残缺的古籍!”缪斯笑道。
残缺?
这倒令于尊的心底,微微一愣,自己想要找到的是一本完整的古籍,如此,内心也不觉有些失落。
缪斯道:“法则是很难读懂的!即便是这本残缺的古籍,你若读懂,对于你今后的武学造化,也必将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闻此,于尊的心,算是打进了一片光,那片光很明媚,也很柔和,不太刺眼。
既然得到了缪斯的认同,那么,他可以想象,若是自己得到那本古籍,自己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缪斯道:“趁着天还未亮时,不如现在便动身吧!”
“前辈说的是,此时不应再多做啰嗦了!”于尊回头望向孤玉,却见孤玉也正望着忘愁山,不知在思量什么。
“孤玉兄弟!有何打算?”于尊道。
孤玉道:“于兄!我觉得应该带上他们!”
孤玉的双眼,盯着地面上的几人,可他究竟是如何作想的,也不便多问。
“我们之中,缺了任何一人,恐怕那本古籍,也不会现世!从一开始便注定了!”孤玉又道。
于尊觉得孤玉说得有些道理,是的,从一开始,他们便被捆绑在了一起,如今,这几人皆是从生死中醒来的人,这是上天定下的命数!
于尊随即落向地面,而眼前的几个女子,也是最令他头疼的事了。
“小笙!我们离开好吗?”他的声音,还很柔和,尽管内心里的那把火,依旧在灼灼燃烧着,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夜里的风雪声,在耳边盘旋,迟迟没有远去。大地白皑皑的,已是雪原一片。
小笙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回复他:“在你的心里,可有我的位置?”
她充满希冀地望着于尊,她想要得到的答案,倒映在于尊的眼神里,是那么的苦涩。
他想要点头称是,可话到了嘴边,便又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他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小笙!你要知道,若是不同于尊离开,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小笙倔强地看着于尊,道:“我只想要一个答案!我不在乎生死!”
于尊怔怔地望着小笙,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很美,你也很善良,是于尊爱而不得!不怪你,小笙姑娘!”
那时的小笙,眼眶红红的,一日间,她哭过了好多遍,她为薄情的天元,也为难以抉择的于尊!
难道,小笙在你们的心底,就是那么的差劲吗?
她拼尽最后的一份倔强,眼神黯然道:“小笙就不离开了吧!小笙宁愿死在这里!”
那一刻,不知为何,于尊的心底,是那么的痛苦,他渐渐地读不懂自己了,无论是远望,还是回首,不得不承认,于尊的生命里,不能缺席这个善良的女孩儿。
这一次,于尊鼓足了勇气,他将小笙紧紧地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道:“做我的妹妹,好吗?小笙!”
他轻轻地说着,就怕惊扰到小笙,他轻轻地抚着小笙的后背,温柔的说着。
“妹妹?”她迷惘的瞳仁里,终射进了一道光。
她抬头怔怔地望着于尊,默然的点了点头,道:“你会把我放在心上吗?哥?”
“嗯!会,肯定会的!”
小笙看着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儿,他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他一脸阳光的时候,真的很迷人!
“小笙,等我!”于尊再一次将小笙拥进怀里,那时候的时间,过得可真慢啊!小笙贪婪地吮吸着于尊身上的味道,很干净,很清澈。
于尊一步一步地走向凌,可在凌的眼神里,却尽是陌生,这一次的挑战,似乎比小笙更加的艰难,只是,一个苍老的妇人,却挡在了于尊的身前。
“你无需担忧,我自会带她与你一起前往忘愁山的!”妇人言语极为的平和,慈爱的脸上,尽是时光留下的刻痕,她的长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就像一片白霜挂在了草叶上。
这时,于尊的心底,才最终落下了一块巨石,在他的心底,他早已将凌视如己出,这种感情更加的微妙,较之小笙,则是深沉而又刻骨的爱吧!
因为,在凌的身上,他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不似小笙,是刚刚认识的那种感觉,崭新而又明亮,但在凌的身上,那股气息,却是温暖的,是很深沉的!
“天空总有变亮的时候不是吗?”碧落笑吟吟地望着于尊,道。
“这是最后的时刻了!说到离开,心底会不会有遗憾呢?碧落姑娘?”于尊道。
碧落叹了口气,仰头望着天空,笑了笑,“于公子,那我问你。你的人生里,可有遗憾?面对遗憾时,你又是如何抉择的呢?”
言及此,光阴似短了几寸,而回忆却加深了一丈,于尊一脸无奈,“碧落姑娘,问的好!于尊现在可以感受到了。所以,若是我的话,我大概会含恨离开吧!”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含恨离开!”碧落的眼神怅惘,两道弯月眉,揪在一起,她的笑容,虽然很美,但她却在苦笑。
于尊的声音很沉闷,他似乎被碧落带入到那种感觉中去了,“碧落姑娘,我和天元还有小笙,都会离开此地!所以,我就不多说了吧!”
身后的碧落,眼神中虽有一分惆怅,可那种感觉,渐渐变得很轻很淡,相似天上的浮云,变成了絮状,变成了梦境里的温暖与柔软。
柳诗诗见于尊走向自己,向于尊微微施礼,道:“公子会带
我去找那个人吧!”
于尊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知你生命里的那个人是谁!柳姑娘随我一同离去,或会遇见他!”
“那柳儿,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公子,柳儿会随公子一同离开的!”柳诗诗笑冲于尊,轻轻地点了点头。
当于尊走向天元时,天元道:“于尊!趁着好时候,我们即刻便离开此地吧!”
于尊或也没有想到,天元比自己还要着急,只是,在天元的眼里,却总有些遗憾,他时而望向小笙,又时而唉声叹气,这似乎是能够用心触摸到的,那些落寞与愁楚!
或许,天元在于尊的意识里,形象早已凝固了,就像陶器,经过烈火后,逐渐成型,后慢慢地变得坚硬,只是即便如此,若是坠地,也会瞬间碎裂。
看似是形象,却恍似一个人的一生......
有些东西,本来就很脆弱,大抵是灵魂尽头的物质,冷漠中有一分坚硬,坚硬中有一些脆弱。
既然打算离开了,那么,此地也再无留恋的必要,几人跃上高空,起初,凌是有一分不愿的,在凌的意识里,这里似乎总有一些难以遗忘的事,尽管,那种感觉,在逐渐消失。
她呆呆地望向那片黑暗的角落,在她的心底,那里似乎总是站着一个人,可当她的眼神,瞥向于尊时,凌的心底微微一怔,眼神里,总有一片寸光,转瞬即逝。
可当她再次望向那片黑暗的角落时,她的眼神却渐渐变得空洞了......
似乎总有一种声音,在召唤她,可当她看向于尊时,心底似乎有些答案,在慢慢的向她阐释。可她读不懂眼前的少年,尽管,他看起来似乎有一些熟悉。
妇人道:“凌!你只要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答案?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你是谁?我又是谁?他呢?他是谁?”凌指着妇人,指着自己,又指向于尊,她的手臂总在颤抖,可她的心底,却是一片空白。
妇人笑道:“我会让你心底的那些失落,慢慢地变得充实!”
“你会带我找到那个人吗?”凌一脸迷惘,可心底总归渐渐有了一个答案,尽管答案的轮廓,依旧很模糊,就只是有一个影子,在自己的内心尽头,左摇右摆。妇人笑着点了点头,也只有凌被蒙在了鼓里,也被蒙在了一场久未醒来的梦境里。凌的眼神很清澈,是一个好女孩儿,她的笑容很干净,也很明媚。
可她通常不会笑得,只有看到喜欢的人的时候,她会毫无保留的绽放,她就像一朵花,一朵开满了枝梢的花儿。
所以,她还会看着自己笑吗?
偶有一刻,于尊也会静静地看着上天,发一会儿呆。那一刻,大抵也是最平静的时候吧!
当他望向天空时,故时的画面,便会在自己的眼前,一帧一帧的上演着,就像一片墨色山水,可那片山水却动了起来。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望向凌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了许多,他变得很安静,就像凌一样安静,他愿时光静好,陪在一个人的身边,慢慢老去。
尽管,他心底最完美的状态,是因雪琪儿,他也渐渐地明白,世界也总有一些欠缺,是不曾路过自己一生的。
凌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吧!是无法错过的那个人,他也曾想起在自己的人生里,路过的无数女子,其中有像凌一样,在自己的生命里,颇为重要的存在。
她们像花儿一样,在自己的人生里,绽放过一阵子,可最后,她们却皆选择了离开。所以,能不能留住凌,在他的心底,也总有一些悲观的想法。
是对自己,更是对上天的怀疑,终其所有,是自己的内心,不够自信!
黎明前夕,是最黑暗
的时刻。几人跃上高空,眼前是青龙一脉,自然也看到了那片破壁残垣,心底也自是荒凉不堪的。
而在那片破败的城池后,却有一座高耸的山峰,直欲破天而去,于尊指着那座山峰,道:“那便是忘愁!”
说到底,见惯了风雨的人,也有厌倦了风雨的人,他们的眼神,都出奇的平静,他们不像于尊一般热诚,他们追求的事,在于尊的眼底,看起来并不值得。
可于尊追求的事,在他们的心底,也同样是不起眼的。
凄迷的风雪,又重新染指这片光阴,而大地东方,已经有了淡淡的云霞。
天终要亮了,在于尊的意识里,夜是如此的漫长,一眼望不到尽头。倒是白昼的到来,似乎也为自己的心,平添了一分喜悦。
风雪归来后,大地便被冷冻了,连夜的雪,下个不停,风起云散时,大地上,是一片寂寥的光。
像水一样,从东方开始,慢慢地向西方蔓延,这片世界,已然沦陷进白日里的赤光下。而忘愁山,也在诸人的眼前,变得愈发的清晰了。
在云间飞舞,似乎不受此地法则的管束,几人立在云间,脚下如有实物,而于尊率先消失在几人面前,在前方引路的他,大喝一声:“诸位,跟上于尊!”
直至那声呐喊,渐渐地消失在残风中,直至,心底的忧虑,也如大地上的积雪,慢慢地被风吹散。
世界突然变得宽阔起来,这已然不是一方逼仄的世界。此时,心情也自是畅爽,内心的忧虑,渐渐地消散在彼此眼前。
这是一座独峰,傲立在风雪中的山峰。可即便是昨日的雪,下了一夜之久,但在忘愁山上,那片霜白的落雪,却依旧无法掩盖满山的苍郁、碧翠!
但,此时的忘愁山,虽在诸人的眼底,是如此的。可并不代表着其真实的面貌。
于尊皱了皱眉,眼前似乎有一处禁制,在阻挡着自己深入忘愁山,正当他眉头紧皱时,他的身后,也渐渐地出现了天元等人。
可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天元的身后,竟有一尊千丈之高的佛陀,看似实物,实则只是一片影像罢了,可即便如此,也足够令人吃惊了。
天元向着眼前的世界,轻轻地推出了一掌,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那尊佛陀,亦推出一掌,只觉那时,天地恍似倒置了过来,天光碎裂,大地崩殂。
竟然仅仅只是一掌之力而已,足以令人震惊了。
于尊皱了皱眉,大喝一声:“天元,勿要如此!”
这话似乎说得晚了一些,忘愁山中,似乎隐没着世间最为乖戾的鬼神,如今,血雨腥风,已入耳目,锋利的刀刃,躲藏在一片片猖獗的冷风中,它们皆是杀人的物什!
冷风包裹着素雨,一遍一遍地吹着,雨丝打落在发隙间,却觉天下即将大乱。琇書蛧
不仅仅是于尊,逐渐出现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可以感同身受。
此时,若是拼的乃是法则奥义,那么还有挽回的一刻。可若是牵扯到别的机缘,那几人,大抵会死在这里!
信仰之力,已经流逝殆尽,世界在渐渐地崩殂。眼前的这座独峰,形似一副泼墨山水,可这幅山水画的裱褙,却已经破损严重。
该怎么办?
难道,这片世界,真的要在自己的眼前破碎?
第八百一十二章 天地狰狞 茂雨一寸
天地狰狞,茂雨一寸,风在头顶上怒吼,电闪雷鸣的天空,时而暗淡,时而明亮。日头已经出来了,可恍惚间,又被黑暗淹没了。
这形似一片荒潮,轰轰烈烈的席卷而来,又在匆忙间,慢慢的褪去。
世界变得聒噪了许多,浮草随风轻轻地倒伏,斑驳的天空,仿佛深暗的水层中,生长着一片片水藻,而那便是一片片絮状的云。
此时,天地间,大有崩殂的可能,因为这方世界,经过天元的一掌之力后,变得更加的破败了,因为秩序在慢慢地缺失,因为规则已经难以重铸。
于尊叹了口气,道:“天元,你可真是轻率啊!”
天元目光锐利,心底却无懊悔之意,道:“于兄,此言差矣,天元只是让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变快一些罢了!”
于尊皱了皱眉,长吁了口气,瞳子里的光,微微闪烁着,可终有一时,那光变的明媚些了,“天元,你说的倒也不假,可我等若是没有时间离开,我等岂不是......”
天元哈哈大笑,道:“于兄,你也畏惧生死吗?”
“我忧心的不是我自己的性命,而是那些陪在我身边的人!”于尊苦笑着,摇了摇头。
许久之后,天元才微微喘了口气,在很多人的意识里,是自己排在第一位的,可天元却发现,眼前这个看似青涩的少年,心底却怀着大义!
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因为,他天元终其一生,也未遇到过,如于尊这般的少年。往往活得岁数多了,才会看透这一切的。
望着浓眉紧皱的于尊,天元道:“于兄,不必忧虑,天元的心底,还是拿捏的很准的!”
“那,之后还要有劳天元兄了”于尊拱手抱拳,道。
孤玉站在一旁,脸色更加的冷漠、阴沉,似乎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天元,嗤之以鼻。也难得,如今的孤玉,身上有这分实力!
背负着双手的孤玉,总似在风中,流淌的光痕,他会逐渐的将周遭的一切,映的明亮,却渐渐地忘记了自己曾经深处黑暗时的落寞与悲怆。
或许,每个人的心底,皆有一刻,是无畏的,也是无私的吧!即便是再坏的人,也有善意的一面,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绝对。
风雪连天,原本明亮的天幕,此时却变得晦暗难当,天上纵有日月,地上却也再无一分光明。更似是深暗的大殿中,点燃的一簇簇烛火,随风轻轻地倒伏,只能照亮一处角落。
记忆里,是飞天的怒雪,却也在自己的世界里,下了一场又一场,意识凌空,然后随着雪片,一片一片地落在大地上,那时的于尊,方感觉世界的瑰丽多姿!
大概,这片世界就是这么醒来的吧,是那些轻盈的飞雪,落地时,也是落在这片世界的心上,突然间,“砰!”的一声,缓缓坠地,却震撼了整片山河!
眼前的世界,在慢慢地展开,忘愁山是一座极为浩瀚的山峦,方才天元的贸然一击,至少没有破坏眼前的这片山峰。
但因为某些秩序的破损,即便是于尊,也不晓得,前途的悲怆与美好!
雪纷纷扬扬的下着,但忘愁山上,却没有一分一毫的积雪,它只是矢志不渝的仰望着天空,形似一个孤独的老者。
也是在最近的一刻,于尊的心底,似有感知,这忘愁山上,恐怕有不俗之人,在此地安营搭寨,似乎还不止一人。.Ь
他回头瞥了一眼天元,却见天元,亦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片山峦,难道,天元也发现了此地的异端?
清澈的眼神,如同潭水般,清可鉴人,这双慧眸属于一个叫做小笙的少女,此时的小笙,随着重生之后,心底的血脉,也已经慢慢地觉醒了。
但,
于尊依旧感受不到小笙体内所蕴藏的道法,可越是如此,小笙的身份,也越是神秘。
天笼黑云,招惹着凄寂的寒风,当于尊几人,双脚落地时,他们惊异的发现,自己身上的气力,竟在慢慢地消失,似乎也没有可以后悔的余地了。
那么,只有如此了,既来之则安之!
风雪连天,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脚步一步一步的深入到深山之中,但惊奇的是,这座山峰中,却总有丰盈的光,在眼前微微闪烁,脚下的山石,更似是一片片古朴的玉石。
溪水掩映在山林间,咕咕流淌,时光清澈而又明媚,林间鸟鸣不绝,形似人间,却偏偏不似幽罗界。
于尊轻手轻脚地走在林间,他体内的元气,在悄然间,慢慢地消失了。可他的体力,却在慢慢地增强。
他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总之,体术在这方世界,似乎已经占据了上风。
天空愈发的凄寂,林间的光幕大盛,偶或会有一道流光,射入瞳仁间,那时,于尊轻轻地揉了揉瞳子,干涩的难受。
风雪弥天,到底还是风雪,可此地,暗生的宿命感,倒好似在慢慢地更改所有人的生命轨迹,也难得,根据缪斯所说,忘愁山上,有残破的法则之书。
所以,也可以说得过去了,因为,法则之书的存在,当另有奥秘。
天地萧条,没落的人生,也会在此地,找寻到属于自己的轨迹。
脚下的大地在龟裂,也仅仅是毫秒之间发生的事,大地上,横亘着一道巨大的裂隙,继而,裂隙向四周延伸,形似一片蛋壳,慢慢地裂开,然后破碎。
于尊轻轻地一弹腿,哪知体术,竟是如此惊人,他轻轻地一跃,已至云间,这可惊呆了众人,天元的眼神时明时暗,他也渐渐地察觉到了,此地的世态炎凉。
他心底不禁作想道:“难道,今日要死在这里?”
如此悲观的想法,一直深埋在自己的内心尽头,而上一次发生的时候,还是千年之前,他的意识,慢慢地觉醒,当然他也深信,小笙等人,会在某个契机,重新认识这片陈旧的世界。
雪花落在于尊的肩头,却没有落在大地上,也没有落到林木之间,它潇洒的下着,形似一片虚幻的雪。.Ь
凄寂的天空,变成了墨蓝色,不似白日里的光景,更似是一片深黑的夜晚,世界在向着更晦暗的方向转化着,慢慢地,天地间,即将变成绝对的黑暗。
但,忘愁山却如同众星捧月般,它更似是宇宙的中心。这种想法,奇异的出现在于尊的识海里,他自己也不明白,心底为何会出现诸如此类的想法!
渐渐地,四周已是黑魆魆的一片,这一切的改变,似乎是在几人刚踏入这座山峰时,发生的事。
于尊仰头望着天空,他看到了漫天星辰,然后看到那片星辰,一颗一颗地坠落下来,微茫的光,瞬间变得刺眼,在眼前疯狂地绽放,像一朵朵妖冶的红莲,绽放着,也在慢慢地消失。
天元的眼神,变得愈来愈惊骇,不仅仅是他,即便是孤玉,内心也渐渐变得震撼。
只有小笙和凌,依旧一脸平和,没人知道,她们心底在想什么,她们同时望向一个少年,她们的眼底,长存忧愁。
柳诗诗站在一旁,她在安静地望着上苍,她的心底,没有愁郁,也没有惧怕,她的心,是那么的平和,她想要的,是爱而不得的。
尽管,于尊也曾答应过柳诗诗,可在柳诗诗的心底,有些东西,正在慢慢地消失,直至,与自己的生命慢慢地隔绝。
所以,她跟很多人都不一样,或许,有时候你会在她的瞳仁间,找到一丝绝望吧!
天就是这
么暗下来的,是因为世间有太多的悲愁,也是因为世间有太多的绝望,而于尊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倔强,他总是在与自己作对,他在拼尽全力的改变一切!
可他是仙人,还是神祗?
尽管只是徒劳,可他却依旧在咬紧牙关,拼了命的去改变,世间的一切。
或许,这正是人间大道吧!在很多人的眼底,看起来可笑的事,却是这世间最为宏观的一幕。
龟裂的大地裂隙间,涌出了一片片岩浆,喷薄的岩浆,将这片山峰,映照的殷红一片,就像一片火炉中的火炭,被倾倒而出。可这是岩浆啊,能够毁灭一切的自然属性。
直至,大地的裂隙,变得愈来愈宽阔,形似一道江河,所以,当手中撑着竹竿,立在火焰中的白发老者出现时,倒也多了一个充分的理由。
这一幕,惊煞了旁人,可于尊的心底,却很平和,没有觉得眼前的一幕已经背离了自然之道。
老者的身上,没有任何武学的气息,可诸人的心底,却渐渐变得沉重,他们身上的气息,也在慢慢地变弱,体内的元气,慢慢地流失殆尽。
谁也不知道,当元气完全流尽时,会发生什么,这是一件很奇异的事,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可于尊的体术,却在慢慢地增强,恍似只要站在这里,他的气力,便会增强,而体术的奥义,也会慢慢地加深。这像是天人感应,所以,这意味着,他正在慢慢地寻找到法则的奥义?
可他并没有触摸到那本残破的法则典籍,他依旧在寻找,他迷惘的很,可他的心底,又有着充实的自信。
他相信自己会找到的,废的也不过是时间罢了,可属于他的,最多的也是时间!
白发老者立在岩浆中,他身上的白袍,竟无风自动,他抚着长须,脸上一片安然,他似乎乐得如此时光。
直至,天空上,都是翱翔的飞鸟,像一片片白色的斑,固执的黏贴在天壁上。这群飞鸟,慢慢地幻化为一个个身披白袍的青年,他们的双脚落地,尾随在老者身后,竟赤足立在岩浆中。
其中也不乏美貌的女子,清澈的眼底,倒映着眼前数人。
天元皱了皱眉,他似乎想起了一些事,可恍惚间,那些意识又离开了他,直至眼神变得一片清明,心底则是一紧,“竟是尔等!”
身披白袍的女子,白皙的赤足,立在一片火焰中,她笑吟吟地望着天元,亦在认真地打量于尊,道:“为何不是我们?”
天元的手臂,在微微地颤着,他似乎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幕,脸色变得暗沉,道:“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到旁人!”
这时的天元,心底所念的也依旧是碧落和小笙,他的心底很明白,立在自己眼前的那群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不是不信于尊,而是实力的落差,太过恐怖。
面对那个白袍老者,天元的身上,更是消失了最后一分气力,他方觉,气息全无得老者,身上的奥术,究竟有多么强大。
可偏偏,与这片世界不合拍的是一个眼神清澈面容明媚的少年。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就恍似身前数人,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罢了,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墨蓝色的天空,忽然变成了一片冷白色,那轮赤阳,又出现了。可它散射的光线,却没有任何温度。它冰冷的程度,更像是一个丧失了信仰的人。
白袍老者眼中只取一人,那人也正是于尊,他笑眯眯地望着于尊,道:“小友,武境不凡啊!”
这时的于尊,心底倒是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前辈过誉了,我的朋友,武境都要比我高强!”
老者哈哈大笑,道:“那倒不见得了!”
老
者一声大笑,天地间恍似倒转了过来,老者的眼神,更似是猎鹰的喙子,锋利且嗜血。
就觉这忘愁山,轰隆一片。老者的意念,在慢慢地改变着这片世界。
难道,眼前的这位白袍老者,乃是修炼了法则的高人?
于尊不禁作想,或许在老者的手中,有那本残缺的法则古籍吧!
他也实在想不出来,如今,老者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
老者身披白袍,极尽潇洒、孤傲之意。他始终没有离开那条小舟,而小舟乃是木质,可不知为何,那片岩浆,偏偏无法引燃小舟。.Ь
他面容虽看似苍老,但他的气质,却极为的不俗,眼神里的意气,更似是一个风发的青年。一颦一笑间,却皆是性情。
老者笑吟吟地望着于尊,“我从不会看错人的!他们来此,是因你的缘法,而你踏入此境,却是命运里的必然!”
于尊心底倒是一怔,心底沉吟道:“他说我来此境,乃是命运使然,若是,他的说法,真是有意,那岂不是说我与那本古籍也有一番不俗的缘法?”
紧拧着眉毛的于尊,也是性情之人,老者笑道:“老夫,不需要你的相信!现实自会将所有告知与你!你且随老夫来吧!”
那老者一掀长袍,飒爽英姿,瞬息间便消失在此地,唯有于尊能够看清老者的身影,而在不觉间,他竟木然的追上了老者,可于尊的身后,却再无人影。
天元、孤玉乃至小笙、凌以及柳诗诗和碧落,都消失在了他的身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有时候孤独来的如此随意,也是如此的轻描淡写。
在自己未觉时,生命里的某些界限,就已慢慢地刻绘下来。直至,那些界限变得愈来愈深刻,变得残酷而又冷漠,冷漠而又无情!
跟在老者的身后,耳畔是风吟,而伴随在于尊左右的是那几个身披白袍的青年,他们的身姿亦是如此的飒爽。
这一日,恍似已尽,却也是心底的错觉所致,实质上,他脚下的那片大地,依旧绽放着一片明媚光线,而头顶上,却已经是乌压压的一片。
第八百一十四章 银峰裁余岁
时光流淌的痕迹,在明媚的光线下,脉络分明。晴朗的天幕下,是一片片寺院、道馆与宫殿。
燕浔说过,这是幽罗界的最后一处完整的世界。然而此时的于尊,心底却略有些悲郁。因为,小笙和天元以及碧落、孤玉、凌和柳诗诗,无法目睹眼前的盛况。
于尊的生命里,最为漫长的时光,都是在等待中慢慢度过的。
他相信上天不会赐予他太为卑劣的宿命,他的心依旧鲜活如初,他知道,长久的等待之后,眼前的世界,也必定是崭新的!
如今,又是自己一个人了,可他的意识里,却总有一束光,在静静地闪烁着,而那束光正是来自混世魔等人的。
直至,那种感觉变得愈来愈清晰,愈来愈熟悉。他背过身去,他的身后、是一座万丈之高的山峰,而那座山峰,则释放着一片刺银光线。
这一刻,世界变得静谧,而唯有自己的心声,一直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回荡,当然还有那个站在他心底深处的少年,发出的一阵阵爽朗的大笑。
他不知道,少年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似乎在这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原点。
少年是不俗的少年,正如他自己,在那片阒寂的深夜里,是一束最为耀眼的光线。
有时候心底很空旷,就像一座白色的房子,四面皆是一片空白,伫立在那座白色的房子里,只有清澈的水滴,啪嗒!啪嗒!啪嗒!落在地上的声音。
所以,那时的自己,才是最孤独的自己罢!
所以,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边,寥无人烟!可明明燕浔和众白衣青年正立在自己的身后,他们亦是一片空白,可能他们便是那座白色房子,四面空白的墙壁吧!
空旷、孤独以及失落,他的心绪,常常都是如此,他念着那些故时的人,也在书写者属于自己的故事。
天空很明媚,这与其他的世界,有着很鲜明的划分,于尊总以为,幽罗界就应该是一副阴气沉沉的模样,直至遇见了这座银山,直至心底有了一个极为缥缈的词汇——忘愁!
燕浔站在于尊的身后,燕浔的周围,伫立着数百名白衣青年,他们之中有男有女,看似皆是不俗之人!
可能灵魂中的创伤,是最难以痊愈的吧!
所以,孤单且失落的孩子,也是这个世界上至深的一道疤痕,只有孩子在笑的时候,那处疤痕,才会慢慢痊愈,可总有痛苦的时候,那处疤痕,也会再次流出一行淤血!
银山之中,包罗万象,而站在那片山岭中的混世魔以及昶廖等人,眼底也渐渐地多了一丝惊愕,他们自是见到那座银山,而且,他们的内心深处,也渐多了一片温驯的光线。
看到站在银山前,默然发呆的少年,雪珊难抑心底的激动,“是于大哥!是于大哥!”
混世魔和昶廖以及无量等人,眼中亦溢出了一分笑意,混世魔笑道:“如今,大家又聚在一起了,我怀中有一瓶烈酒,不知各位可有雅兴?”
李云生叹道:“这瓶酒不喝也罢,如今前途未卜,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众人闻之,也觉得有道理,混世魔颔首饮了一口烈酒,性情,爽朗大笑几声,喝道:“各位既没有这份雅兴,那么,我混世魔就自己一人独饮一杯吧!”琇書蛧
再次见到于尊,心底亦在庆兴,自是生命里的缘分,一直拉扯着彼此,也致使彼此之间的距离,始终不会离着太远。
在众人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每个人的身上,都发生了或瑰丽或晦暗的故事。
有人或许会乐得诉说这一段行程,而有的人,心底却载满了忧愁,不谈也罢!
几人轻舞在半空,身姿如那天边的云朵,优哉游哉!此时的于尊
,心头一愣,眼底也随即多了一分喜色,而内心深处,也总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在大笑着。
那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可,他究竟是谁......
而在燕浔的眼底,立在自己身前的那个少年,更像是一处瑰宝,是他本身的命运如此,他的生命里,埋葬着一处处的宝藏。
那个少年的声音,在心底盘旋,可慢慢地,于尊发现,那个少年似乎已经离开了自己的灵魂。
在于尊的眼前,少年的笑容模糊,挺拔的身姿,形似一柄出鞘的利剑。
他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他长相颇为俊逸,眉宇间的毅然之色,倒与自己颇为相像!他是谁?
直至他开口说话的那一刻,他已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他笑道:“有幸识得仁兄,是常川的荣幸!”
常川?
这个名字,在于尊的意识里,反复的回荡着,有些熟悉,而剩下的却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陌生。就恍似烛火被时光荫庇,而时光的躯壳上,附着的却尽是黑暗!
所以,世间纵有光,也不过是稀薄几两而已,亦难当重任!
常川......常川......常川......
在脑海间回荡,就像飞鸟的喙子,轻啄海面时,尽管只是荡起了一片清浅的涟漪,那时的光阴,却恰似天空与大海在接吻!
直至,脑海间,渐渐变得明亮。常川这个名字,在于尊的意识里,突然,变得很耀眼!
那时的于尊,内心深处,泛起了一片片浩瀚的潮汐,即便是自己,也慢慢地被那片潮汐淹没了。
他的意识,模糊后,渐渐变得清晰,猛然间,更似是从一场大梦中,渐渐地梦醒,“你是......当年的那个......白衣书生?”
即使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悸动,可此时,他的心,也在慢慢变得沸腾,尽管,真相很难相信,尽管,自己的心是那么的笃信,可真正的答案,也让内心渐渐变得局促不安!
常川仰头笑道:“难得你还相信那个传说,难道你不觉得荒谬吗?”
那时的于尊,倒是一脸平静,抛却了方才内心的不安,于尊又成为了之前的自己,遂笑道:“我相信传说,我也相信你是那个人!”
常川的眼神,渐变得幽暗,他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亦不是方才的他了,他嚣张的笑声,在天地间,反复的盘旋着,那笑声恍似飞雀,就一直静静地徘徊在诸人的心底。.Ь
直至,愈来愈沸腾,愈来愈刺耳!
而静立在于尊身后的燕浔,反而没有诸人心底的惊愕,他一脸平静,目视着于尊和那个名为常川的少年,他的眼底,渐渐地多出了一分笑意。
“这或许就是宿命吧!”
“你还记得吗?于尊!”直至,幽暗的眼底,再一次多了一缕不甚强烈的光,常川眯着眼,轻轻地笑着。
记得?那是前世的记忆吗?常川......
于尊没有说话,可那时的他,却又恍似说尽了千言万语。然后,瞳仁里,忽然间,多了一缕崭新的光线。就一直充容在灵魂尽头!
可有时候,内心明明是那么的忧郁。却无处诉说,也没人聆听!
天空忽而明朗,忽而暗沉,银山中,充斥着明媚的光线,而这片光线,乃是来自于银山本身。
那场雪,始终没有停下,就一直在下啊下啊,似乎极尽了岁月的长度,也不知究竟下了多久。这个世界,恍似只有秋冬,实在也想不到盛夏时,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更不用提那总是春光明媚的时节!
常川站在于尊的面前,可此时的于尊,却总觉得,
自己离常川,隔着一个人间。常川是过去的自己吗?是被自己抛弃的曾经?还是,他生命里崭新的未来?
历史已不尽真实,站在自己面前的常川,是历史的一段缩影,也可以这么说,每个人的生命轨迹,皆代表着一簇光阴。
所有人的生命加起来,却也仅仅能度量宇宙中,至为平淡的一刻。
所以,常川只能代表宇宙间至为灿烂的一刻吧!
无数的画面,闪过于尊的意识,可顷刻后,一切皆已消亡在一片空白中。
他目视着长空,后将眼神落在了常川的身上,语气平淡,脸上却挂着一分笑意,道:“常川,或许我的生命里,曾经有过你的印迹,可现在它们却统统消失了!”
常川笑着点了点头,那时的常川,心底也定是载满了忧愁吧!当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年时,内心的那些愁绪,恍如星辰般,坠落在自己人生的高地上。
常川道:“以前的事,暂且不提了吧!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闪光的时候,但我宁愿没有人会记得当年,也没有人再提那个人。”
于尊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一直都隐遁在此地,从未离开过?”
常川眼底含笑,道:“如若这么说呢?我在你的生命里,隐遁了许多年,而今日,我得以醒来,乃是因为他们!”
常川的眼神,掠过燕浔和他身后的那群白衣青年,他的眼神,又掠过那座银山,掠过那一片片宗门,那一座座宽阔的大殿,也掠过了那一处处道馆。
于尊心有所悟,轻声应道:“你是来帮我的吗?”
常川笑着点了点头,道:“我若是不在,你可能再也走不出这片世界了!”
常川的双眼,骗不得于尊,在识人的道法上,于尊自是不俗,因为生命里,曾经出现过形形***的人,也出现过奇奇怪怪的事,他慢慢地读懂了世界,却不是单一的世界!
“你想过离开这里吗?爷爷?”于尊回头望向燕浔,也望向那群面容明媚的青年,在至暗的世界里,至少他们的脸上还有笑容。
微醺的午后时光,闲散的光打在了闲散的人身上,路过的光阴,匆匆忙忙,忙着将眼下的世界,刻绘的再精妙些。
直至回忆也变得灿烂,就如他们脸上仁慈的笑意。
痛苦的时候,望一望天空吧!你也总会在那片斑斓的苍穹上,找到属于自己的璀璨时刻。
漫天的飞雪,依旧没有停止,它们就像白天鹅的羽毛,轻轻地落了下来,轻轻地覆盖着整片大地,它们的出现,也会矜恤人间的诸善,也会抚慰受伤的孩子,也会体谅行在路上的人。
燕浔笑了笑,道:“你应该猜的到,孩子!”
那时的于尊,心底仿佛被针刺一般,是数千根,数万根针同时扎在自己心上的感觉,痛苦却也是深深的挚爱。
于尊的眼神,再也没有变明亮,他的心底,被一片乌云笼罩了,他孤单着,一个人慢慢地走向那片宫殿,不多时后,那座银山的山脚下,多了几个熟悉的人。
正是混世魔等人......
仰望着那座银山,以及山脚下的道馆、宗门,还有一座座宽阔的大殿,内心激动不已。
直至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在眼前,却又恍似隔了很长一段光阴,总之,影子显得有些模糊,就如阳光打进双眼时,微醺而灿烂的一刻。
距离才会诠释人间的美!
稀薄的云层,被漫天的白雪浸透着,天空也变得爽朗、青涩。
然后,雪花落了一场又一场,稀薄的云层,却也被窸窣的长风,吹成了一缕又一缕。
常川跟在于尊的身后,而燕浔等人,却没有离开。他们
之所以没有离开,或许正是因为常川吧!
在燕浔深邃的眼神里,似乎能够找到常川的影子,但岁月历久弥新后,也难说,他究竟是不是曾经的那个人!
常川很神秘,即便此时,离他很近的于尊,也无法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得以显示出他的高深莫测。于尊的心底一直都是这种想法,高深莫测者,讳莫如深。
面前的宗门,人烟鼎盛,而道馆里,也不时传来习武之声,倒是那片片宫殿,却极为的沉寂,没有任何的声息,就一直很沉默地伫立在那里。
说起来,于尊的心底,有些咯咯噔噔,因为,他不知道小笙、碧落、柳诗诗以及天元和孤玉去了何方,在他的人生里,他们变成了那些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当他回头望向山脚下时,他的眼底,却也再次多了一分笑意,或许,混世魔无法看清站在那片宗门间的于尊,而于尊却可以清晰地捕捉到他们的影子!
危险就让于尊自己一个人来承担吧!今后的岁月静好,就有劳各位了。
当他再次将目光放向银山时,宗门中,忽的绽放出一层璀璨的光晕,无数的俗家弟子,从宗门中,走了出来。而领头的却是一位满脸白霜的老者。
“尔等来此,可是因为燕浔?”老者微微笑着,道骨清风的他,身上颇有仙气。
于尊道:“于尊前来拜会,长老所言极是!”
“我知一杯酒,名为忘愁,不知这杯忘愁,可在此地?”于尊的眼神锐利,身上的气势,也渐渐地放开。
这倒令老者颇为错愕,而常川则一脸平静地站在于尊的身侧,可这里的人,似乎皆忽视了常川的存在。
于尊的心底,微微有些错愕,当望向身边的常川时,常川也只是冲着他,微微地笑了笑。
“忘愁乃是传说,此地没有忘愁!”老者身上的气势,看似不凡,可在于尊的眼底,老者却是极为羸弱的存在。
可当他望向诸多宗门中的一处最为破落的寨子时,他的心底,却禁不住的跳了起来。
砰!
砰!
砰!
直至心跳声,连在了一起,就像夏日里,隐在云层中的霹雳,一声又一声,炸裂在耳畔。
第八百一十五章 宇宙中的暗与光
这座小宅,耸立在半山腰,而小宅的身后,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小宅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郎,扔在人群里,大多数人都不会看它一眼。
可此时,于尊却笑吟吟地望着那座小宅,似乎品出了莫多的滋味。
倒是,站在于尊和常川面前的老者,微微有些错愕,站在老者身后的俗家弟子,都将手扣在了腰上,他们随时都会拔剑。
天上的雷雨,更显得此地的静谧,雷霆万钧,潇潇雨歇,漫天的霹雳,就像一片蛛网,将苍天遮盖得密密实实。
雨势愈来愈大,整片林子,被暴风、骤雨,席卷其中,更似是风云诡谲的江湖,冰冷刺骨、冷漠萧条。
一刻前,头顶上也依旧是一片和煦的暖阳,天气倏而就变了,变得黑暗,变得阴森可怖。
万家灯火,在意识的尽头,依旧在微微闪烁,山峦上,阒寂的寺庙或是道观,又或是那一处处宗门,却皆选择了缄默。
所以,纵使雨势再大,天上就像被一层黑色的浓雾笼罩,这片晦暗的山林间,也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而此时,于尊面前的老者,以及追随在老者身后的那些俗家弟子,身体却恍似凝固成了一片乱石,他们的眼中,渐无神光,他们虽伫立在那里,但生命却恍似虚设。
没人知道,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没有人意识到时,这片世界,已经开始转变,变成了众人所不熟知的样子。
于尊长吁了口气,远望深山的双眼,也渐多了一抹薄凉,有时候他的世界,就像是一片冰原,茫茫冰原上,终年落着静寂的雪花,这一落就是一整年......
常川从于尊的身后,走到近前,他轻轻地推了推老者的身体,老者的身体,竟在顷刻间,化为了一片尘埃,散尽在空气里,散尽在那些还得以幸存于世之人意识尽头。
一刻后,群山绝唱,山峰上,也慢慢的被一盏盏星宿照亮了,异世界的星辰,较之凡人世界里的星辰,更加的璀璨,也更加的浩瀚。
老者身后的那群俗家弟子,也在那一瞬,化为了一片粉尘,是时光弹指一笑,当时光触及到他们时,他们的生命,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笑话......更似是一则笑话......
出现的仓促,离开的亦是如此的仓促,甚至没有来得及,说几句话。
天空黑压压的,积雨的云层,笼罩了全世界。伸手不见五指,像曾经一样,渐成为了一种常态。
于尊忽的从腰间,拔出源天刃,他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当一簇簇火花,像流星一样,迸溅在半空时。寂寞的鬼神,也开始在此地造次了。
无眠的杀意,在此地,渐成为绝唱,生命的余音,在身后,绵延了数百里。然后,慢慢的沉寂,沉寂在一片碎碎念着的往事云烟里。
山间,有幽鬼在笑,伫立在半山腰的那座小宅中,一簇流光,首先点燃了这沉默的夜色。
可似乎没人知道,此地是何时入夜的。
常川呵呵笑着,此时的常川,好似运筹帷幄。
常川喝道:“于兄!慢慢来!不着急!”
而后,常川轻轻一跃,像一根穿云箭,直射苍穹,不多时,于尊的眼前,又多出了一人。
深山中,竟有无数的枯骨,在沟壑中,慢慢地蠕动着,这些枯骨,应是孕出了神魂,看到那片白茫茫的枯骨,令于尊的心底,生出了一分恶寒。
多少人死在此地?当年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常川笑道:“于兄!可是看清楚了?”
于尊心底一愣,一脸惊愕地望着常川,眼前的常川,竟亦化为了阴森白骨。
于尊难以抑制心底的躁动不安,心脏越跳越快了......
当他回过神时,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他的手掌......竟亦化作了白骨。
是神的诅咒吗?
心底的声音,是如此诘问于尊的。
难道,这世间真的存在神明?
恶寒的冬,没有落雪,就只是一片轻盈的雨线在,在头顶上下了一场又一场。
眼前的枯骨,是常川所化,他似在笑,下颌开开合合,他嘎嘎地笑着,像一个疯子一样。
群山被一层浓雾,慢慢地遮掩其中,直至,再也看不到回头时的群芳争艳,直至再也看不到面前的竹林碧翠。
山岚从身边慢慢地扫过,扫着地上的尘埃,而那片尘埃多是骨屑。
所以,自己究竟还活着,还是业已死去了?
当群山之间,再也没有活生生的人,当所有的一切,皆已被时光雪藏。
乱石间,一道道龙吟,破天而动。巨龙昂首在东方,可,眼前也依旧是一片阒寂的夜。
可片刻后,那些殷红的血光,却代替了红日,自东方慢慢地崛起。
血腥气,在残风中,渐变得浓郁。
常川笑道:“于兄,这一刻,在这座诡峰中,名为生死一线!”
“于兄!我们离开这里吧!”
直至,脚下那片枯骨,渐渐地化为一个个武境不俗的青年,直至,于尊的手臂上,再次覆满血肉。
这一时间,于尊的心,还在砰!砰!砰!疯狂地跳着。
过了些许时候,他方才之前的惊愕中,慢慢地清醒。
眼前的银峰上,在于尊心底最耀眼的也依旧是那座小宅,枯草与泥土盖起来的小宅,平平无奇,可内里,却恍似蕴藏着生死之道。
所以,在顷刻间,自己便会死去,像所有人一样,化为一片枯骨。这或许就是法则的力量,一种惊人的力量。
一刻间,经历了生死。可自己并没有死的觉悟,更深刻的是,对生的疯狂。
而此时,天忽地明了,可没过多久,群天之上,再次变得漆黑一片。光与暗相互交错,慢慢地纠缠出一条浪漫的曲线。
于尊怔怔地望着那座小宅,他的心底,也渐渐明白,想要弄清一切,或者说,想要找到那本法则之书,势必要进入那座小宅。
可自己与那处小宅,却好似生生地隔了一个人间,这是地狱与凡间的距离,这是生与死相互交错的距离。
或许,自己所在的地方,才是地狱吧!小宅里,灯火昏黄,像水渍一样溢出了窗纸。掌灯的人,静坐在一方桌案前,很模糊。
常川道:“于兄!想必你心底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吧!”
常川指着那座小宅,道:“那座小宅,正如你所想的那般,奥义丛生!”
既然常川都指明了,于尊也不必再多做犹豫。他的身体,像一道流光,消失在黑暗中,就只是稍歇的功夫。
而站在于尊身畔的常川,也神奇般消失在了这片黑暗的大地间。
时至午夜,银峰上,乌风怒号,似鬼泣一般。灯火下,是清欢的时光,已不再那么的洒脱、率性。
时光再次变慢,像之前一样,而方才,天地明暗相接,更似是因这片世界法则紊乱所致。
天空更像是一片明镜,倒映的是,每个人心底盘算的那些事。当望天时,更似是看到自己的倒影。
是自己的前世今生,是自己那片偌大的未来。
黑暗在窒息,黑暗中,很难呼吸。急促的喘息声,也搁浅在了黑暗中,直至,心跳声趋向更加深沉的一处角落。
慢慢地接近小宅,没有遇到任何的凶险,这座小宅中,更似是当年的平安喜乐。里面也定是住着一个苍老的人吧!
风在轻轻地吹着,它变得轻缓,也变得温柔。它更似是一个怀才不遇的女子,终日在楼台上,浅唱自己的忧愁。
推开那扇门,无数的流光,从于尊的身边,流淌而过。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恍似惊扰了时光,自己的眼前,是一簇簇明媚的光。
它们刺穿了宇宙,也刺穿了光阴,它们的倒影,在于尊和常川的心底,久久不熄。
生死的奥义,再次提笔描绘在眼前,而此时,站在银峰上的燕浔,啧啧称奇,因为,那座小宅,此时业已不在。
头顶上是亿万颗星辰,而那座小宅便是群星之一。
安详的小宅,像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背靠着梧桐,头枕着江山的寂寞。倏而一瞬,小宅业已消失在天外。
顿挫的时光,时而激昂,时而平静。可于尊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小宅的外面,发生的事。
看到自己的身体,时而变成枯骨,时而又覆满血肉,此时的于尊,才慢慢地体会到时光的残忍与刻薄。
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似看到了死亡在那一瞬间,迸溅出的火星,之后,便只剩下了一片尘埃,一片飞舞在暗影中的尘埃。
自进入小宅的那一刻起,于尊和常川的身体,就一直盘旋在半空,很惊人的一幕,宅子内,竟是一片古老的宇宙。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面对眼前的一切时,心底也依旧难以平静。
于尊也慢慢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化作一颗星辰,那些血肉,慢慢地化为一片片尖利的岩石,而灵魂,则化为了地底的岩浆,炙热的可怕!
这就是我随追求的法则源头吗?
在星辰间起舞,那些疯狂的撞击声,才是于尊的心声,直至耳边,全是生生死死,是寂寞在逃亡,与绝望在奋起。
然后,耳边也仅剩下了时光暴躁的呐喊。
常川没有离开,意识里,依旧有一道清明的光,一直伴在自己的身边,模糊的声线,可以辨别的是,“于兄!”
那些星辰在暴走,那些生命在逃亡。
不知过了多久,宇宙间,有一道最为清亮的光,更似是人间,山川上流淌的小溪。
当仙人的幻影,慢慢地浮现在广袤的宇宙间时,仙人盘坐在半空,身后是一副阴阳太极图。
于尊愿意将此人称为仙人,或许是万年的时光里,残余的最后一位谪仙吧!
可若是说起来,那些所谓的仙人,也不过是武境达到了某种程度,被世人刻意地称谓。
在于尊的意识里,灼灼闪耀的不是仙人二字,而是更加神秘的神灵!
仙人虚浮在宇宙中,那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他手中握着一柄拂尘,他轻轻地挥舞着手中的拂尘,宇宙中里的一切,总会在他轻挥拂尘时,慢慢地转变。
暴涨的强光,是星辰与星辰相互撞击时,残余的魂光,所以,悬浮在宇宙间的星辰,乃是富有魂灵的。
可于尊却从未作想,曾经他所历经的宇宙,群星之间,竟皆孕有魂灵。
他也想象不到,星宿乃是众生所化,所以,在眼前盛放的或许正是大道之姿。
遥远的传经,响彻在耳畔,于尊的意识里,有人在安静地呼唤他,模模糊糊,能够听清的几个字眼,“打起精神,此乃悟道之声!”
或许,他已经意识到了,声音的源头,正是陪伴在自己左右的常川。
意识里,有一束光,慢慢变得盛大,直至,那些嘹亮的嗓音,变得愈发的清澈。
老者手握拂尘,在黑暗中,研读大道。
倏而一瞬,天地一片通明,古老的宇宙里,黑暗只能逃亡,畏畏缩缩地聚集在一方偏远的角落里。
所以,此时是生与灭不平衡的一瞬,于尊也隐隐约约的明白,或许,下一刻,死亡的钟声,便会在自己的耳边敲响。
那些从容的流光,慢慢地覆盖了整颗星辰,而于尊的灵魂,则浸渍在那片流光之中。身边掠过一颗颗白矮星,世界在暴涨,然后在崩碎。
直至,强烈的红芒,盛极一时,而老者的身后,则聚集了亿万星辰。他端坐在半空,他的身体,在明亮的光线下,浮浮沉沉。
老者的眼中,也载满了星光,当那座矮小的小宅,再次出现在于尊的眼前时,他看到一个佝偻的老者,站在小宅的门边,在遥遥地窥探着天空。
而小宅里,似乎立着两个人,两人的身体,皆瘦削且高挑,一个面容黢黑,一个生得白白净净。
于尊心底一惊,喃喃自语道:“那不是自己吗?”
所以,现在自己究竟在何方?是在荒古的宇宙中,还是在那座矮小的宅子里?
这玄而又玄的世界,在自己那些经历中,不是特别奇特的,却是最为玄幻的。
这么多年了,也是自这一日起,才慢慢地将谪仙二字,印刻在自己的意识里。
所以,以后的自己,会更加坦然地接受这一切,接受世间的玄奇与瑰丽。
宇宙中,那座小宅的门,在开开合合,尽管那些残暴的狂风,从未停过,可狂风却无法吹灭小宅中的一盏烛火。
令于尊感到惊讶,甚至感到兴奋的是,古老的宇宙中,竟流淌出了几段文字,那些文字,是星光铸成的,是一个个沉重的铅字。
难道,这便是法则之书?
说起来,于尊的意识,总是这么的敏锐,甚至敏锐得有点可怕。
他在见证着一切,也在见证中,慢慢地成长了起来。
古老的文字中,透露出一片杀气,杀气逆天,那片杀气中内孕着鬼魅魍魉,这一刻,于尊在慢慢地认真起来。
在他没有留意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然从一颗赤红色的星辰中剥离开。
而他的灵魂,却如一片燃烧着烈火的莽原,那片烈火在焚尽一切。
鬼魅的影子,在荒芜的宇宙间,若隐若现,但此地,似乎只有老者一个仙人。
故人说过,幽罗界本就是鬼神莫测之地,那么,那些残余的谪仙呢?大概早已不在了罢!
鬼魅魍魉,黑暗的夜鬼,在古老的宇宙中,嚣张、猖狂地飞舞着。
天地间,唯有烛台半盏,却是自那座小宅中,洇出来的。
宇宙中,华光褪去,再次被一片黑暗包裹其中,只有星辰的光,依旧在自己眼前闪烁。
而于尊深深地明白,当黑暗袭来时,这片世界究竟会发生什么。
小宅已在风雨中,微微战栗,群星的光,无法引燃群雄的灵魂,魑魅魍魉,会在瞬息间,将宇宙中的一切,淹没其中,会像一场荒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