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第1971章 是忌惮我(29更)
韦倩雪把孩子抱了起来,带到一旁去看她的雪堆了,南宫守摆了摆手,示意沉小桃不用多礼。
“咱们到屋中说。”外面冷,南宫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沉小桃想了想,没推拒,和南宫守一起走了进去。
韦倩雪抱着小美美,淡淡地看了这边一眼。她有点控制不住地想,沉小桃来找南宫守,是为了什么?
小美美这会儿还没意识到娘亲有点吃味呢,她就吵着要堆雪人。
韦倩雪无奈地说:“我不会堆雪人。”西域从来都不下雪,她都是到了中原后,才见过的。
小美美不依不饶,嘟着嘴巴说:“宝宝的手套都不是娘亲做的,现在娘亲还不给宝宝堆雪人,宝宝不依。”
韦倩雪叹了口气,小美美要是闹起来,真是让她脑仁疼,避免发生这种事情,她只好蹲下来,和小美美说:“那我给你试试吧,你想堆个什么样的。”
小美美高兴地直拍手:“堆一个小美美!”
……这难度有点太大了。
南宫守把沉小桃带进屋中后,直接问:“你是否是想问山下的情况?”
沉小桃的身份,南宫守并不清楚,不过他比常人想的多,知道沉小桃是从宁帝队伍中分离出来的,又是沉俊旭的妹妹,他多少猜到,沉小桃应该是为宁帝办事的。
听到南宫守这么问,沉小桃点点头:“没错,虽然您可能已经写信告知过宁帝和娘娘了,我还是想为自己了解一番。”
南宫守也没什么负担地和沉小桃讲了起来:“山下的情况,着实说不上好。”
哪怕他是武林盟主,也只能控制这些人,不在明面上乱来,背地里那些人怎么说,他是管不住的。
“这算是少林寺百年来最大的浩劫了,损毁的是少林寺的声誉,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百姓的看法都不会被改变。”
沉小桃很是焦急:“但是苍梧大师已经不当这个方丈了,事态怎么还会这样严重?”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是不是临逸下山后,又胡乱宣扬什么了?”
“以我对临逸公子的了解,他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这人虽然不能严格说是品格端正,但如果他想坑谁,肯定是明刀明枪地来。
沉小桃咬牙切齿地:“那就一定是赖严明了。”
南宫守淡淡地说:“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身体残废,门派被毁,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和沉小桃说了。
少林寺的人,不愿意犯杀戒,他却没什么可讲究的。
而且就算是他不出手,宁帝也不会饶了这个赖严明,玉箫公子令已经在江湖上流传,但凡是胡乱诋毁少林寺的人,都受到了严惩。
沉小桃心中还是憋屈得很:“这么下去,少林寺的僧人,一定会怨恨苍梧大师的。”
南宫守悠悠叹气:“这是一个死胡同,没有解决之法。”
总不能把天下人都杀了,堵住这悠悠众口吧。
况且少林寺中的僧人们,怨念苍梧,南宫守也理解。
只是他没什么立场去指责苍梧。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和尚难道就能超脱五行之外了?
爱上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苍梧能勇于承认这份感情,才是让南宫守敬佩的。
沉小桃了解过情况,又郑重地拜托南宫守:“您这段时间为少林寺费心了。”
“都是为宁帝办事,沉姑娘不用这样谢我。”
“那我就告辞了。”沉小桃和南宫守告辞,南宫守始终都客客气气,给沉小桃送出了门。
她到院子中的时候,小美美正在和韦倩雪讨论雪人的身子应该怎么堆,小姑娘眼睛厉害,看到沉小桃要走,还挥手道别:“桃子姐姐,你要离开了呀?”
沉小桃微微一笑:“嗯,下次再来找你玩儿。”
小美美高兴得很:“好哒!”
等沉小桃走出院子,小美美还叽叽喳喳地,像是一只百灵鸟。
她把南宫守和韦倩雪都叫过去了,一起为她的雪人努力呢。
沉小桃羡慕地叹气,年纪小可真好啊,不用为这些身外之事烦扰了。
南宫守是挺愿意陪小美美玩儿的,之前看到雪,小美美就让南宫守给她堆过雪人了,知道爹爹很厉害的,这次就抱着他的腿说:“爹爹,娘亲好笨笨哦,她都不会堆雪人的。爹爹我要堆个小美美!”
韦倩雪淡淡地看着小美美,这孩子,有了爹爹,就不要娘亲了,刚刚是谁粘着她,说是堆成什么样都喜欢的?果然就知道哄自己。
南宫守见韦倩雪表情有点玄妙,知道一定是个鬼精灵惹的,哈哈笑了起来,还用手点了点小美美的鼻尖儿:“好,就堆一个小美美,不过娘亲也不笨,让她来给咱们帮忙。”
韦倩雪对于陪小美美,就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一样,既然南宫守来了,她觉得自己就能功成身退了。
于是她转身欲走,南宫守马上伸手一指:“小美美,快拦着娘亲,她要跑啦!”
小美美呼啦一下,松开南宫守的腿,然后像是个小炮仗一样,朝着韦倩雪冲了过去:“娘亲不要跑!”
韦倩雪:……她才走了一步。
小美美跑的很快,也抱住了韦倩雪的腿,高高地扬起头来:“娘亲,你不准走嘛。”
被女儿这样央求着,韦倩雪又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还怎么拒绝?只好陪着这父女疯了。
南宫守见小美美把韦倩雪拦下来了,就着手堆雪人了。
小美美在一旁看得专注,还犹豫得很。是要去帮爹爹,还是继续看着娘亲呢?
南宫守察觉到了这孩子的犹豫,笑着说:“小美美过来吧,娘亲不会跑了。”
她这才蹦跳地朝着南宫守跑去,还小大人一样,和他分析着怎么才能堆出一个漂酿的小美美来。
韦倩雪立于一旁,看南宫守每次和小美美说话,面容都是那样柔和。
她不由得想到曾经他还没爱上自己的时候,真是一个面若冰霜啊。
正沉思着,南宫守叫她的名字,让她回神:“雪儿,最近真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了。”
南宫守说的不是假话。前半辈子,他为了家族而活,后来他以为雪儿死了,整个人都变得偏执又暴虐,用处理公务来麻痹自己。
现在他把重心转移到了家人的身上,发现这个世界真是多彩又眩乱。
就连哄小孩子,都让他乐意得很。
韦倩雪却泼南宫守冷水:“你对南宫堡这样不上心,当心哪天就被篡位了。”
南宫守笑了笑,挪揄地看向韦倩雪:“雪儿,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韦倩雪冷冷地表示:“我只是担心你完不成对小美美的承诺罢了。”
是他说过的,有他在,小美美可以在江湖上肆无忌惮。他如果失去盟主的头衔,还能么?
南宫守笑了笑,没有和韦倩雪争辩什么,只是在心中说,雪儿,你未免太小瞧我喽。
这江湖上的人,恐惧的是我南宫守,并非什么武林盟主啊。
小美美堆雪人正专注呢,也没听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她还任性地提要求:“爹爹,你把身子捏的好胖哦,小美美明明就很瘦的!”
南宫守看看旁边胖乎乎的小姑娘,有点不了解她对瘦到底是怎么定义的。
不过他也不好说出什么话来伤小美美的心,就宽慰她:“雪人就是要这样堆才可爱的。”
韦倩雪可不顾及小美美,说:“你和这个雪人一样胖,你爹堆得挺像的。”
小美美轻哼一声,跺跺脚,不想理韦倩雪了,那娇娇俏俏的小模样,真是让南宫守喜欢到了心坎中啊。
而且他品味着韦倩雪刚刚的话,嗯,你爹,听着似乎还不错?
看自己的宝贝闺女气到了,南宫守想了想,和她说:“说起来,你娘亲十几年都没看过雪呢,第一次见到下雪,高兴得不得了,差点把房子都给掀了。”
小美美瞪大眼睛,她这么小,就看过雪了,娘亲竟然都没看过?她侧头,想说的话都表现在脸上了。
娘亲,你好可怜哦。
韦倩雪面容不带一丝温度,不过这冷漠,全是对着南宫守的:“你闭嘴。”
小美美却追问起来:“爹爹,那娘亲当初看到雪,她都做了些什么呀?”
提起这些事情,南宫守兴致勃勃地:“就像是你一样,也吵着要打雪仗,堆雪人。”
可能是因为名字中有个雪,也可能是从未见过,韦倩雪是真的很喜欢下雪的时候。
她整天都缠着南宫守做这做那的,南宫守被缠的不耐烦了,才会答应她。
雪天时,她唤南宫守去打雪仗,堆雪人,不过南宫守始终都没什么兴致。
就只有韦倩雪,根本看不出半点西域魔教圣女的样子,快乐得像是个小孩子,从雪地上跑过来又跑过去的,还气喘吁吁地对南宫守喊:“你快点来一起玩雪呀!”
南宫守那会儿也说不上是对雪没兴趣,还是对韦倩雪没兴趣,始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不说话也不笑。
韦倩雪都习惯了他冷淡的样子,也不恼,有南宫守看着,她自己玩儿得也挺开心的,只是那笑声中还是带了失落,被南宫守刻意给忽略了。
1973.第1973章 一样疼爱(31更)
见南宫守答应了,小美美这才高兴起来,也学着南宫守刚刚的样子,蹲在一旁,一眨不眨地看着南宫守捏雪人。
小雪人想要捏的漂亮,也是要花心思的,南宫守的力道掌握得很好,不多时候,雪人胖乎乎的身子,就显出雏形了。
小美美对爹娘有种没有缘由的亲昵,和南宫守接触久了,更是佩服他得很。
这世间,到底还有什么是爹爹不会的呀,她真的好星湖哦。
南宫守一心一意地给小美美捏着雪人,也没再深究,韦倩雪跑走后,是怎么想的。
他承认刚刚是心急了些,现在还是给她一点空间吧。
等一个雪人捏好了,南宫守让小美美伸出小手,随即把雪人,轻轻地放在了她的手上。
小美美真是激动坏了,捧着那小雪人,都走不动道了,生怕她一动,小雪人就会掉下来。
南宫守站了起来,见小美美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模样,甚是可爱,不由得捏了捏她的脸蛋。
小美美咿呀一声叫了起来,嘟着小嘴说:“爹爹你的手好冰。”
南宫守嗯了一声,把手收回去,没准备多捏。
还以为小美美是嫌弃他,谁知道她刚刚还不敢动,这会儿却没什么犹豫,往前走了一步,还把衣裳口袋对着南宫守:“爹爹把手放在小美美的兜兜中,一会儿就暖和啦。”
这小魔女也知道,南宫守是为了给她捏雪人,手才这么冰的呢,而且南宫守把她当成小棉袄,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他低着头,端详了一下小美美的兜兜,估计伸自己半只手都不够,不过小美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显然他不伸,她又要闹了,于是南宫守只能倾身,把指尖放在了里面。
嗯,小孩子的体温要高一些,兜兜里确实比外面温暖不少。
小美美捧着小雪人,心满意足地笑着:“爹爹,这回你的手还冰吗?”
南宫守摇头回答:“不冰了。”
岂止是不冰了,简直是从内心温暖到了指尖,他还郑重地和小美美道谢:“谢谢宝宝啦。”
小美美笑得灿烂,小辫子都一飞一飞的,身子动起来时,小雪人也跟着在她掌心摇摇晃晃,“这是爹爹给宝宝堆雪人的回报!”
南宫守疼爱地看着她,亲了亲她的小脸蛋,“那爹爹真是太荣幸了。”
他哪里想要什么回报,只要她们母女能开心快乐,他做的一切,就不是白费了。
在外面这么长时间,南宫守担心小美美也冷了,就和她说:“咱们进门吧?”
小美美虽然有点恋恋不舍地,但还是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南宫守的后面。
看她像是捧着一碗快要溢出的水似的,步子都不敢放大一些,南宫守还是挺新奇的。
两个人正在屋中挪的时候,韦倩雪也在端详桌子上放着的雪人。
那是南宫守刚刚给她的,已经融化了大半,晶莹的雪水,浸润了桌子,正缓缓流下。
她刚刚进屋时,本来想要将这雪人直接扔掉的。南宫守以为,他做出来一个新的,就能弥补她心上的创伤了么?
但是手都已经举起来了,她却没能动作。
因为她想到了今天和南宫守一起堆的那个雪人,还有小美美期待的目光。
这样一份已经让她心死的感情,难道真的能重新开始么?
南宫守还是那个南宫守,可给人的感觉,真的太不一样了。
这个小雪人,几乎是戳到了韦倩雪的心中,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在不忍心摔碎它的时候,她的目光,就带了一丝怀念和痴迷。
任由小雪人在桌子上慢慢融化,韦倩雪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内心的感觉。
好像总算不用被这雪人束缚了,又好像哀愁不舍更多一些。
鬼使神差,她伸出手,碰了碰雪人还是剩下一半的脸,那脸有点滑稽,冰凉凉的。
指尖上的凉意,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可是韦倩雪周身的温度,很快就把雪花给融化了。
她又回到了最迷茫的模样。
如今她和南宫守的关系,就像是走到了一个死胡同中,她在里面,一步步地,被南宫守逼得无路可退。
原本她还想击退这个敌人,可是现在,她越来越下不去手了。
捂着脸,韦倩雪真是讨厌南宫守,也讨厌……现在的自己。
优柔寡断,愁肠百转。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的时候,韦倩雪听到父子两个在对话:
“爹爹,娘亲在屋里呢么?”
“应该在的,一直没见她出来。“
“娘亲!娘亲你在哪呢!”
小美美呼喊了两声,韦倩雪就出现在了她面前,一低头就发现,小美美手上正捧着一个小雪人,比自己刚刚的那个要胖呼了不少。
她献宝似的,把雪人举高高,给韦倩雪看:“娘亲!爹爹也给我做了一个哒!你快看!”
韦倩雪面对小美美,还是挺柔和的,最关键的是,南宫守对于管教这个孩子很有一套,小美美现在已经不每天喊打喊杀的了。
“嗯,你的雪人很漂亮。”韦倩雪还夸了一句,小美美的辫子都快戳到天上去了,“当然漂酿啦,毕竟爹爹手辣么巧!”
南宫守:……
手巧什么的,一般形容的不都是女孩子么?难不成现在在小美美看来,自己还挺有居家过日子的气质的?
小美美还是一步一蹭,总算是到了内室,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那个马上要融化干净的雪人。
韦倩雪还担心她会哭,哪里知道她惊呼一声后,就惋惜地说:“娘亲,你的雪人要消失了呢。”
“嗯,留不住。”
南宫守瞥了韦倩雪一眼,她的话若有所指,不过他并未接口。
小美美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蹭到桌边,一只手托着小雪人,另外一只手,则是拿了一个倒扣的被子,正放在桌子上。
韦倩雪的雪人已经没办法拯救啦,小美美就把自己的雪人放在了杯子里面,然后她轻轻地捏起桌子上剩下的一点点冰雪,也放在了杯子里。
韦倩雪走过去,本想提醒小美美,这样她的手套都湿了,让她把手套摘下来,南宫守却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看看,小美美到底是要做什么。
于是韦倩雪什么都没说,和南宫守对视的时候,眼神也很复杂。
南宫守发现,之前韦倩雪看自己,都是坦坦荡荡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现在她马上就把头转过去了,是不是表示,她心中不像是表面得这么毫无波澜?
果然这少林寺,就是他的福地,他想着也没几日就年底了,要不然,一家人就在这里过年吧?
等到明年,宁帝集结了大军,要攻向京城,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时间,给他们游玩了。
当然,这些都是南宫守的想法,他还没征求韦倩雪的意见呢。
等小美美折腾好了,南宫守上前,蹲着把她的手套摘了下来,果然,一甩都能出水珠来。
“雪儿,你把宝宝的手套搭在火盆边烤烤。”要是小美美还想去玩儿的话,也不能带湿乎乎的手套啊。
韦倩雪顺手接了过来,到火盆边后,比量了两下,还问南宫守:“放在这里可以么?”
别看韦倩雪陪伴了小美美几年,比起照顾孩子,她还真是不如南宫守。
南宫守也喜欢照顾她们母女两个,这让他特别满足。
坐在椅子上,他把小美美抱到腿上来坐着,听到韦倩雪的话,父女两个都往她那边看去。
南宫守是认真地回答:“嗯,可以的。”
小美美纯粹就是捣乱了,什么都不懂,还是指点江山的样子:“对对,就在那里吧!”
南宫守捏捏她的小鼻尖儿,宠溺地说:“你啊,还敢使唤你娘亲。”
小美美嗷呜一声,软乎乎地靠在南宫守的怀里卖萌:“爹爹,你看看宝宝的雪人,也在融化呢。”
这话题转变的,也太生硬了,不过南宫守笑着摇了摇头,没再纠结之前的话题。
小美美还对韦倩雪摆手:“娘亲你快来看呀,真的在融化呢。”
韦倩雪觉得雪人融化也没什么好看的,她刚刚那个,在桌子上都找不见了。
不过小美美叫她,她就还是走了过去,在桌子的另外一边坐下。
南宫守也察觉出,韦倩雪每次都是选距离自己最远的地方坐着,眼神不由得有点黯淡。
小美美却没察觉到这一点,反正她心思单纯,在她看来,爹爹和娘亲都在身边,她就很满足了。
而且她还一本正经地安慰韦倩雪:“娘亲,你刚刚的雪人融化了,没关系,你来玩儿我的呀。”
韦倩雪:“……我并不想玩雪人。”
小美美嘟嘟嘴:“怎么可能呢,娘亲你明明这么喜欢雪的。”
南宫守微愣,看向韦倩雪,还真的是从她的面容上,看不出来太多的欢喜。
可小孩子,有的时候比大人的洞察里还强,南宫守一想到韦倩雪是故意绷着的,嘴角边的笑容也更灿烂了。
韦倩雪还不是因为易容了,情绪表现得才不那么明显的,现在被小美美一个孩子戳穿了,她只能淡淡地说:“你看错了。”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1974.第1974章 循环往复(32章)
小美美哼哼两声,胖乎乎地手指扯着南宫守的衣襟:“爹爹你看,娘亲都不诚实,你教导过我的,不诚实的都不是好孩子。”
南宫守这次已经不是微笑,而是笑出声来了。
我的宝贝儿呦,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韦倩雪有点恼怒,冷声和小美美说:“你快点看着你的雪人吧。”
小美美成功被韦倩雪转移了注意力,一眨不眨地盯着雪人,嘴上却很大方:“娘亲来和我一起看,宝宝的就是你的。”
南宫守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肩膀也是一颤一颤的。他真想给自己闺女竖起大拇指来,原来她才是她娘亲的克星啊?
韦倩雪揉了揉眉心,显然被这孩子说的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和解释了。
而不出声,还有另外的原因,小美美也让她的内心,感觉到很温暖。
这孩子很喜欢雪人的,可是却愿意和自己分享,这份心思,不该被她辜负。
这个雪人最终也没挺住多长时间,慢慢地,还是融化成了水,不过因为原本就是在茶杯中,雪水也没有浸润在桌子上。
等确定里面没有一点雪花的痕迹了,小美美吭哧吭哧地,从南宫守的身上蹦了下来,捧起了茶杯。
两个大人都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要做些什么。
很快,小美美就给了他们答案,她捧着茶杯,要往外面走。
推开门,庭院中是一片雪色,光艳动人。
南宫守追着小美美出去,跟在她身后说:“宝宝想做什么,爹爹来就行了,你都没带帽子手套,很容易生病的。”
小美美一本正经地说:“我就出去一下下,绝对不多留,而且这件事,必须我自己来做。”
南宫守担心地望了她一眼,最终没阻止她。
韦倩雪轻叹气,觉得南宫守太纵容小美美了,上前就要把庭院中的孩子捞回来,这会儿小美美正在把茶杯中的雪水,倾倒在雪堆上,没多久,上面就出现了一个晶莹的洞洞来。
小美美也觉得冻手得很,捧着茶杯,在自己的手背上呼了两口热水,却不肯离开,跺着脚和韦倩雪说:“娘亲你看,这样咱们的雪人,慢慢还会变成冰雪,就永远不会消融了呢!”
她觉得自己完成什么壮举,看着韦倩雪,满满都都是求表扬的模样。
韦倩雪却猛地感觉,心房被什么东西重重敲击着,那震撼的声音,让她半天都不能回神。
她的眸子有点酸涩,真的是被小妹妹这纯净的行为感动了。
孩子的心,有多剔透,她真是自愧不如。
而她一个大人,此刻也相信,小美美的雪人,从不消散,终有一天,会和他们重聚的。
南宫守立于原地,心中的波涛骇浪,不比韦倩雪要少。
雪化成水,水又化成雪,如此循环往复,生命如此,感情亦如此。
苍梧大师所说的那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也有更深刻的理解了。
只要他肯等,韦倩雪满腔怨念,化成爱恋的那天,就会像是和这山峰,绿水,冰雪重逢。
而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韦倩雪默不作声地抱住了小美美,好像从和南宫守上路后,抱人这个力气活,总是南宫守在做。
小美美有点受宠若惊,看向韦倩雪,不敢说话,生怕娘亲给她丢下去了。
韦倩雪拥着小美美往回走,步伐沉稳,手臂微微用力。
脑海中回旋不去的,是刚刚小美美的话。
她的喉咙发紧,鼻子也酸涩得像是被棉花团给堵住了,但她还是尽量平和地说:“小美美,谢谢你。”
谢谢你用纯净的心,给我展现了这个世界。
让我明白,不管是生老病死,悲哀喜乐,都有你在。
那种种的过往,她也不想再怨恨了,顺其自然,就相当于是放过自己了吧。
因为她是没强悍到和天命抗衡的,自己也不想再那么辛苦了。
南宫守听到韦倩雪的话,心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不过他并不敢深究,生怕是一场空。
一家人用过饭后,小美美因为累了,就去休息了。韦倩雪和南宫守陪在她身边,久久沉默着。
确定小美美睡着了后,韦倩雪转头看向南宫守,没说话,只是从她的袖子中,取出了一瓶药来。
她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两下,那张制作精良的面具,就落在了她的手上。
乍一看到这让自己痴缠的脸,南宫守的心都快不跳动了,呼吸也阵阵急促起来。
韦倩雪的容貌,是那种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的类型,尤其南宫守还喜欢她,在他眼中,韦倩雪更是半点缺点都没有。
重新露出样貌,就代表,她要和冷夫人这个身份告别了。
本来她和冷清扬也没什么关系,现在这么做,算是打消了南宫守的疑虑,也在隐晦地告诉他,要直面曾经的感情了。
韦倩雪的声音也通过药物改变过,易容被卸下后,她的喉咙又恢复了清透,不说话的时候,哪怕只是一个喘息,都能让南宫守心绪波动起来。
久久地对视下,韦倩雪哪怕没有太多的表情,南宫守还是觉得,她比易容的时候,生动多了。
尤其是她那双眸子,漂亮得不像话,和这张脸,才更配一些啊。
韦倩雪也没需要多斟酌,跟着自己的心,她对南宫守说:“我决定不恨你了。”
南宫守本来是欢喜的,可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就灰白了下来。
他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扣住了韦倩雪的手腕,如果不是顾念着孩子在睡觉,他恐怕早就歇斯底里了,此刻他的眼底满是悲怆,声声质问:“不恨我是什么意思?你从此要和我当陌路人了么?”
这结局,真的是太让他害怕了,他一点点都不能接受。
因为太紧张,他说话都语无伦次,不知道是在剖析,或者是解释些什么:“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伤心难过了?雪儿,你和我说,我一定改。”
只是求你,求你别用陌路人的目光看着我,我真的会崩溃会绝望。
韦倩雪察觉南宫守误会了她的意思,也没着急解释,其实看这男人悲伤焦急,还是挺有趣的。
于是她勾唇笑了笑,南宫守正忐忑,被她的笑容都晃花了眼。
雪儿竟然对他笑了?
韦倩雪没有收回手,她很冷静地对南宫守说:“不管是朋友、爱人还是仇人,最初不都是从陌生人开始的么。我这样说,你明白了么。”
南宫守刚刚还在绝望呢,现在忽然就像是被什么大宝贝,给当头砸中了一样,他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韦倩雪的意思是,要和他重新开始了?最近他的举动,果然是感动她了吧?
看到南宫守那满是情绪的眸子,韦倩雪又不由得笑了,昔日魔女的风采,正一点点地回到她的身上来:“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宝宝。我给你一个机会,也是给这个家庭一个机会。”
南宫守听她这么一说,心中虽然是有点失望,但更多的还是喜悦。
宝宝能帮爹爹,也是他的成功啊!而且韦倩雪的心都已经软化了,之后的事,他更有信心了!
“所以怎么让我重新喜欢上你,就是你的事情了,希望你多努力,不要让我失望。”韦倩雪说这话之前,其实也是紧张的,目前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掌控了。
她还想拍拍自己的脸问,一个时辰前,她不是还落荒而逃,怎么这会儿就能下定决心了呢,想法变的太快了吧?
可……人就是这样感性又不理智的动物啊。
哪怕她之前用坚硬地壳子,把自己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南宫守这个狡猾的男人,还是从找到她最柔软的地方,一举戳破。
那么她就退后一步吧,说不定就会发现,她身后,其实海阔天空呢。
南宫守豁地就站了起来,目光坚毅,用他二十年练剑的生涯起誓,他一定会重新让雪儿爱上自己的。
韦倩雪看他这样坚决地望着自己,也很有趣,笑容更轻快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男人竟然红了眼圈。
这可是个稀奇事了,他的性格一向坚硬,也不是那种会流泪的男人啊,此刻就这么高兴?
南宫守当然高兴疯了,给他十个盟主之位,他都不会换的。
韦倩雪有点慌,瞪大眼睛说:“你可别在我面前哭哦,我是不会哄你的。”
南宫守只是眼圈酸涩,不可能真的落泪,而在韦倩雪话音刚落下,他就倾身,把她整个抱在了怀中。
紧紧地贴着她,说的不是情话,而是他最真心的感谢:“雪儿,真的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哪怕你是被孩子感动的。”
他从来不拿孩子做筹码,只是无比庆幸,当初韦倩雪生下了这个孩子。
不然,茫茫人海,他到哪里去寻她?又如何能让她心软呢?
韦倩雪虽然没有拥抱他,可是在他的怀中,她的心情,真是复杂啊。
激动又平静,更多的,还是谁都不曾给自己的安全感。
她隐约有种,自己要栽了的感觉。
……
小美美醒来的时候,南宫守没在,她歪着头,就看到了韦倩雪。
虽然娘亲很少以这样的面孔示人,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笑眯眯地说:“娘亲,你这样真漂亮。”
1975.第1975章 终有聚散(33更)
如果是南宫守,韦倩雪可能会些微不好意思,但是面对自己的女儿,她就大方地点头了。
还俯身亲了亲小美美的脸颊:“宝宝也是最美的。”
小姑娘美滋滋的,朝着韦倩雪伸手,想让她抱抱自己。
正好韦倩雪是低头的,就靠得更近了些,小美美萌萌地抱着她的脖子,小嘴肉嘟嘟的,也亲着韦倩雪的脸。
她的样貌,遗传了爹娘的优点,不过还是和韦倩雪更像一点,南宫守进门的时候,看到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心都要融化了。
韦倩雪软化的这一步,让他激动得难以自持,嘴角边都是笑意。
小美美也注意到他回来了,刚醒来的她,还有点懵懂地问:“爹爹,你看娘亲,变回以前的脸了哦。”
“恩。”南宫守走过来,从韦倩雪的手中接过小美美,蹭了蹭她细嫩的脸蛋,“你们都是爹爹的宝贝。”
小美美大眼睛滴溜溜地,黑葡萄似的,看了看韦倩雪,又看了看南宫守,总觉得在她睡着的时候,两个人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呢。
等用过晚饭,小美美一个人在一旁哇啦哇啦地玩耍,嘴不停歇,一个人能扮演好几个角色,南宫守和韦倩雪坐在一旁守着她。
女子只是偶尔给小美美递递东西,南宫守对着韦倩雪嘘寒问暖。
到了要休息的时候,他主动去了别的房间。
今日韦倩雪才刚松口,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可不能不识趣。
一家人在少林寺中,已经很认真地在想这个年该怎么过了,而山下,早就翻了天。
苍梧大师的名气有多大,现在流传的诋毁,就有多难听。
性子懦弱一点的江湖人,在玉箫公子令下,不敢放肆,但是那些脾气火爆的,在公众场合就毫不避讳地说:“那苍梧做出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怎么还好赖在少林寺中不走?南宫盟主也是个不辨是非的,这等烂人,还管他做什么?”
“皇家真是乱,我可从未想过,太皇太后竟然能和苍梧有关系的,她隐世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话里话外,都是诋毁和埋怨,哪怕苍梧和苏姣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陌生人。
人的劣根性暴露无遗时,明事理的还会解释上两句,更多的则是随了大流。
少林寺的僧人们也不敢下山了,这次的事,让他们抬不起头来,要不是南宫守在,他们真的担心,几百年的基业,会毁于一旦。
文竹整日面容清冷,山下的消息,他有收到,不过却刻意瞒着少林寺的其他人了。
文远被逐下山后,少林寺大小事务,文竹都会找文山来商量。
这段时日,文竹就察觉到,文山有些心不在焉的。
又是白日,两个人站在宝殿外,苍梧正在其中诵经,背影荒凉无边。
文竹气度内敛,眉间朱砂,更显耀目,他转头看向文山:“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文山满眼的迷茫,最终却低着头说:“师兄,我没有想问的。”
“可你的心中,分明有很多的疑惑。”文竹一针见血。
文山的头更低了,深呼吸一口气,又抬头,羡慕地看着文竹。
“师兄,我从小就很敬佩你,修佛这一条路,你走的比其他的弟子都坚定。如今少林寺在风口浪尖,你也承担起了一个大师兄该承担的责任。而我……****被困于自己的心结,难以逃脱。我总觉得我不配当少林寺的弟子。”
文山是个心地善良的,外面的流言蜚语,确实没影响到他,他只是没办法捋顺自己的心意。
于是文竹转身对着他,虽然年长了几岁,但是目光柔和像是个长辈,“谁也不是生来就明世事,师父这么大的年岁,不也有祈求佛祖的时候。”
文山点点头,听文竹继续道:“等到你该顿悟的时候,就会顿悟了。”
文山不钻牛角尖了,更担心起苍梧来。“如今太皇太后昏睡的时间更长了,各种药物送进去,也不见效果,师兄,我很担心师父。”
文竹沉默,眼神晦涩。
太皇太后如今的状态,就好像是这么多年渴望的宝贝,总算是被她抓到手中,她没有遗憾,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斗志。
加上天下间的传言太难听了,太皇太后那样一个正直的女子,流言肯定像是一把把钢刀一样,在削着她的血肉吧。
他们是救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的。
而文山虽然不聪敏,预感却很准确,太皇太后若是真的死了,苍梧也不会有活路了。
苍梧又跪了两个时辰,因为要回去给太皇太后翻身,便站了起来,
文山已经离开了,文竹等在门外,他看到后没,无奈地摇头:“日后不用守着我了。”
他已经不是少林弟子。
文竹不置可否,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
随着苍梧回了房间,他等在内间外,过了好一会儿,才进去。
苍梧正坐在太皇太后的床边,用湿润的布巾,一点点地给她擦着手。
他的动作时那样细心,手上都不敢用力,仿佛在对待什么传世珍藏品一样。
文竹清透的眼神,似乎被蒙了尘,他挣扎,又不舍。
等苍梧把太皇太后的两只手都给擦过后,把布巾叠好,放在手中,抬头看向文竹:“快过年了,南宫盟主一家人,要你来安排了。”
文竹应道:“徒儿记得了。”
苍梧又说:“少林寺弟子的修行,也要你多加上心,不管前人如何,前路如何,让他们都坚定自己,不被蒙蔽。”
“徒儿晓得。不过师父,少林寺的弟子,还需要您亲自教导……”
苍梧摆手,面容是洒脱和大彻大悟,“我亏欠你们良多。”
文竹已经在心中犹疑太长时间了,此刻总算是忍不住问道:“师父,你真的要放弃我们了么?”
“世事无常,终有聚散,文竹,你也看开一些。”
文竹久久地伫立着,凝视苍梧不语。
苍梧思绪飘远,这几日和沉小桃接触多了,他发现这姑娘真的挺好的,虽然来历有待考察。
“文竹,这么些年,你一直是我培养的继承人。而今,我却有些不确定了。”
文竹不解,他倒不会因为不当这个少林方丈而遗憾,只是诧异,他是有什么做错的,惹苍梧生气了么?
于是他直接问道:“还请师父告知,徒儿哪里做错了,”他的态度很是谦逊,“徒儿一定改。”
苍梧笑了笑:“你当然没做错什么,只是你应该问问自己,修佛之路,你是否还要坚持,这方丈之位,是个戴上了就拿不掉的枷锁。”
文竹心中一惊,完全不敢相信,那段他要斩断的感情,被他在心中藏的那么深,还是被苍梧察觉到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他就要舍弃了佛道啊。
在苍梧的眼中,文竹还是太年轻了,顿悟的太早,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他没有和文竹对视,而是转头,缠绵悱恻地看向了太皇太后。
她啊,是不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太累了,所以才这么能睡呢,叫都叫不醒。
“文竹,有些路,不是你想的那样好走,一往直前就会失去很多东西。所以你的每个决定,师父都希望,是出于你的内心。”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声音里满是疲惫,文竹似乎见到他的眼角,隐约有什么在闪烁,“不要错过了,再悔恨一辈子。”
文竹心中轰然一动,那本来就出现的裂缝,更大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决心。
或者说,他以前的坚持,在苍梧面前,脆弱地像是一张白纸,一戳就漏了。
苍梧见文竹低头沉默,知道他应该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那他也就能功成身退了。
缓缓把背影对着文竹,文竹知道他也到告退的时候了,只能弯腰行礼。
只是临走前,文竹忍不住问道:“师父,当年师祖,也是这样对您说的么?”
“你师祖没对我说过什么,一切都是我的决定。”
苍梧的天分不如文竹,却比师祖好。这段爱恋,苍梧和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从未表现出来,师祖没察觉到,也是合理的。
一切都自己做主习惯的苍梧,选择了孤独一生的路,这么多年也会想,如果当初她的师父能松口,让他和太皇太后浪迹天涯,这天下间,是不是就会少了一对痴男怨女。
但师祖早已经去世了,这个答案,永远都不会有人给他。
所以在看到文竹时,苍梧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他宁可文竹背弃了这修佛之道,也不愿意他悔恨终身。
若是沉小桃不是良人,文竹大彻大悟后,反而能回归到本心。
但如果她是……红尘滚滚,有良人做伴,不也是幸事?
至于他培养文竹这么多年,悉心教导,他若是还俗,苍梧也没什么心疼的。
各人有各人的命,他不求强求自己,更不去强求别人的。
文竹喉咙有些发堵,沉默地退了出去,迷蒙的眸子,又恢复了半分清澈。
他对自己的路,认知的还不清楚,对自己的心意,也没苍梧那么坚定。
不过如果说谁最让他心疼,一定是苍梧。
1977.第1977章 无可逆转(1更)
文竹沉默地去了宝殿,跪在了佛祖面前,想说点什么。
现在,您是在惩罚他么?
您怎么能这么对待,舍弃了满身爱恨,跪拜于您座下的弟子呢。
可以不可以把惩罚都降于我身上,放师父一条活路?
佛祖自然是沉默的,面容一如既往地慈悲,文竹心间苍凉无比。
求佛祖,不如求自己,文竹心中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可是当已经无路可求的时候,他还是跪拜在这里,希望我佛慈悲,能降于一丝怜悯,于弟子的身上。
他虔诚地跪拜了许久许久,一直等到苍梧过来前,才离开。
苍梧这一拜,为的是太皇太后。文竹每次见到他,苍梧都是沉默如松,让人看不清心中所想。
恐怕他的心情,比自己更加苦涩吧。
沉小桃这几日也总是去照顾太皇太后,以前她还喜欢粘着文竹,现在文竹忧心,她也不怎么出现在他面前了。
一次文竹从苍梧那里请安离去,见外面又飘扬起了小雪,才忽然意识到,他都许久没见到沉小桃,也没和她说话了。
前几天苍梧和他说的话,还被他暗藏于心底,至于他有什么安排,文竹并没有多问。
鬼使神差地,他慢慢地走去了沉小桃的院子外。
她的住处和南宫盟主一家人的人很近,自从南宫守上山后,少林寺中就很平静,甚至他们一家人很少到外面来。
文竹的耳力好,隔了很远,就听到院子里面有欢声笑语传来,眼神也染上了柔和。
他羡慕南宫盟主一家人的感情,同样,也为了苍梧和太皇太后酸涩。
如果他们也能像是南宫守和韦倩雪一样,相守在一起就好了。
说到底,太皇太后对于南宫守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她那里的愁云惨淡,从来都影响不到南宫守。
他正在为追妻大业而努力,能帮苍梧做的,也只是将好药材运上山,把好大夫不断请上山罢了。
苍梧收下了南宫守的药材,却没让那些大夫给太皇太后诊治过。
南宫守可能是明白了什么,也没劝说过苍梧,只由着他去了。
文竹的身影从近到远,又慢慢地隐匿在了夜色中,他伫立在沉小桃的房门前,看了门板一会儿,就准备转身离开。
谁知道,还没迈步,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的,正是沉小桃。
看到文竹,她明显惊讶了一下,下意识地问:“是不是太皇太后出事了?”
除了这一点,她想不到文竹会有什么其他的理由找她。
文竹一愣,摇了摇头:“太皇太后还是之前的情况。”
沉小桃靠在门边,因为和文竹距离不远,她能清楚地看到文竹俊美的容貌,哪怕是穿着僧袍,也不掩光华。
怎么办,她有点心痒痒的。
文竹至今都说不出,他怎么会来找沉小桃,要告辞离开,沉小桃却叫住了他。
等他定住脚步,沉小桃在心中焦急起来。糟糕,她压根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于是她只能尽量找着话题:“旁边就是南宫盟主一家人呢,他们感情很好,小美美也特别可爱。”
文竹静静地听着,也没说话,只觉得沉小桃轻灵的话语,能抚平他心上的急躁。
沉小桃往前走了两步,现在文竹已经不怕她忽然的靠近了,她的目光交织在他的身上,又问:“你后来又去见了南宫盟主么?”
文竹这次不能沉默以对了,便摇头说:“很少去。”
“那****还送一些大夫下山了,可是我听说,苍梧方丈没有让他们诊治。”沉小桃有点不明白,他那样在意太皇太后的生命,不是该不放弃一点可能的么?
提起这件事,文竹的面容更苦涩了些,话语中也含着关切:“师父就是精通医术的人,没让其他的大夫诊治,是不想听到一些答案吧。”
沉小桃明白了,瞪大眼睛,也没有了调戏文竹的心思:“太皇太后的身子,竟然已经这样差了么?”
文竹苦痛地点头,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是太折磨人了。
“看样子,是坚持不了几天了。”
沉小桃身子摇晃了一下,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她伸手,如同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浮木,而这浮木,就是文竹的胳膊:“咱们这么多人都在努力,她怎么能熬不住了!”
文竹看向沉小桃,这次目光没有躲闪:“生老病死,无可逆转。”想着前些日子,苍梧还劝他,看来一些,现在轮到他和沉小桃说这样的话了,“师父心中必然也是做了准备的。小桃,谢谢你们所有人的努力。”
沉小桃红了眼圈,使劲儿摇了摇头:“我不想要你们的谢意,我只希望太皇太后能活着……”看着那样慈祥的人儿啊,就这么走了,谁能接受得了?
而且她还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情:“如果太皇太后走了,苍梧方丈怎么办?这少林寺怎么办?”
文竹解释说:“他已经不准备当这个方丈了。”
“那你会接手么?”沉小桃当然是不希望文竹能接手的,可她真的没有立场劝他,她现在连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出乎沉小桃的预料,他摇了摇头:“师父不准备把少林寺交给我。”
“太好了……”沉小桃松了一口气,随即猛地意识到她这个反应很不对,悄悄地看了文竹一眼,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这才放心了。
文竹临走前,同沉小桃说:“你从明日开始,得空便去太皇太后那里守着吧。”
之后的话,他没多说,但是沉小桃也明白了。
于是沉小桃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
本来今晚她就想去看看的,听文竹这番话,她转身要回房间。文竹目送她离开后,自己才消失在了雪夜中。
沉小桃的情绪很是压抑,她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了那些大夫们下山时说的话:“这苍梧方丈对自己的医术太有信心了,都不让咱们诊治。”
现在她终于是红了眼圈,不是有信心,而是知道了什么结果,那他宁可欺骗自己,也不会听你们的。
第二天一早,沉小桃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了太皇太后那儿。
她昨天因为这件事烦扰,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在今日的精神还可以,她不想给苍梧方丈添堵。
苍梧对于她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让她进门后,还淡笑着说:“现在苏姣越来越能睡了。”
听着就像是她很快就能醒来,身体也没有毛病一样。
沉小桃嗯了一声,哪怕心情不善,嘴边也绽放了笑容:“一定很快就醒了。”
给太皇太后活动了身子,又在苍梧的帮助下,喂了一些东西给她,沉小桃退到一旁的时候,观察太皇太后,脸色真的很差。
苍梧也沉默着,只是用眷恋的目光,看着太皇太后。
让沉小桃没想到的是,南宫守一家人,竟然也在早膳后来到这里了。
他们在少林寺住了一些时日,都是单独来探望的太皇太后。
南宫守示意母女二人进门后,转身把门关好,防着寒气进来。看向苍梧,他浅笑着解释:“今天一早,小美美吵着说要来看看太皇太后奶奶,我就带她来了。”
没人能解释得了,小美美今日怎么会忽然想到太皇太后,还非来不可。
可能小孩子本身就有什么魔力吧。
沉小桃抬头看去,整个人都愣住了。韦倩雪的样貌怎么变了?
她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这张脸,和小美美的那么像,那么以前应该就是易容的了。
难怪她之前看韦倩雪,总有种违和感,觉得她的眼睛漂亮得不像话。
还是这样更般。
苍梧也注意到了韦倩雪的改变,他没惊讶,只是低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并且真心地祝贺南宫守和韦倩雪:“看来二位已经解开了心结,恭喜。”
南宫守笑着应下,韦倩雪只是礼貌的行礼,没说她和南宫守的约定。
现在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距离恋人还早着呢。
一家人是为了看太皇太后的,慢慢就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太皇太后整日昏睡,已经不存在什么吵不吵的问题了,于是苍梧慈祥地点头:“来了好,正好热闹热闹。”
沉小桃也笑着走上前,蹲在小美美身边:“想不想去看看皇太奶奶?”
小美美乖乖点头:“想哒!”
南宫守遂牵着小美美的手,走到了太皇太后床边。
她孱弱的身子,深深地陷在被子中,呼吸也是非常清浅。
哪怕南宫守这个不精通医术的人,也意识到,她的情况很差了。
看了苍梧一眼,他欲言又止。
小美美这会儿松开了南宫守的手,蹬蹬地跑到床边,用小手抓住了太皇太后的手指。
所有人把目光都放在了小美美的身上,只见漂亮的小姑娘,滴溜溜地看了太皇太后好一会儿,才问苍梧:“奶奶要什么时候才能醒呀?”
这问题,让南宫守和沉小桃都变了脸色,韦倩雪也准备出声,让小美美别多话的时候,苍梧却笑着说:“很快就能醒了,身体会变得很好,再活很多个年头。”
可能是苍梧年纪太大了,小美美对于他的话,是深信不疑的。
1978.第1978章 带我走过(2更)
在众人的注目下,小美美轻轻地拉过太皇太后的手,闭上眼睛,睫毛纤长,还在微微颤抖。
她低着头,在太皇太后那削瘦无血色的手背上,亲吻了一下,随即她用两只手握着太皇太后的手,认真地看向太皇太后说:“奶奶,不要再睡啦,太阳都晒屁股啦,快点醒来吧。”
南宫守有点尴尬,小美美在自己和韦倩雪面前童言无忌没什么,这可是在苍梧身边呢。
于是他上前,把小美美抱了起来,歉意地和苍梧说:“方丈,让您见笑了。”
苍梧怎么可能生小美美的气,他还挺喜欢这个孩子的,于是他对南宫守摆手:“她很可爱。”
小美美软乎乎地搂着南宫守的脖子,对苍梧笑了一下,又转头看着太皇太后了。
在很多年以后,她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没太多的印象了,可还记得她当初似乎被什么牵引着,一定要过来,见太皇太后一面。
“咳咳……”屋中一片安静,这两声咳嗽,便很是显眼。
苍梧本来还在笑着,忽然就变得紧张起来,迅速朝着床上看去。
一直昏睡的太皇太后,真的睁开了眼睛,还慢慢地坐起来了!
要知道,她之前身体很不好,都要别人服侍的!
苍梧顾不上这里还有别人,猛地就冲去了床边,紧张地盯着她问:“苏姣,你醒了?”
苏姣这一梦,觉得好像是睡了千年一样,而且周身的感觉也很奇怪。
软绵绵,却又带着力气?
不愿意深究这么多,她定睛看向苍梧:“嗯,我醒了,好饿。”
之前她每次醒来,都是没有提过要吃东西的,苍梧听了这话,那还了得,马上就往外跑,要去给苏姣准备饭菜。
还是沉小桃拦着了他,现在她也很高兴,就激动地说:“方丈,您留在这里,我跑的快,我去。”
苍梧也不愿意放弃和苏姣相处的时间,就重重地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沉小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样被自己当成长辈的人,和自己道谢,真是让她有点抹不开呀。
有人去准备饭菜,苍梧就给太皇太后倒了一杯水,她全都喝掉了,而且看着面色红润,胃口应该也会很好。
苍梧明明年纪也一大把了,担惊受怕这么多天,见到苏姣醒来,就像是个孩子一样无措,生怕做错了什么事情。
苏姣含笑望着他,心中也有点甜滋滋的。
当然,她早就过了那个羞涩的年纪了,也没把内心深处的感受表现出来,正好她看到了南宫守一家人,就问苍梧:“这三位是?”
苍梧介绍了一番:“这就是南宫盟主了,身旁的是他的妻子和女儿。”
苏姣在之前昏迷醒来的时候,询问情况,苍梧就提到了这两个人。
现在她感激地对南宫守说:“这次多亏了你们。”
南宫守尊敬地表示:“我们来的还是晚了些,让您生了病,我很愧疚。”
“我身体如何,我是清楚的,这不怪你。”苏姣又看向了小美美,很是喜爱地道,“你们的孩子,长得真漂亮。”
韦倩雪推了推小美美的肩膀:“去给皇太奶奶看看。”
小美美咧开小嘴,绽放了一个笑容,蹦跳着去了苏姣的床边。
苏姣发现,她现在的力气,真的是用不完一样,竟然还能抱起小美美呢。
苍梧自始至终,都关切地看着,但凡苏姣有一点差池,他都能护着她。
苏姣年纪大了,是很喜欢孩子的,可惜她青灯古寺多年,皇家那几个孩子的成长,她都错过了。
“真是个乖巧的小丫头。”她翻了翻,没找到什么见面礼,就把之前随身带着的佛珠给小美美,“留着当个护身符吧。”
小美美收了下来,还放在了她的兜兜里:“谢谢太奶奶。”
“哎。”苏姣笑着应道。
抱着小美美好一会儿,她还和屋子中的人说:“锦玉那丫头也生孩子了,这都快半年了,不知道宝宝是个什么模样。”
南宫守见过大娃,便和太皇太后说:“那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特别漂亮,而且比同龄孩子结实不少,这会儿估计都会走了。”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苏姣是由衷地为元锦玉他们感觉到高兴。
当初她回京,百般刁难,她和慕泽还能坚守本心。这在皇室中太难得了。
所以出于疼爱和亏欠,她力所能及地在帮助他们两个。
南宫守还继续说:“等您们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就能看到两个娃娃了。”
“嗯。”太皇太后心满意足地笑了。
小美美本来也挺开心的,后来听爹爹夸赞别的孩子,她就有点儿小情绪了。
她嘟着小嘴问太皇太后:“太奶奶,难道小美美就不漂亮不聪明吗?”
太皇太后哈哈大笑起来:“咱们的小美美也是最好的孩子呢。”
小美美听了这话,才心花怒放起来。
说了一会儿话,沉小桃就从厨房带了饭菜回来,文竹和文山跟在她身后,进门后,屋子就有点窄小了。
南宫守他们怎么说,也是外人,于是他就带着妻女,和苍梧以及太皇太后告辞了。
苍梧没多留,还亲自送他们出了门。
他意味深长地凝视小美美,感激地和南宫守说:“这次多谢这孩子了。”
小美美之前亲太皇太后的手,没多久她就醒了,想来那该是巧合。
不过只要是好的巧合,都让苍梧感恩得很,他就承认了这个善意的谎言:“不用谢。”
小美美还乖巧地和苍梧道别:“希望皇太奶奶身体健健康康。”
苍梧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你也会一直健康快乐。”
一家人离开了,苍梧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房中,沉小桃已经摆好了碗筷。
厨房做的饭菜很多,她一个人也吃不完,就叫屋中的这些人一起来吃。
文竹和文山面对她,还有点拘礼,并且他们已经用过早膳了,按说是不应该破戒的。
不过在这种时候,谁也不好拒绝一个刚醒来的老人。
太皇太后还看了苍梧一眼:“一定是因为你没答应,你的两个徒儿才不肯坐坐下来用膳的。”
苍梧只好说:“都坐下吧,能吃多少吃多少。”
沉小桃也坐了下来,是在太皇太后身边。
她见身旁的老人,一连吃了两碗饭,显然是饿坏了。
其实她能醒来,对于这在座的几个人来说,都是非常惊喜的事情。
到现在,沉小桃都没什么实感呢。
太皇太后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自小养成的习惯,让她哪怕是年老了,也满是大家闺秀的气派。
她见其他人也不吃了,笑着说:“都许久没吃过这么热闹的饭了,我真的很高兴。”
苍梧看着她的目光,像是能揉出水来一样,还柔声问:“真的饱了,还要不要吃些?”
太皇太后摇摇头:“不了,我想去外面走一走。”
三个小辈不好留在这里,一起收拾碗筷,没多久就告辞离开了。
本来苍梧是不想答应太皇太后的要求的,可是她那样央求地看着自己,他也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于是在三个小辈走后,他就对太皇太后说:“外面冷,我多给你穿两件衣裳。”
“好啊,”太皇太后满心地期盼,“以前就没好好逛过少林寺,你带我转一转吧,我想知道,你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苍梧嗯了一声,手下动作没停,找了最厚的外衫还有披风,给太皇太后捂的严严实实的,随即才带着她出门。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太皇太后就感觉到了冷意,可是她的身体似乎有点麻木,只是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很快就适应了。
庭院中干干净净地,旁边种着的树丛下,则满是积雪。
苍梧是先走下台阶的,他还守着太皇太后,伸手微微环着她,担心她会摔倒了。
不过今日太皇太后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健,好像这么多天,一直昏迷不醒的,不是她一样。
等她走下台阶,顺着庭院往外,苍梧就一点点地给她讲述着,他在这少林寺的各个地方,都做些什么。
“每日早晨,我都是从这里去往宝殿,诵经一个时辰,然后去看弟子们练功。”
两个人先去的是空旷的练武场,苍梧解释说:“此刻弟子们都已经用过早膳,去做功课了,所以这里没有人。”
太皇太后极目远望,完全能想象到,少林八百弟子,风雨无阻来练功是什么模样。
顺着练武场往前走,苍梧还给太皇太后解释了每一处钟都是什么用处,敲击的声音不同,又有什么区别。
这些她虽然懂,可听的还是津津有味的,就像是在一点点地融入他的世界。
顺着几口大钟向前,绕了快半个少林寺,他们到了后山。那里有一小片田地,不过已经被积雪覆盖了。
苍梧灰色的袍子,被雪地映衬得格外显眼。他伸手一指,远处雾霭低垂,山上是雪白中,夹杂着松树的翠绿。
“除了冬季,这药田中外都有人看守的,我还照料过一段时间。”
太皇太后比苍梧矮了不少,站在他身旁,神情还乖乖巧巧,就像是个听话的宝宝。
1979.第1979章 身如枯骨(3更)
她等苍梧说过后,好奇地问:“那我这几日吃的药,也是从这片药田采的么?”
苍梧沉吟片刻,也没骗她,避重就轻地说:“有一部分是。”
那些珍奇的药物,都是他多年的收藏,再不然就是南宫守送上山来的。
太皇太后似乎是有点累了,就站在药田边休息,还用鞋子,轻轻地递上蹭了一个小雪窝,她以为做得挺隐蔽的,苍梧应该发现不了自己童心未泯,谁知道悄悄抬头看他,他正含笑地看着自己,幽深的眸子,藏着很多太皇太后不懂,也不敢触碰的东西。
她抿唇笑了笑,外面太冷,本该冻得她脸色发白,苍梧却察觉,她的面色很是红润,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太皇太后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也没转过目光,保持这样的姿势,小声问苍梧:“怎么这样看着我?”
“希望你能长命百岁。”苍梧真心地说。
没人能比老人更懂,生命是有多珍贵了,恨不得每天都掰成两份过。
太皇太后笑得有点腼腆:“我会努力的。”
“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年轻的时候,有那么多的抱负,现在的愿望,却变得如此简单。
太皇太后抬步,慢悠悠地往回走,苍老的脊背,还尽量挺直着,虽然没再答话,可是苍梧明白,她和自己想的,应该是一样的。
几乎是她错开步子的那一瞬间,苍梧的目光,就满是贪恋,还有深深的恐惧。
怎么办,他修佛这么多年,头一次发现,他这样畏惧生死。
这段时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也不敢想象,苏姣不在这世间,他会变得如何。
只是看她精神的迈步,苍梧不住地祈祷,时间啊,请你停在这一刻,让我多看她两眼。
这才逛了半个少林,还有一半没走呢。苍梧一边给太皇太后讲解着,不时还问问她:“真的不用休息么?”
太皇太后的精神还是一样的好,她笑眯眯地说:“为什么要休息?我一点都不累。再给我讲讲你修佛的事情吧。”
苍梧再度缓缓开口,讲当年的心结,讲这么多年的顿悟,时间过得很快。
两个人的最后一站,是少林寺的宝殿,那里供奉着佛像。
苍梧意识到自己说了半天,看向太皇太后,她竟然没有半点不耐烦的表情,还听的津津有味的。
正好他对她的过往也很关心,就问她:“你年轻的时候,都经历过什么?”
太皇太后皱着眉头想了想:“规规矩矩地长大、嫁人、离开,好像一辈子都乏善可陈。”
“总会有些有趣的事情的,你再想想?”苍梧循循善诱。
和宝殿越来越靠近,太皇太后思索着,还真的想到了一些事情。
“小的时候家中姊妹多,苏家是大氏族,我又是嫡女,姊妹们都要让着我,那会儿的脾气,着实比现在差远了。如今姊妹几个,只剩下我一个了。想当初为了一点小事,还得找大人评评理,不时辩论两场,真是有趣。”
年老便是如此,不管是爱还是恨,慢慢都消散了,往事会被记忆美化,然后五彩斑斓地封存在心中。
“后来宫中传来了圣旨,要我嫁给当朝的皇子,家中姊妹在我出嫁那日,哭得很是伤心。”太皇太后迈步到了宝殿中,抬头便能看到面容慈祥的大佛像。
这金身还是朝廷出钱修的,长年被香火供奉。
轮到苍梧静静地听着,前面还有道门槛,他扶着他的手肘走过。
“那个时候我就想,不管之前有什么矛盾,冲着她们这眼泪,也该消散了。”
明明后半辈子,心中记挂着的是苍梧,提起她当初嫁人,好像也没什么波澜了。
苍梧眼中也不曾有妒意,甚至他闭上眼睛,都能想到苏姣当年是多风华正茂,她的那些姊妹,是多心疼她。
“后来就是深宫蹉跎,渐行渐远,如今回想起来,果然还是年纪小的时候,日子更有趣些。”
话语中,慢慢都是怀念,苍梧听了也感慨得心酸。
既然都来了宝殿,自然是要给佛像行礼的。太后这么多年向佛之心,如少林寺弟子一样虔诚。
所以哪怕带病在身,她还是缓缓地跪在了蒲团上,行了大礼。
闭着眼睛,太皇太后在心中悠悠叹气:佛祖,对不住了,苍梧的心,好像以后也没办法还给您了。
苍梧在太皇太后身边的蒲团下,笔挺下跪,没着急行礼,只是看向了太皇太后,问道:“你还有什么,是想请佛祖帮你实现的么?”
太皇太后睁开眼睛,柔柔地看着他,眼神清澈无比,如同回到了还未出嫁的时光。
她慢慢摇头:“没有了。”
“那有我能实现的么?”
听苍梧这么问,太皇太后还真的想了想,对于苍梧,她好像遗憾了一辈子,也别无所求了。
苍梧见她沉默,便转头对着佛像开口:“既然你没有,那我便请佛祖应允我一件事吧。”
太皇太后跪着没开口,目光停在苍梧的身上。
苍梧模样虔诚,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今少林第四十二代弟子苍梧,自愿从佛门剔除,还为佛家弟子,还请佛祖成全。”
太皇太后微微睁大了眼睛,无奈地看着苍梧,对于他的这番话,虽然有些惊讶,可也不是没预料到。
佛祖自然没办法回答苍梧的话,他还是慈悲地看着一切。
苍梧给佛祖郑重地行礼,等到他直起身子的时候,总觉得肩膀一轻,戴了一辈子的枷锁,被拿下去了。
太皇太后有些心疼地问:“就这样还俗了,不会舍不得么?”
“会吧。”苍梧头一次这样模棱两可,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位置,如今是有点无所适从,不过面对太皇太后,他显然是更坚定的,“但我更想还俗,陪你下山,走过很多山川、河流,和你分享这世间的景色。”
他身边的空位,只有苏姣才能占据。
太皇太后红了眼睛,对着苍梧点头:“我也希望。”
苍梧眉眼一喜,犹豫着,还是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那等我处理好少林寺的事,你身体也养好了,咱们就下山。”
太皇太后怎么可能不答应,泪光晶莹地点着头。
上山前,苍梧还说,要让她住在山下,现在她竟然有些感谢那些逼到少林寺来的江湖人了,他们看似无情,却给了有情的苍梧,这样的机会。
于是太皇太后也由着苍梧拉着她,回味她这一生,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因为她终于从佛祖的手中,将心爱的男人抢了过来,哪怕她没有太多时间,再陪着他了。
苍梧激动得手都在颤抖,这迟了几十年的结局,让他感觉弥足珍贵。
他还感激地看向佛像,不住在心中感谢着,佛祖能让太皇太后醒来,并且答应和他浪迹天涯。
他想,我还有很多的时间去弥补这几十年的亏欠,我们去找一处青山绿水的地方,颐养天年,等到战乱平息,他就带着她游历山川。
太皇太后痴痴地看着苍梧,最终一生喟叹出口:“我有些想念京城的春色了,浮光绿水,新翠一片,到处是鸟儿的鸣叫,柔软的清风,万物欣欣向荣。人们也像是慢慢苏醒,青春又活力地走到街道,走上山头,走向河边,让人觉得,这一年最幸福的时刻,也不过就如此了。”
哪怕记忆慢慢褪色,怀念也绝对不减。
“还有记忆中的姊妹们,鲜衣怒马,且歌且狂。那真是人间最美好的画面了。”
苍梧静静地听着,转头对太皇太后说:“那咱们慢慢走,明年开春,一定能到京城的……”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缓缓地靠在了苍梧的怀中,她明艳的脸色,急速地衰老,红润的脸颊,也变得苍白无比,说不出来话,只能依赖着他。
苍梧拥着她肩膀的手,缓缓收紧,可还是给她勾勒着最美的画面:“到时候我架着马车,你在车上,咱们踏着春色,结伴而行……”
说着说着,苍梧就哽咽了,太皇太后已经神情恍惚,手指也抓不住苍梧的,无力地落下。
苍梧一把就拽住了她的手,好像拽着最后一根稻草,无助又可怜。
“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太皇太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心满意足地看了苍梧一眼,张口,吐出气音,带着重重的缠绵:“好。”
若是有灵魂,我愿意陪你走遍这九州大地,山川湖泊,看人间春色,让你从此不是一个人。
我还想和你说很多的话,告诉你,哪怕我不在这世间,也会化成阵阵清风,时刻陪伴着你。
你不要孤单,更不要来寻找我,等到时机到了,你我均长眠地下,总能再次相见。
所以,我最珍重的恋人啊,这辈子的遗憾,让我下辈子再来弥补,好不好?
可惜,两位互相眷恋了一辈子的老人,这一生最亲近的时候,也只是现在一个牵手,一个拥抱。
而为了走到这一步,竟然整整蹉跎了一辈子。
谁说人生复相见?相见是否如不见?
苍梧抱着太皇太后,在佛像前,身如枯骨,泪如雨下。
1981.第1981章 学会走路(5更)
他捧着骨灰罐,穿着苍白的袈裟,走在最前头,天空飘扬着纸钱,队伍中的和尚们,正规整地为太皇太后诵经。
这等出殡的场面,世上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能经历过。
但是谁也不会把这当成殊荣。
能活着,谁还希望死亡呢。
小美美被南宫守抱在怀中,沉默地走在队伍后面,她隐约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了,却不敢问。
她不是已经亲亲太皇太后,让她醒来了么,为什么还是改变不了这悲剧的结局?
以前看到别人身死,她没有半点感觉,这次轮到身边的人,她真的是别样触动。
内心深处,还带着一丝盼望,小美美抬头问南宫守:“爹爹,咱们是在做什么?”
南宫守轻轻地说:“是在为你皇太奶奶送行。”
“那皇太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啊?”
等着小美美的,是南宫守久久地沉默。
那句,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永远都说不出口。
队伍还是缓缓前行,从白雪踏过,将这份情谊,留在冰冷的冬日,仿佛再也见不到春天。
终于,行到太皇太后的衣冠冢前,苍梧只是手捧一抔黄土,撒在那衣冠冢上,眼神痴缠眷恋。
这就是礼成了,他送走了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
第二年春天,有人传闻,在京城看到了一个捧着黑布包裹,带着一个灰色帽子的老人。
他身形佝偻,苍老无比,可还执意地走过京城的每一处街道,去了湖边,山下,市集,甚至还在皇宫外转了转。
那用脚丈量下的,是蹉跎一辈子后,留下来的情谊。
最让大家诧异的,是他很宝贝他那个黑布包裹,就像是对待情人一样,还会呢喃低语,如同说着什么情|话。
有人看他腿脚不便,想问了他的目的地,用马车送他一程,但是被他给婉拒了。
他说,他想亲自带她过去,看看这大好的河川。
匆匆一瞥,没人探查过,威震天下的一代高僧,在春季快过去的时候,捧着一个黑子的罐子,圆寂在了京城。
好心人为他们收敛了尸体,打开黑罐子,发现里面竟然是骨灰。
他将男人和骨灰葬在一起,至于他那让无数江湖人垂涎的舍利子,也从未被人窃取过。
随着时间的推移,世上的人,总会忘了还有苍梧和太皇太后的存在。
而他们只需要铭刻在彼此的心中,就足够了。
……
辗转千年,现代社会,一处异常豪华壮阔的宅子中,像是往常一样,迎来了一个清晨。
女子从床上缓缓睁眼,待看清楚眼前的景致后,诧异得没有半分睡意。
她慢慢地举起了手,端详着,许久许久,才哭出声来。
这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
太皇太后的死讯到达南疆的那天,正好是元锦玉和慕泽,要进入南疆的前一天。
他们来到南疆主城外,已经有几日了。
本来按照慕泽的意思,直接进城便是,但一向和中原人想法诧异很大的南疆首领,竟然破天荒地劝说慕泽,说南疆主城,日后就是临时的都城了,必须要选个良辰吉日进城才好。
慕泽见众人目光殷切,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左右不过是在这里多留几天。
于是他和元锦玉商议后,让大军原地休整。
到了南疆,那就彻底和京城是两个天气了。
这里的冬天,一直都是温风和煦,朗日清清,没有硝烟,没有战火,元锦玉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感觉都是甜的。
慕泽这几日操练了士兵后,早早就会回来陪元锦玉。快过年了,他和元锦玉商量过,正好还需要筹集一段时间的粮草,他们等年后,再向京城出兵。
这天慕泽回来的时候,元锦玉正在窗边看着宝宝。
他们的小宝贝不光会爬了,还会抓着东西站起来。
如果按照喜爱的程度排个名的话,窗沿绝对是最喜欢抓的。
每次元锦玉要给他抱去床上,或者让他踩着厚厚地毯的时候,他都不高兴,咿咿呀呀,就指着窗子。
元锦玉没办法,派人打造了一个长长的桌子,又护上了四周,并且在桌子上铺了被子。
大娃踩在上头,正好也不用担心掉下来。
桌子就被放置在窗边,南疆的气候宜人,元锦玉赶在日头正好的时候,把大娃抱过去,也就不怕他吹风了。
大娃一见到窗沿,就两眼放光,小手高高一伸,抓着窗沿,吭哧吭哧就站了起来。
而且元锦玉发现这孩子站着的也不消停,小腿儿总是颠啊颠的,有的时候动作太大,他啪叽一声,就会坐在桌子上,然后再锲而不舍地站起来。
风叶白说,他这是要走路了,先颠一颠,过过瘾。
元锦玉也很会哄宝宝了,大娃总这么站着,她就有点儿急切,一边教着大娃说话,一边还用吃的和玩具奖励他,让他往自己这边走。
大娃刚有点苗头,要朝着她这边迈步了,谁知道还没等走,九哥回来了,大娃眼睛一亮,高兴地指着慕泽:“爹!”
那一声清脆的爹,真是让元锦玉心都快融化了,同时,还有点心酸。
这孩子,最先会叫的,竟然不是自己这个整天陪着他的娘亲!
慕泽也听到了宝宝的喊话,脚步一顿,甚至还往后看了看。
刚刚他是幻听了么?
元锦玉看到慕泽往后转的样子,真是笑得花枝乱颤的:“九哥,是这小子在叫你。”
慕泽惊喜地大步走过来,正好站在窗子外。
心中似乎有烟花炸开,激动难以名状,他不确定地问到:“他刚刚真的叫我了么?”
元锦玉有点吃醋:“那还有假,他还是指着你的呢。”
慕泽笑得眉眼璀璨,希冀地和大娃说:“宝宝,你再叫一声。”
大娃歪着小脑袋,在慕泽和元锦玉的双重注目下,“咦?”了一声。
慕泽有些无奈,耐心地解释着:“不是姨,是爹。”那个爹字,被他咬的很重。
大娃肯定是听懂了,但是他捂着小嘴,咯咯笑了起来,不管慕泽怎么逗他,他都不叫。
慕泽有点心累,委屈地看向元锦玉,希望她能给自己主持公道。
元锦玉踮起脚尖,刚好慕泽弯腰呢,她就用青葱似的指尖,推了推他的额头,气冲冲地说:“叫了你一声你还不满足,他可是都没叫过我呢!”
慕泽马上抓过元锦玉的手,当着孩子的面,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太亲密的举动,但是话语和眼神中的柔情蜜意,却是骗不了人的。
反正他是得了一声爹,现在竟然坦荡荡地劝元锦玉:“你也别着急,锦州比咱们的宝贝晚说话好久,现在不会叫,都是正常的。”
说着,他又问大娃:“连阳,是不是?”
大娃咚咚点头,还伸手对着元锦玉啊啊两声,大眼睛里满是讨好。
娘亲,宝宝肯定很快就会叫哒,娘亲不生气哦!
元锦玉却故意冷着脸,也不看大娃,见他真的着急了,才说:“你要是真的想赔礼道歉,就走过来,亲娘亲一口。”
大娃求助地看向慕泽,娘亲站的好远呢,宝宝走不过去呀!
可是这次慕泽是站在元锦玉那边的,他也鼓励地看向大娃:“宝宝过去亲亲她。”
大娃一着急,双腿忽悠了两下,见娘亲和爹爹都不松口,他也有了点儿要表现的心思,心一横,就开始往前走。
谁知道刚走了一步,就啪叽一声摔倒了,元锦玉和慕泽得非常克制,才没有扶他。
大娃后来又试了几次,还是走不了,他着急得满头是汗。
元锦玉柔声宽慰他:“宝宝别急,你试试抓着窗沿走。”
大娃听到后,看了窗沿一眼,然后试探性地,把两只小手都放在了上面。
之后,元锦玉就放看大娃小心翼翼地,横着身子,扭着小屁股往这边挪。
刚走出一步,大娃就惊喜地咿呀一声,跟发现了什么新宝贝似的,越走越快,元锦玉觉得这孩子走路都不稳当,怎么好像要跑了似的。
大娃终于到了元锦玉面前,扑到她怀中,等元锦玉低头,他啪叽一口就亲在了元锦玉的脸上:“啊啊。”
娘亲不生气啦!宝宝最喜欢你哒!
慕泽的心情有点复杂,虽然这孩子学会了走路是好事,但是每次见他亲锦玉,他都想把这孩子给从窗户里面丢出去。
元锦玉大概猜到了慕泽在想什么,她可不答应。于是她心肝宝贝地叫着,还让这孩子多走两步,给她看看。
大娃开开心心地挪回了窗边,之后就像是个小螃蟹似的,左挪挪,右挪挪,想得到夸奖呢。
元锦玉和慕泽要是多夸赞他两句,他走的肯定更来劲儿了。
此刻在京城中,也有个小宝贝儿,和他一样在学习走路,正是他的孪生弟弟。
不过弟弟本来就比哥哥爬的早,走的也更顺畅,现在二娃根本不用扶着什么东西,两只手像是小企鹅一样支愣着,身子摇摇晃晃地,往前一步步挪动。
苏婉卿还蹲在很远的地方,关切地看着二娃,对他伸着手:“宝宝加油,再有几步,就能到母妃这里了。”
二娃一看到苏婉卿在等他,就非常有动力,迈步还快了不少。
苏婉卿一心引导:“要慢慢来,别摔了,好,就是这样。”
1982.第1982章 杀亲之仇(6更)
等二娃历尽千辛万苦,走到了苏婉卿那,她真是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宝贝,都奖励给他了。
抱着二娃,她激动地转了两圈儿,不住地夸赞:“宝宝真聪明,母妃太骄傲了!”
二娃也能听懂苏婉卿的话,没有被夸赞了还不高兴的孩子,他那点儿心思,都写在脸上了,笑意止也止不住。
他毕竟快六个月大了,苏婉卿又不会武功,手腕上的力气,都是练字出来的,抱了一会儿,就把二娃放下了。
这孩子天赋异禀得很,只最初学会走路那几天,横着走了一段,后来哪怕摇摇晃晃,也是按照直线走的。
此刻苏婉卿把二娃放下,他还有些不太高兴,漂酿母妃的怀抱香香软软哒,他希望再被抱着一会儿呢。
于是苏婉卿弯着腰,就看二娃对着她高高地举起两只胖虎小手,口中还阵阵有词:“妃!妃!”
苏婉卿起初没搞懂是什么回事,顺手拢了一垂下来的黑色秀发,双眸带着星辰的光芒:“宝宝是想要飞么?”
二娃歪着头想了想,小手也不放下,还是一个劲儿地重复着:“妃!”
看苏婉卿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二娃抿着肉嘟嘟的小嘴,拍了拍苏婉卿的腿:“妃!”
这次他都有点着急了,苏婉卿总算是领悟过来了:“你是在叫我母妃?”
二娃嘻嘻一笑,苏婉卿从他的眼中好似看到了一丝叫做满意的情绪。
母妃两个字,合起来有些拗口,二娃就会说其中一个字,那也够苏婉卿高兴疯了,捧着二娃的小脸儿,就亲了两下。
“今天晚上多喂宝宝吃饭饭!奖励宝宝!”
“嗷!”二娃也跟着拍手,苏婉卿注意到,这孩子拍手的时候,格外用力,所以他的漂亮眼睛,还会被他的小巴掌吓的一眨一眨的。
苏婉卿真是宝贝得不行,如果说之前她还是难以抉择,现在她已经下定决心了,这孩子她要定了,谁还跟自己抢,她就跟谁拼命!
这还不到饭点儿呢,苏婉卿亲过宝宝过,就和他说,让他多走走。
本来二娃喜欢走路得很,现在却满心都放在饭饭上了,走了两步后,就摇头晃到的,慢慢坐在了地上。
看他小身子胖乎乎的,地毯都被往下压,苏婉卿耐着性子问他:“宝宝怎么了?不开心么?”
二娃悄咪咪地看了苏婉卿一眼,还以为她没发现呢,其实他心里还是挺开心的,让他装难过,真的有点难度。
他捂着自己的小肚子,酝酿好一会儿,说出了一个特别响亮清晰的词:“饭饭!”
苏婉卿一愣,随即笑得肚子都快抽搐了,真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呦!为了吃饭,学说话都这样用力了,要知道,他连母妃都还没叫全呢。
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泪水,苏婉卿哭笑不得地说:“宝宝再多走一会儿,等到了饭点,咱们再去吃。
二娃哼哼两声,在苏婉卿的注视下,从地上爬起来了。
元锦玉和慕泽还惊讶于大娃会横着走路了,都没想到,他们的二宝贝,在宫里面,比大娃走的还好呢。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大娃横着也能走得很稳了,才停下来。
元锦玉给他穿上小鞋子,大娃乖乖地坐在元锦玉的怀里,任由她摆弄。
那鞋子小巧可爱,都是元锦玉得空自己做的,穿好后,她还拨楞了两下大娃的小脚丫,慕泽失笑,对元锦玉说:“你也是童心未泯。”
元锦玉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加起来年纪绝对不小了,跟着大娃相处久了,她发现,自己真的是很有青春活力了。
“怎么,”元锦玉抱着大娃,还轻轻捏着他的手,对慕泽挥了挥,“九哥不喜欢这样的我?”
慕泽失笑,和元锦玉在一起,说话处处是陷阱,他还真的不能掉以轻心了。
大娃这会儿正在学说话,慕泽很多话,就不敢在他面前说了,于是倾身,小声在元锦玉耳边表示:“锦玉什么样我都爱。”
元锦玉红着脸推了他一下,示意他离自己远一点,真是燥得慌。
她还转移话题:“可惜没听这孩子再叫一声爹爹娘亲。”
慕泽乐呵呵的,也不急,安慰元锦玉:“总会都学会的。”
看他那优哉游哉的样子,元锦玉更火大了,又拍了拍他的胳膊:“九哥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孩子刚刚都叫你了!”
呜呜,真是好吃醋!
慕泽哈哈笑了起来,大娃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们两个,也学着元锦玉的样子,在慕泽的胳膊上拍了拍,之后显摆地看向元锦玉。
本以为元锦玉会夸赞他的,谁知道她竟然抓过了他的小手,在他手心里打了两下,力道一点都不重,声音却挺响,给大娃都唬住了。
娘亲竟然打他了!宝宝好委屈!
元锦玉是下定决心要教育大娃的,严肃地和他说:“从家中看,这是你爹爹,你要爱他,从国家看,这是皇帝,你要敬他,怎么可以以下犯上,还拍你爹爹呢,再这样,娘亲要重罚你了哦。”
大娃听的摸了模棱两可的,表情可怜巴巴。
慕泽虽然没插手,但是也挺不忍心的,毕竟孩子还这么小。
不过规矩都是这样立成的,如果在她教导孩子的时候,自己总是护着孩子,肯定对孩子的成长,造成不良的影响。
元锦玉转头,又在自己的手上拍了两下,手心都红了。
慕泽愣住,赶忙去抓她的手检查着,生怕她把自己给伤到了。
见只是充血了,他心疼地看着她说:“锦玉,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冲着我来,别伤害自己。”
元锦玉望着他,摇了摇头:“我不是不开心,我是在自省,孩子这会儿正是好学的时候,我也没起到以身作则的担当。”
慕泽明白元锦玉的意思,可是心中承认是一回事,让他不心疼,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是她抓着元锦玉的手,也狠狠地在自己的手心打了两下,随即对元锦玉说:“既然要受罚,那咱们一家人一起,我也有错。”
“九哥……”元锦玉望着慕泽,真是感动到心坎中了。
以前,这个家中只有两个人,现在变成了四个。
“一家人”三个字,并非单单是个指代称呼,更是一种义务,一种责任。
他们每个人,不管身份地位如何,都必须要维护这个家。
元锦玉感念于慕泽的怜惜,心下更是对他割舍不得了。
大娃虽然还是没太搞清楚他为什么被打,但他现在也知道了,那是不对的,盯着手心沉思了好一会儿。
正相处着,璃潇从外匆匆而来,手中还捏着信件。
元锦玉几乎是在她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信件上的火漆,如果不是什么万分紧急的事,是不会用上这种火漆的,所以她豁地就站了起来:“发生什么了?”
这信是寄给璃潇的,所以她已经拆开了,银杏走过来,抱起了大娃,往内室走,皇上和娘娘商量正事,小殿下不适合留在这里。
大娃被抱走后,璃潇开了口,声音里满是疲惫:“太皇太后去了。”
元锦玉身子僵硬,如遭雷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虽然沉小桃前几封送回来的信中,写了太皇太后病危的事,但因为地域很远,元锦玉接来的信上,只写着太皇太后昏睡,所有人都在积极救治。
元锦玉纵然心中做了准备,当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很接受不了。
“怎么会这样……太皇太后那般女子,应当长命百岁才是……”
璃潇将信件递给了元锦玉,她快速浏览了一遍,沉小桃在上面写,太皇太后应该是因为心疾去世。
至于为什么会有心疾?罪魁祸首,还不是慕翎么!
当初慕翎逼着太皇太后写传位诏书,太皇太后誓死不从,被苍梧救走后,要不是慕翎无耻地在天下间散布谣言,也不会把少林寺逼到绝境。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慕翎,先毁了苍梧的清白,又间接地掠夺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元锦玉非常相信太皇太后的品质,她既然和苍梧都说,这么多年不曾相见,不曾联系,就一定是真的。
现在就算是她把铮铮的事实摆在慕翎面,他也会不在乎地说:“这悠悠众口,又是我能堵住的,他们说的话,难道是我告诉的?苍梧和太皇太后的死,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越想越气,元锦玉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脸色惨白一片,眸中因为愤怒,尽是猩红:“慕翎,这杀亲之仇,我元锦玉今生,必报不可!”
这一行人,都是承过太皇太后恩惠的,璃潇也很伤心难过,鼻尖酸涩无比。
她都不敢想象,太皇太后该是以怎样的心态面对那些流言和诋毁,又是怎么度过最后的岁月的。
是他们这些小辈没保护好他们。
慕泽听了整件事,心情也很是压抑。
他之前以玉箫公子令,派了很多人去少林寺保护,南宫守是最先到的。
可惜他虽然能保住少林寺百年基业,保护众位弟子不受外人胁迫侮辱,却还是晚了一步,让太皇太后听到了那些污言秽语。
1983.第1983章 牙牙学语(7更)
慕泽也惭愧地和元锦玉道歉:“若是我能早些察觉端倪,就不会这样了。”
元锦玉深呼吸一口气,这种时候,她更要坚强起来,绝对不让慕翎那个奸诈小人得逞。
走去慕泽身边,她重重地捏着他的手,仿佛要掐到她的血肉中。
慕泽低头看向元锦玉,她的目光决绝一片,深远魄力:“九哥,这皇位我不光不会让,日后我还要为太皇太后和苍梧大师正名,让老人家走得风风光光。”
天下间,多少人以太皇太后和苍梧为不齿,但是元锦玉却深深地敬佩着两位老人。
他们所做的一切,从根源看,无不是为了这片家国大业。
世人诽她,谤她,她亦能清清白白地来,不带一丝恩怨地走。
就凭几十年不相见,常伴青灯古寺的这份笃定,元锦玉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让她和九哥分开,她宁愿死了,也没有勇气苟活着。
她了解九哥,这男人和自己的想法很贴合,所以她说的话,相信九哥一定也能理解。
那慕阙和慕翎,在太皇太后出事后,躲的比谁都快,从传来的消息看,两个人还想将太皇太后从皇家的族谱上除名。
既然你们要除名,那这位老人,我们就接着。
死者为大,岂能任由你们侮辱?
元锦玉现在也觉得自己有些被蒙蔽了心窍。以前她和九哥性子漠然,说句难听的,又不稀罕这皇位,该争该抢的时候,他们反而把机会让给了别人。
可是这一步步走来,他们得到了什么?
慕泽处处为了慕翎着想,却被他利用了个彻底,处处为了淑妃谋划,却被看成是狼子野心。
还有那慕阙,就如同一匹饿虎一样,在暗处躲着,眸子时刻散发着凶光,逮到机会,就能被他给咬掉一口肉去。
如果他们早先争夺了,哪里还轮得到这几个人说话?
正是他们所以为的淡然,造成了现在这种骨肉分离,长辈身死的局面!
皇权是个好东西,元锦玉比谁都要理解,因为上一世,她就是硬生生被愚弄死在了皇权之下!
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觉得她在重生后,已经擦亮了双眼,所以对那皇权敬而远之。
二娃被扣在宫中,加上太皇太后的死,彻底惹怒了元锦玉。
这皇权,她必争到底!到时候也让慕翎和慕阙试试,被戳着脊梁骨的感觉,让他们在皇权下不得不低头,臣服于自己和九哥!
慕泽久久地凝视元锦玉,这样的她,太过于耀眼,让他不舍得放弃一丝一毫。
等到她的情绪稍微平复些,慕泽却道出了更惊人的言语:“为何要在以后才能为太皇太后正名?明日便正是驻扎南疆主城,待朝中一应事务安排好,我就为皇祖母正名。”
元锦玉眼睛一亮,九哥这是不准备等打入京城,一统大周后,就要动手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璃潇在一旁听的胆战心惊的,而且她看向元锦玉,隐约觉得,主子有哪里改变了。
不过这种改变,她观察得不深刻,想来宁帝应该是很明白的。
两个人的对话,璃潇也听在耳中,此刻她不免紧张地问:“在这种风口浪尖将为太皇太后正名,会不会对您二位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元锦玉自信地看向璃潇:“我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你且看着,这名声,我是怎么为皇祖母博来的!”
璃潇再看向元锦玉,她身上的气势,竟然把自己都不由得逼退了一步。
变成皇后的她,着实更有气魄个魅力了,也让璃潇时刻不忘告诫自己,主子都能以身作则,更何况是她?
她定要时刻警醒自己,越加进益,才能有理由,有底气,跟在主子的身边!
元锦玉让璃潇先回去了,至于她为太皇太后正名,自然有办法。
她跟着慕泽去了书房,这次是慕泽给她磨墨,她提笔写信。
元锦玉那一手气势骇然,滂沱大气的字体,让慕泽每次都叹为观止。
等到她写好信,又让侍从送出去后,慕泽揉了揉元锦玉细腻的手腕,很想知道,这样一双手,到底是怎么才能写出那样的字迹来的。
元锦玉将这归功于重生的功劳。
因为死过一次,所以才能活的更铿锵有力啊。
“事已备好,只待东风了。”元锦玉看向慕泽,缓缓道出。
慕泽对她微微一笑,虽然没说话,可是元锦玉从他的眼中看到,那全是对自己的信任。
大娃和银杏在屋中已经玩儿了很久了,都没见爹爹娘亲回来,他有点着急,就冲着银杏咿咿呀呀的。
银杏知道太子殿下已经开始学着走路和说话了,就笑眯眯地问:“殿下,您问的到底是什么呀?您得说出来,奴婢才能知道呀。”
元锦玉和慕泽走到门口,听到了银杏的话,对视一眼,谁也没向前。
他们也想知道,大娃能不能叫出口。
大娃有点儿着急,还是啊啊啊的,还伸出小手指着外面卖。
见银杏无动于衷,他就趴在床上往前爬。
银杏轻轻地搂着他的小身子,又顺着力道,让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的力气用的很巧,等大娃身子站稳后,她几乎就没在扶着他了,只给大娃一种她还在扶的错觉。
大娃焦急得很,跺了跺脚,似乎是在问,你怎么还不去找爹爹和娘亲回来呀。
银杏就装作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笑呵呵的:“殿下,您倒是说明白了呀,这样奴婢才好办事的。”
大娃急的满头都是汗,而他爹娘,就在门口呢,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也不去解救他。
其实元锦玉真的有点儿着急,也因为太皇太后的事情,心情压抑,不想把这份抑郁的情绪,传递给大娃,她还是乖乖在门口站着吧。
大娃见银杏不肯松口,撒娇卖萌用了个遍,甚至还干嚎了两声。
银杏其实有点儿心疼,可还是没答应。
终于,大娃着急坏了,响亮地叫了一声:“娘!爹!”
银杏高兴到了极点,直接把大娃抱在了怀中,激动地叫着:“太子殿下真是太聪明了,奴婢听懂了,这就给您叫去!”
大娃后来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语言,但那已经不在银杏的考虑范围内了。
她满心欢喜地想,小殿下怎么能这么聪慧,这么讨人喜欢呢。
正准备往外走的时候,门就被打开了,两位主子都站在那儿呢。
银杏有点怔愣,随即放下大娃,跪下给二位道歉:“是奴婢越矩了,还请皇上,小姐责罚。”
这么多年,不管元锦玉的身份如何改变,银杏始终都叫她小姐,元锦玉都从未怪过她,甚至连九哥都没拿这件事做过文章,可想而知,银杏在元锦玉心中的地位是有多重。
她们说是姐妹也不为过了。
元锦玉可一点儿奋斗没生银杏的气,她还笑着走上前,把银杏扶了起来,柔声说:“你刚刚做的很好,这小子啊,就是要靠逼一逼才行。”
银杏再小心翼翼地看慕泽一眼,发现他也没有半点发怒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幸好两位主子都是宽和大度的,没有觉得她是在欺负太子殿下。
若是其他人,肯定会想,左右孩子都学说话了,就慢慢学呗,逼迫他做什么,说不定都要把自己给发卖了呢。
慕泽走去孩子的床边,眼中也带了清浅的笑意:“好孩子,再叫一声。”
大娃看到慕泽了,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挥舞着小手要抱抱,可惜慕泽没有答应他。
元锦玉说的对,这孩子必须得督促着,才能进步。
往后他有什么要求,必须要完成自己设下的目标才行。
此刻不就是,慕泽挑挑眉说:“叫一声父皇,我就抱你。”
大娃歪着脑袋想了想,小声地叫着:“爹?”
虽然是一个意思,但慕泽希望他能多学会几个词语,就站在原地:“是父皇。”
他把父皇两个字咬得很清晰,元锦玉一边扶着银杏起来,一边还在心中吃味着,都已经最先叫爹爹了,现在还要先叫父皇么。
银杏看自己的手被元锦玉捏着,赶忙就抽回来了,还恐惧地看了慕泽一眼。
小姐的手,岂是自己能碰的!皇上看到了,说不定会把自己的手给剁掉!
银杏这么想着,还哆嗦了一下。
元锦玉抿唇轻笑着,挪揄地对银杏说:“你呀,现在怎么越发不自信了,刚刚本就是你一片赤诚之心,我和九哥自然不会罚你。”
银杏感动地看向元锦玉,觉得今生能跟随这样一位主子,已经是她的福分了。
还有的话,元锦玉没和银杏提过。
如今风叶白还在队伍中呢,就算银杏和自己感情没那么深厚,看在风叶白曾经救过他们几次的恩情上,也不能随便处置了他心爱的女子啊。
这话要是说出来,银杏肯定会很害羞,指不定几天都不理风叶白了,所以还是别透露了。
大娃这会儿正在为一个称呼,和慕泽争论着,他现在翻来覆去就会说,爹,娘,所以争论的时候,谁也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元锦玉觉得最逗趣的是,八成这孩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气势却不输九哥。
1985.第1985章 新皇入城(9更)
元锦玉的身子弱,也是分同谁比的。
她从重生开始,就一直刻意锻炼身体,一为了有些自保能力,二为了遇到族中大事,有足够的体力支撑。
她心力交瘁的时候,才会多灾多难,现在日子虽然颠簸,心境却很平和,最起码身体状态已经很好了。
所以这样跪上一个时辰,叩首和诵念,对元锦玉来说,也不是很大的负累。
她站起来,双腿只有点酸涩,并没有痛感。
但是慕泽的行为,还是感动了元锦玉。
此刻男人保持跪着的姿势没动,仰头看着他,目光满是宠溺:“还能走么?用不用我抱你回去?”
元锦玉不忍心让他跪在地上,赶忙抓着他的手,让他快些起来:“九哥,我也没有很娇弱的,你太紧张我啦。”
慕泽顺着元锦玉指尖的力道站了起来,悠悠地看了她一眼,在她耳边说:“你不娇弱?”
看他眼神意味深长的,元锦玉猜到他又想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去了,红了脸颊。
慕泽想,和自己比,元锦玉肯定是娇弱的,他都不敢用力碰她。
这次小姑娘脊背溜直,脸上也没有什么疲惫之色,只是刚刚为太皇太后祷告,让她心情压抑,所以能隐约见到她眼底的泪光。
稍微动了动,元锦玉正好被慕泽握着手,慢慢往回走。
院子中凉风习习,慕泽时刻关注着元锦玉的双腿,发现她的动作从晦涩一点点地变得流畅,这才心安了。
又是一阵沐浴更衣,元锦玉和慕泽休息的时候,已经近三更。
她有些心疼地看着慕泽说:“九哥,明日还得早起准备进城事项,你快些休息吧。”
慕泽在黑夜中静静地凝视她,孩子自从他们住到这里后,晚上就会被银杏抱去其他的房间,总算不会打扰到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温柔的情愫,在黑暗中慢慢流动,元锦玉被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正想询问,慕泽略略无奈地说:“锦玉,我发现你总是把咱们两个的位置颠倒。”
“恩?”元锦玉不解,她说错话,让九哥生气了?
慕泽伸手拥着她,让她安心地靠在自己的胸膛:“体贴我的是你,关心我的是你,想保护我的还是你,你给夫君点机会,好不好。”
元锦玉有点儿羞涩地笑着,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慕泽的话。
本来就是因为爱,才会想着靠近啊。
“像是刚刚,应该我让你早些休息才对,我熬上几天几夜都没关系,可你呀,娇弱得像是一朵花儿似的,我得悉心呵护着。”
元锦玉无声笑得更灿烂。
这世间,能把自己当成是娇花的,估计也就九哥一个了。
多少人说自己是妖女,蛊惑君心呢。
“好好好,我睡觉。”元锦玉打了个哈欠,尽量不去想太皇太后的事情,平和地说,“明早要叫我哦。”
慕泽恩了一声,元锦玉以为他满口答应定能信守,谁能想到,第二天她还是比慕泽起的晚,两个人都没在一起吃早饭。
等她梳洗完毕,照顾好孩子,又让下人收拾好了细软,都已经到了要入城的时候了。
南疆主城在慕泽没踏入这片土地之前,还不是这幅模样。
那个时候几十个部族各自为战,主城虽然地势险要,但是因为人口流动太快,不好稳固政权,所以也没几个首领,悉心修缮过。
今日慕泽和元锦玉坐巍峨的步辇上,孩子被元锦玉抱在怀中,虎头虎脑地到处看着,黑葡萄似的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
他们要被万民叩拜,名正言顺地进城。
而距离城门还有段距离的时候,慕泽讲述了他到南疆,学成征战后,做的第一件事。
对于这事,元锦玉上辈子印象就挺深刻,因为几乎传遍了整个大周。
别的将领,要么想着建功立业,要么想着还百姓一片清明,但是慕泽却是先修城墙。
他当时才十几岁,就已经那样有远见了,他道,若想攻,必先守,后方稳定,前方才能无忧。
所以后来哪怕他征战厮杀,险境无数,军心还是很少动摇过。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有支援,有退路,有让人相信的同伴。
提起那些往事,慕泽也满是感慨,他的目光沉静悠远,看城墙一点点靠近。
“这一砖一瓦,都是我亲自督造,多少年风雨侵蚀,仍旧不改苍穹本色。”
元锦玉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高大厚重的城墙,其实并不如京城那样有底蕴,但是城墙上的种种痕迹,无一不是在说明,它经历了多少征战。
现在,它也在用自己独有的姿态,和南疆的百姓一样,恭迎慕泽的到来。
元锦玉缓缓地闭眼,清风,树木,鸟鸣,大自然的种种气运,因此而汇聚,直冲向慕泽的身体中。
那是最正统的九龙之气,尊贵无比,傲然天地。
再靠近些,无数的百姓看到慕泽的容颜,齐刷刷地匍匐了下去。
上一次元锦玉还没仔细地走过很多个民族,没和太多的非中原人有接触。
她更多的,还是惊艳于他们的巫术,妆容,衣着,所以在那上面,下了很多的功夫。
也正是因此,她再遥遥望去,从这些人的衣着上,就知道,他们是穿的最郑重的服装,用了最端正的姿态。
自从慕泽收复了南疆后,这里的文化,就和中原文化融合了。
当然,大部分的南疆特色,还是保存着的。
而关于对慕泽行礼的一系列事宜,族中长老商议过,准备用中原人的礼仪。
他们齐齐叩拜,额头贴地,若是从上看去,就会发现人群对准的,都是其中的一个方向。
震耳的声音响起,从地面到天际,云霄震荡:“恭迎皇上进城,恭迎皇后进城,恭迎太子殿下进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没有更多的话语,但万千百姓汇合而成的语言,更加有力。
这比当初在西海庆功,朝臣跪拜的时候,还要壮阔。
步辇停下,军队也在慕泽的身后肃穆而立,在三十一声令下后,跪地叩拜,那整齐划一的声音,仿佛在昭告天下,宁军是怎样的精锐之师。
所有人都红着眼圈看着这一切,为慕泽和元锦玉高兴。
慕泽和元锦玉对视一眼,他对她伸出手,元锦玉轻轻地搭了一下,随即抱着孩子,和慕泽一起站了起来。
他们所站的位置并不高,和那高大的城墙比起来,他们是渺小的。
可正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个站着,这场景才如此特别。
元锦玉极目远望,从这里一直延伸到开启的城门,再到城内,都跪满了人。
他们之中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有牙牙学语的孩童,有身材健壮的男人,还有衣着艳丽的女子。
那背影佝偻而起的弧度,就是慕泽和元锦玉要承受的重量。
最终,由慕泽缓缓张开双臂,将这份敬仰拥入怀中,铿锵有力地声音响起:“众位平身,朕回来了。”
一句回来了,比得上千百句的承诺和询问,因为在南疆百姓心中,慕泽就是令人仰望的高山,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不用诉说,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绝佳的屏障。
南疆,从今日起,有了他们真正的主子,也必将迎来美好的未来!
大家慢慢地站起来,不知道是谁苍老又无比激动的声音响起,沙哑地穿透众人的周身:“皇上,您终于回来啦!”
刚刚还强忍着的百姓,霎时溃不成声。
多少个日月,他们终于等到了。
慕泽说过必定会回南疆的话,不是空谈!
有女子拿着帕子,擦着眼泪,身边的汉子有泪不想轻弹,眼圈通红,还欲盖弥彰地看向天空。
渐渐地,那哭声越来越大,震撼得人心酸涩,连一直都很高兴的大娃,都蜷缩在元锦玉的怀中,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元锦玉心中也有暖流涌过,她知道这并非是忧伤难过,而是激动。
等到百姓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后,有族长站在前头,高喝一声:“这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咱们应该高高兴兴地迎接皇帝进城!南疆三十九族听令,为新皇开路!”
“为新皇开路!”众人也慷慨地大喊一声,随即齐刷刷地退到了路边,都用激动的目光看着步辇,等他们开动。
慕泽和元锦玉又重新坐了回来,在士兵的护送下,从城外到城内,从百姓们开路的中央,缓缓前行。
元锦玉眼尖地发现,这些人确实是按照部族分开站立的,看来哪怕慕泽不在,他留下的一套规矩,也能让南疆百姓把自己治理得很好。
她转头看向慕泽,心中满是骄傲。
九哥真是太优秀了,让自己要不断努力,才不舍得他的优秀被辜负。
一直到了南疆内城,元锦玉又被其中的景象震惊了。
前几年她来的时候,房屋还没这样壮丽,街道也没这么繁华的,现在除了没有京城那样古朴,一切的一切,都不比京城差了!
巫秦跟在步辇侧面,规矩又很骄傲地和慕泽讲述着:“这几年,南疆百姓积极进学,获益极大,一点点地修缮好了房屋街道,又钻研经商种植,终让这一片自古的荒芜之地,变成了沃土宝地。”
1986.第1986章 入主南疆(10更)
元锦玉也顺着巫秦的指尖看去,南疆主城平南城的街道两边,房屋林立,好不气派。
像他说的那样,南疆人吸取了中原很多精华的东西,如今房屋的建造风格,虽然还是顺应南疆的地势和天气,可处处透着中原的气息。
二者融合之下,非但不显得怪异,反而有一种入目清奇之感。
步撵徐徐前行,元锦玉看两旁跪着的百姓,一直绵延到远方,猜测这可能是安排好的,会一直跪到行宫处。
她欣赏着路上的建筑,偶尔看慕泽一眼,见他眼中也满是赞赏。
巫秦的话显然还没说完,他每走过一处地方,就如数家珍地和慕泽元锦玉讲解,这里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
此刻路过一个书香气息浓厚的宅子,巫秦指向大门,道:“这里乃是平南城的学堂,聘请了最好的老师,只要是适龄孩子,不管男女,不管出身贵贱,都能到其中学习。”
提起这件事,巫秦就别样感慨:“以往我们闭守在南疆,虽然也有让世间惊艳的巫术,但说实话,同坐井观天,没甚两样。自从皇上掌管了南疆后,我们便自愿学习起中原文化。”
提起这件事,巫秦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明明他年纪比慕泽大了不少,但是对慕泽却是实打实的尊重:“那会儿想着的不过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或者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结果真正学习进去,就发现中原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说到这,元锦玉发现巫秦的双眸都是锃亮的,显然说的不是假话。
他讲述了一些自己的见解,信誓旦旦地道:“中原书籍中所含的瑰宝,是我等一生都学习不完的。也正是从那其中受到了启发,我们修缮了房屋,铺设了道路,又在瘴气丛生的南疆田地中,种了许多的庄稼,并且收成也一年比一年好。”
此刻虽然已经走过了学堂,但他还是回头望了一眼,语气隐忍又激动:“中原书籍中所包含的教化道理,也让我等受益匪浅。”他感激地看向慕泽,“而这一切,都是皇上您所带来的,若不是您,南疆还是一处战乱四起,民众不开蒙的地方,皇上,臣代替南疆的数万百姓谢谢您!”
说着,巫秦就也从下马,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给慕泽重重叩首。
他太激动,身子也微微颤抖,眼圈通红,和这些南疆民众,没什么两样。
慕泽也示意步撵停下,他走下去,用一只手,扶起了巫秦来。
其实听到巫秦诉说那么多,慕泽心中也是极为震撼的,他只是因为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巫秦才没发现。
而今,慕泽也向巫秦剖析了自己的内心,他郑重地说:“巫秦卿家不用行此大礼,南疆能有这样一群勤奋好学的百姓,实在是南疆之福,而朕只是做了一个引路人,当不得什么功劳。”
巫秦闻言,更加感动了,他这辈子,经历过很多的憾事,但是最最不后悔的,就是当年追随了慕泽,助他平定了南疆。
这次他去西海相迎,就是整个南疆百姓内心最想做的事情了。
不光是巫秦,南疆百姓本来以为,慕泽都已经称帝了,和之前的那位亲王一定不一样了。
谁知道他竟然不拘身份,亲自下步撵扶起了巫秦,这样的气魄,又是多少皇帝能有的?
原来慕泽从来都不标榜自己,也不高高在上,他始终都在民众之中,用民众的角度,去看待事物。
而且慕泽最是爱民如子,能迎来这样的君主,真是他们南疆之幸啊!
元锦玉虽然没下步撵,但那也是因为她抱着个孩子,行动不便,此刻她前倾身子,对其他百姓说:“大家都起来吧,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
以前她思索过,归属感,为何只有南疆能给自己?现在她真的明白了,因为这里有一群太可爱的百姓。
看到他们,元锦玉就非常想要保护,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从西海到南疆这一路,元锦玉也琢磨了许久,他们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毕竟这算是绕远了,或许趁势攻占京城,才能获得最好的效果。
现在她非常笃定,来南疆,就是她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
南疆的百姓对宁军没有丝毫偏见,关键是整个大周,只有他们对慕泽最忠心耿耿。
本来宁军还有些军心不定,认为到了南疆,他们就会失去地位了。
现在他们可没有这种芥蒂。
今年的新年,注定要在南疆过了,出奇的是,这些士兵虽然想念亲人,可却并没有很难过。
因为皇上用事实证明了,原来五湖四海皆兄弟,他们可以把南疆当家,当最坚实的后盾!
跪在地上的百姓,谢过了皇后娘娘后,都恭敬地站了起来。
慕泽也在巫秦的注目下,重新登上步撵,队伍再次行进。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慕泽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对元锦玉说:“我发现,好多南疆百姓,都在打量你。”
要不是他们的目光中只有惊艳,没有爱意,慕泽估计早就醋了。
元锦玉抿唇一笑,眼神熠熠生辉。这些人为什么打量她,她是明白的。
当初她来南疆,还是以玉夫人的身份,那会儿南疆的百姓,也不知道她是相府的庶女。
后来过去这几年,肯定有消息传回来,自己的身份也就瞒不住了。
现在南疆百信心中定然很感慨,玉夫人和咱们的皇后娘娘,竟然是一个人啊!
唉,想当初,大家害怕慕泽依附权势,冷落了玉夫人,还给他写过万民书呢。
现在看人家夫妻两个,和和美美,连宝宝都那么大了,他们真是又开心,又羞愧的。
知晓这段往事的南疆百姓们,为了慕泽和元锦玉的美满关系高兴,不知道的小孩子,看向元锦玉的时候,目光瞬间就变得痴痴的。
元锦玉就是个吸引小孩子的体质,当初元海竹和慕连逸为了争宠,还差点大打出手,李锦州也跟着凑过热闹。
小孩子的心最纯净,他们看着元锦玉,都抓住了身边大人的衣摆,认真地问“母亲,皇后娘娘是天女么?”
母亲有些诧异,随即笑着摸摸孩子的头:“嗯,皇后娘娘,就是天女下凡,来保护咱们的。”
“哇。”孩子们惊呼一声,看着元锦玉的目光,更加崇拜了。
他们也不抓着大人的衣服了,就跟着步撵往前跑,生怕少看了元锦玉一眼。
其他的大人们当然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但是小孩子做,却非常可爱。
今日恭迎元锦玉和慕泽进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被搜查了个遍,百姓们也是经过层层排查,才能在最近的地方迎接,所以对于他们的身份,完全可以放心。
这些小孩子,都是族中的希望,如果放在京城,那就是世家子弟了。
他们爹娘在后面远远地看着自家儿子闺女跟着步撵跑了,不由得宠溺摇头轻笑,皇后这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未来的继承人们跟随于她了。
可以想象,未来几十年,南疆必定还是清明一片。
这一路走走停停的,明明路程不长,还是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到城主府。
嗯,现在已经不能这么叫了,这里变成行宫了。
看到那气派的宫殿,元锦玉就明白,这南疆人,到底是多希望慕泽快些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找来的布局图,竟然把这行宫,变得和一个缩小后的皇宫似的,里面的房屋样子、风格,都丝毫不差。
和皇宫不太像的,就是后宫被砍掉了,元锦玉和慕泽都被安排在了皇帝的寝宫中。
左右他们南疆人都明白,慕泽和元锦玉感情甚笃,谁也不会没眼力见儿地给慕泽身边送女人。
而且当初慕泽在南疆掌权的时候,就是个不近女色的,几年过去,听说能近他身的。也就是皇后一个人。
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是把族中女子送去,惹恼了皇帝皇后不说,还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巫秦等两位从步撵上走下,这才躬身解释着:“因为昨日才完全停工,让皇上皇后多等了两日,还请您们赎罪。”
元锦玉点点头,怪不得她派人探查平南城,说是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只当是南疆的风俗和中原不一样,才没让他们快快进城的。
没想到,南疆百姓竟然这样有心。
慕泽自然也不会怪罪,非但不怪,他还得褒奖一番。
原本他不想当这个皇帝,有一方面的理由,就是古往今来,没几个皇帝后独宠皇后一个的。
他真的担心,会有人给他塞女人。
当然,他的自制力很强,也自问不会喜欢上其他人,但惹恼了锦玉也不行啊。
在他心中,没什么比锦玉的开心更重要了。
看看,还是巫秦有远见,建造行宫,竟然直接把后宫给切掉了,真是他符合他的心意了!
于是慕泽到了南疆后,头一次笑得这么开心,欣喜地看向巫秦:“巫秦卿家不用道谢,你做的很好,该大加封赏才是!不光是你,还有建造这行宫的其他南疆工匠,以为在场的所有人,都重重有赏!”
1987.第1987章 仙女娘娘(11更)
人们的脸上,登时洋溢出了幸福的笑容来,看着慕泽更崇拜了。
大家都其乐融融的,有几个小豆丁,悄咪咪地穿越了侍卫的防守,来到了元锦玉的身边。
等到那些侍卫发现的时候,这些小豆丁都眨巴着大眼睛,和元锦玉对望了。
侍卫们一个心惊,想要把这些小豆丁给带走,免得他们冲撞了贵人。
元锦玉却摆了摆手,这些小孩子,看服饰如此鲜艳,就知道在族中地位不低。
而他们最大的也就三四岁,眼神都是懵懵懂懂的,元锦玉自从变成母亲后,对小孩子就最心软了,是不会让这些侍卫来吓到他们的。
不光这样,元锦玉还蹲了下来,把大娃放在她的膝盖上,这样她就能和这些小豆丁对视了。
小豆丁们看了一会儿元锦玉,又看了一会儿大娃,发现这两个人长得好像哦。
大娃本来在步撵上坐的晕晕乎乎的,还想要睡一觉呢,现在见到了其他的小孩子,卜棱一下,他就精神了。
他有固定的玩伴,慕宝和李锦州,都算是他的伴读。
对于其他的小孩子,他虽然好奇,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你们都盯着宝宝的娘亲看!你们不许看!这是我娘亲!
如此想着,大娃还嗷嗷两声,挥舞起小手,好像要把元锦玉挡在身后似的。
有个男小豆丁盯着大娃看了看,好奇地问:“你还不会说话呀。”
大娃气得嘟嘟嘴,宝宝会叫爹爹,娘亲会叫母后!怎么就不会说话了!你才不会说话呢!
女小豆丁拽了拽男小豆丁,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大娃都听到了,她说:“太子殿下还小呢,我娘亲说,这会儿大家都是不会说话的。”
元锦玉笑着看几个小豆丁交流,也笑得眉眼弯弯的。
大娃有些不开心,撇撇嘴,扭过身子,就栽到了元锦玉的怀里,还搂着元锦玉的脖子,好像这样,其他的孩子就不能看到她了似的。
元锦玉也柔和地问:“你们的爹娘呢?”
“在那里呢!”小豆丁们往人群中指了指。
他们的爹娘,在族中都是身居高位,闻言就过来给元锦玉行礼,还虚心道歉,说孩子冲撞了她。
元锦玉摇了摇头:“不会,他们都很冰雪可爱,日后一定是栋梁之才。”
她是真心喜欢这些小豆丁,也是真心夸赞他们,但其实能不能成为栋梁之才,谁能知道呢?
可就是这一句话夸赞,被这些父母们时刻铭记在心中,后来教育孩子的时候,总是对他们说,皇后娘娘都相信你们能成为栋梁之才,你们怎么可以不努力?
这些小豆丁们长大后,真的变成了各族的领袖,才气斐然,和小时候的激励,有很大的关系。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元锦玉宽抚这些父母的时候,慕泽走过来,看她蹲的有些辛苦,就要把大娃抱过来,省得累到元锦玉。
可惜大娃现在就死死粘着她,谁抱都不撒手,哪怕拿了小鸭子来诱惑他,他也是不答应的!
慕泽愠怒,元锦玉马上劝着:“没事儿的,我就蹲这么一会儿,皇上忘了,之前我还跪过一个时辰呢。”
小豆丁们一听,都炸了,纷纷问着:“皇后娘娘,您为什么要跪呀?”
“是也犯错误了么?”一个小盆友捏着自己的手,好看的眉头蹙起来,有点害怕地说,“我犯错的时候,娘亲就是打手板的。”说完,他还哆嗦了一下,元锦玉仿佛能感受到那手板是有多疼了。
这孩子的娘亲在他身后,瞬间就红了脸颊,真是担心元锦玉会怪罪下来。
其实元锦玉也明白的,她变成了皇后,这些百姓心中肯定对她是敬畏更多一些。
而她作为一个上位者,也没准备和百姓真的打成一片。
还是要时刻保持距离,这样才能有利于九哥治国。
其他小豆丁还在猜测:“但是娘娘这么漂亮,怎么会有人舍得罚她呢?”
慕泽低头看了那小子一眼,一个胖乎乎的小家伙,看着也就三四岁,现在就知道怜香惜玉了?
被人说漂亮,还是个小孩子一本正经说的,元锦玉高兴得灿烂一笑。
她耐着性子给他们解释着:“我并非是被罚,我是在祭奠一位长辈。”
小孩子还不懂生老病死是什么意思,他们也没有那么深刻的理解。
甚至有些娃娃,都不懂祭奠是何物。
但是他们能看得出来,提到这件事的事情,元锦玉有些难过。
于是他们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对元锦玉说:
“皇后娘娘不难过!”
“天女娘娘,我把糖给你吃,你要开开心心哦。”
“娘娘那位长辈,也一定是个好长辈!”
这些小豆丁在用他们的方式,哄着元锦玉开心,她的心都要萌化了。
再看大娃,都快哭出来了。
到底是那里来的这么多讨厌鬼,就围着母后转,都快点离开啦!
这么想着,大娃就松开了搂着元锦玉脖子的时候,还往外推其他的小孩子。
元锦玉无奈地看了大娃一眼,顺便眼神还轻飘飘地划过慕泽的身上。
慕泽有点怔愣,几个小豆丁争宠,好像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吧?
元锦玉心说,怎么可能和你没关系,大娃这独占欲,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的。
吉时快过了,元锦玉要回行宫了,她最后才问这些小豆丁,为什么跑过来见他。
小豆丁们都嘻嘻笑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刷刷地说:“因为天女娘娘最漂酿!”
“我们最喜欢天女娘娘!”
元锦玉的小脸儿直接就红了,被九哥夸赞过那么多次漂亮,再被孩子夸一通,她到南疆后,还真的处处是好事啊。
小豆丁们看元锦玉笑了,都瞪大眼睛,激动地说:“天女娘娘笑了1”
“真的好美啊!”
有个小胖子甚至都流口水了,自己也没发现。
慕泽可不能让几个小豆丁再围着元锦玉了,这么下去,他感觉自己地位不保。
元锦玉却很喜欢他们,她如果在南疆留一段时间的话,给大娃找几个玩伴也是好的。
于是她指了指身后的行宫:“你们以后也可以到宫中来找我哦,只要报上我的名号就可以了。”
几个孩子欢呼雀跃,开心地一个劲儿蹦跶,他们的父母在身后又宠爱又无奈地看着他们。
真是的,在家中时刻教导他们,今日是个会被史书写进去的日子,可要处处安分才行。
谁知道,这一群小颜控,竟然跟皇后娘娘这么黏糊,这幸亏是皇后娘娘脾气好,换个主子来呀,早就烦了。
巫秦已经准备好,送两位进皇宫了,朗声道:“开宫门!”
厚重的宫门,被缓缓打开,元锦玉和慕泽站在宫门口,在宫门打开的时候,就见到有人在不远处守着了。
等宫内的景象完全映照眼中,巍峨的宫殿,秀美的景色,高悬的白云,日光洒下,金黄一片。还有一群穿着宫中服饰的人,齐齐跪拜,元锦玉和慕泽也心潮澎湃。
并且元锦玉眼尖地发现,立于队伍最前头的,不正是当年在城主府中那个服侍过自己的老管家么!
几年过去了,管家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了,但是看面色红润,想来身子骨应该还很健康。
此刻他最先匍匐在地,心情比巫秦还激动一万倍。
慕泽不在南疆的时候,他就独自守着这城主府,一日都不敢懈怠。
而有生之年,他终于得见皇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老人佝偻着身子,在跪拜后,就泣不成声了。
他在心中放声呐喊着:“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啊,老奴终于等到了!”
元锦玉和慕泽对视一眼,齐齐走去皇宫中,由慕泽把老管家扶起来了。
他年岁已高,是不能在皇上身边服侍的了,但是慕泽对他的敬重,不会减少一分。
甚至慕泽也颇为动容地看着老管家:“您快快请起。”
老管家用嶙峋的手背,不断地抹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不断重复着:“回来了好啊,回来了好!”
元锦玉也被眼前的景象触动,鼻尖酸涩。
看啊,这就是南疆,有无数的温情和等待,让人怎么能不眷恋?
老管家虽然身子骨不如前几年了,但在失态后,还是尽量严肃起来,恭敬地邀请慕泽往前走:“皇上,您的寝宫都是老奴亲自布置的,几年过去,不知道您还喜不喜欢这样的摆设,您快去看看。”
偌大的皇宫,因为有了这些可爱的人,所以半点都不显得空旷。
今日初进城,慕泽要在晚上才会会见朝臣,老管家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当然得让他看看,生活的地方满不满意。
他也没怠慢了元锦玉,可以说,老管家是非常喜欢她的,喜欢到都有些不敢亲近了。
等给三人带到了寝宫中,老管家劝慕泽去看摆设,他自己则是频频往元锦玉怀中的大娃看。
这小子正冷着脸儿呢,他觉得娘亲身上染了那几个小豆丁的气息了,他好气哦!
慕泽没先走,而是对元锦玉说:“孩子我来抱吧,你抱了一路,一定很累了。”
1989.第1989章 载歌载舞(13更)
因为红叶不总带孩子,所以有些事情,元锦玉担心她不懂,还为她细心解释着。
红叶认真地听着,手也轻轻摆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等元锦玉讲完了,同红叶说:“日后你同银杏,就是我身边的大宫女了,一言一行都要注意,最重要的是,你要有自信。”
不能因为吕应然就一蹶不振,若那男人真的背叛了她,她就给红叶安排个更好的男人。
她如花的年纪,还愁嫁不成。
红叶感激地跪在地上,垂首道:“多谢娘娘体恤。”
元锦玉浅浅一笑,拥着宝贝,让他在地上走两步,心满意足。
银杏出门,是去找风叶白。老管家当时和大娃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近来风叶白有些忧愁。因为他和银杏每日都见面,可关系却不能再进一步了,他又没个人可商量。
找元锦玉?那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她是不会帮衬自己的。
所以银杏这次过来,也让风叶白挺受宠若惊的。
他作为太医,在宫中当值,有自己的卧室和药堂,这南疆人,还搜集到了不少珍奇的医书,放置于书架上。
邀请银杏进门,他早早就将医书放下了,屋中摆设还没来得及收拾,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现在烧热水,给你沏壶茶?”
银杏轻叹气,觉得这男人虽然行走江湖多年,却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于是她站起来,还轻轻地挽着袖子:“不用了,我也不渴。看你这屋子,摆设这么乱,日后想找什么都困难,我来帮你规整一番。”
风叶白当然是求之不得,还担心银杏反悔,他都没说客气一下。
银杏背对着他,嘴角边也扬出了一抹笑容来。这风叶白的心思啊,也太好猜啦。
银杏伺候元锦玉多年,收拾东西可是一把好手,风叶白有心想帮忙,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于是他就紧紧地跟着银杏,她去哪里,自己就去哪里。
银杏也习惯了他这模样,一边规整东西,还一边和风叶白说:“你得把他们的位置记清楚,下次用过了,再放回来。”
“我明白了。”风叶白郑重其事地说。
银杏用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把整个屋子给他收拾一新,一边洗手,一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再看风叶白,从刚刚开始,整个人就像是被浸入到了蜜罐子中似的,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银杏真是贤妻良母呀,为人也有趣,要是能早点嫁给自己就好了。
“歇一歇吧,都收拾好了。”风叶白指了指椅子。
银杏也没客气,坐下来后,斟酌着说:“其实我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风叶白皱了皱眉,很是不喜欢银杏和他这么客套。什么请不请的,难道她就不能理直气壮地要求自己一下?
银杏察觉到风叶白心情不善,但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还以为他担心事情太难办。
于是她马上解释:“其实就是想请你帮忙配一些驱赶蚊虫的药物,应该不难吧。”
风叶白闷声说;“好,你什么时候要?”
“今晚之前可以么?”
风叶白想了想时辰,不情不愿地点头:“可以。”
银杏再笨,也不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只能白着一张脸解释着:“我知道你心中不舒服,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帮你收拾屋子,也是希望你能别拒绝我。”
她轻轻叹气,小手搅在一起,其实也挺嫌弃这样的自己。
“不找你帮忙,我也很少出现在你面前,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你想发火,就发吧,我不会反驳的。”
银杏觉得她本来就不占理,所以不管风叶白做什么,她都理解。
谁知道风叶白深呼吸几口气,猛地站了起来,忍无可忍地说:“你以为我是在因为这生气么?”
他觉得心都要疼炸了:“不对,我就是因为这生气的。”
“嗯?”银杏觉得自己被他给绕懵了。
风叶白双手摁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银杏,你还不明白么,我为你做一切,都没想过要索取什么报酬,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所以我不喜欢你这种交换。我宁愿你理直气壮地要求我,给你做这个,做那个,也不希望你看我,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银杏愣住了,她还真没想到,风叶白竟然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自私自利……”
银杏说到一半,就被风叶白打断:“真正的自私自利,怎么会像是你这样?生怕欠了我一分一毫,连根针都得跟我算得明明白白的。”
风叶白叹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撑着头说:“银杏,全身心信任我一次好么。”
银杏哑口无言。欺骗别人感情的事,她真的做不出来。
虽然她现在是有点矫情,但是这对两个人不是最好的么?
风叶白总是这般步步紧逼,真的会让她迷失的。
“风叶白,你不懂,我总是要求你,我也会问心有愧……”银杏缓缓地说。
他无奈地抬头看银杏:“我真的宁可你对我多愧疚些,早点以身相许才好。”
她这油盐不进,他想找机会都难啊。
真是一把辛酸泪,几多忧愁。
银杏瞪大漂亮的眼睛,风叶白的话对她震撼太大,她都不知道怎么接口才好了。
没办法,她只能站起来,无措地往外走,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我走了,我晚上来取药。”
风叶白没拦她,毕竟答应了银杏,他还得去配药。
至于银杏,站在他门口,久久没动。半晌,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神明媚在心中轻轻地骂了一句:真是个傻子。
风叶白用了一个多时辰,就把药配好了,为了能见到银杏,他亲自去送的。
元锦玉看到那药,直言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对风叶白的印象果真更好了。
风叶白没有邀功,实话实说:“是银杏先来找的我,功劳都在她。”
“嗯。”元锦玉心想,反正看银杏这架势,也扛不住多长时间,奖励你们谁不都是一样的么。
银杏立于一旁,一个劲儿地给风叶白使眼色,她可不想让元锦玉知道这件事。
红叶现在已经不那么偏执了,看到银杏和风叶白相处,她其实还有点欣慰。
曾经她怨恨这世间的男子,觉得都像是吕应然一样,薄情寡义。
后来她擦亮眸子,察觉并非如此。
皇上,三十,黎成大人,容辰将军,唐钰门主,还有面前的风神医,都是能为了心爱的女人,付出所有的好男人。
世界可能只是待她不公平一些,她还是要怀着善意,祈祷自己的姐妹,能和心爱的人,相守一生的。
银杏也发现红叶都在看她了,咬了咬牙,同风叶白说:“晚宴要开始了,风太医还是快些过去吧。”
这是在撵人了。
风叶白也不恼,规规矩矩地告辞了。
入主南疆后,第一次宴请群臣,还有南疆三十九族的族长,元锦玉当然得出席。
好在夜晚不冷,给大娃多穿点,也带着他去宴会上热闹热闹。
时辰快到的时候,慕泽来接他的皇后和太子,看元锦玉打扮得庄重又明艳,他的呼吸都是一窒,真是爱惨了她。
大娃也是一身明黄色的衣袍,花纹还绣着八爪金龙,正被元锦玉抱在怀中呢。
慕泽把孩子接了过去,现在这孩子结实了,可以不用扶着他的后腰和后脑了,慕泽一只手,就能把他抱的稳稳当当的。
另外一只手,他握住了元锦玉的,和她十指相扣。
宫殿门被缓缓打开,外面花香四溢,清风阵阵袭来。
慕泽和元锦玉对视一眼,两个人齐齐迈步。
从之前到以后,这样的路,他们都能一起走过。
两个人是踩着时辰,最后到的,本来元锦玉想要把孩子接过来,慕泽却笑了笑说:“没关系,朕抱着吧。”
南疆群臣虽然有些吃惊,但当后来见到皇上连和他们商量事务,都恨不得抱着孩子的时候,也就见怪不怪了。
宁军中不少将士,也都不拘小节得很,和皇上站在一条线上:“今日这宴会,皇上看来是要带着小太子,和咱们不醉不归啊!”
慕泽眼眸含笑:“没错,我来喝,让这小子看着。咱们开心即可。”
元锦玉娇嗔他一眼,九哥呀,偶尔也挺孩子气的。
坐到主位后,众人行礼,慕泽挥手平身,威严的声音从宫殿中响起:“今日只为高兴,大家不用拘礼。”
最初大家确实放不开,酒过三巡,元锦玉欲带着孩子离开了,慕泽还要再留一会儿,众人这才越来越开怀。
大娃都已经很困了,还不愿意走呢,这小子,不对酒水菜品有兴趣,他是看人家跳舞,看的痴了。
因为他年纪小,今日的宴会上,没有安排舞剑,舞团的男女们,跳的都是南疆各个民族的舞蹈,看着就喜庆欢腾。
大娃一直站在垫子上,元锦玉扶着他,他还跟着鼓点,不断地跺脚蹦跶,元锦玉估计他要是会走的话,都去和人家一起跳了。
所以要离开的时候,大娃不开心得很,哼哼唧唧地,眼泪巴巴看向元锦玉。
她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孩子交给慕泽:“九哥,你照顾他吧。”
1990.第1990章 朕要正名(14更)
九哥不是会喝酒误事的人,况且因为太皇太后大丧,今日这场宴会上,烈酒都被换成了度数很低的果酒,就连元锦玉都可以当成水喝,更不用说是他了。
本来一些大臣家眷还担心自家的男人喝醉了误事,没想到皇上准备的是这样的酒,心中不住称道皇上体恤。压根就没想到,酒水的改变的原因。
所以到了现在,宴会上还是清平一片。
把大娃交给九哥,元锦玉也只是觉得太烦扰他了,倒没有其他担心的。
见慕泽坚持,大娃也嘤嘤嘤地抓着慕泽的龙袍不愿离开,元锦玉只好叮嘱了两句,又留下了银杏照看大娃,这才带着红叶离开。
慕泽柔和地凝视元锦玉的背影,等到她走远了,才把目光收了回来,捏捏大娃的小身子,他慈爱地说:“你母后走了。”
大娃咿呀一声,往慕泽的怀中靠了靠,笑嘻嘻地看着慕泽。
他这模样太可爱,在近处坐着的黎成看到了,眼睛都直放光。
什么时候他和林泉也能有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孩子就好了。
慕泽也学着元锦玉的样子,扶着大娃站起来,这小子津津有味地看着歌舞,慕泽和朝臣们继续说话。
父子两个看着谁也不打扰,实际上,慕泽总会用余光看看大娃,这小子如果状态不对,他马上就让银杏把他送回去。
大娃也会悄咪咪地观察慕泽,表现得乖乖巧巧,生怕惹父皇不高兴。
流转在两个人之间的浓浓亲情,让众位朝臣都很动容。
谁说皇家没有真情,他们这一刻才深刻地理解,那是因为上位者的心,都被远远地阻隔了。
如今看慕泽和大娃,刚强的男人很少观察小娃娃,也不像是元锦玉坐在一旁似的,还会对大娃嘘寒问暖,可他那如山的气势,给了大娃安全感。
大娃一蹦一蹦的,慕泽也会扶着他,让他不至于摔倒。
这不经意流露的,才是真爱啊。
大娃又看了好一会儿歌舞,后来站累了,才扭扭小屁股,坐在了慕泽的身边。
慕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大娃还真是小腿伸直,别样享受,甚至还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让人看后,忍俊不禁。
有些朝臣是带着女眷来参加宴会的,远远地见太子殿下这么萌,都一眨不眨地朝着这边看,恨不得把太子殿下抱在怀中揉揉。
当然,他们也只能想想,不敢付诸于行动。
皇上的占有欲多强,他们大概是了解的,以往谁若是过于亲近皇后,皇上都能大发雷霆呢。
宴会进行到下半,慕泽放下酒杯后,用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晶莹的杯身,里面还有没喝尽的酒,正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芒。
慕泽另外一只手搭在大娃的小身子上,感觉他的身体软乎乎的。
大娃这会儿小手也没闲着,正摆弄慕泽的龙袍呢,不时还往里面钻一钻,好像在和慕泽玩捉迷藏。
须臾,慕泽抬头,众位朝臣因为他的这个动作,纷纷看向慕泽。
今日没谈什么国事,也不谈什么政事,可是跟着慕泽时间久了,他们大概猜到,他是有什么要通知。
果然,慕泽在一片寂静中开口:“众位可知,为何酒水被换成了几乎没有度数的果酒?”
朝臣们纷纷地往自己的杯子中看去,现在就算是再天真的人,也不会觉得,皇上是无心的了。
而且这理由,可能还是他们想不到的。
三十和璃潇是夫妻,当然知道太皇太后身死的事,沉俊旭在慕泽身后站着,却是一脸疑惑。
黎成先是看了慕泽一眼,又看向三十,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本来还带着笑容的嘴角,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怪不得今日的庆功宴,只有喜庆,没有喧嚣。
因为怕说错话,没有朝臣接口,慕泽便继续道:“是朕的皇祖母,太皇太后去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僵直了身子,看向慕泽的表情,很是不同。
有些人先是悲伤,而后就是深深地担忧。不是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太皇太后,而是为了慕泽。
如今太皇太后和苍梧方丈在江湖上的名声很不好,听说那苍梧方丈都已经当当众承认,他心悦于太皇太后,还放弃少林寺的方丈之位。
传闻二人也就是几十年前有过一次交集,如果感情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的,那可了不得了。
慕阙和慕翎纷纷站出来,要把太皇太后除名,认为她有辱皇家尊严,可是慕泽却叫她一声皇祖母,都不用朝臣过于揣测,也知道慕泽这是要为太皇太后正名了。
果真,慕泽抛出了今日的惊雷:“朕欲在南疆为太皇太后建衣冠冢,还要追封谥号,让她堂堂正正地去。”
“皇上,这万万不可啊!”有保守的大臣直接站了出来,跪在了正堂上。
之前那些跳舞的男女,已经退下了,如今宴会上没有了丝竹之音,更显肃穆。
慕泽带到南疆的,都是肱骨之臣,目下这位老臣也是经历了两朝,直言肯谏的角色。
皇上淡淡地看向他问:“为何不可?”
那老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皇上您也知道外面的传言都已经严重到了什么样子,况且他们二位都承认了!恕臣无礼,这确实有辱皇家斯文啊!”
说完后,他就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有朝臣站出来附议,但慕泽依旧不为所动。
沉俊旭没有说话,却侧头看了三十一眼。
想必三十已经知道慕泽的决定了,沉俊旭虽然和那位太皇太后没有接触过,不过他对慕泽忠心耿耿,自然是支持慕泽的决定。
站出来的朝臣越来越多,南疆一派不少人,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来。
这才新朝第一天,难道就要吵的不可开交了么?
慕泽一声不吭,保守一派还在苦苦劝说。
终于,是慕林看不下去了,他猛地就站了起来,对跪着的朝臣们表示:“本王支持皇上的决定。”
慕林会这样说,很大一方面,是因为他相信慕泽是一个忠义之人,所以也愿意成全他这份心。
孙梓珊哪怕都没见过太皇太后,但是她全身心地支持慕林,所以也和慕林一样,站了起来。
她只和慕林对视一眼,意为夫妻同心同德,共进退。
黎成摇了摇头,也站了起来,对慕泽行礼:“臣也支持皇上的做法。”
“黎大人,您怎么也能这么糊涂呢?如果真的为太皇太后就建了衣冠冢,天下人会怎么看皇上?这可是我朝的大危机啊!”虽然这些老臣们很承认黎成的能力,现在却不得不和黎成对着干了。
他们就算是舍弃了这一身的老骨头,也不能让慕泽留下让人拿捏的把柄!
那慕阙和慕翎,都是个心狠手辣的,慕泽犯一点错,他们都能揪住不放。
老臣们心下不由得恐惧,譬如这次真的答应了慕泽,那么日后慕阙和慕翎就会说,不怪是乱臣贼子,能和那样品行不端正的女人扯到一处。
到时候,别说是找个合适的理由攻占京城了,流民们的言论,都能淹死宁军啊!他们的脚步,也会就此停歇!
“皇上,您是注定要办大事,一展宏图的人,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成为您成功路上的污点!”
慕泽听了这话,皱了皱眉。
大娃还是一脸懵逼的,他根本就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好像吵起来了?
刚刚不是还在看歌舞,开心喝酒呢么?
大娃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那些咄咄逼人的老臣们,卜棱着脑袋,就往慕泽的怀里钻。
慕泽感觉到孩子在微微颤抖,没等他开口,银杏便站了出来:“都吵什么!太子殿下还在呢!你们是想吓到他么?”
那几个老臣面对银杏的诘问,登时就噤声了,不过他们依旧不甘心地看着皇上,等他的一个决断。
哪里想到,皇上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怀中还抱着大娃,可是却一点都不减轻他威严的气势。
“朕只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咱们被困于西海时,文竹等人为何会来?”
他们所来的原因,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黎成就是其中一个。
于是他面容清隽地站了起来,看向慕泽的眸子,已经别样坚定:“皇上,臣明白了。”
几位老臣不由得着急起来,纷纷追问起黎成:“黎大人,您明白什么了啊?”
他们都希望,黎成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不然他们怎么和慕林还有慕泽抗衡?
黎成看向这些老臣,有些无奈。他们还是没搞清楚自己是什么地位,这件事,退一万步说,慕泽真的是不占理,他们也是劝说不了慕泽的。
因为慕泽是皇帝,而皇帝的命令,他们必须无条件地服从。
纵然这些老臣是好心,劝谏了皇上一番,皇上也可以不理会。
于是在众目之下,黎成缓缓开口:“这些人,都是因太皇太后而来。“
老臣们心中的一个想法,不是多亏了太皇太后的帮助,而是她竟然能驱使动少林寺的首席弟子,和苍梧的关系,果然是不一般。
慕林轻笑一声,现在他察觉到,这朝堂啊,和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