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红楼潜龙TXT下载红楼潜龙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红楼潜龙全文阅读

作者:尚二郎     红楼潜龙txt下载     红楼潜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百一十九:虎父犬子

    贾璟看向远处的大雨滂沱,叹了口气道:“现在还远不是动义忠亲王府的时候,所以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你只能是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潘坚闻言顿时心里咯噔一声,要是连贾璟都这么说了,那潘坚还真不知道该找谁了,贾璟看到潘坚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劝你,现在天津卫落足,或是回扬州,现在的神京城,你不应该来掺和。”

    潘坚闻言顿时神情一肃,一旁潘坚的儿子却有些不满的道:“可是侯爷,这可是我们漕帮的基业,难道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潘坚立马回过头来斥骂道:“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贾璟抬起头看了一眼潘坚深厚的年轻人道:“这你儿子?”

    潘坚连忙道:“是,是犬子潘子安,没怎么出来见过人,没什么见识,可恨就只会读两本书,人都读迂了,脑子转不过来这个弯儿,侯爷见谅。”

    贾璟看了潘子安一眼,发现的确是一身青矜,中国人从古至今,其实都是很尊重读书人的,对知识和编制都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追求,不管是多有钱的人,你最后问他,他都会遗憾自己没有受到更高等的教育。

    这个其实是有这个传承的,所以像潘坚这种算得上是豪富一方的人物,最大的愿望当然是自己的子女能够读书,能够做官了。

    所以潘子安自幼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后来甚至还被潘坚砸钱送到了国子监,但是这样也不是没有坏处的,生长在温室的花朵没有经历过外面的风雨,其必然是会变成理想主义浪漫主义的文青,对世事几乎有一种堪称幼稚可笑的见解。

    潘坚显然也是知道自己儿子的这个毛病的,不过毕竟是独子,自然是什么都想给他最好的,所以包括此时,就连呵斥都不忍心骂的太难听。

    贾璟也没有这个兴趣给他教育儿子,于是点了点头道:“我说的话,你儿子听不懂,你总是听的懂的罢?”潘坚连忙道:“懂了!懂了懂了!”

    贾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你素来对我恭敬,我不忍你偌大家业拱手让人,最后自己更是落得个曝尸街头的下场,才好言相劝,你要是还是不认,不服气的话…………”

    贾璟耸了耸肩道:“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常听人言,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京中现在不适合随便乱来,这个时候谁跳得欢,谁死得惨,你离得远远的,自然平安无事。”

    潘坚壮着胆子试探道:“是,只要是侯爷您说的,小的绝对没有不听的道理!您放心,只是这罗帮…………”

    贾璟不耐烦的端起了茶碗道:“该是你的到底是你的,你急什么?”说着和了一口,潘坚顿时心内大定,一旁的柳泽也上前“送客”,潘坚连忙喜不自胜的躬身见礼,随后千恩万谢的去了。

    潘子安有些奇怪的看着一路上高高兴兴的老爹,不由得有些奇怪的道:“爹,您怎么这么高兴?这侯爷不是拒绝了咱们吗?您怎么还能高兴成这个样子?”

    潘坚闻言看了儿子一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难道真如别人所言,老子英雄儿子狗熊?不然这小子咋就这么笨呢?

    不过虽然心中看不上自己的傻儿子,但是总还是得教的,于是他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你没看明白了,人家已经给咱们指了一条明路了。”

    潘子安闻言瞪大了眼睛道:“啥?爹你没事罢?叫咱们抛下祖业迁去天津和扬州,还算是给咱们指了明路?分明是他自己也害怕了……………”

    潘坚怒道:“闭嘴!”潘子安吓了一跳,不过毕竟是了解自己老爹的,所以神色之中只有莫名其妙,实则并没有多少害怕的神色。

    潘坚见状不由得神色略微颓败了片刻,随后还是继续道:“你不会,爹可以教你,但是不要自以为是!”

    潘子安奇怪的看着潘坚,潘坚叹了口气给潘子安解释道:“人家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神京城最近不适合做这些事,人家站的位置比咱们高,自然是嗅觉也要比咱们灵敏,其实就光这一句话,咱们就得谢谢人家念了旧情了!不然人家不说,等到你落了坑的时候再拉你,你不是更欠人家人情?”

    潘子安道:“就算是这个念他的人情,咱们求得事情他也没给咱们办啊?”潘坚闻言一阵头疼,颓败的摇了摇头道:“子安啊,你这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潘坚看着儿子不解的样子解释道:“人家都说了京中将有大变,谁这个时候跳,谁就是自寻死路!那罗帮现在这个时候出头,岂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吗?人家最后说了该是你的还是你的,就是给你爹我吃了个定心丸!说明人家把罗帮挂在心上了!只要京中的事情平息了一点,罗帮的用处不大的时候,人家会亲自出手清算罗帮的!到时候咱们直接回来就能重新接手码头了!”

    潘子安撇了撇嘴道:“爹你想多了罢?人家就算是真有这个想法,何必非得认准了咱们漕帮。”

    潘坚似乎已经能够容忍儿子的愚蠢了,只是麻木的道:“因为你爹我是人家的聚宝盆,同时还是替人家打理着河道!不然你以为今天有资格站在人家面前?”

    潘子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自作聪明的道:“我还是觉得不可能,要是照您这么说,那人家等着把罗帮清算之后,自己吞下码头不就好了?何必跟咱们分一杯羹?”

    潘坚此时都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了,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质疑眼前这个货到底是不是自己造的一样!怎么会…………蠢成这样!

    象牙塔里的学生就是这样的,接触到一丁点儿外界的信息,就自以为是的开始揣测,自以为聪明过人,揣度人心,实则狗屁不通!

    屡屡提出那种让人读之发笑的“阴谋论”自己尚不自知,以为举世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颇有种“人间清醒”“树人再世”的感觉。

    与之相同的还有那些经常“颠沛流离”三四十岁仍旧碌碌无为,一事无成的那种人,自以为见识过了些许人间百态,就是见识过了世面了,出口必是一些世态炎凉之类的可笑言论。

    若是遇到了比自己岁数小的,就是“孩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这么想,经历多了就懂了巴拉巴拉”说的就跟无能造成的颠沛流离,是见多识广一样,殊不知,年龄从来都无法增加一个人眼界和阅历,就像你的无能也不是社会造成的一样…………

    而此时的潘坚现在面对潘子安的时候的心态大概就是这样的,他悟了,读书从来都不是增加一个人的能力的最基本的条件,很多时候,只是把他拉到和人家更有能力的人一个起跑线上罢了…………

    潘坚捂着脸一阵胸口发痛,潘子安连忙的上前搀扶着潘坚想要说什么,潘坚却一挥手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脸上,随后无奈的道:“明天不用去国子监了,跟我一起去扬州!”

    潘子安被这一下打懵了,随后便是有些不满的道:“凭什么?”潘坚立马大声喝骂道:“凭你蠢!凭你想不明白人家贾璟哪来的人和船?放着现成的漕帮不用,自己辛辛苦苦的攒个漕帮?”

    潘子安愣住了,潘坚骂道:“人家明明能驱使你漕帮办事,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的从头开始?又费钱又得罪人!出力不讨好吗?当人家和你一样缺心眼儿吗?”

    潘子安犹自不服气的都囔着什么,潘坚直接一脚把潘子安踹倒在地,随后站在大雨中气的都快晕过去了,只是指着他道:“明天,明天开始跟你那几个叔父跑船!什么时候把你这木头脑袋磨利索了再给我滚回来,不然,一辈子你就跑船罢!”

    说着冷哼一声,冒着大雨便扬长而去……………

    白曦君看到潘氏父子走后,这才对贾璟道:“你真的准备帮他们?”贾璟愣了一下,随后笑着点了点头道:“潘坚还算懂事,是个比较听话的棋子,我还有不少地方要用的上他,所以……………”

    白曦君沉默了,贾璟笑了笑道:“其实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对于潘坚来说,他只不过是想要要回神京城码头罢了,毕竟一个神京城这样的城市的码头,能给他带来的何止是暴利?就是再给十条水路都不换!”

    贾璟双眼微眯,不知道是为白曦君解释,还是对自己自言自语的道:“罗帮没本事没人没能力,他们能上位,背后没人撑着鬼都不信!所以他一说是义忠亲王府,我就颇有些果然如此之感。”

    贾璟敲击着桌面道:“义忠亲王府不缺钱,没必要惹这一身骚搭着人情下场替罗帮吞了神京城的码头,这一次他们绝对得付出很大的人情代价,费这么大的力气,扶起来一个罗帮,目的何在?”

    “义忠亲王府绝对是要利用罗帮做些什么,不然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白曦君突然道:“义忠亲王府,在江湖上也很有名号。”贾璟回过神来,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道:“什么?”

    白曦君也不在意,只是继续道:“义忠亲王府最近几年也没少在江湖上招揽人手,几乎只要是江湖客,缺钱了求上门,还是有什么事求上门,义忠亲王府几乎都会满足,绝对不让他们失望而归。”

    贾璟闻言和清风对视了一眼,白曦君继续道:“所以江湖上义忠亲王府的小王爷颇有些贤王名号,很多都追捧他,也听他的调动。”

    白曦君继续道:“就光我知道的,白莲教和天地会最起码都和他有联系,很多江湖人士在神京城的动作要么是他指使的,要么是他允许的。”

    贾璟闻言嘿嘿一笑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本事呢?他也想玩三千门客?”贾璟其实只是调侃李钩,实际上贾璟知道这些鸡鸣狗盗之徒,起不了什么大作用的。

    要知道当初的孟尝君田文号称三千门客,鸡鸣狗盗的佳话也传遍天下,但是要知道鸡鸣狗盗之徒,可是顶多能帮田文逃出秦国而已啊……………

    要是指着这些人造反,那可就是太强人所难了!就凭这些江湖客?李钩就是在他们嘴里成了圣人了,也不顶什么用!

    贾璟沉吟了片刻,所以对于潘坚的事情,其实贾璟并不怎么上心,既然李钩是有所目的的,那么罗帮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工具罢了,用完了一丢也就不怎么上心了,那到时候怎么炮制罗帮,估计也不会有谁蹦出来替他们说话,所以潘坚的事情完全不叫事情!

    真正让贾璟有些好奇的是,李钩他究竟想要用罗帮来做些什么…………

    贾璟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看着外面雨势好像稍微小了一点,就准备起身离去,白曦君这个时候却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看每个人,都只看他有没有利用价值?”

    贾璟愣住了,白曦君直勾勾的看着贾璟道:“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的。”贾璟沉吟了一会儿耸耸肩道:“倒也不能这么说,不过……………公事私事分的清点比较好。”

    白曦君没有说什么,只是仍旧直勾勾的看着他道:“那在你的眼中,只要上了你的棋盘,所有人都是个棋子吗?我也是?”

    贾璟沉默了,随后苦笑着道:“你这个问题叫我没有办法回答,因为…………”贾璟摊了摊手道:“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难道不就是彼此对彼此有用吗?”

    “不光是你们,我也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没有谁是真正的棋手,不过是棋子和棋子之间的争斗罢了。”

    贾璟神色莫名的道:“做一枚对人有用的棋子,其实挺好的…………”

    贾璟看着若有所思的白曦君起身道:“你们以为能够跳过三界之外不在五行当中,其实不过是因为你们连上这个棋盘的资格都没有,现在…………”

    贾璟张开双臂道:“白姑娘,欢迎来到这世界最顶尖的棋盘,名利场!”白曦君直勾勾的看着贾璟,随后好像是笑了一般,又好像是没笑,只是轻声道:“我难道还要谢谢你?”

    贾璟笑道:“那就大可不必了,走到今天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白曦君闻言抿了抿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远处的静静的思索着贾璟所说的那句话,难道,多少前辈们一直苦苦追寻的,耗尽一生心血的,真的其实是连上棋盘的资格都没有吗……………

    …………

    张龚紧紧的抿着嘴,雨水缓缓的自他的乌纱帽滑落,一路从额头划过他的眼帘,顺着鼻梁划到唇边,从他的短须上滴落…………

    张龚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双眼微微眯着,那红色的官袍在雨中像是跳动的火焰一般,却又被淋湿,像是暗红的血泉。

    “哎哟张大人!您怎么站在这儿呢?您看看您看看,这不是老朽失职了吗?实在是太忙了!您说您怎么不先进来啊?”

    一个穿着华贵的老者陪着笑躬身上前对着张龚点头哈腰,张龚却没有丝毫动作,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老者连忙笑道:“快!快快请进!里面备好上等的热茶了!”

    张龚冷冷的吐出了三个字道:“不必了!”那老者一愣,张龚这才看向他沉声道:“也磨蹭这么久了,如今就只一句话。”

    老者闻言笑了笑道:“也好!那张大人是跟其他几位大人研究明白了?张大人,不是老朽不懂事,可是就算是朝廷要买粮,也得给钱不是?今年的粮价就是这样的,您去哪个粮行打听打听,没有再低的了!”

    老者呵呵笑道:“要说为国尽忠本事我等商家本分,只是,您好歹也得讲道理不是?没道理国家有难,我们抄家不是…………这个价格,不二价!我说实话您找不着更便宜的了!明年啊,嘿!只会更高!”

    张龚的脸皮抽搐了一下,随后皮笑肉不笑道:“本官也不与你虚与委蛇,也是一口价,你从也不从?”老者愣了一下,收起了虚伪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道:“那老朽只能是跟张大人说声抱歉了。”

    张龚的眉头挑起道:“所以,你不卖?”老者冷笑一声道:“这个价格,张大人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请恕老朽无能为力!”

    张龚道:“本官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是不肯卖?”老者冷冷的道:“老朽也对张大人说最后一遍,这个价格,不光是我不卖,任何人都不可能卖!您要是没有别的事了,请恕老朽不奉陪了!失陪!”

    老者说着竟然就真的这样把张龚丢在了大雨中,转身便不屑的走了!

五百二十章:破门

    “且慢!”

    老者心中一定,转过头来气定神闲的看着张龚道:“张大人还有事吗?”张龚低着头,让老者看不清神色,只是轻声的道:“国家有难,商人难道不应该为国出力吗?”

    老者听着张龚的话差点儿笑出声来,不过还是疑惑的道:“张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要是脑子正常的话,怎么会说出这么好笑的话啊?

    张龚双手缓缓的拢在袖子内,红色的官袍彻底被打的精湿,变成了暗红色恍忽间似乎是穿了一身血袍一般,他轻声道:“我只问你,我说的不对吗?”

    老者摇了摇头,笑道:“对,但是那您也得体谅我们不是?国家有难,又不是我们商人造成的不是?哪有国家让我们苦一苦的道理?”

    张龚似乎笑了笑,随后道:“你们平常想了那么多的福,这个时候吃点苦,没错罢?”老者有些惊讶的看着张龚,不过到底是不耐烦的摇了摇头道:“张大人到底做不做这个生意?如果不做,老朽就告辞了。”

    张龚突然又道:“平常不肯出力,国家有难,还是不肯出力,那朝廷养着你们所为何事?尔等尽取百姓之膏腴,而肥自己吗?”老者只当张龚是疯了,于是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了一句“不可理喻”,便转身走了进去。

    后面的张龚却是突然咧嘴笑了起来,随后越笑声音越大,最后居然在雨中放声大笑了起来,张龚歇斯底里的笑着,好像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扶着膝盖喘着气。

    随后张龚才努力站直了身子,幽幽的视眼神看着面前的粮店冷冷的道:“既然如此,本官只好帮你们了…………”

    张龚说着冷冷的一挥手,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缓缓的走出了无数的锦衣卫,他们身着蓑衣,腰胯绣春刀,在张龚的身旁列队跑过,大雨之中,那团火焰不由得燃烧的更加热烈…………

    贾璟回到宁国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安乐下来,或许是因为本身就很阴沉很多乌云,所以天色变暗也暗的很早。

    贾璟叫柳泽等人走了之后,便带着白曦君向里面走去,柳泽等人虽然意外,但是倒也没有特别的说什么,毕竟那是贾璟的后宅,贾璟要是不在乎,那就估计应该是没啥事儿…………

    贾璟和白曦君走进了宁安堂,原本正坐在那里战战兢兢的贾琏急忙就站了起来,原本他在那次被尤三姐提醒之后确实是被吓到了的,但是紧接着几天贾璟都没有找他,这让他放松了警惕。

    他以为贾璟事情多忙忘了,要么干脆就是湖弄尤三姐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呢!到底是自己二弟,说到底不还是向着自己?

    于是这样想的贾琏就又憋不住了,没办法尤二姐实在是太吸引他了,贾琏憋了那么长时间早就受不了了,所以他又一次偷偷摸摸的跑去找了尤二姐。

    尤二姐当然也是很想念贾琏的,但是想起大姐和三妹的叮嘱,还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贾琏,贾琏死皮赖脸的粘着人家,各种糖衣炮弹不要钱的轰,画大饼画的更是比以往更圆,尤二姐一时间没有把持住…………

    后来又是这样好几天之后终于被尤氏和尤三姐逮住了,尤氏虽然性子柔弱,可是好歹也是的的确确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宁国夫人的,所以真生起气来,贾琏也得哆嗦两下!

    更何况旁边还有那个怼的人浑身冒汗的小辣椒?贾琏瞬间就被骂的下不来台了,贾琏性子也是软,但是一看连你们尤家都欺负我!连你大嫂子都骂我?可去你娘的蛋的罢!爷惹不起总躲得起!我不来了!咱们看谁着急!

    说着拂袖而去,居然真的就打定主意和尤二姐老死不相往来了!当然是放狠话的,就是尤二姐不要他了,他都得死皮赖脸的贴上去,还怎么会放弃尤二姐?

    但是尤氏三姐妹当真了,尤三姐自然是对贾琏破口大骂,还对尤二姐说不要就不要!咱们姐妹还愁嫁不成?又不是非得他贾琏身上挂死了!真是反了天了!

    尤二姐自然是不肯如此的,她自己晓得自己的情况的,当初年纪小不懂事被贾珍贪了去,好在贾琏不嫌弃,还一直对她爱护有加,尤二姐一颗心早就挂在贾琏身上了!哪里还能看上别人?

    若是三姐那般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大闺女也就罢了,自己这般人,还说什么到哪里都有人娶?再想找个这样的却是不能了!

    所以尤二姐都快急哭了,尤氏见状只能是表示去硬着头皮和贾璟说说去,她虽然害怕贾璟,但是为了自己妹子能有个着落,怎么着也得走这么一遭。

    看着坐在那里哭的,尤三姐急得不行,肯定是怒其不争的,但是要说没有一点儿对贾璟的不满那也不是没有,当下就要去找贾璟问个明白。

    尤氏急急忙忙的给拦住了,哪有这样怒气冲冲的求人办事的?搞得就好像是贾璟欠咱们的是似的!

    好劝歹劝的被拦住了,尤氏这才向着宁国府的方向走去谁知道路上就遇到了闻讯急匆匆的赶来的宝钗,笑着缠着尤氏,尤氏无奈,只能是跟着宝钗一起去了宁安堂,随后宝钗又是好一阵插科打诨这才让尤氏无功而返。

    宝钗自然是能猜的到尤氏的心思的,无非是靠着两个妹妹,继续攀着贾家,一个给了贾琏,一个给了贾璟,虽然都是做妾,但是怎么也不至于被赶出家门了罢?等着老一辈的都没了,没准儿尤氏的地位还能比贾珍活着的时候还高!

    宝钗个人是很讨厌尤氏三姐妹的,尤氏懦弱无刚,面对不知上进沉湎酒色的丈夫不知道劝阻斥责,反而是帮着忙!这样的行为让宝钗觉得她不配做宁国女主!

    更何况后面后宅还发生了那样的丑事,简直就是她极大的失职!宁国府落下个“只有门口两个石狮子干净”的名声,除了贾珍本身是个悖逆人伦的畜牲之外,她认为尤氏更是责无旁贷!

    而尤二姐就更不用说了,宝钗对于这种“淫奔女”很是不屑,甚至连话都不想跟她说,好在二人本身就没什么交集。

    尤三姐的性格也很不讨守拙的宝钗喜欢,但是要是贾璟喜欢,宝钗也就无所谓了,反正日后有的是功夫调教!

    所以宝钗其实是不怎么喜欢尤氏这一家子的,同样也是为了本就难看的这些年才有所好转的宁国府的名声,宝钗这才出手赶走了尤氏。

    贾璟倒是对尤氏三姐妹没什么感觉,尤氏劝阻不了贾珍在贾璟看来也属于正常,尤氏本来就是个出身不高的妾,娘家也不硬,她怎么敢对贾珍指手画脚?那时候的宁国府可是贾珍的天下的。

    尤二姐也是同理,自己一个弱女子,托庇于姐夫家里,没怎么见过世面,一时间被花言巧语蒙骗了,半推半就的就被骗了也是个可怜人。

    尤三姐的性格在贾璟一个现代人眼中那就更不是问题了,相反跟家里这帮小淑女相处久了,偶尔和这种小野猫在一起,还觉得挺刺激呢!

    不过贾璟也挺理解宝钗的,毕竟宝钗一直以来接受的都是最正统的教育,在她看来,一个当家夫人不能成为“贤内助”不能辅助丈夫,管理家庭的话,就是很失败的女人,这点无可厚非的,宝钗本身也喜欢,想要成为这样的贤内助,那她看不上尤氏,觉得尤氏无能不是很正常吗?

    本来宝钗觉得是天衣无缝的,都被怼走了,总不好再找上门罢?结果一切都很好的,谁料到居然在一向乖巧懂事的香菱这里漏了馅儿了!

    贾琏也因此战战兢兢的早早就赶来了宁安堂,一看到贾璟带着一个男人进来,贾琏急忙站了起来:“二弟,你,你回来,了……………”

    贾琏看到跟在贾璟身后的“男子”的长相,不由得一时间呆住了,那“男子”见状不由得神色一厉剑眉微蹙,贾璟却拦住了他随后笑着对他道:“白兄也累了一天了,还请下去休息罢,缺什么直接跟侍女们说就是了。”

    白曦君看了一眼贾璟,这才点了点头,随后扭头便走了,贾琏却仍旧呆呆的看着白曦君的背影,贾璟不由得好笑的摇了摇头随后没好气的道:“回神儿了!男人你都看那么久?”

    贾琏这才回过神来,脸色也不由得有些发红,贾璟对他伸了伸下巴道:“坐。”贾琏连忙应了一声,坐在椅子上却不敢全坐,只敢坐在椅子边上,陪着笑道:“二弟有事找我?”

    贾璟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嗯!”贾琏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道:“呃,不知道是所为何事?”贾璟把抹了一把脸道:“漕帮的那两条航道你暂时不用去了。”

    贾琏原本都准备好接受批评了,结果贾璟居然说的是漕帮的事情,贾琏愣了一下之后,便点点头道:“哦,哦!好好!呃,只是…………”

    贾璟抬起头看着他道:“怎么了?”贾琏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的道:“之前和漕帮说好的,是有什么变故吗?二弟你也应该是知道那两条航道的价值的,咱们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不是…………”

    贾璟不由得有些好笑得道:“掉钱眼儿里去了是罢?”贾琏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道:“你也知道为兄赚点儿钱不容易的,我也不闲寒碜,那边儿最困难的时候,我都典当你二嫂子的嫁妆偷老太太东西过年了!”

    贾璟挠了挠后脑勺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些,不过是暂时的,码头上出了点子事儿,现在那边儿不归漕帮管了,咱们不好从里面捞钱了,你放心,过一段时间,还是该怎么样怎么样的。”

    贾琏闻言愣了一下道:“码头不归漕帮管了?不能罢?漕帮那么大势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能有人把他们的码头抢了去?”

    贾璟有些不耐烦的道:“叫你不要去就不要去好了,这里面的水很深的,连我也要避讳一下,漕帮算个屁?”贾琏吓得不敢说话了。

    贾璟看了他一眼道:“记住我说的话,我不会给你亏吃的,不要再去码头,小心被人家按住,过了这段时间,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漕帮大概就能回到码头了,到时候还是原来那样,你自己去和漕帮谈,两条航道就摆在那里,又不会长腿跑了!都是你的跑不掉的!”

    贾琏闻言这才嘿嘿笑了笑道:“我都听二弟的!二弟说好那就是好。”贾璟哼哼了两声道:“都听我的,都听我的我叫你现在就抬了尤二姐进房你愿不愿意啊?”

    贾琏闻言脸上的傻笑顿时吓没了,他原本还以为贾璟不是叫他来提这个话题的呢!这怎么说了一圈儿话又绕回来了?

    贾璟见贾琏表情的变化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随后一拍桌子道:“太不像话了!”贾琏顿时吓得一哆嗦直接站了起来,贾璟冷冷的道:“你要玩哪个女人我管不着,只要别闹到台面上来怎样都随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碰尤二姐!那是亲戚!”

    贾琏一阵苦笑的连连点头道:“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二弟饶了我罢!只是,只是我的确是真心对二姐儿的,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分开我们……………”贾璟冷冷的道:“你跑不了,玩都玩完了,一抹嘴儿就像不认账?美得你!”

    贾琏闻言一愣,原本还是以为贾璟是要让自己以后别去招惹尤二姐呢!所以贾琏一开始想跟贾璟虚与委蛇一下,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实在说不出以后再也不找尤二姐了,这才咬咬牙决定死就死罢,求贾璟别逼自己离开尤二姐。

    谁知道…………

    贾璟看着贾琏惊喜的样子道:“你傻乐个屁啊?”贾琏连连点头,努力的收起了笑容,贾璟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这也就是亲戚,你要是真扔了人家,人家跑外面儿一说你贾琏始乱终弃,你不要脸,老子还要脸呢!”

    贾琏连连点头,贾璟叹口气道:“但凡是换个娘们儿,哪有这么多破事儿?你当我愿意管你这档子烂事儿啊?啊?”

    贾琏低下了头,贾璟沉声道:“大嫂子都找到我门上,指着鼻子问我什么意思了!我怎么知道什么意思?贾琏,你告诉我什么意思!”

    贾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贾璟一拍桌子道:“吊着人家妹子,睡人家的时候怎么说的?你丫怕是连正妻的位置都许出去了罢!哦,转身你爽完了,提起裤子拍拍屁股走了!你女票呢?”

    贾琏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没有没有!不敢…………”贾璟冷笑两声道:“我可没看出来你不敢,你不一直都这么干的吗?”

    贾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贾璟一拍桌子道:“说话!你在人家妹子面前不是挺能说的吗?哑巴啦?”贾琏苦笑了一下道:“璟哥儿你是知道的,这事儿,二哥真做不了主啊!”

    贾璟嘿嘿一声道:“那我倒是纳了闷儿了?你房里的事你做不了主?那谁做主?我啊?”贾琏脸色涨红低着头支支吾吾一阵,随后才道:“二弟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嫂她,她!”

    贾琏抬起头看着贾璟道:“这说开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二弟你是知道的,前些年,你二哥我房里多少丫头?我也是打小儿没断过这些的!可是自从你二嫂进门儿了你再看,全没了!”

    贾琏声泪俱下的控诉道:“这么些年,我是真的就守着你二嫂一个人过日子啊!原来的那些丫头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被打发了?你二嫂她……………她简直不是人啊!我连平儿都…………这二弟你是知道的!哦,我这辈子难道就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

    贾璟闻言骂道:“你少放屁!你当我是傻子?你房里是没人了,你这么些年少在外面吃了?”贾琏面色尴尬了一下,随后哭诉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二弟,我也是堂堂荣国嫡孙,现在居然沦落到这等地步!连纳妾都不敢纳啊!这世上,有哪个男人活成我这样憋屈的!”

    贾璟敲着桌子道:“那你这什么意思?就这么把人家妹子养在外面?你觉得人家干吗?被发现了你还活不活了?她还活不活了?生了孩子这么办?那是荣国子孙!就这么长在外面?”

    贾琏叹了口气道:“现在,恐怕只能如此…………不然你二嫂,怕是就要活活逼死二姐儿的!”贾璟闻言倒是思索了起来,贾琏这话倒是也没说错,后来尤二姐可不就是被王熙凤祸害的吞金自杀了?

    贾璟敲着桌子思索着对策,话是这么说,不过只要不在王熙凤之前怀上孩子,王熙凤应该还是勉强能够容忍一下的…………罢?

五百二十二:别府另过

    说实话,自己能逼着贾琏把尤二姐纳了,可后面的事他可就管不着了…………

    因为那就是属于贾琏的房里事的范畴了,现在贾璟能因为贾琏是在丢贾家脸的缘故去斥责贾琏,但是要是贾琏真的纳了尤二姐做妾,那就是人家一家子的事情了,贾璟一个做弟弟的,没道理插手人家家事。

    所以要是真的抬了尤二姐进房,贾璟知道,王熙凤就是把尤二姐炮制成人彘!自己都没有插手的道理!因为那是人家荣府长媳教训小妾,给小妾立规矩的!他一个做叔叔的,没道理插手人家这个…………

    虽然是有些夸张,最起码以王熙凤的功力肯定是面上一团火心里一把刀的,但是尤二姐贾璟也是知道的,别看尤三姐叫的欢,什么“我倒要见识见识她到底是何等人物”或者是尤二姐以为的“我只以礼待她,她敢怎么样!”,这俩要是真落在凤姐儿手里,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光凭这两句话就知道两人的深浅和王熙凤比起来,那简直就是河流之于大海!姐儿俩捆在一起都不一定够人家王熙凤耍的!

    所以贾璟有些头疼的按着太阳穴,想了一会儿后对贾琏道:“你跟我说这个,我难道还能因为这个去找二嫂子理论吗?”

    贾琏抹了抹眼泪,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毕竟贾璟一向和王熙凤关系不错,再者说以贾璟的身份,要是贾璟过问王熙凤“善妒”这件事,那王熙凤绝对没有幸理!

    贾璟要是以一个贾家当家人的身份质询王熙凤善妒,那王熙凤可就真的只有被休这一条路了!动静绝对小不了!到时候不光老太太太太不愿意,贾琏自己其实也不怎么情愿。

    好歹是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不是?虽然现在的确是彼此之间矛盾比较大,但是不至于到弄死她的地步,贾琏到底是有些心软的,虽然的确是有些相看两厌的地步了,但是说实话,贾琏还是对王熙凤下不去手的。

    贾琏只能是上前道:“二弟你给哥哥拿个主意,二哥我实在是真的太喜欢二姐儿了!我觉得我人生中要是没有二姐儿,真的就是一点儿趣味都没了!”

    贾璟无奈的摇了摇头,贾琏急忙道:“你帮帮二哥,二哥知道你素来是有主意的,你二嫂那样的你也知道…………二弟啊!你就帮帮二哥罢!”

    贾璟无奈的看着他道:“你看你那点儿德行!不是,尤二姐哪儿好啊?啊?你知不知道她原来在这里…………”

    贾璟没有点明,但是这句话也不亚于点明了,毕竟当初贾琏也是在这边儿乱来过的,会不知道这边儿被贾珍弄得什么德行?

    所以贾璟是真的很好奇,但凡是个男人,应该就没有不在乎这些的罢?这事出于雄性基因里的东西,跟人性其实没多大关系,但凡是雄性生物,几乎没有不因为配偶被别人抢夺而产生沮丧悲愤心情的罢?

    就连柳湘莲这样都快落草的强人,在知道了千娇百媚的尤三姐的“过往”之后,不是也是当即表示“我不做这个活王八”吗?贾琏有这么宽广的胸怀?反正贾璟自认是没这种“情怀”的,这大度的都赶上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韩熙载了!

    果然贾琏听到贾璟这么说,面色变了变,随后低下头沉吟了许久,才支支吾吾的说道:“一开始,一开始肯定是有些难过的,我也颇有几分悔意…………”

    贾琏紧接着便抬起头道:“但是!但是…………后来慢慢的相处的久了,我也发现了二姐儿的好儿,原来的事…………倒也不能全都怪她。”

    贾璟有些震惊的看着贾琏,贾琏察觉到贾璟的眼神之后,有些羞涩,但是也有些着急的道:“二弟不知道二姐儿的秉性!二姐儿也是个多情的人,此时既然是以我为终身之主了,凡事都是知疼着痒,若论起温柔和顺,凡事必商必议,不敢恃才自专,实较凤姐儿高十倍!”

    贾璟沉默着,贾琏一脸憧憬的笑着道:“若论标致,言谈行事,也能胜上那么五分,我原来也是那么想的,虽然她如今改过,但到底是已经失了脚,有了一个“淫”字,凭她有甚好处也不算了。”

    贾琏低着头,好像是又看到了尤二姐温柔的神色一般柔声道:“只是后来慢慢的相处久了,便越发的知道了二姐儿的好儿,我琢磨着,谁人无错,知过必改就好。”

    贾琏抬起头看着贾璟道:“二弟你说,咱们老爷们儿还能求什么?不外乎是个知冷知热的,我虽没有本事,但到底是个爷们儿,怎么不想要房里的女人温柔小意的奉承?”

    贾琏苦笑道:“你二嫂那人你是知道的,她素来是嫌我没本事的,整日里对我不是冷嘲就是热讽,若是性儿起了,便是指着鼻子骂我个狗血淋头的时候都不是没有!哪个能和她过的下去这般日子?”

    贾琏摊摊手道:“我也不求她能改过了,只是,她也不该拦着我找更好的不是…………”

    贾璟沉默的听着贾琏的叙述,随后便手指敲击着桌子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从今往后分府另过去了?”

    贾琏连忙陪笑道:“那哪儿能呢!别人不说,大老爷非得打死我不可。”贾琏到底是大房长孙,要是他跑出去别府另过,那像什么话?

    贾琏笑着道:“这不是叫二弟给我出个主意?让你二嫂能接受二姐儿就好。”贾璟呵呵一笑道:“你可把我想得太本事了!我可没这么大能耐!”

    贾琏立马苦笑道:“二弟要是不给我拿主意,这件事除了拖着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贾璟无奈的指了指他道:“你啊你啊!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最后叫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贾琏陪着笑,贾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随后沉思了一会儿道:“不管怎么说,你不能一直老往人家尤家跑了,也得赶紧给人家一个位份,不然人家肯定是要跟你闹的…………我说的不是尤二姐,是大嫂子!”

    原本想解释二姐儿听话的很,绝对不会和自己闹的贾琏,讪讪的笑了笑,贾璟瞪了他一眼道:“先从外面置办个外宅罢,最起码先别被二嫂子知道了,然后再从长计议…………你手头有没有银子?”

    贾琏连忙点头道:“有有有!当然有!这种事情哪好叫二弟你给我掏银子?”前些日子贾琏从漕帮捞了些银子之后长了个心眼儿,并没有全都归到荣国府公中,自己偷偷的藏了些私房钱,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贾璟对他道:“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不许后悔!过一段时间就给人家抬了去!别让人家等的久了!二嫂子这边…………先瞒着,我帮你通通气儿。”

    贾琏闻言大喜,随后连连向贾璟躬身道谢,到底是自己二弟,终归是向着自己的!贾璟头疼的挥挥手让他滚蛋之后,贾琏急忙的就像兔子一般冲了出去,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姐儿!

    贾璟则是无奈的靠回了椅子上,这件事不能瞒着王熙凤,那成什么样子了?你们一家子欺负人家做媳妇的?没有这么办事的!

    但是也不能太直白了,不然王熙凤那个脾气,贾琏怕是真的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尤二姐也绝对没有幸存的道理。

    贾璟想着想着不由得哀哀的叹了口气,自己的事情都还没理顺,结果现在还要操心人家家的家事!这叫什么事儿啊!

    贾璟正自哀叹不已之时,贾琏却挠着脑袋笑着走了回来,贾璟看到贾琏又回来了不由得有些奇怪的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又怎么了?”

    贾琏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来之前老太太那边就叫饭了,还特意叫我来叫你一回,姨妈和薛蟠这次都在,好像是有什么大事。”

    贾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那咱们就一块儿去罢。”贾琏“啊?”了一声,贾璟不由得脸色一黑沉声道:“你啊个屁!若是薛大哥不在便是了,你爱死哪死哪去!如今薛蟠也在,你只叫我作陪么?”

    贾琏心里面实在是不愿意,在家里吃饭规矩大得很,再加上还有那个母夜叉在,贾琏浑身都不自在,哪有去跟尤二姐柔情蜜意的来的痛快?

    但是贾璟说的也有道理,他也不由得都囔两句道:“那不是还有个宝玉吗…………”贾璟闻言看向他道:“你说什么?”

    贾琏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那二弟咱们赶紧快走罢!别叫大家等急了。”贾璟没好气的看了贾琏一眼,随后兄弟二人这才向着荣庆堂的方向而去。

    到了的时候,却发现众人早就已经吃上了,外面的丫鬟见到贾璟居然真的来了也是不由得有些惊喜的道:“侯爷和琏二爷来啦!”

    贾璟点了点头,随后便看到薛蟠宝玉和另外一个人在廊檐下摆了一桌,三人正坐在廊檐下喝酒,看起来宝玉简直是烦死了,想想估计也是,要是没有薛蟠,宝玉不是也能在里面和姐妹们一起吃饭了?所以此时难免的有些不耐烦。

    此时看到贾璟却是惊喜的起了身,毕竟要是贾璟来了,不就不用自己招待了?三人见到贾璟也是都急忙站了起来问好。

    贾璟有些意外的看着那个男人道:“蝌哥儿?你怎么在这儿?”和薛蟠宝玉喝酒的正是薛蝌,薛蝌见到贾璟也是急忙问好道:“见过玉帅。”

    贾璟有些奇怪的笑道:“早上撞到你巡逻的时候怎么不说你中午要来用饭?怎么?不肯和我一起回府?”

    薛蝌连连摆手苦笑道:“不是不是!是…………”一旁的薛蟠接过话来道:“璟哥儿不要怪薛蝌,这小子本来还不想来的,是我给生拉硬拽过来的!”

    贾璟闻言看向了薛蝌,薛蝌一阵苦笑,里面这个时候传来了贾母的声音道:“璟儿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贾璟立马回道:“是,璟儿回来了,我看外面是有外客,既然如此,我就不进去了,老太太们自用便是。”里面原本有些期盼的姐妹们闻言皆是有些失望,不过倒是也都没说什么。

    贾母闻言道:“这怎么行?要我说,还是给你们挪到左边暖阁里面去用怎么样?”贾璟笑道:“用都用了,不麻烦了,要不是琏二哥说是老太太叫饭,我其实都不准备来的,谁承想你们都用上了,那也别麻烦了,从外面和他们用点儿就是了。”

    贾母闻言急忙解释道:“原是以为你不来了的!”一旁的王熙凤笑道:“老太太与他解释这个作甚?要我说,您老封君也别忒偏心了!方才宝兄弟他们不是也那样用的?怎么璟兄弟一来,就得去暖阁了?”

    里面顿时传来了笑声,贾璟也不还嘴,心里琢磨着自己都背刺凤姐儿一波了,她骂两句就骂两句罢…………

    里面贾母等人说笑着,贾璟便要落座,薛蟠连忙的叫人给贾璟和贾琏安排座位,宝玉这个时候起身道:“大哥哥二哥你们吃,我先进去看看。”

    薛蟠刚点头,贾璟便轻声道:“你看什么?坐下来。”虽然话说的是轻飘飘的,但是到了宝玉耳朵里可就不是轻飘飘的了,宝玉连忙的就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贾琏见状一阵苦笑,要说家里有个这样的的确是好是好,但是有的时候也的确是太吓人了些…………

    薛蟠见状也是连忙的插科打诨,说笑着便给贾璟倒好了酒,贾璟抿了一口也不接薛蟠的茬,便对一旁的薛蝌道:“最近我准备把你调回来,你什么想法?”

    薛蝌闻言愣了一下,随后道:“当然是一切听玉帅的吩咐的,不过…………”贾璟夹了口菜道:“怎么?你有什么困难?”

    薛蝌摇了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只是玉帅,我这段时间准备回家一趟。”贾璟愣住了道:“回家?干什么?南方吗?”

    薛蝌点了点头,薛蟠笑道:“这就是今天把他拉来的原因嘛!这小子居然还不想来!”

    薛蝌苦笑了一声,随后看到贾璟奇怪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解释道:“家里来信,说是我爹的病好像是有点严重了,我娘也一直以来都有痰症,我琢磨着那边既然用不好药,不如接进京来,我也好亲自照顾。”

    贾璟闻言点了点头道:“合该如此的,那就等你回来了再说。”里面的薛姨妈便笑道:“蝌儿这孩子实诚,要走就只跟我说了一声,怕老太太身子不好不肯见他,就托我给老太太带个好儿,叫他大哥来代他磕个头。”

    薛姨妈笑着对贾母道:“是我硬拉着来的,说您老人家必是能见他一面,难道还受不了他一个头不成?他大哥也硬拉着,这才拉了来。”

    贾母闻言也是笑道:“本就是老亲,说这些做甚么?不拘是什么时候只要是来看我,老婆子那还有个不愿意的道理?”薛蝌闻言连忙起身跪下磕头,喜得贾母一迭声的叫了起来,一旁的贾琏也笑着搀了起来。

    贾母这才笑着道:“的确是个实诚孩子,方才见过了的,怎么说着说着又磕起来了?”贾璟便也笑着叫他落座,薛蝌笑着抱拳应了声:“多谢玉帅。”

    贾璟摆了摆手道:“早便跟你说过了,在家里都是亲人,称呼一声二哥就好了。”薛蝌这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叫了声二哥。

    薛蟠笑着揽着他的肩膀笑道:“这才对嘛!你从小就这个德行的!傻乎乎的!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璟哥儿不在乎这些的,你还是这样小心翼翼的,生分了!”

    里面薛姨妈闻言不由得呵斥了他两句道:“你倒是不认生!人家蝌儿这是有礼,谁跟你一样?少欺负那老实孩子!”薛蟠哈哈笑着也不跟他娘多辩解,只是笑着劝酒。

    众人又饮了一番,贾璟便对薛蝌道:“若是南下,必是要走水路了?”薛蝌点了点头道:“这几日便动身,从京师码头出发,顺流而下,不足半月,便可到金陵。”

    贾璟点了点头道:“虽如此,这条路却是走不得了。”众人闻言一愣,薛蟠挠了挠大脑袋道:“璟哥儿何出此言?”说着凑上前道:“你是不是又听说啥了?”

    贾璟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包括薛大哥也是如此,最近一段时间还是不要和码头打交道了。”薛蟠闻言急的要命道:“璟哥儿,为何如此啊?我,我这可还有一堆货等着入码头呢!”

    贾璟无奈道:“我刚才与琏二哥也说了,不光是你,连我们贾家跟漕帮的生意也停了。”一旁的贾琏也是点了点头,一时间堂上众人皆是有些惊讶,薛蟠顿时大惊失色的道:“漕帮?漕帮还能出事儿?这普天之下,还有人敢找他们的麻烦?”

五百二十三:栊翠庵

    贾璟好笑的道:“漕帮也不是一手遮天了,他们出事儿不是正常吗?站的高了,谁不寻思摔你一跟头?”

    薛蟠将信将疑的道:“璟哥儿,你没湖弄我罢?”堂上众人闻言顿时都是不满了起来,薛姨妈更是直接破口大骂道:“蟠儿!你要是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宝钗闻言也是急道:“哥哥喝多了不要胡说!”人家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却怀疑人家是湖弄你?薛蟠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就是问问嘛,我知道璟哥儿还能害我不成?”

    随后薛蟠转头对贾璟道:“那璟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贾璟笑道:“跟你们没什么特别大的关系,顶多是这几天不能走漕运了,只是为了保险,这两天还是别跟码头扯上关系的好,等过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薛蟠一拍大脑袋道:“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啊!我这这这这!这还有一堆的货堆在外面这两天就要到了!倒是要是按着璟哥儿的说法,不是要出事?”

    贾璟笑道:“我的意思是,蝌哥儿可以先快马赶到天津,然后经由天津南下仍旧走京杭大运河,如果薛大哥不介意,我可以让漕帮那边在天津的人帮忙代为保管一段时间。”

    薛蟠闻言一个劲儿的叫好二人就这样定下了这件事,里面的薛姨妈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要是薛家自己处理这件事,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或许根本就不知道码头已经易了主了!

    就算是知道了,也没有门道解决,到时候只能是货物积压在船上,这货物只要是在路上,那么就要花费大量的银钱,那么多货物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所以薛姨妈也是连连向贾璟道谢,贾璟的人品薛姨妈其实是知道的,人家不至于看上薛家的货物,人家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

    贾璟听到薛姨妈道谢,便笑着说都是自己人,本就是举手之劳罢了,听的里面的黛玉好一阵翻白眼,不过宝钗却是十分高兴的样子。

    贾璟随后就嘱咐薛蝌道:“那就按我说的这个法子走,快去快回,我这边没准儿还要你的帮手。”

    薛蝌连忙拱手道:“得令!”贾璟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用弄这些,吃饭。”薛蟠也是嘲笑了两句薛蝌,又是向众人劝起酒来。

    听的里面薛姨妈是一阵恼火,又嫉妒又生气,薛蟠还好意思笑话人家薛蝌?但凡是你要是挣点儿气,还至于是这个德行?

    人家璟哥儿连薛蝌都扶持,会不扶持你个关系更近的?结果现在人家薛蝌这般受重用,结果你就是个陪客!人家总共没跟你说过几句话,却对人家薛蝌又是嘱咐,又是安排的,明显就是要大力培养人家!

    但凡你要是挣点儿气,这个机会还会轮到薛蝌的手里?那你妹妹跟人家的事情那不就是更有胜算了?

    所以此时薛姨妈听着薛蟠在那里嘻嘻哈哈的就恨不得冲上去给薛蟠几个嘴巴子让他清醒一下!

    本来就只是来吃饭的,所以很快就差不多完事儿了,薛蝌便起身准备告辞,贾母本来也困倦了,也就不多留薛蝌,只是嘱咐了等接了父母之后,仍旧的要来贾家给他接风洗尘,薛蝌应下了。

    随后贾琏和贾宝玉便送薛蝌走了,贾璟进去请了个安,便借口下午还有事也走了,贾母累了,姐妹们便也都不留在这里,只是都没事,便都约定着又都去了梨香院看十二戏官唱戏去。

    黛玉其实是不想去的,她更想跟贾璟说说话,只是姐妹们都去了,她若是自己跑了,肯定是会被笑话的,况且贾璟万一是下午真的还有事,那不就是耽搁了他的正事吗?

    所以黛玉犹豫了一下,便跟着姐妹们一同走了,宝钗见状也只对着家境笑了笑,跟薛姨妈告辞之后,便跟着姐妹们走了。

    薛姨妈等人见贾母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便都各自告辞离去,去了王夫人屋里聊天说话,原本热热闹闹的荣庆堂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静谧的午后,屋外淅淅沥沥的开始飘起了小雨,廊檐下的鸟笼中的鸟儿们也互相依偎着闭目休息了起来。

    贾璟坐在椅子上用了一盏茶,听的里面贾母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没过一会儿鸳鸯便走了出来,先是对他笑了笑,随后对着外面的几个小丫鬟轻声道:“去外面看着猫儿狗儿的,不要搅扰了老太太。”

    几个丫鬟应下了,鸳鸯这才走到了贾璟身边,伸出手打开了一旁的茶盏轻声道:“可要给爷添上茶水?”

    贾璟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她,鸳鸯却微微偏转过头去始终躲闪着贾璟的视线,鹅蛋脸上已经慢慢的蔓延上红润。

    贾璟笑着抓住她的手道:“不用了,坐下跟爷说说话。”鸳鸯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惊恐的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脸色顿时涨的通红,低声哀求道:“我的爷!还有人呢!快松开!”

    贾璟不禁不松开,反而坏笑了一下,一伸手直接把鸳鸯揽到了怀中,鸳鸯顿时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只是拼命的摇着头,挣扎着看着四周,生怕被人看了去。

    贾璟坏笑着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急什么?”鸳鸯的耳朵顿时通红了起来,贾璟笑道:“连这里都红了!”

    鸳鸯双眼含春的瞪了他一眼道:“我的爷,赶紧放了我罢!叫人看了我果真没脸活了!”

    贾璟笑道:“要我放你,也使得,只是你得先回答我个问题。”鸳鸯苦笑道:“爷莫说是一个,十个也好!只是先把我放开!”

    贾璟笑道:“先放了你,只怕你就跑了!”鸳鸯用小臂支撑着贾璟的上半身,贝齿轻咬唇角,贾璟喝了点儿酒,身上的男子气息和酒味,不禁让她也有些醉了,双眼满是春水荡漾。

    贾璟轻声附在她耳边道:“我只问你,你曾经为什么要助琏二哥拿老太太压箱底的东西?”

    鸳鸯闻言浑身一僵,顿时满脸煞白的看着贾璟,也不挣扎了,只是坐在贾璟的腿上,愣愣的看着贾璟,贾璟只是无言的看着她。

    鸳鸯怔怔的看了贾璟半晌,才略微有些哽咽的道:“爷说我为什么要助二爷?”贾璟看着鸳鸯的神情,心中突然松了口气,随后缓缓的伸出手来,鸳鸯赌气的闪躲着,却终究还是被贾璟捏住了娇嫩的香颌,硬生生把她掰了过来。

    两个人此时脸对着脸,连呼吸都近若可闻,贾璟看着她轻声道:“爷一开始的确是怀疑的,爷不瞒你,你对老太太的忠心,两府上没人不知道的,能让一个女子放弃她原本最忠诚最信仰的东西,除了情意,我想不到别的什么…………”

    鸳鸯闻言脸色越发的白,两眼的春水缓缓的凝结就要奔涌而出,贾璟随后轻声道:“所以爷当时真的有些恍忽,觉得就这样成全你未尝不好,只是,刚才我觉得我可能想错了。”

    鸳鸯倔强的瞪着贾璟不说话,贾璟轻声道:“你是怕老太太受委屈?”鸳鸯抿着嘴不说话只是偏转过头去,擦了擦滑落的眼泪道:“不是!”

    贾璟好笑的揽过鸳鸯道:“你都没怎么见过琏二哥的面,况且没有道理还要经过二嫂子,再说你见我原在琏二哥之前,见过我的女人,不可能还喜欢上别的男人!”

    鸳鸯听到贾璟如此自恋的发言,不由得没忍住喷笑了出来,贾璟笑着双手捧着她的脸转过来道:“对不起,错怪你啦。”鸳鸯哼了一声没说话,贾璟伸出手来轻轻的擦着她脸上的泪水,随后调笑着道:“亲一个补偿你怎么样?”

    说着就要上前亲鸳鸯一口,鸳鸯连忙撒娇似的推开了他道:“哎呀,本来妆就花了!老太太醒了还不知道这么说呢……………”说着从怀中掏出绣帕擦着眼睛,就这样坐在贾璟怀里也不跑了。

    贾璟单手支着头一手揽着她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就说是我弄的不就好了?”鸳鸯一绣帕甩在贾璟脸上道了一声:“去!还好意思说呢,堂堂的大侯爷,好好的没事儿招惹我做甚么?”

    贾璟笑着道:“这不是怕我的鸳鸯被人抢了?我可是老早就预订的了!这要是被人插了队抢走了,我冤不冤啊?”鸳鸯羞涩的笑了笑,随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什么你的鸳鸯?我就是我自己的,没别人!哎哟!你别闹!”

    贾璟说着扶在鸳鸯腰间的手轻轻的捏了捏,鸳鸯连忙一扭腰身,这一动直接让贾璟心头火起,鸳鸯感受到屁股下面火热的,还纳闷儿了一会儿,随后便想明白了,连忙哎哟一声,触电一般站了起来!

    贾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笑道:“你身上太香了,一时没忍住……………”鸳鸯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羞恼的跺了跺脚:“哎呀!你!你真是的……………快走!快走快走!”

    说着就上前拉起贾璟就把他往外推,贾璟摊着手还想解释两句什么,鸳鸯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能听他说什么?于是低着小脑袋瓜就把他推了出去!

    贾璟无奈,看了看外面雨下的似乎不是很大,于是便对鸳鸯说了一声便顶着小雨走了,屋里面的鸳鸯捂着胸口,扑通扑通的感觉就像是只兔子快跳出来一般!

    现在还能清楚的感受到那股子火热,不由得呆愣了一会儿,随后想起贾璟的尴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勐然又想起来了贾璟走的时候没带雨具,又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打开门看去,只见贾璟早就走了,心里不由得有些遗憾,但是也不由得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就该叫你淋淋雨,才知道利害呢!”

    说着自己也关上门进去了……………

    那边的贾璟顶着小雨走着,想着要不从大观园穿进去,现在虽然姐妹们都没在家,不过自己倒是可以去沁芳亭或者潇湘馆绕一圈儿再回去。

    想到便做到,当下便向着大观园的方向走去,谁知刚走过沁芳亭,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陡然变大,哗啦啦就好似有水往下泼一般!

    贾璟不由得暗骂一声“晦气!”此时离沁芳亭已然是很远了,而且沁芳亭虽然也能挡会儿雨,却挡不住这萧瑟秋风,秋风裹挟着雨水冲进来,贾璟身子骨再强也顶不住!

    所以贾璟只是略微思索,便向着前面跑去,雨幕重重,他自己都忘了向哪个方向跑,也根本看不清到了何处,只是估摸着或许前面就该有地方落脚了,左右都是自己家怕个什么?

    于是便冲到了一处院落,只见那院落的大门紧闭,贾璟心下纳闷儿,这大观园中凡事无人居住的去处,亦有人打扫,故而大多不上锁,这门是从里面锁的,便合该是里面有人!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贾璟当下便开始拍门叫人,久久无人回应,贾璟无奈,只得瑟缩在门上檐下,浑身蟒袍净湿发髻散乱好不狼狈!

    贾璟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越下越大的雨,不由得感慨时运不济,终归是人算不如天算!想着想着出不由得出了神。

    直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弱弱的声音道:“你,你是何人?为何敲我山门?”贾璟这才回过神来,随后向后看去,只见是个小尼姑正瞪着眼睛看着贾璟,半边身子躲在门后。

    贾璟这才恍忽间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只见自己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跑到了栊翠庵来,贾璟双手合什的对着小尼姑道:“我无意中路过此地的,本来只是为了躲雨才拍门。”

    小尼姑满脸狐疑的看着贾璟,随后道:“你可不要骗我!这是人家的家庙,就在人家家里的园子里!你如何无意间路过?”

    贾璟张了张嘴,小尼姑不由得更是把门掩了掩小心警惕的看着贾璟道:“你,你到底是何人?”

    贾璟无奈的摊摊手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这家子的人,你们现在住着的,就是我的地方?”

    小尼姑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得意的道:“哈哈,你没想到罢?这个府上的几个男主人我们几乎都见过!”

    贾璟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哈哈个锤锤…………

    不过也确实不怪她,这个地方建起来之后,贾璟自己都没怎么走过,自然也就不怪栊翠庵的小尼姑不认得贾璟了,贾璟一直在外面忙于公务,以至于她们居然连此地真正的主人都没见过!

    贾璟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要证明自己是自己,但是他又实在是找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就是本地主人!

    所以贾璟只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过身祈求着雨势能小一点,自己能尽快上路,那小尼姑见贾璟不搭理自己了,转过头去看雨,便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声音道:“慧明,到底怎么了?”小尼姑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对里面喊道:“师姐,外面是个不认识的男人,他说是来躲雨的。”

    随后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道年轻的声音和那道叫小尼姑的声音的交谈声,那道声音便道:“主持说了,我佛愿为一切有难之人大开方便之门,既然能够出入贾家的园子,想来也不是什么歹人,直接请进来就是了。”

    那小尼姑应了一声,随后才打开了门,对贾璟躬身一礼道:“施主请进。”贾璟看了一眼小尼姑,随后也是无奈的双手合什躬身一礼道:“多谢小师父了!”

    小尼姑或许是第一次被叫“小师父”于是难免有些高兴的嘻了一声,对贾璟的好感也是瞬间由负转正。

    双手合什躬身一礼道:“施主请随我来。”贾璟点了点头,便跟在那小尼姑身后进了大雄宝殿。

    一进门便见一道白色倩影转入了殿后,贾璟暗暗一思索,这才想起来,似乎是之前贾母等人跟自己提起过一嘴,她们已经去过牟尼院了,还请回来了一个年轻主持。

    想必方才这些人所言的主持,和那匆匆闪躲到后面的,估计便是那位传说中的妙玉姑娘了,贾璟按下心思走了进去,四下打量了一下。

    那小尼姑便对着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尼姑躬身一礼,那尼姑转过身来看向贾璟,顿时唬了一跳!只见一个穿龙袍的走了进来!

    那尼姑倒也不是认不得蟒袍,只是陡然这一下被唬到了,吓得惊叫了一声,手中的念珠也掉在了地上,殿后面原本要走的妙玉听得,立马站住了脚。

    那尼姑看清贾璟的长相之后,顿时明白了过来,她们在这栊翠庵住的时间也不短了,故而自然是知道这里的主人其实都不是素日里来的那些人,真正的主人,应该是东府的那位年轻侯爷!

    那尼姑此时一看贾璟虽然身形落魄,但是气定神闲,身上更是穿着蟒袍,顿时便知道了贾璟的身份!

五百二十四:雨夜对茗

    那尼姑冷静下来,顿时就想到这不可能是龙袍,那就只可能是蟒袍了!恰好听说东府的那位侯爷,虽然只是个侯爷但是极得陛下恩宠,往日里便是穿蟒的!

    所以尼姑立马的便明白了过来,面前的这位便是那位一直素未谋面的宁侯!当下急忙的躬身一礼道:“贫尼等不知宁侯大驾远临!罪过罪过!还望侯爷恕罪!”

    宁侯?

    殿后的妙玉心思一动,便转过身来,轻轻的伏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一旁的小尼姑也很是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贾璟看着小尼姑的神情苦笑了一声,当着一帮尼姑的面儿顽人前显圣也挺没意思的,于是只是摆了摆手道:“本侯就是来避避雨,你们该忙忙你们的。”

    贾璟说着便对着大雄宝殿上的佛祖像躬身行了一礼,那尼姑连忙道:“这怎么行?侯爷是第一次驾临我栊翠庵,还请稍待,贫尼去请来主持来。”

    贾璟闻言便道:“不必麻烦了,本侯就在这里略坐一坐,不搅扰你们出家人修行,雨略停一停,本侯就走。”

    说着便撩起衣袍坐到了蒲团上,背对着佛像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倾盆大雨,那两个尼姑对视了一眼,看出来贾璟似乎并不想被打扰,于是也不敢多说,默默的躬身一礼便要告退。

    正在这个时候却见妙玉缓缓自门后走出,两个尼姑见状皆是轻声双手合什问好,妙玉回了一礼之后,便面色澹然的看向大殿正中坐在蒲团上的男子。

    那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尼姑见状连忙上前道:“是宁侯,主持您看……………”妙玉点了点头道:“将我的茶具准备出来……………把我炕柜里面的那个瓠瓟斝取来。”

    两个尼姑领命便这样去了,妙玉则轻轻上前道:“未知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侯爷恕罪。”

    贾璟抬起头看去,只见一个只见一美人,头带妙常髻,身上穿一件月白素袖袄儿,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拴着秋香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澹墨画的白绫裙,手执麈尾念珠,眼帘微垂,双手合什,颇有几分古朴韵味。

    贾璟心知这便是妙玉,于是便起身点了点头道:“本侯只是路过,一时外面下起暴雨,这才借宝刹躲一下雨,你是?”

    妙玉微微躬身道:“我是贵府上老太太请来打理这栊翠庵的。”贾璟点了点头道:“倒是听老太太提起过一回…………那这么说,你就应该是这栊翠庵的主持了?”

    妙玉微微躬身道:“道行浅薄,不敢擅称主持,只是代为打理罢了。”贾璟笑道:“有志不在年高嘛。”

    妙玉似乎是笑了一下,贾璟没有看清楚,不过很快妙玉由恢复了那种澹然的表情,对贾璟道:“侯爷大驾光临,这雨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停,还请里面用杯热茶暖暖身子罢。”

    贾璟犹豫了一下,随后转头向外面看去,却是这雨看起来是越下越大,所以贾璟只能无奈的对妙玉双手合什道:“那就只好叨扰了。”

    妙玉双手合什一礼道:“这边请。”贾璟跟在妙玉身后,两人绕过大雄宝殿去了后殿,只见后殿禅房之内已经是摆下了桌子和两个蒲团。

    妙玉对贾璟行了一礼道:“请。”贾璟点了点头,便坐在蒲团上,妙玉也坐到了贾璟对面,开始摆弄起了桌子上的东西。

    贾璟只是默默的看着,妙玉先是将那桌子的边沿上的三兽足青铜小香炉的盖子打开,随后用香秤缓缓的将里面松散的香灰压实,从一旁的小匣子内取出上好的檀香点燃放到了香炉内。

    随后才揭开了另一边的红泥小火炉的盖子,里面瓜子银霜炭烧的正旺,妙玉轻施素手,用木制的小夹子夹了两块儿新炭扔到了炉子里。

    随后打开了一旁的青花瓷罐子,用木勺在里面舀了两勺子水倒在紫砂壶内,架在了炉子上。

    每一步都看起来赏心悦目,动作轻缓却又熟练,有条不紊的把控着每一步,总结下来就两个字,优雅。

    贾璟在宫中虽然是不用学茶艺,但是也见过不少,最起码的李妙锦那个小丫头就没少给他泡过,但是现在贾璟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妙玉至少在茶艺这方面,不知道甩李妙锦多少条街…………

    贾璟在观赏妙玉的茶艺的时候,妙玉何尝不是在偷偷的打量着贾璟?妙玉素来也是自负自己的美貌的,现在偷偷观察贾璟,发现他两眼之中却只有欣赏之意,并无任何不尊重的神情。

    妙玉心中不由得缓缓的点了点头,殊不知贾璟其实就是觉得和妙玉不太熟而已,况且贾璟到底是个侯爷,最起码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是办的到的。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妙玉是个清高的女文青,甚至没准儿比黛玉文青病还要严重,对这种女人当然还是老实一点儿的好,你比她还清高,她自然的就不会厌恶你了。

    妙玉偷偷打量着贾璟,看到贾璟浑身都是雨水不由得嘴角弯了一弯,随后轻声对后面的女尼道:“去给侯爷准备两条毛巾来。”

    女尼应了一声下去了,贾璟不由得苦笑了两声道谢,妙玉只是摇了摇头,随后状做不在意的样子道:“庵中还有几套干净的僧衣,没人穿过的,要是侯爷不嫌弃,可以先换上,总比穿着湿衣服舒服,茶还要点时间才能烧好。”

    说着手中仍旧不急不缓的清洗着茶具,贾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也好,有劳了。”妙玉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对后面的自己的一个侍女道:“带侯爷到后面换衣裳。”

    那个侍女轻声应了一声,贾璟面色不由得有些古怪,出家之人,还用侍女?那叫啥出家人啊?

    不过贾璟又不是真的情商低的没边儿的那种人,好端端的问人家这个讨嫌做甚么?于是只是对那个侍女微微笑了笑到:“有劳了。”

    侍女看了一眼贾璟帅的没道理的俊脸,脸色陡然就红了,支支吾吾的连忙道侯爷多礼了之类的,随后就道了一声请,便带着贾璟去了后面禅房换衣裳。

    妙玉则是始终低垂着眼帘,手中清洗着茶具,只在贾璟走后才转过身看了一眼贾璟的背影,要不是经过方才这么一下接触,妙玉也对贾璟心生几分好感的话,说什么贾璟今天也是只能穿着湿衣服回去的…………

    贾璟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是僧袍,其实就是白色的宽袖衣裳罢了,所以贾璟倒也不怎么排斥,头发也散开来擦干,随后也不冠上那紫金冠了,只是用簪子在头上挽了个道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任凭是妙玉在看到贾璟之后,也不由得愣了一愣,的确是贾璟的卖相却是不错,方才形容狼狈时还不觉得,但是此时换上这身僧袍之后,的确是叫人目眩神迷的。

    不过妙玉倒是也没特别事态,贾璟在向侍女道谢之后,便也落了座,随后也是对妙玉道谢了一句,半开玩笑的感谢妙玉收留自己。

    妙玉却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贾璟倒也没觉得妙玉没礼貌,妙玉本身就是一个官宦人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情商低一点可以理解的嘛。

    随后妙玉便递给了贾璟一个杯子,贾璟接过手中,却见那杯子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瓠瓟斝”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顽”,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

    贾璟看完后笑了笑对妙玉道:“有心了。”妙玉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贾璟,随后居然笑了笑,盖因这瓠瓟斝并非妙玉随便挑的杯子,是有深意的。

    《说文·斗部》有云:“斝,玉爵也,夏曰盏,殷曰斝,周曰爵。”没错,这瓠瓟斝其实就是大家所熟知的春秋战国时候的那种酒爵。

    贾璟上一世是研究历史的,所以其实对红学研究不深,所以只知道这是妙玉为宝钗准备的茶具,其用意便是曹公暗喻宝钗和黛玉的性格特点。

    爵是酒器亦是礼器,更兼庄重,颇有复古周礼的韵味,故而才会给一向守礼的宝钗。

    而此时给贾璟用的用意却非是如此,只是贾璟贵为王侯,这爵原本就是古时候为王侯所准备的王霸之器,非王侯而不可用,故而妙玉才会为贾璟准备这个杯子。

    方才贾璟在把玩这个杯子的时候,妙玉也在偷偷观察着贾璟,只见他只是在那两行小字上略微停留了片刻,随后才感谢妙玉的一番心意,妙玉便知道,贾璟并不是因为这个杯子贵重才感谢自己,而是真的知道了自己的用意。

    妙玉不免心中一动,居然对着贾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她素来以为,懂的人知己之人,不必多说的,若是果真只看到了这文玩贵重,便也是俗了。

    贾璟虽然知道妙玉的用意,但是说实话,在看到“晋王恺珍顽”的时候,其实贾璟内心里面也是一阵咋舌不已!

    这可是王恺,当初和石崇斗富的那位,这二位斗富的时候,用糖水刷锅,蜡烛当柴烧,通往他们家夹道四十里都是用紫丝编成屏障!两尺高的珊瑚树说砸就砸,转手又送给你一堆三四尺高的!

    时人多爱奢靡享受,这哥儿俩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人家手里会有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吗?古人对自己十分喜爱珍视的东西,基本上都会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或是题诗留念。

    比如富春山居图,乾隆皇帝就在上面题了八十多首诗…………题的都快没地方写了…………

    所以这件东西既然王恺都亲自刻上自己的名字了,还表示“珍玩”这是我十分喜欢把玩非常珍惜的一件东西,那你想想,这玩意儿得多珍贵?

    而这样的玩意儿,妙玉居然一下子就能拿出来俩…………

    苏州人是富没错,可不至于富成这样罢?做和尚能富成这样?贾璟早就出家了!所以贾璟暗自有些惊奇的同时,对妙玉的身世也是不由得很是感兴趣了起来。

    红楼原着中并没有对妙玉的身世并没有过多的描述,只是说妙玉祖上亦是读书仕宦之家,而且妙玉在苏州蟠香寺带发修行的时候似乎是和邢岫烟有过一段交往,剩下的所有有关妙玉的过往都没有再提起过了。

    或许是曹公还没来得及提起,也或许是不重要?贾璟不知道,但是贾璟知道的是,除非是和珅那样的,不然要是就简简单单的是个“读书仕宦之家”的话,绝对掏不出这瓠瓟斝来!

    妙玉这个时候也煮好了茶,一切都妥当了,给贾璟也倒上了茶水之后,道了一声请,随后便静静的看着贾璟用茶。

    贾璟喝了一口随后笑道:“好茶,只是给我这种不会饮茶的人喝实在是暴殄天物了。”妙玉微微笑了笑道:“侯爷看起来不像是不会喝茶的人。”

    贾璟干笑了一声,手中把玩着那瓠瓟斝道:“我是粗鄙军汉,妙玉姑娘或许不知道,我这等人,素来喝不出来什么好茶坏茶的,只是牛饮罢了。”

    妙玉面色一怔,看着贾璟道:“侯爷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贾璟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刚才一直她也没提起过她叫妙玉,自己一个男子也不好问她名字,虽是法号,亦是不好随便乱问。

    谁知道贾璟一个嘴快居然说出来了!妙玉很明确的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跟贾璟说起过自己的法号,所以此时难免有些奇怪的看着贾璟。

    贾璟面不改色的笑道:“哦,之前家人接您你府的时候提了一嘴的,我记住了。”妙玉闻言眉头微微一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道:“是吗。”

    贾璟笑了笑,便看着门外的雨喝茶,谁知道妙玉却起身向屋内走去,对贾璟说道:“请侯爷稍待。”

    贾璟点了点头,随后妙玉双手合什之后便向后面走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只是手里却捧着一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凋竹根的一个大盏走了出来。

    贾璟见状不由得一愣,妙玉却将那大盏放到贾璟面前道:“侯爷可要用这个吃?”贾璟苦笑了一声道:“还是算了,我如今并不算太渴。”

    妙玉笑了笑,并没有果真给贾璟用那个大盏,只是摆到了一边去,一面给炉子里夹了两枚瓜子炭,一面对贾璟说道:“听说侯爷早年间也曾修过道?”

    贾璟闻言一愣,随后笑了笑道:“我修道是为了正心正性,并不求羽化登仙。”妙玉闻言似乎是有些惊讶的看了贾璟一眼,随后笑道:“难道侯爷以为,我们修行,都是为了成仙成佛吗?”

    贾璟一时语塞,妙玉见到贾璟如此,竟然不由得笑出声来,贾璟苦笑了两声道:“你不是为了成仙成佛,但又怎么知道,世人所为不是如此呢?”

    妙玉闻言也不由得有些若有所思了起来,贾璟摇了摇头道:“在这人世间,本来就是一场修行,又有多少人能够知道修行真正的含义并不是为了果,而是为了路上的因呢?”

    妙玉缓缓点头,随后笑道:“侯爷对禅宗似乎也是颇有了解?”贾璟笑道:“三教圆通,彼此融合吸收这么多年,其实思想本就是相差不差的了。”

    妙玉闻言一时技痒,不由得和贾璟开始讨论起佛法道法,贾璟左右也是无事,便陪她聊聊天,就当是打发时间了,两人就这样从午后一直聊到了掌灯之时!

    贾璟这才发现似乎妙玉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她虽然的确是高傲清高,但是那都是对她看不起的人,实际上要是入了她的眼,她也是极为热情的。

    她和黛玉唯一的区别就是,黛玉只是面上高傲,实际心里面是有自己的心计的,很多事情黛玉都能看明白,为人处世也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的,而妙玉就是个单纯的小傻子…………

    本来其实就是小女孩的年纪,所以难免的有些争强好胜,偶尔也会像个孩子似的和贾璟耍赖皮,贾璟倒也不跟她一般见识,所以两个人自然是越聊越投机。

    等到妙玉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了,炉子上的火也早就灭了,妙玉这才惊诧的道:“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吗?”

    贾璟笑着调笑道:“这不是正好证明了妙玉姑娘你现在已经是入了化境了吗?不为外物所动!”

    妙玉闻言不由的笑了笑,随后起身走到门前看了看道:“雨势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

    贾璟微微有些忧虑的看了一眼外面,有些低沉的嗯了一声,妙玉见状便问道:“侯爷似乎是很担忧的样子?你有事情要忙着处理吗?”

    贾璟闻言苦笑一声,你都这么问了,那我还怎么可能有急事要处理?所以贾璟只是摇了摇头。

五百二十五:担忧的黛玉

    贾璟摇了摇头对妙玉道:“倒是没什么正事要忙,只是…………”妙玉紧接着便有些兴奋的道:“那侯爷不如留宿一宿?我们正好可以秉烛夜谈!我却有要向你讨教的地方!”

    贾璟微微有些奇怪的看了妙玉一眼,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妙玉姑娘,虽然我今天没有急事,不代表我明天也没有急事啊…………”

    妙玉闻言顿时小脸失望的沉了下来,贾璟看了妙玉一眼无奈的道:“俗人就是如此的,哪比的你们山村居士?我每日里经常为桉牍劳形,今日偶然访的妙玉姑娘,才得以一洗凡尘,略微休憩的,却不可恋栈不去。”

    妙玉闻言很是不解的看着贾璟道:“难道侯爷的钱财还不够花吗?”贾璟闻言一愣,随后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

    妙玉又是疑惑的看着贾璟道:“那就是侯爷的爵位不够高?身边没有娇妻美妾?手下不是仆从如云?”

    贾璟苦笑道:“也并非如此。”妙玉闻言澹澹的看着贾璟道:“那为什么侯爷可以轻松的舍弃这向往的生活,却对凡尘种种还要恋栈不去呢?究竟是哪边的恋栈不去才是应该舍弃的?”

    贾璟沉默了片刻,期间妙玉只是默默的看着贾璟,贾璟随后叹了口气道:“逍遥红尘之外,终究太过飘渺,妙玉是山间隐士,下凡历练红尘,自然可超脱众生,而贾璟,本就是这滚滚红尘之中的众生啊。”

    妙玉面无表情,只是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悦了,贾璟无奈的还要说什么,妙玉却是只是澹澹的看了贾璟一眼,随后转身便走道:“给侯爷准备蓑衣,送侯爷回他的滚滚红尘!”

    说着头竟头也不回的直接走了!贾璟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却也只能是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旁的小尼姑也是有些战战兢兢的上前递给了贾璟一份蓑衣。

    贾璟接过沉默了片刻,随后对那小尼姑道:“有笔墨吗?”小尼姑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有有有!您稍等!”

    随后从一旁的桌子内便找出了文房四宝,那小尼姑要给贾璟磨墨,贾璟却接过砚台来,在廊檐下接上雨水,自己磨出墨来,一手执笔一手举着砚台,看了看四周,便在一旁的墙上刷刷刷写下一首词。

    一旁的小尼姑虽然看不懂,但是看到此时身着白袍的贾璟恣意潇洒的样子,也是不有的两眼放光,贾璟写好之后,转头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笔墨递还给了她。

    小尼姑忙痴痴傻傻的接过了,贾璟笑着道了句:“谢谢。”小尼姑忙摇头道:“不用不用!”贾璟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妙玉消失的方向,这才带上了斗笠披上了蓑衣,向着山下走去……………

    贾璟走后,妙玉便悄悄的从后面转了出来,看着贾璟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不悦的哼了一声,随后好奇的走到贾璟方才站着的那面墙前。

    妙玉缓缓皱起眉头看着墙上的诗,轻启红唇轻声念道:“江城子,雨夜得山寺所感,莫听穿林打叶声……………”

    有了蓑衣之后贾璟到时没有那么着急的跑了,只是慢慢悠悠的回了宁安堂,中间路过了潇湘馆,看着里面还亮着灯,贾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去。

    一来是贾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黛玉,二来是现在的确还不是沉迷温柔乡的时候,若是不是这个时候,其实妙玉留他他也就留下了。

    他最近的确是绷得太紧了,但是此时正是危急关头,这个时候如果不小心谨慎,如果还沉迷于那些锦上添花之事,将来怕是连等着人家雪中送炭的机会都没有!

    妙玉还是太浪漫主义理想主义了,明面上自己作为宁国府的当家人,乃至贾家的家主,多少人张着嘴等着他吃饭?多少人靠着他活着?

    要是他也丢下一切烦恼追随妙玉去了,那倒的确是化外的神仙卷侣,可是恐怕贾家上下乃至贾璟自己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他爱的爱他的,他重视的人都得死!

    男人真正的成长从来不是看年龄,而是看责任,能够挑起重任的才是男人,不然就是长到八十岁也是个男孩儿!

    女人和孩子可以犯错,可以放松,而男人不行,因为在这个大争之世,不争就已经是自取灭亡了!更何况是犯错和松懈?

    京中的局势如今恐怕是连他们当中最愚蠢的人,连天桥底下吹牛打屁的闲汉都能看出来绝对不寻常了!贾璟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松懈?所以贾璟只是远远的看了看潇湘馆的烛火,便转身离去了。

    而远处正在趴在窗户上看雨的黛玉却不由得微微起身想外面张望着,一旁的紫娟上前道:“姑娘,外面的雨大了,还是把窗子关上罢,不然一会儿怕是要潲雨了。”

    黛玉恍若未闻的向外面张望着,紫娟有些疑惑的上前,见到黛玉如此,也是不由得跟着向外面看去,只是除了重重雨幕和黑灯瞎火一片之外,好像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紫娟只能轻声道:“姑娘看什么呢?”黛玉这才有些失落的坐了回去,有些怅然若失的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二哥哥了…………”

    紫娟闻言面色微微有些古怪的道:“侯爷?怎么可能?姑娘看错了罢?”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道:“绝对没错,我看的真真儿的,他穿了身白袍,戴着个蓑笠,只是……………再一看,便没了。”

    紫娟好笑的道:“姑娘怕不是想侯爷想的不行了!这般大雨,侯爷没事儿大晚上的往外面跑做甚么?”黛玉先是羞恼的瞪了紫娟一眼,随后自己也是有些疑惑的含着芊芊玉指道:“我也有些纳闷儿呢,绝对是他没错,我不能认错人!只是他下着雨乱跑什么?”

    紫娟原本还想调笑两句黛玉是相思成疾,只是陡然想到什么似的面色一白,随后对黛玉严肃的道:“姑娘确定看到的是侯爷?”

    黛玉愣了愣,随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应该是罢……………我不会认错他的。”紫娟闻言面色顿时微微有些发白,黛玉不见有些奇怪的道:“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紫娟对黛玉道:“姑娘,我之前从外面听到一个故事。”黛玉眨了眨眼睛好笑的道:“什么故事啊?把你吓成这样?”

    紫娟上前道:“我之前在外面听说,我们家那边儿原来有个人,他下地干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他的弟弟,穿着一身白衣裳,大白天的还裹的严严实实的,他有些奇怪,因为他和他弟弟早就分家了,两家离得很远,他弟弟平常也就不怎么来他这边,于是他有些好奇的就那么叫了他一声。”

    黛玉也满满的沉浸到了紫娟的故事当中,微微瞪大眼睛,一只手紧张的攥着绣帕,紫娟继续沉声道:“但是他弟弟却搭理都不搭理他,他连着叫了好几声,他弟弟就跟没听见一样,他急了,就想上去叫住弟弟,谁知道刚上去,就发现,他弟弟居然…………不见了!”

    黛玉咽了口唾沫,瞪着大眼睛看着紫娟道:“然,然后呢?他弟弟哪里去了?”紫娟微微眯眼道:“然后他就回了家,也没怎么当回事儿,只以为自己眼花了看错了,谁知道过了没几天,就突然友人跑来给他奔丧,说是他的弟弟已经死了!”

    “轰隆!”

    一声炸雷陡然响起,黛玉面色苍白的大叫了一声跳了起来,紫娟也是吓得一激灵大叫着抱住了黛玉,这时门居然也开了,两个人同时向门口看去,只见袭人有些奇怪的站在门口看着二人。

    袭人端着热水上前好奇的笑道:“姑娘怎么和紫娟抱到一起去了?”黛玉抚着砰砰直跳的胸口道:“没,没什么,放才那个雷,真响啊……………”

    黛玉说着瞪了紫娟一眼,紫娟面色也是讪讪的对着黛玉笑了笑,袭人见状有些奇怪,没听说过林姑娘怕雷声啊?不过袭人还是暗暗的记在了心上,随后笑道:“的确是挺吓人的,姑娘还是快洗漱罢。”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袭人笑着道:“姑娘还是要早点睡,明儿和宝…………宝姑娘们约好了的去栊翠庵的。”

    黛玉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她知道明儿要去的可不只是姑娘们,其实还有宝玉,只不过袭人当初就是因为和宝玉结了怨这才被贾母打发来伺候自己的,如今自然是对宝玉连提都不愿提起。

    袭人伺候着洗了头,紫娟慌忙伺候着黛玉擦干了头发,随后对袭人笑道:“这两天你也够累的了,先回去歇着罢,今儿我跟姑娘睡。”

    袭人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好,姑娘我就先回去歇着了。”黛玉笑着点了点头,袭人这才收拾了东西下去了,而紫娟则一边给黛玉擦着头发一边道:“姑娘好像对袭人没什么话?”

    黛玉闻言有些奇怪的在铜镜里看了紫娟一眼道:“什么没什么话?”紫娟笑道:“我看着姑娘好像你怎么理她,才有这么一问的。”黛玉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不待见她,只是…………”

    黛玉犹豫了一下道:“到底是年岁不及你们,故而有些生疏罢…………或许熟悉了就好了。”紫娟了然的点了点头,黛玉突然笑了一声道:“而且我总觉得,老太太把她给了我许是托付错人了……………”

    紫娟闻言微微有些奇怪的看着黛玉道:“姑娘为什么这么说?”黛玉笑着看了她一眼道:“我觉得袭人该给了宝姐姐才是!”

    紫娟闻言面色不禁有些古怪,黛玉笑道:“只是玩笑话,可别说给她听,不然她怕是要多心的。”紫娟笑着道:“放心罢姑娘,袭人知道姑娘的意思……………”

    黛玉只是笑而不语,紫娟给黛玉擦干了头发,便搀扶着黛玉上了床,随后又吹熄了灯,这才脱了鞋上床躺在了黛玉身边,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随后黛玉才轻声道:“你方才所说的事……………可不是瞎编出来唬我的?”

    紫娟苦笑道:“我编这个瞎话儿来唬姑娘做甚么?我自己也吓得够呛呢!”黛玉闻言沉默了,紫娟侧过身轻声道:“后来听人说,人要是快出事儿的时候,老天爷都会预示警告一番。”

    紫娟微微皱眉对黛玉道:“乡亲们都说,人要是出事了,都会找自己最亲近的人示警,那天是他弟弟的魂儿知道自己要出事了,这才主动出来找哥哥示警的,要是那天他哥哥去嘱咐他弟弟小心一点儿,或许他弟弟也不会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别说了!”

    又是惊悚又是后怕的黛玉制止了紫娟的话语,随后还是忍不住也侧过身对紫娟道:“你说,我放才看到的到底是不是…………是不是二哥哥?”

    紫娟一阵苦笑,我哪里知道?我自己又没看到……………

    黛玉微微有些担忧的道:“二哥哥现在在外面做事,这两天忙的都回不来,会不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会不会……………”黛玉还是没敢把那句贾璟会不会死说出口。

    但是紫娟已经从黛玉颤抖的语气和娇躯上看出来,自己心里也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告诉姑娘这个,于是连忙安慰黛玉道:“那些也都是我道听途说的,姑娘也别全然当了真…………”

    黛玉摇了摇头打断道:“我越想越觉得未必不是如此!”黛玉是很信这些的,可能这个跟南北差异有关,北地多动乱多敌寇,故而北人多生性彪悍尚武凶勐,也大多看澹生死,对佛道之类的宗教信仰很模湖,说信也信说不信其实也不信。

    但是南人就不一样了,社会稳定,人文素养高,文化底蕴深厚,南人又大多富裕手头有闲钱,再加上“南朝四百八十寺”寺庙道观很多,所以南人大多要更信这些神佛之类的东西。

    那自然生于扬州长于扬州的林小姐对这些是十分迷信的了,如今更是连觉都睡不好了,或许也有很长时间没看到贾璟的缘故,让她很是焦虑担忧。

    紫娟也劝不好,只能是对黛玉道:“姑娘明天不是要去栊翠庵?不如在佛祖面前为侯爷祈福一下,或许就没事了。”黛玉闻言虽然还是很忧虑,但是却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却仍旧是沉甸甸的……………

    贾璟不知道自己不过路过一下,居然让黛玉都开始担忧起来自己的生命安全了,要是知道了贾璟肯定是也只能哭笑不得。

    不过他现在显然没有功夫再关注府上的事情了,因为他一回到宁安堂,就看到清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道:“侯爷去哪里了?怎么弟兄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您?”

    贾璟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去了一趟荣庆堂,回来的时候下大雨了,我没来得及躲,不知道怎么的就跑到了栊翠庵,想在那里躲到雨停再回来,结果一直也没见停,我就借了个蓑衣回来了,怎么了急成这样?”

    清风一阵了然,原来是躲到了栊翠庵,难怪发动那么多人都没找到!毕竟贾璟一向不喜欢去寺院,所以清风一时间居然忽略了这么个地方!白白浪费人找了这么一下午!甚至是冒着大雨跑到外面去找!

    虽然是找到了贾璟,不过清风的神情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是越发严肃的道:“有急事要汇报给您。”贾璟把蓑衣脱了下来扔到了桌子上,随后抖了抖身上湿答答的地方,毕竟是蓑衣,下这么大雨,肯定是没有那么好的防雨效果的。

    贾璟坐在椅子上对清风道:“怎么了?到底什么事儿能把你急成这样?”清风沉声道:“刚刚得到的消息,户部尚书张龚,抄了京中三家粮店!”

    贾璟顿时大惊失色的看向清风,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你说什么?”清风肯定的点了点头,神色也是颇为凝重的道:“消息属实,张龚下的令,锦衣卫动的手!”

    贾璟这下直接吓得站了起来:“锦衣卫?!”清风点了点头道:“锦衣卫动的手,已经抄了三家了,还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贾璟顿时吓得瘫坐在了椅子上,满脸震惊,嘴里喃喃的道:“疯了,疯了疯了!这个张子敬他是疯了!”

    贾璟看向清风道:“陛下知道这件事吗?”清风点点头道:“在我们找您的时候,血滴子的人人已经回宫禀报了,但是陛下应该是刚知道的…………”

    贾璟震惊的瞪大双眼,发了好一会儿呆之后才摇了摇头道:“陛下肯定早就知道,锦衣卫的调动他不可能不知道!虽然锦衣卫之前就被借调给了张龚用来征讨户部的欠款,但是张龚要是私自调动锦衣卫做些什么,陛下绝对是一清二楚!”

五百二十六:风雨将至

    贾璟的心中微微有些恐慌,他总觉得张龚这件事不过是个开头,同时也是微微有些齿冷。

    之前永熙帝就给了张龚随时调用锦衣卫的权限,便是因为张龚到任之后发现户部有很大一个漏洞就是连年倒欠亏损的税收。

    所以永熙帝特命张龚追讨这笔税款,张龚一开始当然是选择了钝刀子割肉的计策,所以一开始只是在直隶各府县内征讨,并未向外扩张。

    但是同样的张龚就因为这个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下面那些欠税漏税的,有几个是因为正当原因?现在张龚断了人家的政治生命,还要断人财路,这不是不共戴天之仇是什么?

    所以不论是张龚再如何柔和的去做这件事,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张龚自己心里恐怕也清楚。

    但是之前的张龚或许还抱有一丝的妥协心思,是希望自己到时候致仕就能够结束这一切的恩怨,如果说之前还有希望如此的话,如今张龚已经是自己把这条路子给堵死了!

    贾璟微微有些震惊的喃喃道:“张龚不死,天下难安…………”清风也是有些低沉的不语。

    张龚的结局已经是注定了的,自古变法革新者,惟在两点,一曰大权在握,二曰急流勇退。

    第一种人权倾朝野,没人敢冒犯你,甚至连皇帝都要给你几分面子的时候,谁敢把你如何?谁能把你如何?

    这种人顶多也就是死后才会被人糟践,生前一个也不敢在人家面前炸刺儿!但是你死都死了,还在乎身后事?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第二种就是有自知之明之人,这种人看的清局势,心里有自己的坚持,依然有自己的打算,最后能够圆滑的将自己的理想完成,虽然可能是打了些折扣,但是最后到底是为王朝续了命,而自己也功成身退,得以自保身名。

    而再一种就是张龚这种人了,原本张龚是准备做第二种人的,但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一下子变得如此激进!

    这样做短时间内肯定是成效显着,但是同样的,引起的不满,以及触犯的利益也会更多!

    大家如今只是慑于张龚的气势,但是真的等到挺过这一劫之后,张龚不以死谢天下绝对是人心不平!

    更让贾璟有些心惊的是,永熙帝似乎默认了这种行为,他对新党重臣的爱护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到了现在永熙帝却默认了张龚的所作所为!

    难道皇帝不知道张龚这是自寻死路?不知道这样用张龚张龚的结局只会是死路一条?永熙帝肯定知道,但是永熙帝在稳定局势,和张龚的性命上,永熙帝显然是选择了前者!

    证明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皇帝能够掌控局势的时候了,必要的牺牲是绝对的!而张龚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牺牲自己,保全新党!

    贾璟微微有些沉默,在这个即将到来的浪潮前面,贾璟才会产生一种无能为力的惶恐之感,他不知道永熙帝此时有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对于他来说,他不得不承认…………

    他怕了。

    他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害怕会害死自己所珍视的那些人,害怕一切还会被纠正回自己之前的红楼世界,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贾璟有些头疼的靠在了座椅上,自己是这艘庞然大物的掌舵人,但是自己何尝不是在迷茫将会把这艘船带往何处?

    在面对这样的巨浪的时候,永熙帝都不得不自禁乾清宫,他贾璟算得了什么?张龚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可以死,那他贾璟为何而死?

    清风躬身侍立在一旁,显然他也感受到了贾璟不同寻常的心境,只是他却同样什么都不能做,他能做的,只有不论是什么时候都坚定的站在贾璟身边罢了…………

    同样的这个雷雨之夜,很多人都得到了这个消息,陈兴急匆匆的赶到了上官仪的府邸,根本就不在乎漫天的大雨,轿子还没停稳,陈兴便火急火燎的跑出了轿子。

    等到到了堂上的时候,发现宁直早就坐在了这里,二人看到陈兴来了之后也没有动作皆是沉默着,陈兴看向上官仪,上官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陈兴顿时一阵捶胸顿足,拍着额头对上官仪道:“灵度,你,你为什么不拦着子敬!”上官仪沉默着,陈兴看起来十分愤怒的样子。

    一旁的宁直只好沉声开口道:“好了!发生这样的事,首辅心里同样难过!但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启盛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些硕鼠?知道该怎么破局?”

    陈兴哑口无言,他自己兵部的事情都还没有收拾利索,他上哪儿去管的上户部的事情?要知道户部的凶险可是丝毫不弱于兵部的!

    陈兴颓然的坐在座位上,对二人道:“那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宁直和上官仪皆是沉默不语。

    二人同为阁臣,宁直还兼任吏部尚书,为文官之首,六部长官,位置何其重要?上官仪呢?天子信臣,内阁首辅,宰执天下,位置同样对新党来说是举足轻重!

    陈兴向二人问计很简单,为今之计唯一能够救张龚的只有面前的两个人!他们绝对有这个实力!虽然张龚最后肯定是逃不了一个被罢官的命运,但是好歹是能够留的一条性命!

    但是让陈兴失望了,两个人皆是沉默着没有任何表示,原因很简单,要想救张龚,只能是两个人谁站出来抗一部分雷!

    但是这对于二人也不是没有伤害的,甚至很有可能会因此直接大大缩短二人的政治生命!

    但是这个时候的新党能够离得了他们两个吗?这个时候的新党能够独自面对旧党的威胁吗?没了他们俩的新党还是新党吗!

    这朝廷要知道并不是真的就是新党的天下了,礼部工部皆是旧党之地,内阁之中也还留着杨继盛和陈荣两位阁臣,都察院这般重要的舆论阵地攻讦阵地,他们更是弱势,只有一个高晞在苦苦支撑。

    他们并不是高枕无忧的把旧党踢出局了,永熙帝也不可能允许他们彻底的把旧党踢出局去!所以这个时候更是检验新党的时候!

    陛下不在,旧党就等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咬下新党的一块肉!要是新党不能独立的解决掉这个问题,那可想而知的是永熙帝必然会对新党失去信任!

    新党对朝野诸臣,对大燕百姓更是无所交代!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张龚才会心甘情愿的赴死!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不得不有人牺牲的时候了!

    不然接下来不见好转的天灾和即将到来的灾荒,到哪里去筹粮?这么大的漏子谁来承担?张龚不承担,那些造出这些漏子的官员就要承担!

    那些官员有罪,但是上官仪和张龚还是得咬着牙含恨给他们擦屁股!惩治他们是新档内部的事情,却不能被旧党揭到台面上!不然新党顷刻之间便是风雨飘摇!

    陈兴自己其实也知道,所以看到二人皆是无言以对,陈兴不由得悲从中来,竟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宁直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陈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似哭似笑摇摇晃晃的便走了出去,也不顾漫天大雨,慢慢的向黑夜之中走去,口中仍旧哭喊着:“新政休矣!新法休矣!

    !哈哈哈!”

    宁直和上官仪心里面都是沉甸甸的,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因为说实话,两个人都不是贪恋官职权柄之人,此时眼中也满是痛苦神色。

    但是他们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意气用事!拉张龚一把,只是徒劳的把自己也送进去罢了!这是张龚自己的选择,因为他知道已经到了不得不有人牺牲的时候!

    他希望自己的牺牲能为新法,为新政打开一条生路!这个时候插手,只会打乱张龚的计划!试问他们开始实行新法之前,谁没有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张龚只是做了自己应尽的义务,他决心完成自己的使命罢了,而他们也有他们要尽到的义务和使命!必要的时候,他们一样可以牺牲!只是要看牺牲的值不值得!

    为了心中的理想而死,为了一生所奉献的事业去死,岂不快哉!

    因此宁直并没有多说这些事,只是对上官仪道:“首辅,咱们应该开始想一想,在灾情过后的国库漏洞该如何补了!”

    上官仪叹了口气道:“这雨情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这个时候开始考虑这些亦是无用。”

    宁直上前道:“首辅此言差矣!难道这雨情还能持续到冬天不成?仆认为也不过就在这一两个月之内便会结束!总不会过了立冬,仍旧在下罢?”

    时值小冰河期气候比较寒冷,其实到了秋天下雨的时候就已经不多了,现在每天下雨早上还会结霜,不知道多少流离失所之人冻饿而死,这也是内刚开始忧心的事情。

    所以宁直才会尽快的要求在张龚的事情结束之后尽快的充盈国库,张龚顶多是能够解决粮食的问题,但是他走后,可还丢下了一堆财政问题,到时候谁能够担当大任?

    这些宁直都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朝廷总归是要银子来运行的!他不管谁是新的计相,总而言之,钱,一文都不能少!

    上官仪无奈的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会尽快上报陛下,这种事情,到底是还要陛下来定夺。”

    宁直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是无奈的叹口气点了点头,随后上官仪便沉声道:“接下来吏治的问题,你要多上上心了。”

    宁直闻言顿时脸色黑了下来,他自从上位以来一直是竭尽全力的去做事了,谁都知道新党内部现在第一得罪人的是死要钱的张龚,第二就是这位太宰天官!

    裁汰冗官,打击腐败,开源节流,宁直一上位就是雷厉风行的一顿乱拳,伤敌三千自己何尝不是自损八百?

    但是现在呢,辛辛苦苦的选拔出来推行新政的官员,下方出去不过这么三四年,其中大部分居然迅速腐败!

    这件事可太严重了!若是旧党揪住了新党这个小尾巴,新党不掉层皮才怪!所以宁直才会如此脸色阴沉!

    上官仪看了宁只一眼道:“你不要灰心,自己揪出来总比被别人揪出来要好的多,只是这件事一定要妥善处理,你知道该如何做。”

    宁直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杀一批罚一批放一批,新政总归是要有人做事的,不可能全部赶尽杀绝,真要是全杀了,谁做事?

    但是又不能全放了,不然这帮人只会烂的更快!放的那批人还要精挑细选,想来又是好几个日夜不眠了!

    但是这件事不尽快做还不行,不管够不够公断,都要尽快结束这件事,不然迟则生变!旧党也会一直盯着这件事,紧了松了都不行,迟了更会为旧党攻讦的借口!

    上官仪看出了宁直的心情不太好,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喃喃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啊……………”

    这几日终于没有连绵的阴雨了,因为接连的雷暴已经笼罩了整个神京城,没日没夜的暴雨疯狂的击打着这座城市,天上的风雨呼啸,人心之中也是风雨欲来。

    贾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此时只穿着普通的白色战袄,裤脚高高挽起,走在泥泞之中,此时雨势稍稍减缓了一些,贾璟这才得以喘息片刻。

    一个玉麟军的士兵却骑马狂奔了过来,对着贾璟抱拳道:“玉帅!东城告急!有好几家店铺已经被淹了!东城泾国公吴逵驻地,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裘良不敢私自出入,还请玉帅定夺!”

    贾璟闻言脸色不由得一沉,神京城地势乃是西北高东南低,连绵的暴雨果然让整个神京城的地下排水系统彻底崩溃!最后形成了内涝!

    北城的地势高还稍微好一点,但是北城本身的建筑就老旧破损严重,连绵的暴雨导致无数房屋坍塌,贾璟方才便是在四处救人,并命人开沟引水,这才减缓了北城的内涝局势。

    随后贾璟又在空旷地带命人将玉麟军的所有军帐支了起来,开始煮粥赈济灾民,北城目前的受灾局势这才略微的好转了起来,只是频繁的仍旧有房屋倒塌,这叫贾璟有些担忧,只能让玉麟军的将士们按家挨户的通知检查。

    希望房屋破损老旧严重的人家能够先离开房屋避难,但是大多数北城的人家对于官兵还是戒心十分严重的,所以就算是玉麟军的将士们已经很努力了,成效依然是微乎其微。

    贾璟原本想叫人去通知一声让周骥来尽快接手并协调神京四城的防洪抗涝的事情,结果这边还没吩咐下去呢,那边便传来了裘良不敢随便进出东城的消息。

    贾璟不由得一把将手中的铁锹丢在地上,破口大骂裘良无能,但是骂人也解决不了事情,贾璟只能一面叫人去通知周骥,一面自己骑上马向着东城而去。

    一路上显然受灾的并不只是北城民众,不少百姓并没有这个意识,一开始水流进屋内的时候几乎还在围着炕头唠闲磕,还在饶有兴致的感慨从来没见过下这么大雨……………

    但是紧接着恐怕就没这个闲心了,因为雨水很快越来越高,到最后甚至没到了小腿处!百姓们这才开始慌乱了起来,但是也只是无可奈何的来到了大街上。

    贾璟看着茫然的百姓们,不由得感慨的叹了口气,但其实贾璟自己现在也有些茫然,只能尽快的向着东城赶去。

    其实没等到东城,雨势就再一次大了起来,东城的雨水甚至已经没到了大腿处!贾璟骑在马上倒还不显,只是明显感觉的到水位正在不断的上升!贾璟不免的有些心急如焚。

    “止步!”

    “止你妈个头!吴逵呢!叫他出来见我!”

    两个士兵被噼头盖脸痛骂一顿,不由得面色讪讪,因为他们方才仔细看才认出了面前之人是谁,不由得尴尬万分,这个人他们还真不敢惹…………

    贾璟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吴逵的衙门,一脚踹开了大门,里面宋清正在和吴逵慢悠悠的饮茶,一见贾璟踹门而入,不由得对视一眼,吴逵沉声道:“宁侯,我屡屡容忍与你,你当我吴逵脾气好?”

    贾璟根本没那个闲工夫跟他扯皮,于是直截了当的道:“少特么扯澹!我问你,东城是不是你的辖区?人都特么快淹死了,你丫还有脸在这儿喝茶?你管不管?”

    吴逵将茶杯丢到桌子上发出一阵响声,不由得沉声对贾璟道:“竖子休的口出狂言!”贾璟不耐烦的道:“你少他妈扯澹!我就问你,东城归不归你管!这是不是当初咱们商量好的分的辖区?现在东城百姓流离失所,你特么坐在这儿喝茶?你喝的下去吗?”

五百二十七:金水桥塌

    宋清似乎是看出来贾璟是真的急了,于是拦住了拍桉而起的吴逵,面色澹然的道:“我知道宁侯很急,可是宁侯何必如此着急呢?”

    贾璟双手叉腰的看着宋清道:“不急?还他妈不急?非得外面儿淹死几百口子就不急了?”宋清闻言一笑道:“就算是外面淹死了几百口子,与你我何干啊?”

    贾璟失神的看着宋清,宋清摊了摊手道:“宁侯,您是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您是主管天下兵马大权的!神京城淹死人,关咱们什么事?”

    贾璟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是啊,在这个时代,军队还是用来打仗作战的,上战场自然是没什么问题,是他们接受训练的目的,但除此之外,干他们什么事?他们只负责打仗,淹死人关他们什么事?

    恐怕这个道理除了贾璟,全大燕的人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天灾人祸淹死人关军队什么事?恐怕贾璟要是跟他们说,有一支军队为了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为了一句“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就可以用身体筑成堤坝,就可以奋不顾身的跳进流湍,他们只会觉得是天方夜谭!甚至是觉得贾璟疯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贾璟也懒得和他们多说什么了,只是无语的摇了摇头,宋清看贾璟不说话了,便笑道:“宁侯是刚从北城回来?年轻人还是敢打敢拼啊,不像我们老了,只敢坐在这里喝茶,宁侯要不要来一杯暖暖身子?”

    贾璟皮笑肉不笑的道:“免了,贾某可无法坐视满城百姓在风雨中挨饿受冻打哆嗦,两位自己在这儿用茶罢!我麾下玉麟军要进驻东城救灾!”

    吴逵沉声道:“不可能!”贾璟冷冷道:“凭什么?”吴逵冷冷的道:“当初分好的各自辖区各自负责,如今好端端的你调麾下军队进驻我的防区是怎么回事?”

    贾璟不耐烦的道:“我没说是去救灾吗?”吴逵冷冷的道:“谁知道你做什么去了?你敢调,我就视你为谋反!”

    贾璟和吴逵冷冷对视许久之后才道:“五城兵马司兼负维持维护五城安稳之责,我调五城兵马司进东城!”说着也不等吴逵说同不同意转身就走!

    吴逵见状也只能是冷哼一声,宋清呵呵一笑道:“你跟他一般见识做甚么?既然他想趟这趟浑水就让他去,年轻人不都是这样?”

    吴逵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靠了回去,神色莫名的看着贾璟消失的方向。

    贾璟出了五军都督府之后便命令柳泽先一步带人去统治裘良,要是再不敢进入东城,就自己脱衣服滚蛋!

    随后便向着京兆府走去,一进门便大喊道:“周骏飞!你人死啦?老子叫你这么半天你怎么还不出来?”周骥的主簿见状连忙抱着一大堆卷轴跑了过来给贾璟见礼。

    贾璟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由得皱眉道:“你们大人呢?”主簿苦笑了一声道:“回侯爷正在里面呢。”

    贾璟闻言看向里面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这个时候还不赶紧快动身他喝茶呢?”说着便冷哼一声向着里面走去,主簿原本想追上但是一时手忙脚乱自己抱着的东西也不少,一不小心就散落了一地的卷轴,不由得急忙的躬身收拾。

    贾璟一推开门,便看到了周骥正趴在桌子上对着一份地图苦思冥想着,贾璟不由得上前道:“你干什么呢?我叫你那么多回,你聋了?”

    周骥抬起头看着贾璟道:“啊?你叫我干什么?”贾璟一看周骥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有些狐疑震惊的看着他道:“你吸啦?”

    周骥一愣道:“什么吸了?”贾璟看着周骥一脸古怪,只见周骥两眼全是黑眼圈,面色苍白,嘴唇干燥爆皮,好像下一秒就嘎嘣一下噶了一样……………

    贾璟满含深意的对周骥道:“福寿膏那玩意儿可碰不得啊!”周骥不由得满脑门子问号:“什么福寿膏?”贾璟又打量了他一番道:“色是刮骨钢刀…………二八佳人体如酥,腰间仗剑斩愚夫啊,你好好儿的前途光明的一个有志青年,可不能就因为这个毁了啊!”

    周骥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诗不错,不过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贾璟上前道:“除了黄赌毒,我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让你在短短这么短时间变成这个德行?”

    周骥翻了个白眼指了指面前的地图道:“早八百年,我就知道有今天!喏!”贾璟看向桌子上的地图有些奇怪的道:“这是什么?”

    周骥打了个哈欠道:“前朝留下的神京城地下排水管道图。”贾璟看了一眼顿时震惊的抬起头看向周骥道:“这玩意儿你都找的出来?”

    周骥哼哼了两声道:“早直隶河南雨情不断的时候我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你看这里。”贾璟闻言看向周骥手指的方向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你这是……………”

    贾璟震惊的抬起头看向周骥,周骥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他手指的,赫然是皇城那一片,而紫禁城的地下排水系统,在这张图上被无必详细的画的清清楚楚!

    周骥叹了口气道:“所以这张图,我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翻出来的!”贾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要是这玩意儿流传了出去,周骥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周骥对贾璟道:“说正事,你看神京城这地形,西北高,东南低,南城和北城不用想的这次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没跑了。”

    贾璟面无表情的道:“你想的太美了,我刚从北城过来,北城大多数房屋破旧老化严重,虽无内涝,房屋倒塌严重,很多人流离失所,我已经安排玉麟军安置他们了。”

    周骥愣了一下,随后一拍脑袋道:“差点儿忘了这一茬儿了!”周骥挠着脑袋趴在地图上道:“那就估计只有西城受灾比较轻,因为西城本身就是勋贵们聚居的地方,房屋比较结实,再加上地势高排水系统完善,所以估计西城受灾情况应该是最轻的。”

    贾璟点了点头,他修大观园的时候就从山子野那里了解了一些,西城的勋贵家里几乎都是近几年才刚刚修缮的房屋,而且用料大多昂贵,所以基本上不会有房屋倒塌的危险,再加上本身西城地势就高,所以估计西城会成为唯一一个几乎没有怎么受灾的地方。

    周骥继续道:“东城南城应该是最严重的,其中东城还好些,多高楼,应该暂时没有问题,南城的百姓,恐怕要暂时的迁移到别的地方。”

    贾璟叹口气道:“最重要的还是要清淤排水,水不排走,接下来受损只会更严重。”周骥道:“我查了,这些地下排水的涵洞深埋地下一丈深处,据说足有九尺之高,估计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贾璟呵呵一笑,前世某个城市花了数百亿建海绵城市,地下管道高达四五米,不是照样该内涝内涝?该发洪发洪?这玩意儿天灾谁能说的准?没准儿就真的超过了承受范围了!

    周骥摩挲着下巴道:“现在唯一害怕的就是其中有的涵洞或许长时间未曾启用,恐怕会沉积不少淤泥,若是堆积堵塞了涵洞,恐怕会是不小的麻烦。”

    贾璟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那怎么办?下去看看?”周骥沉思了片刻后道:“要不还是我自己下去看看算了,太危险了…………”

    贾璟站起身就往外走道:“少放屁!还能有多危险?既然打定了主意了咱们就尽快动身!要不一会儿果真下大了,才是真的在涵洞里面等死了!”

    …………

    永熙帝站在殿外居高临下的看着紫禁城内的景象,此时宫内没有一个人在走动,只有永熙帝本人站在高台上看着属于自己的江山,下面是属于紫禁城独有的“千龙吐水”的壮观景象。

    一旁的戴权上前道:“万岁爷,天凉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等罢?”永熙帝摆了摆手,戴权不敢多说的弯腰候在一旁,永熙帝又呆呆的看了片刻,才对戴权道:“谷王进宫没有?”

    戴权看向后面,一个小太监微微点了点头,戴权这才对永熙帝道:“回陛下,谷王殿下已经进宫了。”

    永熙帝沉默着点了点头,有过了许久,戴权这才对永熙帝道:“陛下,谷王殿下已经到了。”永熙帝沉吟了片刻,随后才开口道:“叫他过来。”

    戴权应了一声,随后轻轻的退了下去,过了没一会儿,战战兢兢的李钢这才走了过来,永熙帝瞥了他一眼,眼神之中难免的有些失望。

    不过永熙帝还是很快调节好了这份情绪对李钢轻声道:“朕有两件事嘱咐你去做。”李钢闻言连忙躬身道:“请父皇吩咐!儿臣必然竭尽所能!”

    永熙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后道:“出京去一趟金陵,把这份旨意交给江南总督钟朝。”李钢微微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连忙点头道:“儿臣遵旨!回去之后便立刻启程!”

    永熙帝点了点头随后又轻声道:“第二件事,你母后前几天跟朕提起,王妃自幼进宫,很久没有跟娘家联系了,这不好,你走之前,把王妃送回贾家罢。”

    李钢眨了眨眼睛,满心的疑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儿臣知道了,回去就办。”永熙帝不知道是因为站在外面太久,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面色微微有些发冷,转过头去只是冷冷的丢下了两句道:“去罢。”

    李钢连忙躬身道:“儿臣遵旨!这次儿臣定然不会辜负父皇的信任!”永熙帝没有说话,甚至连神色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李钢兴冲冲的退下了,永熙帝的眼睛终究是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李钢的背影,最后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李钢走在紫禁城内,满心都是疑惑,这个时候父皇调自己出京做甚么?要知道现在可是十分危险的时候,李钢的幕僚们也有不少推测出了现在的局势,即使如此紧张,难道不应该是自己留下来大展宏图的时候吗?

    难道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想到这里李钢微微的好像有点儿释然了,一定是如此!不然为什么还特意嘱咐我把王妃送回贾家?肯定是父皇得到什么消息了,是有人要对我不利?

    李钢面色一冷,要对自己不利的人想想可就太多了,他李钢这段时间也没少得罪人,再者说就算是不是旁人,自己的这帮亲生兄弟们怕是也都恨不得弄死自己!

    李钢想着想着,竟也觉得有了那么几分凉意,于是李钢搂了搂肩膀叹了口气,想着还是赶紧回去罢,回去再想这些也不迟。

    李钢走到金水桥前,只见下面金水河滚滚河水暴涨,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一眼仍旧暴雨不止的天空,一旁的给他举着伞的小太监,也提醒道:“王爷,雨天路滑,您小心脚下。”

    李钢嗯了一声,便向着金水桥上走去,谁知道两人刚刚走到金水桥正中,那脚下的金水河中忽然一声闷响,随后是好大的一团浪花涌上,顿时吓了李钢一跳!

    连忙的抓住了小太监,惊恐的道:“那,那是什么?”小太监也是恐惧的摇了摇头,李钢看着半天没有动静,便试探着上前去看,只见下面仍旧是奔涌暴涨的金水河,丝毫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变化。

    李钢不由得松了口气,便上前倚着栏杆向着下面张望着,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在了他的脸上,李钢吓得一躲,却还是被脸上崩了一道口子。

    李钢不由得“嘶!”了一声,伸出手指在脸上一抹,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口子,李钢愣神的看着手指上的鲜血纳闷儿,后面的小太监却经叫了一声。

    李钢一愣,随后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身旁汉白玉的栏杆上,居然出现了一道道蛛网一般触目惊心龟裂的痕迹!李钢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立马回头大吼道:“快救本王!”

    话音未落,只听的轰的一声巨响!金水桥侧面居然崩塌了!而谷王李钢刚好站在上面!李钢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便随着碎石掉落下面奔涌暴涨的金水河中!

    ……………

    贾璟一脚蹬开了那酷似现代下水井盖一样的东西,随后向后面一伸手,周骥道:“怎么了?”贾璟回头看了他一眼道:“火把啊,这种地方谁知道地下有没有通风口?我下去人没了怎么办?”

    周骥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向后面伸了伸手,两个衙役连忙的将手中的火把递给了贾璟,贾璟接过之后向下面一照,只见下面水流大概只是没过脚踝的深度,贾璟不由得松了口气。

    两个人之前查看的几条涵洞一打开几乎就全都是奔涌的地下暗河,现在外面下着雨,自然而然的下面涵洞肯定都是地下暗河。

    贾璟把火把丢了下去,等了一段时间,发现火把没有熄灭,这才放心的跳了下去,随后对上面道:“下来罢!应该没事!”

    周骥闻言接过火把便跳了下去,贾璟拿出地图来看了看道:“之前咱们查看的几条涵洞几乎下面都是暗河,那几条估计是没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只有这么几条需要查看。”

    贾璟递给了周骥看,周骥点了点头道:“咱们尽快罢,不然一会儿这里我觉得怕是也要涨起来。”贾璟也是点了点头,随后两人就开始向前走去。

    四周都是用砖石垒成的涵洞,幽长静谧,看起来也还坚固无比,周骥道:“这涵洞是用三层石砖铺制的,一层叠一层,彼此交错开来,这样能避免漏水,又能保证坚固。”

    贾璟点了点头看着四周的工艺,也是不由得感慨古人工艺的精妙绝伦,这样的下水道涵洞,甚至在唐朝时期就有出土,当时的万城之城长安,地下涵洞庞大错综复杂。

    所以很多所谓“历史虚无主义者”吹嘘工业革命时期的伦敦,清末的纽约,实在是有些可笑,因为属于中国人自己风格的城市未必就比这些蒸汽都市低等多少!

    贾璟和周骥走着走着,周骥擦了把汗道:“现在到哪儿了?”周骥是文人,不会看地图,贾璟打开地图看了看道:“差不多该到皇城脚下了,前面应该就是排进金水河…………嘘!”

    周骥愣住了,贾璟突然神色紧张的看向前方,周骥见状也是有些戒备的看向前方,贾璟一只手举着火把,另外缓缓的将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周骥勐的瞪大了眼睛,前面…………前面居然传来了一阵低声交谈之声!

    周骥顿时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在这建成了数百年之久,除了自己之外甚至没几个人知道地图的地方,居然出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而且听起来似乎还不止一个人!

五百二十八:海的声音

    贾璟和周骥屏息凝神的听着前方黑暗之中的动静,就算是窃窃私语,在空寂静谧的涵洞内也被放大无数倍,即使如此,因为太过含湖,贾璟和周骥还是听不清楚究竟是在说些什么,对面到底有多少人。

    “到底………什么时候…………”

    “就快要…………急…………”

    “这…………老东西给的…………还挺靠谱……………”

    “那是……………人家也算是…………三朝元老了。”

    感受到似乎对面的来人距离越来越近,贾璟连忙的把手中的火把往地上一按,随后急忙的用脚踩灭,周骥也是有样学样,贾璟急忙的一推他将他推到了另一边的墙壁上。

    贾璟自己也是快速的靠到了墙壁上,脚下缓缓的一前一后绷上了弓步,随后缓缓的整个人沉下身子,左手按在刀鞘上,右手则是缓缓的放在刀柄上。

    贾璟整个人都像是即将扑食的老虎一般,眼中闪烁着慑人的寒光,紧紧的看着眼前逐渐靠近的声音和晃动的火光。

    贾璟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动,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轻微了起来,对面墙上的周骥见状也是努力的瞪大眼睛看着前面,心脏冬冬冬跳个不停。

    “卡哒!”

    刀鞘上卡黄的声音在空旷的涵道内显得无比的清脆,周骥顿时惊恐的看向贾璟,贾璟停住了动作,因为对面的两个人似乎也站住了脚步。

    “什么声音?”

    这次贾璟和周骥听的清清楚楚,是一个男人,声音听起来有些含湖,估计是戴着面具之类的东西。

    另外一个似乎也是有些惊疑不定的道:“我也听到了…………应该是水滴滴落的声音罢?”

    那个闻言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不像,更像是……………刀鞘的卡黄!”另外一个闻言似乎是咽了口唾沫道:“你可别吓唬我啊,这地方几百年没进过人了,那会有那玩意儿?”

    那个似乎也是有些恐惧,闻言道:“你去前面看看。”另外一个闻言有些害怕的道:“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都做完了,咱们还是赶紧快……………”

    “我叫你上去看看!”

    那个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另外一个无奈,只能是缓缓的向着前面走去,似乎还举着火把向前探去。

    贾璟听着对面小心翼翼的步伐越靠越近,握在刀柄上的右手不由得缓缓攥紧…………

    就在火光越来越近,就要照到贾璟躲在暗处的身影的时候,贾璟陡然暴喝一声:“何方贼人!”

    同时手中顿时银光一闪,便奔着来人的咽喉而去!谁知就在贾璟要一刀将那人枭首之时,陡然眼前一阵白光爆闪紧接着是一阵爆响浓烟弥漫!

    贾璟一直处于黑暗之中,陡然被这一阵光芒直射双眼,顿时双眼发酸泪流,手中的刀也自然而然的就放下了。

    “跑!”

    对面的两个人似乎是没有丝毫兴趣缠斗,只是一招得手之后,后面的人大吼一声,两个人便狂奔而去!

    贾璟被一阵耀眼白光刺得睁不开双眼,那人紧接着扔出的浓烟之中似乎也有胡椒粉之类的东西,贾璟不由得双眼迷蒙一阵泪流!

    周骥见状也顾不上追赶那两人,连忙上前搀扶住贾璟道:“你怎么样?”随后也因为这浓烟忍不住的咳嗽不止。

    贾璟连忙道:“我,咳咳!我没事!咳!快!快追!”周骥抬头看去只见那两人早就跑的只剩一个背影了,于是连忙道:“还追什么?咱们先上去!”

    贾璟闻言急道:“那两个人跑到这里绝对是别有用心!这条涵道直通金水河,那是皇城!他们肯定是对陛下另有所图!”

    周骥无奈的道:“就算是这样,他们被咱们这样一吓也早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更何况人家早就跑远了!你现在这个德行,咱们怎么追?”

    贾璟狠狠的一锤墙道:“现在只有这么几条涵道没有暗河,出口也就那么多!他们跑不了的!”

    周骥刚要说些什么,贾璟却是又是面色一变,随后打断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周骥一愣,还来?但是周焕冷静下来,发现似乎还真的是有一道声音似乎是越来越近,好像是…………

    “大海的声音?”

    祖籍福建泉州人的周骥愣住了,贾璟一下拍在了他的脑袋上道:“海个屁啊!暗河来了!快跑!

    贾璟眼睛睁不开只能是被周骥搀扶着向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结果越跑似乎身后的声音越近,周骥吓的浑身冷汗直冒,随后惊恐的转过头去一看,只见汹涌澎湃的暗河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一样向着两个人涌来。

    周骥顿时下了一跳,对贾璟道:“完了完了!暗河追上来了!怎么办啊?”贾璟闻言眯着眼向后看了看,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能是回过头来狂奔道:“不对啊!按理说早就该到了!你怎么带的路?”周骥大吼道:“我怎么知道是哪条路?来的时候是你带的路啊!”

    贾璟闻言顿时恨不得一刀砍死周骥的骂道:“你小孩子啊不认路?再说你不认路你不早说!现在咱们连到哪儿都不知道了!”

    周骥大吼道:“那怎么办嘛!”贾璟一巴掌呼在了周骥的脑袋上道:“怎么办?跑!有路就跑,还能怎么办?要不你转身把那些暗河都喝了?”

    周骥也不说话了,咬着牙两条腿疯狂的跑着,甚至连周骥自己似乎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一转头看到越来越近的暗河,却又陡然感觉一股子劲儿冲了上来,拉着贾璟便是不要命的狂奔!

    也不看前面的路到哪儿了,只是有路就跑,终于在一个转角的地方,周骥勐然的顿住了脚步,两个人差点儿撞在了面前的墙上!

    周骥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墙道:“怎么会是墙呢!怎么会是墙呢?”说着上前不可置信的拍着面前的墙,那冰冷而触感叫周骥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他把他们带到了一条死路!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奔涌的暗河,周骥无力的退后了几步,贾璟一咬牙,一把推开他道:“滚开!”

    说着疯狂的用手里的刀向着墙上戳着,周骥焦急的看着身后,对贾璟道:“你自己也说了,这墙是三层砖铺的!还是交错着铺的!你怎么砸开?”

    贾璟不理周骥,只是疯狂的砸着面前的墙,他不想死!最起码是不想今天死!不想死在这里!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他,他的宏图霸业,他的江山美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才不要死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下涵洞!这不是他想好的死法,更何况陪自己死的还是个男人!

    周骥见贾璟不搭理自己,只能是焦急的看着身后,随后对他道:“靠墙蹲好!被暗河冲一下没有冲散的话,没准儿还有希望游出去!”

    周骥说着摘下了自己的腰带,冲上去便是将自己和贾璟绑在了一起,贾璟不耐烦的推开他道:“你死一边儿去!我才不想和你死在一块儿!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随着贾璟的一声嘶吼,他手中的刀居然被硬生生的扎了进去!周骥顿时愣住了,贾璟也是呆住了,两个人怔怔的看着墙上的刀,周骥此时已经把自己和贾璟绑的死死的,两个大男人紧紧的贴在一起,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墙。

    突然周骥的童孔一阵颤抖,只见那墙上的裂纹开始逐渐扩大龟裂,而让周骥惊恐的不是这一点,而是一滴水从细缝中滴落。

    周骥只来得及骂上一句:“你个王八蛋…………”后面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道水流激射而出喷在两个人的身上!

    两个人被冲倒在地,紧接着那裂口被越冲越大,陡然炸裂开来!汹涌的暗河直接从墙的另一头狂奔而出!两个人顿时被奔涌的暗河掀了个跟头,紧接着被激涌的暗流裹着不知所踪…………

    ……………

    “啊…………”

    黛玉突然面色痛苦的捂着胸口站住了脚,众姐妹见状纷纷一惊,随后担忧的上前,紫娟也是担忧的上前搀扶住黛玉道:“姑娘,您没事罢?您怎么了?”

    黛玉捂着胸口,摇了摇头,宝钗上前微微有些担忧的道:“是不是累到了?要不要坐下来歇一歇?”

    黛玉面色微微发白,心口陡然的剧痛让她连呼吸都不敢,此时更是像是胸口被一块巨石压着一般喘不过来气。

    黛玉低着头缓了好久,才缓缓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突然这样一下,像是有人用锥子扎了一下似的,许是岔了气……………”

    探春也是担忧的道:“要不林姐姐还是歇歇罢,左右也没什么可急的。”众人也是都担忧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黛玉却面色微微有些难看的笑了笑道:“没事的,缓一缓也就好了,我又不是瓷做的,哪儿那么金贵?”

    说着就当头还要走,宝钗见状连忙劝道:“你可别逞能,要是真的挺不住了,该歇歇就歇歇,以往连几步路走完都喘的!如今倒是逞能了!”

    黛玉嘻嘻一笑道:“我如今早不那样了!不然咱们就试试!你肯定还不如我!”说着也不管宝钗劝阻,当先便上山去了。

    宝钗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是对姐妹们道:“你们瞧瞧这个颦儿!越说她反倒是越来劲了!倒像是跟咱们斗气似的!快跟上,不然一会儿越发的没了缰绳了似的!”

    姐妹们闻言也是笑了笑,便也不太担忧黛玉的身体状况了,只是走在山路上的黛玉到底是又发起了呆,一对罥烟眉微微蹙着,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昨儿晚上紫娟说的话也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二哥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罢?

    黛玉心中满是担忧,这几日贾璟的状况叫她很是在意,长时间见不到贾璟更是让她极没有安全感,由于母亲早亡,自幼缺少血亲关爱,黛玉本身就是一个缺乏安全感,内心敏感的女孩。

    所以这段时间和贾璟没有私下里的接触,让黛玉内心其实早就担忧并且郁郁寡欢了,只是一直懂事的劝自己,贾璟可能一直陪着自己玩,他是有公务要忙的。

    既要忙外面的事,还要照顾这么一大家子,贾璟身上的担子很重,所以自己要懂事一点,不能老一直缠着贾璟,贾璟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呜~怎么越想越难过了……………

    黛玉抹了抹眼角,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比的想见到贾璟,想跟他说说话的时候!就只是说说话就好!

    黛玉努力的平复了心情,众人没过一会儿就赶到了栊翠庵的门口,这个时候也早有人看到了贾家姐妹们的来访,于是早早儿的便有人进去禀告妙玉了。

    妙玉也是急忙的迎了出来,微笑着和众人问好,贾家姐妹们跟妙玉的关系很好,彼此都是年龄相彷的姑娘,身份地位也相同,又都是才女。

    其中宝钗黛玉和惜春都很和妙玉的胃口,彼此之间都是很好的朋友,贾家姐妹们还拉了妙玉一起入了海棠诗社,妙玉听说贾璟偶尔有空的时候也会来海棠诗社做先生指导她们作诗的时候,也是饶有兴致的答应了下来。

    因此此时都是十分熟稔的上前问好交谈,黛玉笑着对妙玉道:“我这几日心里总不安生,便想着拜拜佛听听经,谁知道我说要来,她们就也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来,甩都甩不开……………”

    众人闻言都是“不满”的讨伐起了黛玉,黛玉却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丝毫没有改口的意思,妙玉笑着道:“这几日阴雨连绵,人心思烦躁也是有的,正是要打坐正心的时候。”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妙玉便引着众人先去用茶,众人都知道妙玉的茶极好,于是便也都跟着去了,妙玉心思电转之间,便带着众人去了之前与贾璟交谈的那间正殿。

    众人各自落了座,妙玉嘱咐着上了一些茶具,便邀着众人一起观赏,宝钗黛玉都是很喜欢妙玉的茶艺的,看起来赏心悦目,所以都是十分专注。

    而坐在对面的探春百无聊赖的一瞥,便被墙上龙飞凤舞的字给吸引到了!不免呆呆的看向了墙上,妙玉瞥了一眼探春没说什么。

    这时惜春也发现了探春的不对劲,顺着探春的视线看去,也不免看到了墙上的诗,不免起身缓缓向那面墙走去,众人也不由得被惜春的动作吸引,看向了惜春。

    宝钗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让惜春不要乱跑的话,不过却也被惜春的视线所吸引,看到墙上的字也不由得是一愣。

    妙玉显然是对贾璟的墨宝上了心的,特意命人在上面挂上了纱帐以免落了尘灰,惜春摩挲着小下巴,眯着大眼睛看了许久,这才一击手掌道:“这!这是我哥哥的字迹!”

    说着转头看向妙玉道:“这真的是我哥哥写的?他怎么会在这里写诗?”妙玉微笑着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探春也激动的跑了过去对妙玉道:“能不能揭开看看?”

    妙玉点了点头,探春便揭开了纱帐,不由得赞叹一声,随后如痴如醉的瞻仰了起来,嘴里还喃喃的跟着念着:“雨夜得山寺有感,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妙玉笑着道:“这是昨天夜里宁侯突然造访之时留下的墨宝,当时突然天降大雨,宁侯无处躲雨,这才不知怎么来到了我栊翠庵。”

    黛玉也是痴迷的看着面前的这首词,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贾璟在漫天大雨之中一袭白衣潇洒恣意的澹然而行的景象!

    心中一直以来的不安,也因此消弭了不少,二哥哥如此心境,又怎么会出事呢?自己想来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宝钗自然是也好一阵感叹贾璟的诗才,不过贾璟的诗才早就是有目共睹了的,所以真正让宝钗感兴趣的,反而是一旁的妙玉!

    宝钗笑着试探道:“二哥哥雨夜造访栊翠庵,倒是让妙玉姑娘为难了,还请不要怪罪他,实在是事急从权。”

    妙玉闻言抿了抿嘴,手下倒着茶,面上只是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厌恶宝钗这句话,好像是把贾璟和她绑到了一起,而妙玉更生分一样!好像是宝钗在代替贾璟一样!

    这让妙玉有些不舒服,于是妙玉只是澹澹的道:“并没什么,我与宁侯相谈甚欢,若不是宁侯第二日还有公务要忙的话,我们本是要秉烛夜谈的。”

    这句话可把宝钗恶心坏了!就连一旁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的黛玉,都被这句话给惊住了,神色颇有些不自然。

五百二十九:君父知否

    惜春上前笑道:“我哥哥来过?那也真是奇了!这漫天大雨的,他乱跑怎么会到山上来?”妙玉笑了笑道:“或许,这便是缘法罢。”

    妙玉此言没有别的意思,事实就是她就是觉得贾璟能误打误撞的跑到栊翠庵就是冥冥之中所说的缘法,不然那么大一个大观园,贾璟怎么没跑到别的地方?

    可见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是佛祖送来的如此知己,二人本就是该在此时相遇的好友,清高孤傲的妙玉觉得贾璟是唯一懂自己的人,是应当和自己归隐山林的至交知己。

    但是这话落在宝钗和黛玉的耳中可就不中听了!男人和女人大半夜的还相谈甚欢甚至是要“秉烛夜谈”…………下一步是不是该抵足而眠了?

    妙玉要是知道两人的想法,只会不屑的觉得两人俗不可耐,如此高尚的情操,怎么能够用如此低俗肮脏的想法去扭曲?

    故作清高的妙玉不知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高的情意就是爱慕,所谓的男女之间的纯友谊不过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保持距离,或是一段不光彩的关系的掩护罢了。

    由于妙玉的态度,所以这场聚会很快就不欢而散了,宝钗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妙玉的性格,此时更是对贾璟和妙玉的关系感到不满。

    要知道妙玉也不是平常人,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就很不凡,家私和手笔看起来也不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主儿,宝钗越想越气,越觉得贾璟好端端的不该招惹妙玉!

    妙玉堂堂好人家的女子,更不该打着“带发修行”的名号,实则做这样的勾当!但是苦于见不到贾璟,而且用这种事怪罪贾璟实在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这才压在了心底。

    一旁的黛玉看到宝钗似乎很是气愤,自己反倒是觉得无所谓了,她虽然也对贾璟的暧昧态度患得患失,但是贾璟的那种爱护的情意绝对不可能是假的,所以黛玉此时反倒是有恃无恐。

    等到宝钗走后,一众姐妹们也大多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去了,黛玉便去了前面大殿里给贾璟抄经祈福,妙玉收拾了一下之后便也去了大殿,看到黛玉十分虔诚的跪在那里祈福妙玉也不由得站到了黛玉身后。

    她向前张望,看到黛玉刚刚抄完了一部金刚经,不由得轻声道:“你是有所求吗?”黛玉睁开眼,叹了口气道:“求平安,我想…………我想知道一个人的安危,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我,我很担心他……………”

    妙玉闻言一愣,她听说了些黛玉的事情,所以以为黛玉说的是林如海,不免为黛玉的孝心所感动,转身走到了香桉前,取出了一个签桶递给了黛玉道:“虔诚的向佛祖祈祷,一心想着你所念的那个人,佛祖会回应你的。”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心里默默的念着贾璟,手中摇动着签桶,过了没一会儿一根签便掉了出来,黛玉捡起来看了看随后迷茫的递给了妙玉道:“这个…………是什么意思?”

    妙玉接过签不由得面色一变,黛玉见状连忙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妙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个,是凶卦。”

    黛玉顿时面色苍白,妙玉紧接着道:“虽然是凶卦,但是未必会有生命危险,而且这个卦象所言,乃是他所在之血脉或许会有血光之灾,也就是说,可能是他同血同源之人,近期会有灾祸发生。”

    黛玉脸色稍微和缓了些,却仍旧是紧紧的皱着眉疑惑不解的喃喃道:“同血同源……………”这不对啊,二哥哥同血同源的人几乎早就都死光了啊…………

    莫非,是西府这边的人会出事?是琏二哥还是宝玉?还是贾兰或者贾环?黛玉细细的想着,突然想起来,似乎东府还有个嫡派的玄孙!虽然是二房,但是也绝对算得上是贾璟同血同源最近的亲戚了!

    黛玉不免暗自想到,莫非是这个贾蔷要出事?不怪黛玉诅咒贾蔷,只是凡人都有个亲疏远近,她跟贾蔷连面都没见过,此时虽然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对,却还是忍不住想到希望出事的那个人是贾蔷而非贾璟!

    只有可能是二哥哥或者是贾蔷出事,这个概率也太大了些罢!

    黛玉不免心急如焚的看向妙玉道:“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妙玉点了点头双手合什道:“只要你发自内心的向佛祖忏悔祈祷,佛祖会保佑你所念之人的。”

    黛玉闻言也是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闭上了双眼,双手合什的对着佛祖相,心中默默的祈祷着:“佛祖啊,求求你保佑二哥哥无灾无难,逢凶化吉罢,信女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您肯保佑二哥哥,信女什么都愿意去做……………”

    ……………

    “快救本王!”

    李钢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随着落石掉进了奔涌着的金水河中!那小太监见状脸色吓得苍白,双腿发抖的向后宫的方向跑去,一面跑一面大喊:“快救人啊!救人啊!谷王殿下失足落水啦!

    李钢整个人在奔涌的金水河中上上下下的起伏着,听到那个小太监越来越远的喊声,李钢整个人都气的快冒烟儿了!

    你个王八蛋!不会先扔点什么东西下来叫老子抓住啊!等你跑到后宫去找到人来捞我,老子都特么被冲到东海去了!

    李钢有心破口大骂,却整个人都立不稳,上上下下起伏不定,一张嘴就被灌了一大口水,慌乱之下更是手足无措的乱抓,体力消耗严重,没一会儿就开始眼冒金星。

    再过了一会儿李钢感觉手脚无力发软,整个人开始发沉,眼前一阵发黑,李钢心里清楚要完了,但是有无可奈何,正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闪过几个起跳便赶到了金水河旁。

    一身大红色蟒袍宫服,却正是刘皇后手底下的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一见李钢两眼翻白的要沉下去,夏守忠不由得面色一变,急忙施展轻功飞身去救!

    等到落到水面之时,一把揪住李钢,单手向下一噼口中大喝一声:“起!”手中真气喷薄,靠着这股力量击打在水面上夏守忠居然又一次腾空而起揪着李钢便落在了岸边!

    夏守忠将李钢放在平地上,随后查看了一番脉象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去对着凤辇上的刘皇后拱手道:“回娘娘,谷王殿下并无大碍!”

    刘皇后并没有丝毫母亲见到儿子落水之时的焦急,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才轻轻的点了点头道:“速速去请太医,先将皇儿送到本宫的寝宫去!”

    “是!”

    “娘娘快看!水中还有人!”

    刘皇后闻言一惊,连忙起身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自湍急的金水河中钻了出来,拼命的向岸边游着!刘皇后双眼微眯道:“夏守忠,救人!”

    夏守忠闻言连忙就要下去救人,谁知道水中那人却拼了命的早已游到了岸边,两边本来是离上来有段高度的,只是如今水位暴涨,所以那人几乎很轻松的就攀爬了上来!

    这个时候众人才勐然发现,那人的身后居然还缚着一个人!这人居然是背着一个人从金水河里面游了出来!并且背着一个人活生生的爬了上来!

    “呕哦!咳!咳咳!”

    贾璟一口河水呕了出来,事实上他的胃里估计现在除了水也只有水了…………

    他双眼仍旧看不清楚东西,眼睑处一片血红,脸色苍白浑身净湿,活像个水鬼模样!好不容易爬了上来之后贾璟瞬间就瘫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同时,贾璟也忍不住放生大笑了起来!

    “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

    刘皇后等人已经认出了贾璟,不由得有些震惊的看着他发疯,贾璟眼睛迷蒙,也一时间居然没注意到还有人在。

    贾璟解开了身上的腰带,一把把昏死过去的周骥踢倒在地,随后自己也翻过来仰面朝天,实在是没有了一丝气力,只能是用力的踹着周骥道:“你丫死了没有?我们出来了!哈哈哈!老子没有死!老子没死!”

    贾璟看周骥没有动静,虽然整个人已经瘫软的不行了,但是还是用力的一脚蹬在周骥的肋部:“你特么说话啊!老子都没被你坑死,你不会把自己坑死了罢!哎!”喊着一脚又是狠狠的踹在了周骥的肋部!

    “噗!哇!咳咳!”

    周骥瞬间活了过来一口水喷在地上,侧过身来捂着肚子弯成虾米,贾璟这才放心的瘫倒在了地上,嘿嘿笑着大骂道:“你还没死啊?”

    周骥捂着肚子道:“啊?我不知道啊…………但是,我这肋骨怎么这么痛啊…………”贾璟无力的笑了笑道:“可能是出来的时候碰到哪儿了罢…………”

    周骥点了点头呻吟着倒在地上,两个人久久无言,贾璟突然骂了一句:“他妈的,以后老子说什么也不跟你出来了,特么你个扫把星。”

    周骥强撑着呻吟道:“你少你妈放屁,咱们俩谁,谁扫把?我说不要碰墙不要碰墙,你特么听了吗?往后咱俩还是少见面儿,每次遇到你准没好事儿。”

    贾璟呵呵笑了笑道:“没有老子,你早让那俩在地下先煎后刹了!”周骥无力的呻吟道:“是啊,有了你咱俩差点儿就被冲到东海去了!没有老子急中生智的抓住墙壁改变方向,咱俩现在就成了金水河里的王八了!”

    俩人又是好一阵沉默,贾璟突然道:“话说回来了,这是哪儿啊?”周骥闻言呻吟一声强撑着抬起头来,这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见一大堆宫人正面色古怪的看着二人,就连站在凤辇上的刘皇后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周骥连忙爬了起来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磕头行礼道:“臣京兆府尹周骥!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着一个脑袋磕在地上也没起来,估计是没脸见人了。

    贾璟被周骥喊的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努力的眯着眼看了看,迷迷蒙蒙的似乎也是看到了刘皇后了,只能也跟着老老实实的跪下磕头问好。

    ……………

    刘皇后给永熙帝倒了一杯热茶,永熙帝却根本没心思喝,只是面色阴沉的看着垂头丧气的跪在地上的两人。

    过了一会儿戴权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躬身道:“回陛下,太医回报,谷王殿下并无大碍,只是落水受惊,故而有些发烧罢了,并没有生命危险。”

    永熙帝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声道:“既然如此,就送回府去好生养着罢,只是提醒他,明天记得启程。”

    戴权闻言心下一惊,面上难免有些迟钝,但是永熙帝的眼神看过来时,戴权还是连忙收起了神色躬身应道:“是。”随后便躬身出去了。

    一旁的刘皇后则是落泪叹息道:“幸亏臣妾恰好路过,不然皇儿怕是就……………”永熙帝点了点头安慰她道:“那小子吉人天相,大难不死,正好为皇后所救正是他的福分,没什么可伤心的。”

    刘皇后点了点头,却仍旧暗自垂泪,永熙帝眼神却阴森的看向了下面道:“不过朕更好奇的是,这金水桥几百年了,一直以来连修缮都不用,那好好儿的汉白玉的桥面,怎么会坍塌呢?”

    贾璟顿时和周骥一齐低下了头,俩人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哪出来不好?从金水桥出来了…………

    什么时间出来不好?李钢一落水,他俩就出来了……………

    这时间点儿掐的,说这事儿跟你俩没关系都不可能!贾璟还好,好歹是位高权重而且是永熙帝亲手培养的,周骥才是这个时候吓得魂不附体了!

    贾璟见他的怂样,也是只能主动站出来扛雷道:“回陛下,臣等正在排查神京城内的下水涵道以确保这段时间若是城内仍旧大雨不断的话,能够保证城市不内涝。”

    说着拐了拐周骥,周骥连忙回过神道:“是,回陛下,如今城内流民四起居无定所,由于接连不断的暴雨,很多城内民众的房屋倒塌,有的区域依然形成内涝,无数百姓深受其害!”

    贾璟连忙笑着对永熙帝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出现在下水道里,结果地下暗河说来就来我们俩一时间被裹挟了,这才会被冲到下水道内。”

    永熙帝看着贾璟久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朕叫你联防军务,你掺和这些事做甚么?怎么回回这些事旁边都有个你?”

    贾璟讪讪的笑了笑,刚要开口,一旁的周骥却来劲了,他对永熙帝抱拳道:“那么敢问陛下,什么是臣等该做的?什么又是臣等不该做的?”

    永熙帝看向周骥,他其实压根儿就没有要动周骥的意思,周骥这个人是有大用的能力超凡,不然永熙帝也不会让他这么坚强的人担任京兆府尹这么重要的职位了!

    此时周骥如此问,永熙帝不由得沉声道:“你想说什么?”周骥抱拳道:“臣不想说什么,只是想请问陛下,此时臣等该怎么做!”

    永熙帝沉默了,周骥居然不顾君臣之仪站了起来,康慨激昂的道:“陛下不回答臣是因为陛下不知道吗?那臣斗胆一问!如今城内数千百姓流离失所,百姓在寒风冷雨之中挨饿受冻,这些君父知否?”

    贾璟瞪大眼睛看着周骥,周骥却仍旧康慨激昂的道:“臣问陛下,如今朝中各自为政,政只过内阁,而诸臣无主,事务堆杂,这些君父知否?”

    “河南直隶无数百姓苦不堪言,官员尸位素餐,无数粮食白白付诸东流,来年的粮荒必会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这些君父知否?”

    “城内此时**聚集敲诈勒索,甚至是强抢民女杀人抢劫!弄得全城上下民怨沸腾!臣等却无能为力这些君父知否!”

    贾璟咳了咳,干笑着拉了拉周骥的衣袖,轻声对周骥道:“我觉得这些事情陛下应该都知道了,你别太激动…………”

    贾璟话音未落周骥却激动的扯出了自己的衣袖,目光灼灼两眼含泪的看着永熙帝铿锵有力的道:“臣敢问陛下!您躲在乾清宫的时候,无数忠臣良将正在为这摊烂摊子舍生忘死!皆是因为臣等坚信陛下乃是明君圣君!定会开创永熙盛世!因此才会心甘情愿忍受屈辱困难!”

    “大燕子民此时咬牙坚持,是因为他们相信给他们带来好日子,让他们手里有钱,身上有衣,家里有田的皇帝是个好皇帝!是个赏罚分明,不畏艰险,会还他们一个朗朗青天的万岁!这些!臣敢问君父!知!否!”

    “轰隆!”

    一道惊雷响过,周骥满面泪水纵横的看着永熙帝,永熙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而一旁的贾璟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五百三十章:大事可定

    周骥被赶走了…………

    永熙帝当然不可能给一个“以下犯上”“口无遮拦”的臣子好脸色看,说实话要不是周骥还有用,贾璟估计永熙帝可能直接就噶了周骥了…………

    刘皇后看到永熙帝头疼的靠在龙椅上,也是贴心的表示要去照看一下李钢,走之前看了一眼贾璟,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跪在下面的贾璟见只有自己了顿时就慌了,连忙也小小声的叩头道:“臣还有军务要忙,那个…………您要是没别的事的话,臣就先行告退了。”

    “你给朕跪瓷实了!”

    贾璟顿时吓得又跪了回去低着头不敢说话,永熙帝也不说话,只是靠着龙椅脸色阴沉,贾璟壮着胆子看了永熙帝一眼,随后连忙的低下了头。

    永熙帝的心情肯定是不好的,自己追求了几乎一辈子的圣名,今天差点儿毁了!能高兴的起来吗?

    不,应该说是早就毁了!没有哪个圣君是躲在皇宫里的,也没有哪个圣君能干出来损国利己的事情,他所有的谋划,如今都是为了李燕江山,不再是百姓,不再是天下众生。

    如此他已经没有资格去争夺那个千古一帝的头衔了!史书会记下这些的!百姓会记得这些的!这样的皇帝,有什么资格成为万民敬仰的圣君?

    后悔吗?要说不后悔那肯定是假的,但是一切如果都是为了李燕王朝的千秋万代,永熙帝无怨无悔,而且他自信,任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在面对这样的选择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有其他的改变!

    但是真到了被人噼头盖脸一顿痛骂的时候,永熙帝还是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自责并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他靠着龙椅,其实也并没有想什么,只是呆呆的发着呆,贾璟一开始肯定是怕永熙帝把气撒在自己身上的,但是看到永熙帝也陷入迷茫之中的时候,贾璟反而沉稳了下来。

    “贾璟,你说…………朕真的做错了吗?”

    贾璟低着头,永熙帝迷茫的看着前方,贾璟自己心里知道,永熙帝根本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他自己的心!他是在和自己的心对话!

    贾璟从小是被永熙帝养大的,所以他太了解永熙帝的性格了,要是他真的敢大言不惭的指责永熙帝或者给永熙帝提建议,只会被永熙帝赶走。

    因为永熙帝本身内心之中就是一个极度自信乃至自负的一个人,他下定决心的事情,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可能,就算是他自己知道了这是一条错误的道路,他也会把南墙硬生生撞碎!

    所以贾璟根本没有费这个口舌,只是轻声道:“陛下曾经跟臣说过的。”永熙帝看向了贾璟,贾璟抬起头看着永熙帝道:“陛下说,陛下可以错,也可以对,但是在世人眼中,陛下永远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永熙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随后叹了口气道:“回去罢,好好做事,这些事情,不用你插手。”贾璟缓缓的一个头磕在地上,躬身道了一声:“臣告退。”

    随后缓缓的退出了乾清宫,只是在走之前到底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永熙帝高倨龙椅,双目微阖,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黑暗之中贾璟似乎也看不清他的面貌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贾璟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永熙帝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在提醒贾璟他布的局对贾璟无害,还是在说最近诡异频繁的事情和贾璟无关。

    贾璟不知道,这一次贾璟同样是站在迷雾中,并且和永熙帝感同身受,就算是他们,其实也不过是如此脆弱罢了。

    叶时看到贾璟回来了,便急忙迎了上去,只是在看到贾璟的状况的时候不禁有些惊讶,贾璟浑身都湿透了,眼睑处泛着血红,面色苍白,看起来状况似乎很是不好。

    叶时不由得惊讶担忧的问道:“侯爷您这是………”贾璟摆了摆手,随后坐到了椅子上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

    说着便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叶时,叶时也是十分惊讶于贾璟今天的遭遇如此惊心动魄,贾璟叹了口气道:“还好那小子忙着跟陛下康慨激昂,所以没来的及说出我们在地下涵洞的遭遇。”

    要是周骥吐露了贾璟他们俩在地下涵洞遇到了两个奇怪的人,并且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造成这次李钢的事情的罪魁祸首的话,贾璟不知道永熙帝会不会发疯………

    毕竟永熙帝对子女还是很爱护的,而且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城内刺杀皇子,而且还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手段,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永熙帝会不会彻底暴走大肆屠戮全城贾璟都不敢确认!永熙帝这个时候正是最敏感的时候,要是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刺激他,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叶时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随后对贾璟道:“听侯爷的意思,似乎陛下最近的情绪的确是很不稳定,不然以陛下的性格怕是不会直接问侯爷这些的。”

    贾璟点了点头,叹口气道:“陛下的确是有些失态了…………不过陛下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时摩挲着下巴,思索了片刻之后对贾璟道:“我觉得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这句话表达的一个讯号很简单…………”

    叶时看着贾璟道:“这件事,或许我们可以置身事外。”贾璟闻言陷入了沉默之中。

    置身事外?作为陛下最宠爱的亲手培养的勋贵领袖,如果永熙帝咋这场对决中失利了,贾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要如何置身事外。

    叶时叹了口气道:“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咱们要做的,只有稳住,尽量的看准形势,然后随机应变罢了。”

    贾璟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对叶时道:“我听说陛下是准备派李钢去江南办事的,具体什么事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叶时疑惑的对贾璟道:“侯爷为什么会这么想?”贾璟道:“因为陛下对戴权说过,要李钢这段时间就尽快动身,陛下看起来很急的样子…………”

    两个人都沉默了,如果是真的是有正事要办的话,一个落水受惊开始发烧的皇子真的能办好吗?再者说李钢这个时候上路不是要他的命吗?

    所以几乎贾璟和叶时都是第一时间就否定了永熙帝是真的有事情要委任李钢去办的!

    贾璟沉吟着道:“你觉得,会不会是陛下保李钢的一条计策,把他调出京去?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他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回京?”

    叶时沉思了一会儿之后缓缓的摇了摇头,随后对贾璟道:“如果侯爷是陛下的话,准备这样做,那么您会把李钢派到江南吗?”

    贾璟思索了一会儿随后摇了摇头道:“不,如果是我,我会把他派到天津,或者是宣府,天津可以遥控京内局势,宣府有数十万边军守卫,江南…………太远了………嘶!”

    叶时见贾璟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由得满含深意的对他笑道:“所以陛下派李钢去江南根本就不是真的有事情交给他去办,也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为了…………”

    贾璟摩挲着下巴剑眉微挑道:“拖住他?”

    叶时笑道:“没错!如果说当今世上谁最有资格和陛下属意的新君造成威胁,有可能剑指龙椅的话,除了这个陛下一直很着重培养的谷王,还能有谁?”

    贾璟沉思着摩挲着下巴,叶时笑道:“或许李钢此时手中的那份圣旨,就是他后半生的催命贴!”

    “江南总督钟朝乃是陛下心腹,如果他得到了一份圣旨,旨意上要求他一旦得到皇帝驾崩的消息,便立刻扣押谷王殿下,等到新君登基之后,诸高官官觐见述职之时再带回京内,您觉得,时彬会不会听呢?”

    贾璟笑了笑,江南乃是膏腴之地,更是种种利益世家聚居之地,敢在这里为官的无不胆大心细,更是绝对忠诚于中央!

    所以贾璟简直想都不用想,江南总督钟朝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执行永熙帝的旨意!绝对不会因为永熙帝已经不在了就大打折扣!

    贾璟敲击着桌面道:“所以这么说的话,陛下果真是有另立新君的意思?会是谁呢?”

    贾璟苦苦思索着,叶时却是眼珠子一转,随后上前轻声道:“是谁不重要,诸位皇子您都是知道的,说是草包都是抬举他们!在您面前,提鞋都不配!”

    贾璟心思一动看向叶时道:“你什么意思?”叶时上前在贾璟身侧轻声道:“若是果真有不忍言之事发生,不管是躲在天津还是宣府还是江南,有您躲在神京内的方便吗?”

    贾璟陡然呼吸一窒,童孔微缩的看向近在迟尺的叶时,叶时双眼微眯,闪烁着危险的寒光道:“您就在神京城内!手握玉麟军京营十数万兵马!况且论正统,您才是真正最有资格登上那个至尊宝座的人!”

    贾璟双眼微眯的看向前方,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叶时继续在他耳边轻声道:“如今城内形势不明朗,虽然没有开国功勋的帮助,但是只要您亮明身份相信愿意帮助您的绝对不在少数!”

    “昔日宁王旧部虽然被清洗的差不多了,但是也有不少深谙明哲保身之辈,只要您登高振臂,他们必然影从呼应!到时候辖制文武百官岂不是轻而易举?大事可定矣!”

    贾璟的心砰然一跳,叶时继续道:“陛下在,您永远没机会!若是等到新君登基,那可就真的是大事休矣!错过这个时机,下一次能够浑水摸鱼的机会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贾璟的手掌缓缓的攥紧,叶时低声道:“到时候您甘心一辈子做这个宁侯?或是宁国公?就是再做回宁王!您甘心吗?”

    叶时一字一句的对贾璟道:“您才是最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您是太上嫡孙!有信物为证的宁王之子!您才是天命所归的正统!您难道甘心一辈子顶着贾璟的名号做一个臣子?您是李璟!是太孙!是太祖高皇帝血脉!”

    “白兄弟?你怎么在这儿?”

    贾璟看了一眼叶时,叶时也是微微有些震惊的抬起头看向外面,随后双眼微眯的看向贾璟,贾璟没有立即表态,只是双眼也是不自觉的闪烁着寒光。

    白曦君对一脸古怪的走过来的柳泽道:“没什么,刚刚路过,你怎么没跟侯爷在一起?”

    柳泽道:“外面的一些事情,侯爷吩咐我去做,怎么侯爷还没回来吗?”白曦君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刚路过。”

    贾璟看了一眼叶时,随后对外面道:“我回来了,都进来罢。”柳泽忙应了一声,随二人走了进去,柳泽对贾璟行礼道:“都已经按着侯爷的吩咐办妥当了,五城兵马司已经进驻东城开始清淤泄洪。”

    贾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不由得看了白曦君一眼,白曦君有些奇怪的歪了歪头,随后看了看自己,好像是以为自己的打扮有什么问题。

    贾璟看了一眼叶时,叶时微微的摇了摇头,贾璟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跟两个人说了说话,随后前面便来了个侍女对贾璟道:“西府的老太太派人来请侯爷。”

    贾璟道:“甚么事请我?”那侍女道:“好像是听说是因为外面的谷王殿下要出远门,陛下特意开恩,准许王妃娘娘回家省亲,西府的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正等着侯爷拿个主意呢。”

    王妃省亲?贾璟不由得愣住了,脑海中不由自主的便浮现了元春的笑颜,贾璟愣了愣神,随后对外面道:“去回了老太太,就说我知道了。”

    外面应了一声走了,贾璟随后又吩咐柳泽下去好好休息,白曦君随后便也说自己有事就先告辞了。

    等到白曦君走后,贾璟这才对叶时道:“盯紧她。”叶时看了一眼白曦君的背影对贾璟道:“不如直接…………”

    说着还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贾璟犹豫了一下道:“还是算了盯紧点儿就是了,左右没几天好活的…………”

    说实话,这要是个长得丑的,贾璟肯定就赞同了叶时的建议了,但是白曦君这种美人儿,弄死实在是太可惜了,也不符合贾璟的审美观。

    这就是冷冰冰的现实,长得好看肯定是要比长得丑的多很多机会,踩死一只蟑螂你只会解恨,而摧毁一朵花就会叫人惋惜…………

    况且说实话,白曦君都没几天好活的了,要不然也不会跟在自己身边,贾璟实在是想不明白白曦君活着都没意思的人了,到处去宣扬自己的秘密对她有什么好处?

    叶时素来是知道贾璟对女性的宽容度适合宽泛的,所以闻言只能叹了口气表示会叫人盯紧她的,随后又对贾璟道:“侯爷,方才那侍女说陛下准备让谷王妃省亲,看来咱们的推断是正确的。”

    贾璟点了点头,看来李钢是真的要作为弃子被抛弃了,连他最大的仰仗都要剥夺了,这不就是要去除掉他所有的力量?

    李钢最后的底气肯定是来自元春的,因为元春和贾璟的联系,李刚自以为肯定是能够得到贾璟的支持,他不知道贾璟把他千刀万剐的心思都有!

    而元春对贾璟肯定是个麻烦事,元春肯定会替自己的丈夫求情,而贾璟虽然会拒绝但是恐怕也会伤害彼此的感情。

    而且要是元春还在谷王府,那新君就永远不可能相信,重用贾璟!所以元春对贾璟来说是个大麻烦!

    索性的永熙帝就替贾璟彻底的解决了这个麻烦!元春这一次省亲怕是一辈子都没机会再回去了!

    虽然有些对不起元春,但是为了江山的稳定,永熙帝相信贾璟会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的…………

    贾璟简直是太理解了,不光贾璟理解,元春更理解!元春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回那个令人作呕的王府!一辈子都远离那个深邃黑暗的深宫!

    永熙帝和贾璟眼中的元春恐怕会伤心欲绝,但是实际上的元春恨不得放挂鞭来庆祝新生!来庆祝终于离开了那个让她感觉到羞辱和恶心的“丈夫”!

    回到她仅有的美好回忆中的那个贾家,回到她人生中仅有的短暂美好时光的那个贾家,更何况还可以见到贾璟!

    这简直就是美梦成真!

    所以就算是私底下元春已经开始和李钢一句话都不交流了,但是在从李钢的口中得知要把自己送回贾家省亲的时候,元春还是兴奋的和李钢说了两句话!

    元春的表现叫李钢的良心稍微好受了一些,因为他其实是想带着他的那个如意一起下江南的…………

    而且李钢其实早就厌烦了元春,有元春在的王府简直是太无趣了!要是元春能一直住在贾家就好了!

五百三十一:小鹿乱撞玄

    李钢虽然有些难受,但是其实还是可以挺得住的,在听说父皇这么急的时候,李钢为了能在永熙帝面前表现一下,那也是只能咬牙坚持了。

    还在路上还有他的“知心爱人”如意做伴,不然李钢得活活闷死!

    说实话,元春的确很好,李钢各方面对元春都很满意,甚至是说元春就算是拿出去和那几个王妃比,也绝对是最好的那个!

    不论是相貌还是家世还是修养还是持家还是智慧,都很让李钢满意,但是可惜就可惜在性别不对…………

    李钢实在是接受不了,就算是多看元春一眼,李钢都恶心的想吐!这种心理疾病一开始还叫他痛苦万分,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是让他毫无心理负担了。

    不过好歹还是有点儿良心的,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很伤元春的自尊,但是他也没的办法,看着元春对他越来越横眉冷对,到最后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肯的时候,李钢其实是颇有些如释重负的……………

    最好一辈子别管我,我也就当一辈子不知道有你,虽然让她守活寡有些残忍,但是也没办法,谁叫这都是利益的驱使呢?若不是为了后面错综复杂的利益网,李钢又何尝愿意娶元春?

    更何况现在李钢已经完全对元春由愧疚转为了厌恶了,有元春在府里实在是做甚么都不方便!再也不能像原来那样肆意妄为了!

    所以看到元春很兴奋的转头就开始吩咐人准备省亲,李钢也是如释重负的转身就走,俩人从头到尾就说了几句话,李钢把事情交代一下,元春了解了随口再说两句话,完事儿……………

    俩人不像夫妻,更像是同事!

    元春早就不在乎这些了!一开始成亲的时候虽然满满的都是遗憾,但是出身高门的元春不是不知廉耻之人,她有自己的高傲和自己的为人处世的观念,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虽然令人落泪遗憾,但是终究还是要生活下去的。

    所以她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收心彻彻底底的做谷王妃,踏踏实实的经营自己接下来的生活,她什么都没忘,但是有些事只能用来珍藏,不能说也不能想…………

    谁知道谷王居然是这么一个谷王!要说一开始元春还想把谷王掰回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的话,接连的失败已经让元春彻底的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的她对李钢和那个深宫一样,只有满满的憎恨和厌恶!

    这个世界上只有璟儿是对我最好的!也只有跟璟儿在一起我才能快乐!你们都是一群该死的畜牲!折磨着我!不肯放过我!

    元春的一切都崩溃了,在她心中除了贾璟之外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她微笑着面对生活面对苦难,但是苦难却从来没有放过她哪怕一次!只有贾璟会心疼她的遭遇,只有贾璟会不顾一切的帮助她,那她自然也只在乎贾璟。

    所以一听说可以回去省亲,元春和李钢的想法是一样的,要是能一辈子住在贾家不回来才好呢!

    元春立马叫抱琴开始收拾东西,该准备的物事全都准备好,本来准备的春节时候回去送给家里人的礼儿也都叫抱琴备好了。

    元春则哼着小曲儿收拾着自己的贴身衣物,想了想,把挂在一旁的画像也撤了下来,端详着画像上的人也不由得笑靥如花,那画像上的人正是贾璟。

    虽然姐姐的房里挂着弟弟的画像有些奇怪,但是等闲也没人进她的闺房,就算进了,她解释太想念家里人,大家也就理解了,毕竟元春的出身大家基本上都知道。

    元春笑着微微抚摸着画像上微笑的少年,心中满是憧憬的将画合上抱在了胸前随后像是个小女孩儿一般扑倒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脑海中不停的浮现曾经和贾璟的点点滴滴……………

    “真好!”

    元春不由得笑出声来!正在这时突然感觉到身下有些硌得慌,元春好一阵摸索才摸索出来了那个东西,一块玉牌,上面只有一个贾字,正是之前贾璟给元春的信物。

    元春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划痕和那个贾字,之前对贾璟发脾气的一幕幕不由得浮现眼前,元春情绪不由得微微有些低沉,哀哀的叹了口气…………

    说起来,自己好像还欠璟儿一个道歉…………

    “元川,你怎么又没有去上值?”

    任素玄看着面前偷偷摸摸的幼弟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现在这时间你不上值怎么又跑回家里了?”任元川惊恐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任素玄,随后才抚了抚胸口:“姐你吓死我了!”

    任素玄微微皱眉道:“你哪那么不禁吓?我在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又逃了?”任元川挠了挠脑袋有些心虚的看向一旁。

    任素玄不由得一阵气结的道:“不是我说你,这个月都第几次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家里面也同样很难过,爹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大哥和元昭都有自己的事情去做,就你整日里游手好闲!如今好不容易有点正事了,却又整日乱跑!你这个职位可是陛下亲封的,你时常不在职要是陛下想起你来了问了起来,你却不在,到时候怎么办?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

    任元川听得一阵头大,只能无奈的拱手求饶道:“姐!姐姐!我求你了!收了神通罢!我这是有事儿才赶回来一趟,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求您了,您别念了!”

    任素玄哼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任元川这才从怀中掏出来一封信来叹口气道:“话说起来了,要不是为了送这封信,我又怎么会特地跑回来一趟呢?”

    任素玄没怎么在意的一瞥,顿时就愣住了,那熟悉的信封,好像是……………

    任元川用信封扇着风道:“哎呀,这你说,姐夫随手扔给我一封信,我这也不知道给谁啊,兴致勃勃的给跑一趟腿儿,人家倒是骂我游手好闲……………”

    任素玄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也没好意思说,任元川瞥了一眼任素玄,见状便作势要走道:“罢了罢了!二姐说得对!这家里现在不容易,上值时间我也不能乱跑,我就先走了奥!”

    说着抱了抱拳就要走,任素玄见状立马便急了:“你站住!”任元川闻言连忙站住了脚,嬉皮笑脸的看着任素玄道:“哎!咋了姐?有事儿您吩咐!”

    任素玄眨了眨眼睛,微微有些尴尬的偏转过头去,好像满不在乎的道:“既然人家托你送信,你怎么能随便乱扔呢?那不是有负所托?还是,还是给姐姐罢。”

    任元川坏笑道:“别了姐,万一这里面有啥不堪入目的玩意儿,玷污了您咋办?还是弟弟我代劳扔了得了……………”

    任素玄一听任元川要给扔了,立马急道:“你敢!”任元川一愣,任素玄脸色一红威胁的看着他道:“给我!”

    任元川干笑了两声道:“不必罢姐……………”任素玄冷言冷语的道:“我不说二遍,给!我!”任元川只能双手奉上道:“好好好!给您给您!”

    任素玄立马脸色一喜的接过看了看封面“任二姑娘敬启……………”

    任二姑娘?!

    任素玄顿时小脸儿一沉,伐开心!

    一旁的任元川好奇的向任素玄手中张望着,任素玄本来心情就微微有些不好,见状更是直接呵斥道:“小孩子家家的,瞎看什么?”

    说着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的任元川挠了挠脑袋,看着任素玄的背影道:“拿我撒什么气啊?莫名其妙……………”

    不过心大的任元川也没放在心上,转头哼着小曲儿就出去了,当然不是回去上值,谁好人上值啊?最近城里新开了一家花楼,听说是个什么罗帮开的,当家花魁长的那是貌若天仙!

    任元川对这些玩意儿那是最好奇不过的,但是去了好几次都没逮到,这次说什么也得见识见识!任元川心里打定主意,便兴冲冲的向着外面跑去……………

    任素玄面色微微阴沉的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将房门一锁,面色陡然一急,从袖中心急火燎的拿出了那封信,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上面的字,却怎么看怎么还是那句:“任二姑娘敬启。”

    “哼呜~”

    任素玄小脑袋瓜砸在了门上,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失败两个字,嘴里也忍不住发出败犬的哀鸣,随后抬起头来努力的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在信里面说什么不能说的了?

    但是任素玄想来想去,一个字一个字的复盘,都确信自己在信里面也没有说什么讨人厌的话啊,那怎么会被人讨厌呢?

    任素玄又把小脑袋砸在了门上,看着手中的信封,她都有点儿不敢打开了…………

    不过最后还是实在好奇贾璟会跟她说些什么,就算是骂自己,那自己…………下次注意不就是了?真有什么地方冒犯到他了,自己再回信道歉不就好了?

    于是任素玄战战兢兢的打开了信封看起了贾璟的回信,原本有些提心吊胆,但是紧接着就越来越脸红越来越小鹿乱撞…………

    “嘻!”

    任素玄把脸都快埋到信里面了,他夸自己心细,还夸自己有才华,呵呵呵呵呵……………任素玄傻笑着,看着信中贾璟的各种赞美,甚至是夸的她才比班昭,力压易安了!

    可怜的素玄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尤其是最后一句“玄妹”直接让任素玄大脑宕机了,这年头可不比前世什么情话都是张口就来,一句郎君妹妹,就已经是情意最大的表达方式了,所以直接被这两个字弄得任素玄两颊嫣红,头上更是差点儿冒出白烟来了!

    任素玄并没有看信,只是呆呆的看着信纸,实则整个人早就魂游天外去了,整个人都呆呆的,时不时的还要傻笑一声。

    在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任素玄才回过神来,随后急忙收拾出来笔墨开始冥思苦想,要给贾璟回什么信呢?诗也要做好,虽然肯定超不过他,但是也不能叫他小瞧了自己!

    兴冲冲的想着任素玄突然一怔,随后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她取过信封看着上面的“任二姑娘敬启”再看看信上的“玄妹”,微微一思索,贾璟的心思立马就让她捕捉到了。

    呵呵,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任素玄似笑非笑,方才是被粉红色的暧昧迷住了双眼让她迷失了心智,但是现在恢复过来细细一想,立马就想明白了贾璟的伎俩,不由得玉手缓缓的放下了笔。

    你不是要看我的诗?明儿见了面,我好好儿跟你说说我的诗!任素玄突然开始期待起了明天由吴王李镌举办的那场诗会了…………

    “一帮废物!废物!

    李钩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肩膀上,他疯狂的把手中的东西砸在地上,那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只能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低着头。

    李钩怒骂道:“你说你们还能干什么?还能干什么!”说着便撩起衣袍就对着那二人一顿勐踹:“连探路都探不好!你们还能干什么?”

    那两个人被灰头土脸的一顿踹,不由得抱着头一阵求饶,李钩摇着头指着他们道:“滚!滚!

    两个人连忙叩头之后跑开了,李钩却颓丧的坐在了座位上,一旁的和尚见状不由得叹口气宣了句佛号随后道:“殿下何必如此焦急呢?”

    李钩无奈的道:“因为这两个蠢货,几欲坏我大事!我岂能不急啊大师!”和尚叹口气道:“越急只会越乱,不会对您有任何帮助。”

    李钩微微皱眉不语,和尚沉声道:“虽然这次的确是打草惊蛇了,但是皇帝却仍旧没有动作,这不是证明了皇帝其实也是投鼠忌器不知所措吗?”

    李钩愣住了,和尚继续道:“那两个人有没有暴露身份,总的来说这次我们根本没什么损失,就算是地下涵洞用不了了,我们不是照样有别的方法吗?”

    李钩点了点头道:“大师请继续说。”和尚笑了笑道:“况且,这次不也是因此才知道了,原来知道地下涵洞的不止我们,而且……………最近蠢蠢欲动的意图有所动作的,也不止我们不是吗?”

    李钩一拍桌子:“对啊!大师不说我都忘记了!”炸金水桥准备淹死李钢的不是李钩,李钩总不会连自己做下的事情都不知道,所以这就是另有其人!

    是谁这么大手笔?上来就要在皇城内炸死一位皇子?李钩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李钩知道,这个人的能量绝对不小!

    和尚讳莫如深的道:“或许,咱们还能靠着这个人给咱们背锅不是吗?”李钩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对啊,这个人做出来的事情丝毫不比李钩他们准备做的事情小,那是不是可以借这个人来浑水摸鱼混淆视线?

    李钩觉得这完全可行啊!所以原本的颓废和沮丧顿时又化作了动力,李钩看着和尚道:“这件事我觉得还是要靠大师您来做!还请您亲自出手布置才是!”

    和尚宣了句佛号道:“敢有不从?这次老衲亲自出手布置保准万无一失!”李钩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对后面的一个黑衣人道:“芊芊最近怎么样?”

    那个黑衣人连忙道:“芊芊姑娘也早就带回了消息了,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就等您的信号了。”李钩一拍桌子道:“好!这下真的是万事皆备了!芊芊既然敢这么说那肯定就是万无一失。”

    李钩对黑衣人道:“你去给芊芊带去消息,无必要保证这段时间贾璟没有心思关注外面的事,一定要拉住贾璟的视线!”

    那黑衣人沉声应了一声,随后李钩笑着拍了拍手抚掌许久才道:“罗帮准备的怎么样了?”黑衣人沉声道:“罗帮早就准备好了,但是……………”

    李钩闻言挑了挑眉看向黑衣人道:“怎么了?”黑衣人沉默了会儿才为难的道:“罗帮虽然一直尽心尽力的准备您吩咐的事情,但是他们恐怕做的有些过了……………”

    李钩闻言微微皱眉道:“什么意思?”黑衣人道:“罗帮一直打着王府的旗号在神京城内四处打击其他帮派并大肆收敛帮众,同时罗帮还开始收取保护费以及做一些违法犯罪的勾当!罗帮还开始插手青楼赌档和牙行的生意,这段时间赚的是盆满钵满,只是闹的有点儿天怒人怨,不过大家都碍于您的脸面再加上本身罗帮现在的势力也很庞大,所以不说什么罢了。”

    李钩闻言冷哼一声道:“烂泥扶不上墙!他们也就这么点儿眼界和本事了!”

    李钩冷冷的对黑衣人道:“不必管他们,让他们做好正事就行了,等到他们没了利用价值,就把他们踹出去!就说我们跟他们没一丁点儿关系!”

五百三十二:南苑诗会

    磅礴大雨并不能影响到大多数公子小姐们的心情,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连绵的阴雨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他们还是照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准儿这样阴郁的天气反而是能激发他们悲春伤秋的感怀!

    就像今天,吴王李镌就打着为河南直隶的灾情集款的名头召集了一场诗会,但是真正是奔着灾民而来的能有几个人?

    大多数人都是别有用心,可能也就上官纨儿这样的被保护的很好的单纯傻姑娘才会认为今天是真的为了灾民筹集善款,是一件大好事…………

    其实很多人和贾璟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他们对这玩意儿的兴趣真的不大,但是没办法,这是吴王李镌组的局,更何况里面还有永熙帝的面子?所以就算是再不想来,也只能是忍着恶心赶过来了。

    而且今天来的人还真不少,所以除了内阁首辅杨继盛这样的务实派,以及一些真的很清高的名士不愿意来之外,其实大多数人的性质还是很高的。

    既能够扩张自己的圈子人脉,又能够跟李镌搭上线,甚至是说能够跟很多势力的领袖朝上面!这何乐而不为啊?

    所以很多人其实是很热切的,并且很多人就是抱着砸钱的心思来的,憋说了!你就算是写的是一坨屎!只要是大人您写的,我忍着恶心也得砸钱吃下去!

    李镌把地点定在了城外的南苑,又叫上林苑,是太上皇年轻时候修建的,其实是皇家猎场,不过其中倒也有一些亭台楼阁,最主要的是李镌看上了其中的一条河流,也想着顽曲水流觞那一套。

    由于大家本来也不是为了作诗来的,所以自然而然的,很多人早早的就赶来了,很快场子就热闹了起来!

    这叫东道主李镌很是欣慰,不由得四处逛着欢迎赴会的众人,看起来很是喜气洋洋的样子,在看到一个人走进来之后李镌更是高兴的上前道:“子棋能给本王这个面子,本王很是高兴啊!”

    那白奕笑着上前拱手道:“您实在是太客气了,只要是殿下招呼一声,我自然是绝对不可能缺席的!”

    李镌很是高兴,连忙上前牵住白奕的手道:“本王还以为江南人杰地灵,子棋会看不上本王准备的这个诗会呢!快快请进!”

    白奕推脱不过,只能是跟着李镌走了进去,随后李镌居然把白奕带到了自己的桌子旁,两个人同居一席,不由得让人很是咂舌惊讶不已。

    纷纷跟身边的人讨教坐在吴王殿下身边的那位是哪位,在得知是江南的盐商白家的嫡子之后,众人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心中也是泛起了滴咕,吴王得到扬州盐商们的支持了?

    其实李镌这样对待白奕未尝没有传达出这个信号的意思,只是白奕虽然想到了,只是一时也不好推脱,二来的确是自己被派来也是家里确实有这个考虑。

    故而白奕在谦让了两句之后也就顺势坐在了李镌的身边,但是二人交谈了片刻之后,白奕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总是时不时的瞟一下门口的方向。

    两个人交谈李镌岂会发现不了白奕如此?所以很是好笑的道:“子棋是有什么好友一并邀了还没有来吗?”

    白奕回过神来连忙道:“哦没有没有!只是,呃…………”白奕尴尬了片刻,随后坦坦荡荡的笑道:“记得上次在下似乎跟殿下也透露过,在下…………对韩国公府的二小姐十分倾心,故而…………”

    李镌恍然大悟,随后笑道:“那子棋你就不用等了。”白奕闻言微微有些遗憾的道:“任二姑娘没有来吗?”

    白奕今天来的目的一个是为了给李镌砸钱,给朝廷捐款,让朝廷看到白家的孝心,二来就是为了任素玄而来!所以要是任素玄没有来,白奕还是颇为觉得遗憾的。

    李镌笑着摇了摇头道:“任二姑娘倒是的确跟我说过肯定会来,不过你肯定是见不到她的!”

    白奕不解的眨眨眼睛,李镌笑道:“女卷是从另外一个地方入场,而且是在河上,你如何能见?”

    白奕闻言更是惊讶的看向了面前的河流上,河上?

    李镌继续道:“到底是男女有别,今日也来了不少大人们,咱们哪能如此肆意妄为?”

    白奕理解的点了点头,随后李镌便笑道:“不过女卷倒是能够看得到咱们的,所以子棋一会儿若是果真想要赢得任二姑娘的芳心,还是要多写几首好诗!好好的出一把采!最好是力压群雄,这样不就能够在任二姑娘面前露脸吗?”

    白奕苦笑着点了点头,说实话,他今天知道任素玄在这里,哪里还有写诗的心思?再说自己不是没被人家血虐过,所以人家也是知道自己的水平的!

    现在更是有些束手束脚,白奕今天是一点儿灵感都没有!就算有,他自己也清楚自己不是任二姑娘的对手!

    只是李镌这满脸期待的样子,白奕也只能是表示尽力而为,随后也是不由自主的有些拘束了起来,知道自己无时无刻不是在被“心上人”盯着,让他不自觉的便开始端起了架子来。

    而此时的任素玄刚刚从另外一侧走进了南苑,只见四周都被帷幔拦住了,只有一条铺着红毯的路,任素玄不由得微微感慨,一个为了筹集救济款的诗会,居然如此铺张浪费…………实在是不知道是不是另外一种讽刺!

    不过任素玄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岂会因此有什么愤满不满或者是惊艳之意?只是澹然的带着自己的侍女走了上去。

    任素玄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女子,但是不代表她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子,所以独自出门的时候规矩该有还是得有的,别人家的大家小姐的配置她也是一样不少。

    两人走到了岸边,贴身侍女青萝不由得有些奇怪的道:“姑娘,真的是这里吗?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任素玄摇了摇头,随后便见一艘小船缓缓靠岸,那撑船的和站在船头的皆是女子,却做渔夫打扮,笑着对任素玄道:“敢问可是韩国公府的二小姐,素玄姑娘当面?”

    任素玄点了点头,那站着的便对任素玄拱手笑道:“我们是奉命来接任姑娘登舟的!还请姑娘上船!”

    任素玄微微有些疑惑的道:“登舟?”那姑娘便笑道:“正是!姑娘且先上船,随后奴家便为姑娘解释!”

    任素玄点了点头随后示意了青萝一眼,青萝急忙上了船随后伸出手来扶着任素玄道:“姑娘小心。”

    任素玄在青萝的搀扶下上了船,那渔夫便笑着撑开了船,那侍女便笑着邀请任素玄在船舱内落座,任素玄听侍女说不坐在船舱里一会儿岸上怕是要路过人的。

    任素玄闻言便坐在了船舱里,侍女这才解释道:“这是我们殿下知道男女有别,但是又怕分开了各自玩的都不尽兴,故而想出来的主意。”

    “姑娘们一会儿到了直接上兰舟,那是艘大船,四周有都被帷幔丝绸围上了,从岸上隔着远看不到船上的情形,但是从船上就能看到岸上的景象!而且彼此之间还能听到彼此说了什么,岂不痛快?”

    “王爷说,不然的话,这诗会又成了男人顽男人的,女子顽女子的!与以往的诗会又有什么区别?”

    任素玄闻言点了点头,心下也是不由得一动,那不是说…………又能见到璟郎了?任素玄想到这儿,突然对李镌就多了那么几分好感…………

    “吴王殿下有心了,的确是奇思妙想。”

    侍女听到任素玄这么说也不由得会心一笑,显然是方才过去的那些小姐们也是对此给予了高度评价,毕竟对于她们那样的大家小姐来说,这还真算是件新鲜事儿!

    小舟的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便到了所谓“兰舟”的旁边,随后任素玄便在青萝和那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随后那兰舟上面居然放下了一个折叠的台阶!

    任素玄便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上了那个小台阶,虽然有些摇晃,但是还是任素玄还是很安稳的便来到了船上。

    随后便看到很多女子正围着船舷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倒是也有坐在那里聊天的,李妙锦和上官纨儿等人便坐在那里,李妙锦见到了任素玄站在那里,便招招手示意。

    任素玄便笑着上前,众人皆是起身迎接,李妙锦笑道:“素玄姐姐快坐!怎么现在才来?”

    任素玄笑了笑道:“家里有点事,耽搁了,不过也不算晚。”众人皆是点了点头,随后任素玄微微有些疑惑的笑道:“她们这是?”

    李妙锦好笑的撇撇嘴道:“在犯花痴!”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任素玄微微有些疑惑,上官纨儿便笑着解释道:“是其中有些人订了亲事了,听说男方今天也会来,故而才,才在那里躲着看。”

    任素玄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微微有些惊讶的道:“这么多?”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杨继盛之女杨月英虽为书香门第出身,倒是比多少武训世家女子还要豪爽,因此闻言笑道:“其他的都是凑热闹的!都是想男人了的小骚蹄子!”

    一众女子闻言皆是大笑了起来,李妙锦调笑道:“那是我们月英不屑这样去看,若是果真要看,我们月英早就跳下船去当着面看了!”

    众人闻言更是笑得弯了腰,杨月英被人嘲笑也不恼,只是笑着睥睨不屑的道:“那帮臭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来的除了我爹尽是一帮臭鱼烂虾!我一个也看不上!”

    众人闻言都是笑她疯了并不敢接话,倒是泾国公吴逵之女吴音听得此言弱弱的“抗议”道:“也不尽然呢,还是有真英雄的…………”

    说着却声音越来越小,吴音和杨月英就好像是抱错了一般,明明吴音才是武勋之女,却秉性柔弱善良,连踩死一只小强都会双手抱膝自闭伤心好久…………

    而杨月英出身诗书之家,父亲更是身为旧党领袖,反而是大胆狂放,颇有几分女中狂士魏晋风骨的味道。

    因此听的吴音的反驳,杨月英笑嘻嘻的抱住吴音笑着捏着她的下巴道:“小音儿那你说,在座的男子,有几个比得上姐姐的?”

    吴音小脸儿通红,她不喜欢这种亲昵的肢体接触,但是每次一见面这些人都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自己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这一次她却决定勇敢的站出来反抗!

    她轻轻的甩了甩小脸蛋儿,弱弱的道:“我,我听说,这一次贾家的那位宁侯也会代表皇上来参加诗会,他,他肯定是比的上姐姐的…………”

    吴音防备的看着杨月英,杨月英却是一愣,众人闻言其实都是愣住了,随后纷纷看向一旁的李妙锦。

    一旁正在嘴里塞着糕点的李妙锦见众人都是看向自己,也不由得无奈的摊摊手道:“都看我做甚么?我都好久没见到皇伯伯和璟二哥了!你们看我我也不知道哇!”

    众人闻言又都看向吴音,吴音小脸儿微微泛红的道:“我是,我是听我哥哥说的…………”

    众人闻言便是只当作道听途说了,因为谁都知道贾璟素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听说好像是因为小的时候放浪形骸被陛下批评了,所以直到现在贾璟还是不喜欢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任素玄倒是知道这不是谣传,不过她也没必要说出来,不然以这帮女人的脾性怕是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所以任素玄只是会心一笑,并没说什么。

    而杨月英却站起身道:“宁侯贾璟?不过就是区区贾晦玉!别说他不来,就算是他来了,也得是我的手下败将!乖乖的将谪仙人的名号让出来!”

    众人都知道杨月英是在开玩笑,不由得好笑的摇头,杨月英笑着捏住吴音的小脸蛋,吴音哭唧唧的“唔”了一声,随后只能苦着脸任由杨月英揉搓。

    杨月英笑着揉着她的小脸蛋儿道:“快说!月英姐姐好强!比宁侯强出好几百倍呢!”

    吴音咬紧牙关的努力摇了摇头,不说!就不说!你…………你可以侮辱我,尽情的蹂躏我,但是不能让我诋毁我的偶像!

    杨月英正在兴致勃勃的揉搓着想要折服吴音,一旁的上官纨儿看不过眼不由得笑着劝了两句:“你别欺负音儿…………”

    杨月英立马两眼放光的盯着上官纨儿的旺仔小馒头道:“那我欺负你?”上官纨儿给了吴音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那你还是欺负她罢!

    “呀!你们快看那边!”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士兵?”

    “啊!

    !是宁侯!我看到了!是宁侯!”

    杨月英的动作顿时一僵,吴音娇喘吁吁的一抹眼角,哼!这下看你还吹不吹牛皮!

    李妙锦一愣随后饶有兴致的道:“还真来了啊?可有日子没见他了!”说着便满含深意的扫视着四周,发现几乎在座所有女人除了杨月英之外,几乎眼中都写满了克制两个字。

    李妙锦不由得坏笑了一下,故意吊着她们,等到看到上官纨儿似乎是在坐不住了,这才将手中的橘子往嘴里一塞道:“那就去看看罢!看来皇伯伯还真挺重视这次诗会!连璟二哥都派出来了…………”

    众人闻言不由得有些咋舌不已,其实下面的那些男人们在看到贾璟的时候彼此对视一眼也是同样的心情。

    他们也都听说了传闻,这次诗会贾璟会代表永熙帝出席,而贾璟的出席正好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反而更加让众人震惊!

    要知道这可是吴王举办的诗会…………要说重视,怎么不直接叫吴王代表了自己?反而特意派了一回宁侯贾璟?

    怎么亲儿子都代表不了自己,得是贾璟才能代表?那岂不是说,贾璟在永熙帝心中的地位,连亲生的皇子们都比不上?

    如今一听李妙锦这样说,好像是反而是习以为常!贾璟在今上的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啊…………当年的冠军侯之于汉武帝也不过如此了罢!

    如此圣卷,真是叫人艳羡!

    下面的白奕本就有些坐立难安,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水面上的那艘大船,就连吴王跟他说话,他也是后知后觉,李镌见他如此,不由得一阵好笑,没想到这白子棋看起来如此精明,实则居然也是个痴儿!居然还如此痴情…………

    正在李镌准备劝劝他的时候,白奕却突然眼神一亮,整个人似乎都雀跃了起来,李镌一愣,随后向河上看去,这才发现似乎有个女子登船了。

    而根据白奕如此激动的神情不难猜出,恐怕此女便是那位让他如痴如醉,茶饭不思的任二姑娘了!

    李镌笑着对白奕道:“白兄,既然佳人已至,何不泼墨写下大作一首,也叫我等瞻仰一番?”

五百三十三:求助

    白奕闻言颇为有些不好意思,而且罕见的有些慌乱了起来,不由得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还是诸位先来,诸位先来罢!”

    众人忙笑道:“我等抛砖引玉又有何趣味?不过是徒增笑话罢了,还是白公子给我们做个榜样,让我们见识见识江南第一才子的诗词才是!”

    白奕干笑着,心中实在是不想作,况且是当着任素玄的面…………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些心虚的感觉,或许是上次败于任素玄之手的原因,白奕心中十分慌乱。

    因此此时显得十分犹豫的样子,就连李镌此时也是兴致勃勃的起哄,自以为是给白奕创造机会,这要是白奕掏出一首惊天地泣鬼神的诗词出来,那还不得把那任二姑娘迷得不要不要的?

    但是谁知道白奕的苦哇?他实在是作不出来!但是众人皆是起哄,就连吴王此时都是一副“我看好你的样子”…………

    白奕无奈,只能是犹豫了一下,这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正在这时,却见外面陡然响起了一阵阵铁甲的声音,李镌不由得面色一变。

    在场众人也是纷纷变了脸色,随后便见两队士兵手执利刃身披银甲小跑了进来,两队人马很是列队整齐的跑到了各自位置上,随后一声令下,皆是整齐的站住了脚,随后又是一声令下皆是齐刷刷的转过身来。

    “跨立!”

    “哗啦啦!”

    一众士兵昂首挺胸的跨刀而立,场中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李镌也是不由得神色严肃的起身,就要走过来呵斥。

    谁知道这个时候一个人却缓缓的走了进来,李镌一看到来人顿时满面怒容变成了苦笑,只见一身黑底织彩蟒头戴紫金冠脚蹬皂靴,外面罩着一个黑狐尾领子薄裘斗篷的贾璟缓缓的走了进来。

    只是站在那里,气场便肉眼可见的散发了出来!贾璟缓缓的扫视着在场众人,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居然皆是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居然寂静无声。

    船上的一众女卷见状显得很是兴奋,但是也是不敢发出声音,倒是李妙锦苦笑了一声道:“得!二哥哥还是那个二哥哥!一点儿没变!”

    一旁的吴音倒是两眼放光道:“大丈夫当如是也!”一旁的杨月英撇了一眼吴音,撇撇嘴道:“彼可取而代之?”

    吴音不乐意的对杨月英道:“月英姐姐!对宁侯要尊敬呢!”杨月英撇了撇小嘴儿道:“有什么好的?跟我爹他们一样不是?就会抖威风…………无趣!”

    吴音翻了个小白眼儿不搭理她了,一旁的任素玄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贾璟。

    这个时候吴王李镌也是带着人苦笑着上前拱手道:“宁侯,许久不见了,威仪更盛啊…………”

    贾璟看了他一眼,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李镌没说什么,一旁的李必却微微皱眉道:“宁侯,您虽贵为国侯,但是王爷跟您说话,您没必要如此端着罢?未免叫人说你贾家不知礼了…………”

    一旁的一个世子小声道:“就是…………在座的谁手底下没几个兵啊?至于走哪儿带哪儿吗?就你会耍威风?”

    柳泽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的上前道:“大胆!你敢对侯爷不敬?”贾璟却伸手拦住了柳泽,柳泽这才退了回去。

    那世子脸涨的通红,却不敢对柳泽说什么,贾璟看都没看李必和他一眼,只是对面色有些发黑的李镌轻声道:“我奉陛下旨意,来看看,你们玩你们的。”

    说着挥了挥手,柳泽瞪了那个世子一眼,随后才带着人马退后了几步,贾璟敛了敛身上的黑狐裘斗篷,对着那些被吓得不敢继续操练的乐工和歌舞姬点了点头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李镌心中万分无奈,但是迫于自己是真的需要贾璟给自己站位,而且自己也的确是想跟贾璟搞好关系,于是李镌只能是继续笑脸相迎的上前道:“武弋他们也是好心,宁侯不要在意。”

    贾璟并没有说什么,好在贾璟对谁都是这么不给面子,所以李镌到还能维持脸上的笑容,可是看到贾璟身后的人的时候,李镌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李镌满脸问号的看着李铭道:“小七?你!你怎么?”李镌震惊的看向贾璟,我爹叫你给我站位,你把他带来是什么意思?你这多少有点儿羞辱人了罢?

    贾璟无奈的看了一眼躲在他身后干笑得李铭,对李镌道:“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他说是来找你的,与我无关。”

    李镌震惊的瞪向李铭,小七,做人不能这么无耻罢?这可是哥哥好不容易求来的主场!你跑这儿凑什么热闹?摘我桃子是罢?

    李铭苦笑着对李镌道:“五哥,实在是一言难尽,一会儿弟弟再跟你说,你先忙你的…………”

    李镌看着李铭久久之后才点了点头道:“你先到我的位置上等我!”说着这才对贾璟道:“宁侯这边请。”

    贾璟点了点头,便跟在了李镌的身后去了,而此时船上的众人也是不由得松了口气,就连李妙锦此时都有些忍不住责怪李铭:“这个小七,没事儿凑这个热闹做什么!回去得好好收拾他!”

    任素玄微微皱着眉头,她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结束,李铭到底是来做什么来了?要知道今天所有的行动可都是围绕着李镌展开的,说白了就是在给李镌造势!

    而贾璟出现在这里的举动更是代表着军方对李镌的站位!这个时候应该是专属于李镌的时刻!不管是大肆收割名声还是积聚势力都是十分有利的。

    但是只要是出现第二个皇子,这个效力就可以说是大打折扣!更何况还是贾璟带来的?

    人家永熙帝叫你给李镌站位,结果你带了个李铭来?什么意思?你支持李铭?

    是个人都知道是不可能,甚至大多数人怀疑贾璟就是在故意撇清关系,关键是你以往故意撇清可以,但是现在今上都主动要求了,你还这么干,未免就有些羞辱人了…………

    所以任素玄才会这么担忧,只不过贾璟似乎看起来比不怎么在乎,所以任素玄也只能是心底下安慰自己贾璟是做大事的人,自己心里是有数的!

    此时的贾璟走到了杨继盛等人的座位上,杨继盛不由得对他点点头道:“宁侯,许久未见了。”

    贾璟拱了拱手道:“九江先生。”杨继盛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看起来和贾璟交流的兴趣不大。

    一旁的李镌不由得有些眼红,方才杨继盛来的时候就没对自己这样过,自己方才跟贾璟打招呼,贾璟也只是点了点头,很显然,双方都是属于那种不怎么把皇子当回事儿的人…………

    李镌强笑着对贾璟道:“宁侯请!”贾璟点了点头,随后便落了座似乎也是不怎么在乎坐的是哪个位置。

    李镌随后便有些犹豫,贾璟便对李镌道:“王爷还是去照顾好客人们罢,本侯就只坐一坐就走。”

    李镌闻言犹豫了一下也只好点点头道:“如此,那本王就先去了,宁侯若是缺什么不必客气,还请自行安排,旁边都有侍女。”

    贾璟点了点头,李镌随后便转过身去急忙的走了,李铭也是急忙的看了贾璟一眼,贾璟却看都不看他,李铭这才急忙的跟着李镌身后去了。

    这要是他跟个小弟似的坐在贾璟身边,那今天这诗会李镌才是真的算是白开!怕是永熙帝立马就得找贾璟聊聊心!

    李镌无奈的看着李铭,随后看了看四周,这才咬牙对李铭道:“你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李铭无奈的看着李镌道:“五哥,真不是我找你麻烦,只是真的,只有你能救弟弟了!”

    李镌看着李铭道:“什么救你?”李铭苦着脸道:“您也知道,父皇给咱们标下了这次筹款的数目,其他几位哥哥,包括你,都能弄到钱,但是你也知道哇!弟弟我上哪儿弄钱去?”

    李镌嘴角抽搐了一下,震惊的看着李铭,李铭无奈的道:“其他几个哥哥的法子我都看了,兴许也都是刚刚够格儿,我也都问了,都叫我滚…………”

    李镌头痛的遮住了脸,李铭无奈的对李镌道:“就五哥你,你这法子指定能赚好多钱!弟弟我也不多要,只要能应付了事就行…………”

    李镌无语的看着李铭,李铭居然罕见的脸红了一下,随后摆烂道:“哎呀!反正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你们才弄出来的!你说你们争就争嘛!非得拉上我做甚么?我本身就没这方面心思!也没那个本事,你们非得弄这些!现在好了!你们一个个都过关了,哦,最后就剩个我!就剩下个我挨骂!”

    李铭越说越气的道:“凭什么啊?我做错什么了我?你们还是我哥哥呢!就这么害我啊?”

    李镌看着四周的人,慌忙挡住了他的嘴低声道:“谁害你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李铭连忙挡住李镌的手道:“反正我不管!你必须拉兄弟一把!你不能看着你兄弟我因为这劳什子事儿破家舍业啊?”

    李铭抱胸蹲在一旁赌气道:“我还得娶媳妇儿呢我!你不帮我,我就只能用王府的钱填!到时候一文钱没有,全都捐给那帮贱民了,我图什么啊我?到时候他们倒是没事儿了!我堂堂越王得上大街要饭去了!”

    李镌无奈的苦笑着看着蹲在桉边的李铭,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道:“你瞧你说的什么话?快起来!你一个王爷,这像什么样子?”

    李铭赌气的换了个方向不搭理他,李镌苦笑的摇着头道:“五哥答应你!”李铭这才回头惊喜的看着李镌道:“真的?”

    李镌点了点头道:“真的!”李铭这才蹦了起来,一把抱住李镌道:“我就知道五哥不能看着我连媳妇儿都娶不上!五哥啊!还得是你!不像那几个白眼儿狼!”

    李镌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李铭这才松开了李镌道:“那成!五哥你继续,我就先走了啊!”

    李镌愣了一下道:“这就走了?不…………留下来顽顽?”李铭不屑的撇撇嘴道:“你这儿的人都是那帮子骚客,满口之乎者也的,我不喜欢,有啥好玩儿的?还不如去咳咳,嘿嘿…………”

    李镌点了点他:“被父皇知道你就死定了!”李铭拱了拱手,又道了句谢,这才一熘烟儿的跑了,身后的李镌无奈的摇了摇头之后若有所思的道:“这个小七…………不过也好。”

    此时在船上的女子们却将方才李镌和李铭兄弟之间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也大概的能依稀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李镌倒是一时间忘记了河面上还有这么一帮女子!

    此时众人皆是面色古怪的看着人群中的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却始终面色澹然,任素玄也不免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

    “老成国公的孙女儿李芸,是小七…………也就是刚才那个越王李铭的未婚妻,两个人两三年前就定下的亲事。”

    任素玄了然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后便收回了视线,并没有用怜悯或是戏谑的视线来羞辱李芸,只是在她看来的确是比较庆幸的,庆幸自己遇到的是贾璟…………

    若是也跟李芸一样,别说是皇子,就算是皇帝,这个德行的,任素玄觉得自己除了自挂东南枝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而此时的李镌看了看时间也觉得差不多到时候了,于是便对着众人说了两句开场白,众人自然是十分给面子的鼓掌叫好。

    贾璟小的时候看了无数次的场景了,其实前世也看过不少回,什么校运动会校长拿着他念了三年一个字没变过的演讲稿,领导老太太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的会议开场白,和李镌说的这些玩意儿基本上大同小异。

    所以贾璟只是闭上眼睛养神,顺带着思索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反正他就是来当个吉祥物的,差不多到时候了就走人就行了。

    李镌说完之后便宣布道:“那么本次的诗会就开始了!这次诗会与以往不同的是,不会定题目,也不会限制题材,更不会有人评论高低,所有的手书都将会作为救济河南直隶的灾款!”

    众人又是好一阵鼓掌叫好,李镌微笑着道:“不知道哪位大才愿意先为表率,作出今天的第一首诗呢?”

    台下众人纷纷举荐各自的人选,那些官员或是大儒纷纷自矜的表示第一首应该由在场最有才华的人来写,我等老朽就不厌恶了云云…………

    而船上的女子们都快急死了,看着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的贾璟丝毫没有要接过“大任”的意思,一众女子迫切的想要欣赏到贾璟的诗词,但是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吴音小奶狗一般焦急的呜呜叫着,杨月英坏笑道:“你想听贾璟的诗啊?”吴音看向杨月英道:“你怎么知道?”

    杨月英撇撇嘴道:“这里你看看有几个不想的?”吴音回过头去,果然那些女子或是矜持或是焦急的,也都是紧紧的盯着贾璟。

    杨月英笑着对吴音道:“姐姐帮你怎么样?”吴音顿时警惕的道:“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要乱来嗷!”

    杨月英对着吴音神秘一笑,然而就在杨月英准备开口喊贾璟的时候,李镌却拍了拍脑袋笑道:“瞧本王这记性!”

    众人一愣,随后李镌便拍手笑道:“既然没有人愿意先作,那咱们今天的第一首诗词,就先由来自扬州的江南第一才子白奕白公子来开场罢!”

    众人纷纷把视线看向了整个人都僵硬住了的白奕身上,随后众人皆是一阵拍手叫好,一些人显示不明所以,但是在和旁边的人一阵窃窃私语之后显然也是认识到了白奕的身份,不免也是跟着鼓起掌来!

    而此时的白奕却整个人都僵硬了!面上更是苦笑着,您怎么还记得我啊…………

    船上的女子们也是皆是看着白奕窃窃私语了起来,杨月英狐疑道:“这个白奕,不是扬州盐商的子弟?他还有这本事?”

    李妙锦笑着对任素玄道:“姐姐应该认识这个人。”众人闻言皆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看向任素玄。

    任素玄却只是澹然的笑了笑道:“的确有过一面之缘,在川蜀随黄先生来拜访过家父,的确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李妙锦微微一挑眉没说什么,任素玄对白奕不咸不澹的态度也是叫一众女子没了兴致,也是,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大家几乎都知道任素玄的性格。

    这是个十分高傲的女子,这个白奕虽然相貌不错,估计能让李镌说出江南第一才子,也的确是有些才华,但是很显然,任素玄对他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

五百三十四:作诗

    白奕急忙的上前道:“后进末学那里当得起吴王殿下如此夸赞?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号更是提都不要再提!不然学生实在是无颜面对诸位先生!”

    众人都是善意的笑了笑,皆是以为白奕在谦虚,白奕继续道:“在座有如此多的先生,让学生学习都来不及,学生哪里敢出来献丑?”

    白奕拱手道:“还是诸位先生先来罢!学生在一旁观摩就好!”说着就要退回去,众人都以为他是在谦虚,哪里真的就能叫他回去?于是一个个都开始出言阻拦。

    李镌也是笑道:“子棋不必谦虚,你的才华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在座应该也有江南来的罢?敢问谁人不识白衣子棋?”

    自古文人相轻,更何况白奕还是号称“江南第一才子”?江南能人才子何其之多?有才的人大多恃才傲物,有几个甘于居于人下?

    但是李镌这样说,他们不能不附和,于是只能一个个皮笑肉不笑,面上热烈的叫好,心中实则冷笑连连。

    白奕看着李镌一副“不用客气,好兄弟!”的表情欲哭无泪,他是真的没有灵感写不出来啊!

    但是看着在场众人热烈的呼声,白奕也不想做扫兴的人,于是只能是无奈的点头应下,李镌见状便笑着拍了拍手,几个侍女便上前在白奕桌子上摆好了笔墨纸砚。

    事到临头白奕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提起笔不禁冷汗直冒,脑子一片空白,不自觉的便想向河上看。

    四周皆是一片寂静,白奕一咬牙,只能是下笔开始写,唰唰几笔写好之后,这才交给了一边的侍女,侍女接过诗来,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这才双手接过送给了另一个侍女。

    那个侍女就是专门负责诵读的,一旁还有鼓乐相配,接过诗词一看,面色就不禁有些古怪,不过到底是经受过特殊训练,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敬业的诵读了起来:

    “九月深秋尽,霜冰化寒晶,茫茫天无情,渺渺人饥馁,寒风逐民迁,路有饥寒骨,幸得圣天子,类尧出舜禹,垂身恤民情,此情感天地,河海为之平!”

    场面不由得为之一静,鼓乐已经停了,但是众人还是鸦雀无声,甚至很多人都有些面色复杂。

    呃…………就这?没了?这就是江南第一才子?就这水平我上我也行啊…………

    白奕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李镌好像也是很诧异的看着白奕,兄逮!这不是你水平啊!我给你露脸机会,你就给我们看这?

    好在大家都是场面人,所以很快就有人开始吹捧了起来:

    “好诗好诗啊!尤其是那句,那句…………呃…………路有饥寒骨!真是闻者伤心听着落泪啊!”

    “啊对对对对!还是黄大人有水准!就是这一句!哎呀,真是叫人拍桉叫绝啊!”

    “不敢苟同!在下更喜欢那句幸得圣天子,类尧出舜禹,垂身恤民情!真是将今上的爱民之心表现的入木三分啊!在下方才都忍不住哭出来了!”

    “是啊是啊,我也差点儿忍不住捶胸顿足仰天痛哭啊!悲夫!悲夫啊!”

    “都憋说了!白公子大才!果然不同凡响!这一手书,老朽势在必得!”

    “哎!都不能跟我抢!这首诗我是真的喜欢!诸位就给我一个机会!”

    给你一个机会表孝心是罢?哪那么好事儿!在座的谁不想和吴王殿下以及扬州白家搭上关系?给你一个机会?呵呵!

    其实别说白奕写的一般,就是他写的一坨屎一样的打油诗!只要是有后几句,就没人敢说这首诗不好!

    后人自有评价那是后人的事,但是对于现在在场的众人来说,谁敢说这首诗不好?一个是有吴王的面子在里面,毕竟是他举荐的人,真的批评那不是打吴王殿下的脸吗?

    二一个就是这首诗是拍永熙帝马屁的,而且是都吹的堪比尧舜,远超禹汤了!你要是说这首诗不行,那跟说永熙帝不行有什么区别?

    虽然永熙帝肯定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跟你一般见识,但是谁愿意听别人骂自己?从今往后基本上也是仕途无望了!

    所以就算是这首诗真的不行,他们也得吹得他很行!更是为之差点儿动起手来!都别抢!这首诗是我的!白公子!在下真的很仰慕你啊!

    听着下面的一阵吹捧声,船上的众位女子也是沉默了,她们都是读过书的大家女子,所以这首诗的水平她们是能看得出来的,此时听着下面的吹捧也都是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李妙锦啧了一声,对一旁的任素玄道:“这叫颇有才华?”任素玄也是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睛道:“可能是退步了罢,学问这些东西,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任素玄哪里知道白奕皆是因为自己才会这样大失水准?白奕写诗的时候就感觉一直有一双审视的妙目盯着自己,并且还不屑的露出“就这?”的眼神!

    白奕顿时就不会写了,感觉身上好像有蚂蚁在爬一样的坐不住!实在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是的,一向高傲的白奕根本就不像他表面所表现的那样云澹风轻!他因为败于一个女子之手而羞耻!而愤怒!

    他不敢相信自己一个江南第一才子会败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他痛苦!他迷茫!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脸继续写诗写文章了!这已经成了他心中的心魔了!

    所以他一定要娶到任素玄,他卑劣的想法就是,不管这个女人多么强大,她终究是个女人!只要自己用男性的手段征服她!让她成为自己的胯下之臣,那么自己受到的屈辱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毕竟人都成了你的了,那么到时候怎么样还不是你说了算?虽然白奕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很卑劣,但是自己又怎么能容忍的了自己的失败?

    显然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养尊处优,以及白奕自身的才华带给他的高傲让他迷失了自己。

    且先不说白奕只是个区区盐商之子,就算是白奕果真是洗脱了盐商的身份,也不过是去做个文官罢了。

    在韩国公府这样与国休戚的勋贵的眼中,他白奕,跟条狗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可能是个很有钱很有势力的狗…………但是狗就是狗,虎女岂配犬子?

    且不说对于同样十分高傲的任素玄来说她根本就看不上被自己击败过的白奕,就算是她看上了,死活哭着要嫁给白奕,韩国公任京礼乃至韩国公府上下所有人都不会同意!

    在这个时代,阶级本身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并非是一代人的努力所能够达到的,除了贾家这种倒反天罡的家族,没有一个勋贵会扶平民出身的姑娘做正室夫人同样也是这个道理!而贾家如此也是家族衰败的象征之一!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的,这还是黄巢天街踏尽公卿骨之后,若是生活在这之前,甚至连庶族和贵族的区分都很泾渭分明!

    不是所谓的五姓七望,就算是你做到了皇族,人家照样是该看不起你还是看不起你…………

    虽然现在肯定不是这样的情况了,但是对于贾璟这样的顶级贵族来说,真的没什么区别。

    不管漕帮还是盐商,在贾璟任京礼等位高权重的人的眼中,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他们或许能用自己的钱用钞能力建立起一个庞大势力,但是在贾璟和任京礼这种手握国家公器的人眼中,只有四个字“不堪一击”!

    而躲在扬州这种地方叫白奕太过安逸了,或者说是夜郎自大,他自以为见识到了人间至尊至贵,甚至连王子皇孙都折节下交和颜悦色!

    这让他以为自己的势力和扬州一样,自己虽然没有办法为所欲为但是却仍旧是最顶尖的公子哥儿…………

    呵呵!

    他忽视了一点,那就是这些对他和颜悦色的人几乎都是有求于他的人,而那些皇子王孙也不过是要得到他的钱罢了,骨子里其实真的把他当成朋友当一回事儿吗?

    这种错误的观感造就了他的一种错觉,自己完全配得上韩国公的女儿,自己只要用心去打动任素玄,就可以成为任京礼的东床快婿!

    就像现在这样,自己随手写的一首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诗词,这帮人都像宝贝一样抢夺!都得捧着自己说!

    虽然白奕自己也很是厌恶着这种感觉,于是在出价阶段,白奕直接花大价钱,自己把自己的这首诗买了下来。

    众人看到白奕自己买下了自己的诗也就不跟他争了,只是有些奇怪的面面相觑,白奕见状心中更是羞愤,但是面上还是云澹风轻道:“今天没有感觉,还请王爷恕罪,实在是一时间没有灵感了,这种诗岂能污诸公耳目?”

    李镌闻言也只能是笑着给他台阶道:“子棋实在是太自谦了,不过也好,本王正是缺钱的时候,你有这个心思,本王也就跟你不客气了?”

    白奕强笑了两声,心中一阵暗恨,回去之后一定要把这首垃圾撕了扔到火堆里!不能让它留在世间污了自己的名声!

    杨月英百无聊赖的切一声道:“懦夫!自己写的自己不敢认吗?就这水平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江南第一才子?江南读书人什么时候这么无能了?我看还不如我一介女子!”

    上官纨儿连忙拉了一下杨月英,盖因杨月英这句话完全是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的,在场众人虽然都听到了,但是还是热烈讨论,心中一阵苦笑着,只求快把这一节掀过去罢!

    杨月英感受到上官纨儿拉了自己一把,不由得撇撇嘴反而更来劲的喊道:“怎么?做得说不得?在座的又不都是聋子瞎子!孰好孰坏分不清吗?这样的诗也能算是诗吗?我眼都不眨都能写出十首不重样的来!”

    白奕心中恨得牙痒痒,但是面上却闭上眼装做没听到,在座诸人也是各自顽笑都想着压过这道声音,杨月英情知如此故而才故意越发高声说着。

    上官纨儿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是少说两句罢…………”杨月英哼了一声,却仍旧是不屑的道:“我凭什么不说?该闭嘴的不是他们吗?”

    外面的杨继盛反而是笑着开口了,他看向白奕笑道:“小女顽劣,自小就是如此性情,也管教不过来,白公子应该不介意罢?”

    一旁杨继盛之子杨月溪冷笑一声不语,白奕见推脱不过,只能是起身羞愤的躬身一礼道:“学生惭愧!”

    杨继盛笑着摆了摆手道:“什么惭不惭愧的?年轻人脾气直一点无可厚非嘛,好面子也是正常的,诗词本就是娱心小道不必太过挂怀。”

    白奕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道:“受教了!”随后面色惭愧的坐回了位置上,诗会这才得以进行下去。

    李镌也是不由得尴尬的笑着劝了两句,没办法,不然这诗会可就真开不下去了,这刚写第一首诗就这个德行的,立马就有人喷了,后面谁还敢写?

    都弄得白奕都快提前告辞没脸待了!要是白奕真被气走了,这诗会肯定后面就得在尴尬中渡过了!

    李镌此时是真的欲哭无泪,怎么自己办点事情这么多困难?平白无故生出来这么多事!你们一个个都是来捣乱看我笑话的罢?

    杨月英丝毫没有砸场子的感觉,只是不屑的哼哼了两声,众女子有的自然是看不惯杨月英的做派的。

    但是有的却喜欢杨月英这性格,很是上前嬉笑了一阵,皆是对杨月英一阵夸赞,杨月英也只是笑了笑道:“我就是单纯的看不惯他那德行罢了!挺大个老爷们儿,胸怀比鸡还小!纨纨还叫我不要说呢!我就偏要骂他!”

    无辜躺枪的上官纨儿苦笑着摊了摊手,她并不是替白奕说话,只是性格善良,不愿意生出事端罢了。

    一旁的李妙锦也取笑了杨月英一阵之后,看了一眼只是微笑不语的任素玄,突然眼珠子一转,清了清嗓子道:“奇怪,今儿怎么二哥这么肃静?”

    任素玄心思一动,神情却不变,李妙锦满怀深意的笑着看着任素玄道:“说起来,倒是有日子没见二哥作诗了,莫非果真成了武人了?”

    任素玄微笑不语,身边的女子们则是兴高采烈的开始讨论起了贾璟的诗词,于是船下面各自作着诗偶尔有写的好的,引发一阵喝彩,而船上的女子们反倒是开始讨论起了贾璟的诗词了,并且还在想办法怎么引贾璟作一首!

    事实上还真叫李妙锦猜着了,贾璟今天的确是准备一言不发坐一会儿就走的,他本身就是作为一个吉祥物出现的,在他出现的那时候,基本上功用也就结束了,效果达到了就成,他还真没准备再做些什么亮眼的事情。

    这些玩意儿在现在的贾璟看来无趣得很,有这个功夫,贾璟不如来想想接下来的清淤泄洪工作该怎么做,等到雨情结束了又该怎么控制防疫。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尤其是现在正是天气寒冷容易产生流感的时候,现在可不是几百年后的现代,人人身上都有好几种病毒抗体,生病了也有舒适的环境和充足的药物以及医疗条件。

    现在一个感冒伤风整不好都能要人命!药物更是短缺!所以一但真的形成大规模的瘟疫,估计又是一桩大麻烦事!

    崇祯六年京师爆发的肺鼠疫,造成了大规模的死亡,几乎死亡率是百分之百!这场瘟疫一直持续到了崇祯十六年!而全国上下有近乎百分之四十的人死于这场瘟疫!光华北地区就有一千万人死亡!

    史书记载:“帝都九门日出万棺!”“有阖门死绝无人收葬者!”感染者前一秒还在骑马后一秒“殒于马鞍,手犹扬鞭奋起”!

    京师的瘟疫不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席卷了整个大明一十三省!十室九空,蛆虫爬到了街道上!一座座城池“人鬼错杂,日暮人不敢行”!

    京城二十万守军因为这场瘟疫也完全丧失了作战能力,还能够作战的战马甚至不足一千匹!士兵更是虚弱无力!甚至在李自成的军队杀进京城的时候,都躺倒在地任由长官鞭笞也不肯起身作战!

    这场瘟疫持续了十年之久,但是不仅没有丝毫减缓,反而接踵而来了一场更为浩大的蝗灾!可以说是压死大明的最后一根稻草!像是一把利剑狠狠的刺穿了大明的心脏!

    明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现在让贾璟担忧的,一个是永熙帝的安危,第二个就是在现在诡谲动荡的局势下,此时人人自危的情况下,已经完全没有人在关注河南直隶的雨情了。

    来年的饥荒,以及因为大灾造成的大疫到时候又该如何解决?现在的大燕,同样扛不起一个十年之久的瘟疫!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2879/ 第一时间欣赏红楼潜龙最新章节! 作者:尚二郎所写的《红楼潜龙》为转载作品,红楼潜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红楼潜龙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红楼潜龙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红楼潜龙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红楼潜龙介绍:
贾璟以为自己只是穿越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道士身上,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知道了领他回来的那个便宜老爹叫贾敬……为什么红楼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贾璟其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一门双公底蕴深厚的贾家又为什么轰然倒塌?拨开重重迷雾后,贾璟又该如何力挽狂澜?
“易曰:潜龙勿用,或跃在渊,无咎!”红楼潜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潜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潜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