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天下事,一局棋!
之前袁崇焕就招揽过秦锋一次,想将其收入麾下,带往辽西任职,但是被拒绝了。
现在孙承宗再次进行招揽,并开出了极为丰厚的条件,面对巨大的诱惑,秦锋这次还会拒绝吗?
拒绝!
拒绝的原因没变:辽西地区太狭小了,没有发展空间,而且距离京师太近了,处处受朝廷的掣肘,根本没法大展拳脚!
自己真要是去了辽西,且不说能不能熬到当上蓟辽总督那一天,就算是真的熬到了,又能如何呢?
前面要和女真人浴血厮杀、死打硬拼,后面还要防备朝廷中的明枪暗箭、阴谋诡计,那种受夹板气的苦日子,自己可忍受不了。
而且按照历史进程,再过十几年时间,神州将迎来一次天翻地覆,那时候,如果自己待在辽西,将会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不当汉女干、便当降臣,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因此上,秦锋坚决不会去辽西的,可是如何拒绝呢?
要知道,孙承宗与袁崇焕不同,前者的面子更大、威望更高,手段也更黑,甚至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比如今天这局面,明显是先礼后兵。
前往辽西的事情,如果自己痛快答应下来,自然一切好说了。
如果自己不答应,以孙承宗的行事风格,肯定会一封奏折递上去,要求皇帝、内阁、兵部下令调人,那时候,除非冒着杀头的危险、抗令不遵,否则不去也得去了!
怎么办?
怎么办?
……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孙承宗改变主意。
问题是,孙承宗一向性格执着着称,谁又能让其改变主意呢?
杨鹤?
距离太远了,怕是帮不上忙,而且杨鹤是正人君子,斗不过孙承宗这个腹黑的家伙。
温体仁?
这货还没有掌权,暂时没那个能力和面子。
崇祯皇帝?
想见皇帝一面不容易,就算是见到了,在自己和孙承宗之间,崇祯肯定支持后者。
……
懿安皇后—张嫣?
自从退居慈宁宫之后,这个女人便不再过问政务了,而且让她出面为自己求情,似乎也不大合适。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还是凭着自己的两行伶俐齿、三寸不烂舌,说服孙承宗放弃想法吧,可是如何说服呢?
嗯,有了!
霎那间,秦锋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而后一边继续下棋,一边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承蒙前辈厚爱,晚辈感激不尽,不过晚辈有几个问题,不知前辈可否解惑?”
“哈哈,小滑头,想要避重就轻是吗,有何问题,尽管开口就是了,老夫必然做答!”
“好,晚辈的第一个问题,关宁锦防线如何?”
“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提起关宁锦防线,孙承宗的言语中带着一股傲气,那可是耗费了自己无数心血,亲手打造出来的军事防线,其坚固程度无与伦比。
不客气的说,就算女真人全都拼光了,也无法从正面攻破关宁锦防线。
攻不破这道防线,或许女真人能绕路入关,骚扰一下内地,但永远无法入主中原,如此,大明朝廷可保平安无恙!
“晚辈第二个问题,关宁锦防线的消耗如何?”
“每年需银五百万两、粮一百万石、补充兵丁三万人,以及兵器、铠甲、战马……各种物资若干,而且需求量正在逐年递增!”
提到关宁锦防线的巨大消耗,孙承宗不禁感到头痛。
当初修筑这条防线之时,自己设想的是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屯田积粮、打造器具,争取做的自给自足,不给朝廷添麻烦,或者是少添麻烦!
可防线修筑起来之后才发现,根本做不到。
一则,女真人不断前来骚扰,三天一小仗,十天一大仗,月月都打仗,百姓们根本无法安心屯田生产。
二则,风灾、雪灾、旱灾、蝗灾……接连不断,粮食减产严重。
三则,朝廷掣肘,很多好的策略无法实施,比如在辽西地区开设市场,用粮食、铁器和蒙古人交换战马、牛羊的事情,就因为有资敌之嫌,被朝廷强行禁止了!
因此上,辽西地区根本无法自给自足,只能不断向朝廷索取大量的银子、粮食……而其中相当一部分,都被朝中官员们层层克扣掉了,那是一件更让人头痛、又无法解决的事情!
“晚辈第三个问题,这样不断的向辽西大量提供粮饷、物资,以如今大明朝廷的情况,还能支撑多久呢?”
“这个嘛……”
面对第三个问题,孙承宗无法回答了。
辽西军费开支浩大,朝廷早已无力支撑了,为了筹措粮饷,不得不加征田赋,再加上天灾不断,这才造成了西北一带流寇四起、局势大乱。
尤其最近一段时间,流寇们不再局限于西北一遇,渐渐向山西、河南、湖广、四川等地蔓延,大有霍乱天下之势!
真到了那一天,整个天下大乱,朝廷征不上来赋税,又用什么支持辽西呢?
这种情况下,如秦锋这般的军事天才,是弄到辽西抵挡女真人、稳固关宁锦防线为好,还是留在西北追剿流寇,稳住天下大势为好?
……
思索之际,二人的棋局已经到了收官阶段,孙承宗一枚白子落下,吃了十几枚黑子,完全占据了棋盘的东北角。
另一边,秦锋一枚黑子落下,吃了白棋一条大龙,完全占据了棋盘中央,并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原来开局之时,孙承宗在东北角上投入的棋子太多了,如此一来,虽然在东北角上占据了优势,其余地方的力量就薄弱了,最终赢了局部、输了全盘!
而这一局围棋,和当今天下形势,又是何其相似啊!
为了一个辽西,将整个天下拖入万劫不复之地,那样的话,就算将关宁锦防线经营成铜墙铁壁,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里,孙承宗心中有了决断!
“秦小子,你厉害,成功说服老夫了,等京畿一带的战事结束之后,你就返回西北去吧,力争早一点剿灭流寇,稳住天下大势!”
“多谢前辈成全,晚辈定当竭尽全力!”
“哼,不过回西北之前,你还得给老夫出点力,忠义夫人那边兵力单薄,你去助其一臂之力吧!”
“诺,晚辈告辞!”
叉手行礼之后,秦锋暗暗长出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后帐!
另一边,望着秦锋离开的背影,孙承宗叹息一声,而后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已经写好的奏折,里面的内容:是要求皇帝、内阁下令,将秦锋调往辽西军中、任副参将一职!
可惜的是,这份奏折用不上了,几下撕个粉碎,扔进了旁边的火炉当中,很快化为了灰烬……
又沉思了片刻,孙承宗开口道:“来人啊!”
“大人有何吩咐?”
“命左营标统—吴三桂前来见老夫!”
“诺!”
无论如何,自己得培养一个接班人,既然最好的弄不到手,那就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分兵设伏!
黍谷山—位于大明京师东北方向一百二十里处,是燕山山脉的主峰之一,因地理环境特殊,盛产黍谷,故而得名。
深夜—二更时分。
黍谷山脚下,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快速前进着,其中走在前面的是身穿黑色棉甲的数千名天威军,跟在后面的则是两万名白杆兵!
白杆兵,之所以如此称呼,是因为这支队伍中的士兵们,大都使用一种特制的白色长枪。
这种长枪,以一丈二尺长的白蜡木为杆,上装二尺精钢枪尖,下面一侧配带刃弯钩,另一侧配坚硬铁环,作战之时,枪尖可戳可刺、弯钩可砍可拉,铁环则可以锤击敌人,十分厉害!
天威军、白杆兵两支队伍,为何来到了黍谷山,还要深夜行军呢?
原来两支队伍奉了孙承宗的命令,前往永平城北部的山区中设伏,当二贝勒阿敏的人马由此出关之时,对其进行伏击!
问题是,阿敏久经沙场,军事经验丰富,肯定派出了大量游骑兵,探查永平城周围的情况。
如果天威军、白杆兵大张旗鼓的开过去,肯定会暴露行踪的,到时候别说伏击敌人了,不被敌人伏击就是万幸了。
因此上,两支队伍没有直接前往永平城北部,而是选择了绕路而行。
自京师出发,向北经过昌平、顺义、密云、黍谷山……从古北口出关,再折而向东,走雾灵山、分水岭、小孤山……最后抵达目的地。
为了更好的隐藏行踪,两支队伍选择了白天休息、夜晚行军,不入城镇、住宿荒野,其中辛苦、一言难尽!
……
佛晓时分,两支队伍已经走到了黍谷山北部,而后停止前进,全部钻进了山林中搭帐篷、休息、用饭。
按理来说,为了增强隐蔽性,军队在野外宿营之时,是不能烧火造饭的,以免炊烟暴露了行踪。
天威军的士兵们却不怕这个,因为会挖无烟灶!
第一步:选择土质疏松的位置,挖一个长、宽、深皆是四尺左右的正方形土坑。
第二步:在旁边挖一个直径两尺左右的圆形小坑,从底部将两个坑贯穿,再将挖出来的泥土堆在第一个坑的周围,用力拍实、增强其避光性。
第三步:在第二个土坑周围挖出三条一丈长、半尺宽、一尺深的烟道,里面注入一些清水,上面覆盖树枝、树叶等物,再盖上一层泥土。
第四步,将行军锅放在第二个土坑上,周围用泥土封死,不留缝隙,而后就可以生火做饭了。
这样的行军灶,不仅容易挖掘,而且使用起来无光无烟,就不必担心暴露行踪了。
天威军的士兵们挖好了无烟灶之后,又分出一部分人手来,手把手的教白杆兵们挖无烟灶……很快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就做好了,一锅锅热水也烧开了。
初春时节,寒意未消,士兵们赶了一夜的路,早已疲惫不堪了,这时候能吃上热饭、喝上热水,绝对是莫大的享受,也能更好的保持体力、战斗力!
士兵们在用饭、休息,秦锋、秦良玉两位将领则在四处巡视,看到士兵们挖掘的无烟灶之后,后者不禁大为感慨:
“秦小将军,这种灶台挖掘简单、无火无烟,真可谓巧妙无比,却不知是那位高人发明的?”
“高人不敢当,这是晚辈胡乱琢磨出来的,雕虫小技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哈哈,秦小将军谦虚了,正所谓以小见大,有如此巧妙构思,可见小将军乃是足智多谋之人,难怪能够多次打败女真***、名动京师,真是让人佩服!”
“前辈征战沙场数十载,为国家屡立功勋,虽为女子之身,却胜须眉男儿,才是真的让人佩服之至!”
………
巡视一番之后,二人简单的吃了些饭菜,就拿出一张京畿地图来,共同研究设伏之事。
凭心而论,设伏之事不太容易。
因为永平城北部山区中,共有四个隘口可以通往关外,自西向东依次是:青山口、河流口、桃林口、界岭口。
也就是说,二贝勒阿敏带领人马出关的话,共有四条路线可以选择,这种情况下,又如何对其进行伏击呢?
“秦小将军,我军只有两万多人马,能在两座关口设伏就不容易了,若是同时在四座关口设伏,兵力就过于分散了,只怕根本截不住阿敏的人马!”
“前辈所言极是,我方兵力不多,的确不宜分兵设伏,而是该将兵力集中起来,给阿敏设下一个大大的埋伏圈,待其经过、予以痛击!”
“集中兵力设伏,确比分兵设伏好的多,可是出关的道路共有四条,咱们如何确定阿敏会走那一条呢?”
“呵呵,前辈勿忧,这事不难解决,只要略施小计,咱们让阿敏走那条路,他就得乖乖的走那条路!”
“哦,不知秦小将军有何妙计,可以让阿敏按咱们的意图行事?”
“很简单,可以派出两支游骑兵,分别前往西侧的青山口、河流口,而后选择高处,点燃烟火,阿敏得知之后,自然不会走这两条道路了。”
用烟火迷惑敌人,这种办法并不罕见。
比如《三国演义》中就有这样一段故事:赤壁兵败之后,曹操带领残余人马逃往江陵,当时有大、小两条道路可供选择。
诸葛亮早就料到了这些,于是命关羽带领人马在小道上埋伏着,同时点燃数堆烟火……
曹操见到之后,认为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小道上有烟火,实则没有埋伏,于是带领残兵们走了小道,结果正中关羽埋伏,差点全军覆没,最后哀告求情,这才脱身而去。
不同的是,曹操见到小道上有烟火,偏偏带领残兵们走了小道。
秦锋却说在青山口、河流口点燃烟火,阿敏就不会走这两条路了,这不是与《三国演义》里的情况相矛盾吗……对此秦良玉很是疑惑。
看出了这位女将军的疑惑,秦锋立刻解释道:“女真高层们喜读《三国演义》,甚至拿来当兵书用,而阿敏这个人是出了名的残暴、多疑,又喜欢自作聪明。
看到青山口、河流口有烟火升起,阿敏肯宁想到《三国演义》里面曹孟德败走华容道的故事,而后自作聪明的放弃这两条道路,如此正中下怀!”
……
“既然如此,就按秦小将军的计策来!”
听了秦锋的计策,秦良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一则,几天相处下来,秦锋表现出来的谋略,的确让人信服,相信这次也不会出错的。
二则,大军开拔之前,孙承宗特意向秦良玉交代过,让她在排兵布阵的事情上,多听听秦锋的意见,不会吃亏的。
孙承宗乃是两朝帝师,看人的眼光不会出错的。
考虑以上两点,秦良玉才同意了‘烟火拒敌"的计划!
四条道路,除去两条,还剩两条:桃林口、界岭口。
桃林口这条路近一些,而且一马平川,比较好走。
界岭口这条路略远一些,中间还要过两条河,比较难行。
二选一的情况下,阿敏会走那一条路呢?
“以晚辈之见,阿敏九成九会走界岭口!”
“为何?”
“很简单,此人喜欢自作聪明,而越是这种人,越会做出舍近求远、舍易求难的蠢事来。”
“话虽如此,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不如由本将军带领白杆兵在界岭口设伏,秦小将军带领天威军在桃林口设伏,咱们双管齐下、互相支援,如何?”
“前辈言之有理,这样安排最是妥当了!”
对秦良玉的提议,秦锋没有反驳,而是同意了。
要知道,战争这种东西,充满了偶然性和不确定性,一场风、一场雨、一时脑袋抽筋……都可能改变战争的走向。
虽然自己有九成九的把握,阿敏会带领人马走界岭口,可毕竟还有一分意外,而在战场上,一分意外就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因此上,分兵两路,同时设伏,并由兵力较多的白杆兵们在界岭口设伏,的确更稳妥一些!
谋划已定,休息一天之后,两支人马继续行军,并在五天之后,各自到达了指定位置,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猎物上门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自作聪明的二贝勒!
崇祯四年三月十二日,两朝帝师—孙承宗指挥着三路大军,同时向滦州、迁安、遵化三城发起了进攻。
三城内只有少量的汉人兵、蒙古兵驻扎,防守能力自然是不强了,结果不到两天时间,全被明军攻克了。
三月十四日,得知三城已经失守,阿敏决定放弃永平城,带领人马出关回家!
……
“快走,快走,你们这些胆小如鼠的南蛮子,再磨磨蹭蹭的不往前走,老子就将你们的脑袋全砍下来!”
“呜呜……呜呜!”
“不准哭泣,再有哭泣者—杀!”
永平城北的大道上,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缓缓行进着,其中有镶蓝旗女真兵,有科尔沁、喀尔喀两部蒙古兵,还有很多被绳索捆绑、哭哭啼啼的大明百姓,以及数百辆大车,上面全都装满了东西。
原来弃城之前,阿敏命令士兵们大肆抢劫,将永平城内的金银珠宝、粮食布匹、精致瓷器……全部抢劫一空,还强抓了三万多名青年男女,准备带回辽东做奴隶。
如今的后金汗国,大约有三百万人口,其中女真人不足五十万,归附的蒙古人同样不足五十万,余者都是通过战争掠夺来的汉人奴隶。
汉人奴隶们耕种、放牧、织布、酿酒、冶炼……不断创造着财富,已经成为了汗国内最重要的劳动力,数量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因此上,每攻克一座城池,女真兵们都要大量抓捕明国百姓,而后带回辽东,补充劳动力!
因为携带着大量百姓和抢夺来的财物,故而队伍的行进速度很慢,走了整整一天,才行进了不到五十里路。
黄昏时间,队伍来到了前屯卫。
与此同时,前面出现了两条岔路口:其中左侧的路通往青山口、河流口方向。
右侧的路通往桃林口、界岭口方向。
左右两条路,全都通往关外,该选择那一条呢?
前锋人马不敢乱走,立刻将情况通知了阿敏、爱尔礼父子,父子二人商议之后,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原地宿营休息。
而后派出了大量游骑兵,分别探查两条道路上的情况。
………
第二天早晨,游骑兵们全都回来了,立刻向阿敏、爱尔礼父子禀告探查来的情况。
“启禀贝勒爷,奴才们探查发现,左侧道路远处有点点烟火升起,右侧道路上则寂静无事!”
“哦,有点点烟火升起,莫非前方有明军埋伏?”
在放弃永平城之前,阿敏就多次派出游骑兵,探查永平城北部的几条道路,为弃城逃跑做好准备。
而几次探查下来,并没有发现大股明军的踪迹,几条道路极为通畅。
不过嘛,以前在辽东之时,阿敏与孙承宗打过交道,深知这位老人家的厉害,善于用兵、鬼神难测,很可能提前设下了伏兵,等着伏击自己。
因此上,离开永平城之后,阿敏一直格外小心,生怕中了明军的埋伏。
现如今,前方是两条岔路口,左边有烟火,右边则寂静,自己该选择那一边呢?
“传令下去,走右侧道路!”
“阿玛且慢!”
沉思片刻,阿敏做出了决定,不想被儿子拦住了。
“阿玛,汉人素来女干诈,善用疑兵之计,如今左侧道路上有烟火升起,很可能是故弄玄虚,实则没有兵马埋伏。
相反的,右侧道路看似平安寂静,实则埋伏了大量兵马,准备半路伏击咱们,您为何还要往右边走呢?”
“哈哈,爱尔礼,你看过汉人的《三国演义》没有?”
“看过!”
“还记得里面诸葛亮智算华容道,关云长义释曹孟德一回吗?”
“记得,曹孟德带领人马败退江陵,前面有大小两条道路,小道上升起烟火,大道寂静无事,曹孟德认为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命令走小道,结果中了埋伏……阿玛的意思是,明军在学诸葛亮,故意用烟火引咱们过去?”
“不错,就是故意用烟火引咱们过去,可惜明军将领没有想到,本贝勒也是精通兵法之人,才不上他们的当呢,传令下去,走右侧大道!”
“阿玛真是高见……传令前军:走右侧大道!”
父子二人一番交谈之后,带领人马走了右侧的大道。
结果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前面又出现了两条岔路口:左侧道路通往桃林口,距离近一些,道路平坦好走。
右侧道路通往界岭口,距离远一些,道路比较难行,而且要过两条河流。
这次又该如何选择呢?
略加沉思,阿敏选择了右侧通往界岭口的道路。
“阿玛,为何放着近路不走,反而要走远路呢?”
“呵呵,如果你是明军将领,你会在那一条路上设伏呢?”
“当然是近一点的路上了……原来如此,儿子明白了,阿玛真是高见!”
在父子二人的指挥下,队伍向右侧道路行进,并在中午时分,来到了界岭口。
界岭口是蓟镇长城东段的重要隘口之一,中间是一条蜿蜒崎岖的道路,长约八里,最宽处有十余丈、最窄处不足两丈,只够两辆大车并排行驶的……两侧则是雄山峻岭、茂密树林。
这里本来有长城、有烽火台,还有一座军营,里面驻扎着两千多名明军。
皇太极一次入关之时,派人马袭击了这里,将驻扎的明军全部歼灭了,并将城墙、烽火台全部拆毁,于是关隘变成了通途。
现如今,依旧是满地破砖碎瓦,且不见一个人影,说明明军还没来得及进行修复。
按理来说,大军通过这种险地之前,是要派出大量士兵,对两侧山岭进行仔细搜查的,以防伏兵。
可负责殿后的队伍禀报,三路明军已经在永平城汇合,并以极快的速度追杀过来了。
界岭口两侧的山峰高耸、林木众多,如果一点一点搜索的话,起码要用大半天时间,那个时候,三路明军早就追上来了。
怎么办?
权衡利弊之后,阿敏认为自己之前的选择没有错,这里不可能有埋伏的,因此只派出了两小队士兵,简单的搜索了几个小山头,见没有什么问题,就下达了过关的命令。
话又说回来了,阿敏毕竟久经沙场,军事经验极为丰富,没有带领人马一窝蜂的闯关,而是分成前、中、后三队,来了个一字长蛇阵!
将行军队列拉长,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避免了道路拥堵,可以加快通关速度。
二是前后呼应,更加安全,其势如常山之蛇,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就是这个意思了。
……
“启禀贝勒爷,前军顺利过关!”
“好,传令中军,随本贝勒过关,后军跟上!”
“喳!”
得知前锋人马顺利通过了,阿敏最后一点担心也放下了,而后亲领中军过关。
那知走到道路中段之时,两侧山峰上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接着从山坳里、草丛中、大树上……跃出很多手持白色长枪的士兵,如下山猛虎一般冲了下来。
“呜呜……杀呀!”
“不好,中埋伏了,爱尔礼,带领人马挡住他们,其余人马速速通行!”
“喳,勇士们,跟我来,挡住明军!”
“该死的,这里怎么会有埋伏呢……女干诈小人,害我不浅,等我回去的,早晚跟你算总账!”
眼见中了埋伏,阿敏是又气又恼,并破口大骂起来。
气恼的是,在选择撤退道路之时,自己明明做出了正确选择,怎么还是中了明军的埋伏,这是明军太狡猾了,还是自己自作聪明了?
骂的则不是明军,而是自己的堂弟—皇太极!
为何要骂皇太极呢?
原来女真大军撤走之时,阿敏根本不愿留守四城,因为阿敏知道,仅凭两万多人马,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守住位于大明境内的滦州、迁安、遵化、永平四城的。
强行坚守,只有死路一条!
可皇太极联合了其他贝勒,不断进行施压,阿敏独木难支,只能违心的答应了负责留守四城。
如果皇太极不逼迫,自己就不会留下了。
如果没有留下,就不会选错道路。
如果没选错道路,就不会中明军的埋伏。
因此一切事情的根源,还是在皇太极身上,自然要骂他了!
可事已至此,骂人无用,还是想办法突围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阿敏准备造反了!
“无所畏惧的女真勇士们,冲出去、冲出去重重有赏!”
“贝勒爷,冲不出去啊!”
“废物,继续冲,一定要冲出去!”
……
虽然中了埋伏,阿敏却不太慌张,因为女真人是渔猎民族,最擅长山地战了,地形越复杂越好,近身搏杀,可以以一当十!
当年的萨尔浒之战,女真军一方就是利用了萨尔浒一带的复杂地形,将四路明军个个击破的。
可今天的战场情况,似乎有点不一样。
设伏的这些明军士兵,不知是从那里来的,个头不高、皮肤微黑,在山地上来回跳跃,身体比猴子还要灵活,而且手持长枪,猛冲猛杀、凶悍异常!
以女真兵们强悍,对上这些明军士兵,竟然占不到什么便宜,着实让人吃惊!
“阿玛、阿玛,前面堵的太厉害了,勇士们冲不过去啊!”
混战之中,浑身是血的爱尔礼找到了阿敏,讲述着迟迟无法突围的原因。
原来女真兵们虽然占不到便宜,可也并不吃亏,之所以迟迟冲不出去,关键是携带的车辆、百姓们太多了。
界岭口中间的道路比较狭窄,车辆通行本就困难,混战中又推翻了十几辆,结果造成了严重的拥堵,女真兵们一边厮杀,一边还要护送车辆,自然冲不出去了。
事到如今,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继续这样厮杀,一点一点往前挪,至于什么时候能冲出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二是放弃所有车辆和百姓,全军轻装上阵,那样冲出去就容易多了。
怎么选?
阿敏不仅残暴,还是一个贪婪之人,让他放弃几百车财物和数万奴隶,简直比用小刀子割心头肉还难受十倍,可不放弃的话,又冲不出去。
正当左右为难之际,一名牛录章京从后面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慌乱之色:“启禀贝勒爷,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三路明军正在强渡阳水河,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前锋人马就追到这里来了!”
“啊!”
一旦三路明军合围过来,女真军就会陷入被前后夹击的不利境地,那时候,只有一个结果——全军覆没!
财物再多再好,终究没有性命重要,阿敏咬了咬牙,终于下达了轻装突围的命令
“贝勒爷有令,放弃车辆、放弃抓来的明国百姓,全军向前突围,冲啊!”
“冲啊!”
放弃车辆和百姓之后,女真兵们轻装上阵,拼杀的更加凶猛了,结果只用了一顿饭的时间,就强行打开了一个豁口,随即冲了出去。
另一边,眼见女真军冲出去了,女将军—秦良玉并没有穷追不舍,而是命令手下士兵们打扫战场,救助在混战中受伤的百姓,以及掩埋战死者的尸体,以防疫情。
不过秦良玉有些奇怪,自己之前和秦锋约定好了,各守一道、互相支持!
自己这边和女真人打了半天,为何迟迟不见天威军前来支援,秦锋去那了呢?
…………
再说阿敏、爱尔礼父子,带着人马一路向北狂奔出去八十多里,见后面没有追兵,这才停下来喘口气!
等将气喘匀了,天色也黑下来了,无法继续行军,只能原地扎营、埋锅造饭……结果发现做不了饭。
原来突围的时候,为了轻装上阵,不仅将抢来的财物、百姓都丢弃了,连粮草辎重、锅碗瓢盆也基本丢干净了。
又是厮杀、又是跑路,女真兵们早已精疲力竭、饥肠辘辘了,必须得吃点东西。
没办法,杀马吧!
挑选出一批伤马,杀掉之后分解了,因为没有铁锅,只能用木棍穿起来,放在篝火上烤着吃。
其余马匹也卸下鞍辔,让其啃食青草、补充体力,如此明天才能继续骑乘!
很多女真兵也卸了沉重的盔甲,围坐在篝火旁边,眼巴巴的等着吃烤肉。
另一边,二贝勒阿敏也卸掉了盔甲,而后坐在一颗大树下,不断唉声叹气。
为打了败仗发愁吗?
非也!
虽然吃了个败仗,可兵马损失并不算多,镶蓝旗的元气犹在,真正让阿敏发愁的,是回去之后的事情。
自己奉命坚守四城,和主力大军前后夹击,一举占领辽西走廊。
可才几天功夫,自己就将四城丢弃了,还吃了个败仗,将抢劫来的财物、人口丢了个干净,回到沈阳城之后,皇太极会如何处置自己?
削减全部人马?
削掉大贝勒封号?
削掉旗主之位?
……
以皇太极的心机和手段,完全做的出这些事来,而且能做的滴水不漏。
而自己呢,失去了兵马、封号、旗主位置,以后就只能坐冷板凳,仰人鼻息了,那样的苦日子,还不如一刀杀了自己痛快!
有道是母子连心,父子天性!
见到父亲愁眉不展,爱尔礼立刻凑了过来,关心的问道:“阿玛,是不是担心回去之后,大汗会狠狠责罚咱们?”
“不错,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了,皇太极是不会放过咱们父子二人的!”
“阿玛,实在不行,咱们拉着人马离开汗国,去别的地方自立门户算了,省的整天受气!”
“自立门户?”
听了儿子的提议,阿敏不禁怦然心动。
要知道,自己的父亲—舒尔哈齐活着的时候,因不满兄长努尔哈赤的强势,准备带领本部人马离开赫图阿拉,移居到铁岭附近的黑扯木一带,自立门户、自行称汗,不想行事不秘,泄露了消息。
得知弟弟要自立门户,努尔哈赤勃然大怒,于是以宴请为名,将弟弟骗到了自己的王宫中,暗伏甲士、将其拿下,而后囚禁至死!
天聪元年,也就是大明天启七年,自己率兵攻打朝鲜,大获全胜,也生出了割据朝鲜、自立门户之心,奈何随军的贝勒们皆不支持,只好作罢!
这一次,自己能不能自立门户呢?
反复权衡之后,阿敏无奈的摇了摇头!
镶蓝旗的兵马虽在自己手中,可将士们的亲属都在沈阳附近居住生活,有了这份牵扯,将士们怕是不会跟着自己去自立门户的。
再说了,就算自立门户了,皇太极肯定出兵讨伐,自己是打不赢的,最后还会人头落地!
不能自立门户,回去又是死路一条,那就只剩下一个自救的办法了:先下手为强,干掉皇太极!
回到沈阳城之后,先假装向皇太极请罪,而后趁其不备,带兵杀入王宫中,将皇太极、豪格父子,及其心腹将领全部斩尽,一个不留!
事成之后,自己再和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三分女真汗国,相信这两个人是不会反对的。
嗯,就这么干了!
不过要干成这件事,得和三个弟弟通个气,让他们早做准备才行。
原来阿敏这一辈共有兄弟六人,其中老大阿尔通阿、老三扎萨克图,因为自立门户一事,全被努尔哈赤处决了。
阿敏排行老二,下面还有四弟图伦、五弟寨桑武、六弟济尔哈朗,这三个弟弟并未随军出征,都留在了沈阳城内,而且手中都掌握着一些兵马!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阿敏要发动兵变,自然要和三个弟弟提前支会一声了,里应外合,才能成功。
想到这里,阿敏附在儿子耳边,嘀咕了好一阵子,后者脸色数变,最后咬着牙点了点头。
“记住了,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露出半点风声,当年你玛法就是行事不秘、泄露消息,才导致自立门户失败,自己被囚禁至死的,咱们父子可不能重蹈覆辙!”
“阿玛放心,儿子知道!”
“好,事不宜迟,即刻出发,事成之后,阿玛当了大汗,你就是汗位继承人!”
“喳!”
得知能成为汗位继承人,爱尔礼就跟打了鸡血一般,顿时就精神起来了,而后挑选了十名心腹亲兵、三十匹快马,又拿了几大块半生不熟的马肉,趁着夜色启程出发了。
………
又过了一会儿,马肉完全烤熟了,阿敏拔出刀子割下来一大块,正要吃呢,周围突然响起了喊杀声,并有一支兵马冲杀过来。
“生擒阿敏!”
“生擒阿敏!”
……
“贝勒爷,不好了,是天威军杀过来了!”
“天威军,快跑、快跑啊!”
一路败逃下来,阿敏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如今得知战力强悍的天威军来了,顿时吓的魂不附体,连盔甲都没来得及穿,爬上一匹无鞍马,趁着夜色逃之夭夭了……
其余女真兵有样学样,随便拽过一匹马来,翻身上去,逃之夭夭!
天威军怎么突然杀出来了呢?
原来秦锋早就收到女真军从界岭口突围的消息了,却没有带兵支援,因为天威军不擅长山地战,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于是派出游骑,紧盯着女真军的逃跑方向,并带领人马悄悄尾随了过来……再趁着女真兵们吃饭休息、防备松懈之时,突然杀了出来。
这一仗,杀伤女真兵不算多,但是缴获了大量的马匹、盔甲、兵器,算是收获颇丰了。
接下来,收队、报捷!
第二百一十六章六大功勋,官升一级!
中午时分,紫禁城—武英殿内。
“哈哈……哈哈!”
崇祯帝—朱由检坐在御座之上,正在观看一份刚刚送来的奏折,并不断发出爽朗的笑声。
奏折是孙承宗呈送来的,上面言明:经过一番激战,明军已经收复了永平、滦州、迁安、遵化四城,重新打通了京师和辽西之间的联系;二贝勒阿敏带领人马逃窜,在界岭口中了明军埋伏,杀伤极多、缴获无数,并救回了被其掠走的三万多名百姓!
自从女真大军入关以来,攻城掠地、气焰嚣张,连大明京师都深受威胁,王公贵族、军民人等一日三惊,都快吓出毛病了。
现如今,终于将这些女真***赶走了,京师转危为安,朱由检自然开心了。
与奏折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份请求封赏的人名单,上面罗列着与女真人交战中,立下功勋的三十六位明军将领的名字,排在第一位的正是秦锋。
秦锋的名字后面,还写清了其立下的六大功勋:
不惧艰险,长途跋涉,率先入京勤王,此为第一功!
德胜门外,大败女真镶蓝旗人马,保京师无恙,此为第二功!
天寿山下,大败女真镶黄旗人马,保历代先皇陵寝无恙,此为第三功!
助关宁军攻克蓟州城,夺取粮秣、运回京师,此为第四功!
献反间计,迫使皇太极率军返回辽东,此为第五功!
界岭口外,伏击女真镶蓝旗人马,缴获极多,此为第六功!
六大功劳,随便拿出一个来,都足以称道了。
如今六功合于一身,秦锋位列第一名,名至实归!
有意思的是,在六大功劳后面,孙承宗还写了几行小字:秦锋大才、屡立战功,本当重赏、加官晋爵,然其年少,阴沉难测,若是骤登高位,难免志骄意满,则朝廷难以驾驭矣,故老臣斗胆建议,升其一级既可,磨其心志、折其锋芒,日后方可大用……天威军强悍善战,当扩编人马,以利国家!
……
说白了,孙承宗认为秦锋非常有才干,又屡立战功,按理来说,就是连升三级都不为过。
不过嘛,秦锋年纪太轻了,性格又阴沉难测,这样的人一下子当了大官,很可能变的骄横起来,从而变的不好控制,这对朝廷、对秦锋都不是好事。
因此建议崇祯帝,提拔秦锋一级官职就可以了,好好磨练一下心性,等其变的成熟稳重了,再行提拔重用,还有天威军十分能打仗,可以进行扩编,对国家会有好处的。
看完孙承宗的建议,朱由检略加沉思,认可的点了点头,而后从龙案上取来一支御笔,沾满了朱砂,在奏折上写了批示:准,晋升一级,以彰其功,天威军扩充两标人马,具由秦锋统领。
秦锋本来是从四品的副游击将军,现在晋升一级,就是正四品的游击将军了,而这样的晋升,显然是配不上秦锋的功劳。
这一点,朱由检也意识到了。
不给秦锋连升三级,是怕他一下当了***,以后难以驾驭,可如果因为封赏不公,让秦锋生出怨恨,与朝廷离心离德,同样不是好事。
怎么办呢?
为了拉拢其心,还得给点别的封赏才行!
沉思片刻,朱由检提起御笔,又写下了一行批示:加封榆林右卫—镇北千户所—副千户之职。
秦锋出身军户,家族世袭正六品—百户官,现在提升为从五品—副千户,这个官职同样是世袭的,只要大明朝不灭亡,秦家嫡系子孙就可以永远当官,也算是一个莫大嘉奖了。
即便如此,朱由检仍觉得赏赐太轻了,略加思索,又写下了八个字:并赐专折奏事之权!
专折奏事:就是有什么事情了,可以直接给皇帝上奏折,与皇帝进行沟通。
而在大明朝朝廷中,京官里除了御史言官,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有向皇帝上折奏的权利。
三品以下的官员,无论你有多大的事情,都不能直接向皇帝上奏折,而是将事情汇报上司,再由上司代上奏折,否则就是僭越之罪。
地方官员中,只有总督、巡抚、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总兵这样的大员,才有资格向皇帝上奏折。
秦锋官升一级,也只是个游击将军,正四品,还属于边军,这个级别的官员能获的专折奏事权力的,在整个大明朝也是屈指可数了,足见恩宠!
封赏完了秦锋,又封赏其他将领,这就不必一一细说了。
接下来,是一件非常头痛的事情,仗打完了,不仅要封官,还得赏银呢!
按照规定:明军将士斩首一个女真兵,或者蒙古兵,赏银五十两。
如果明军将士阵亡了,按照官职大小,给予其家属三年俸禄,做为抚恤金。
阵亡者子女未成年的,朝廷负责扶养,直到成年为止。
阵亡者父母年事已高,无人奉养的,朝廷负责赡养终身!
……
还有征战中,损失的战马、盔甲、兵器、旗鼓……都需要朝廷调拨银子补充。
孙承宗计算了一下,几个月的大战下来,至少需要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才够赏赐、抚恤、补充之用。
而大明朝的户部,将家底都搜刮干净了,只能拿出四十五万两银子,与需要的数目相差巨大,怎么办?
朱由检愁的直皱眉,而后看了看身边的王承恩:“王大伴,朕的内帑还有多少金银?”
“回圣上的话,尚有黄金两万八千五百两、白银四十八万三千一百两!”
“传朕旨意,从内帑拨出白银四十五万两,加上户部的四十五万两,合计九十万两,暂且发下去吧,至于剩下的一半,等江南的赋税送到,再行给将士们补齐!”
“老奴遵旨!”
处理完了封赏的事情,接下来,还有一件更头痛的事情:到底杀不杀袁崇焕?
按照朱由检的本意,是要将袁崇焕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以泄心中之愤的,可是两个人的出现,让朱由检变的犹豫起来。
一个是秦锋,四次进宫面圣,和自己交谈之时,用旁敲侧击的方式,多次为袁崇焕求情。
而且求情的话语,说的的确很有道理,身为封疆大吏、统兵之帅,有时的确身不由己啊!
第二个是孙承宗,新上任的蓟辽总督。
袁崇焕是孙承宗的得意门生,如果杀了前者,后者会不会生出芥蒂,进而对朝廷不满呢?
考虑到以上两点,朱由检的杀心消减了很多,考虑着是否可以免袁崇焕一死,改为流放或者削职为民?
犹豫不决之际,小太监们送来厚厚一摞奏折,其中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大红色联名奏折。
打开一看,联名者包括:内阁首辅周延儒、次辅何如宠、辅臣钱象坤、六部尚书中的五位……共计是四十二位朝廷重臣,而这些人有个共同身份:东林党成员。
而这些人联名上奏,内容只有一个:请求皇帝下旨,速速将袁崇焕凌迟处死,以正国法!
袁崇焕不是一直亲近东林党吗,东林党官员们又为何集体上奏,要置袁崇焕于死地呢?
原因有两个:一是舍车保帅,二是替罪羔羊!
最近一段时间,非东林党的官员们一直用‘袁崇焕通敌"为口实,大肆攻击东林党,进而夺取朝堂上的权力。
这件事情,闹得东林党十分狼狈,而且意识到袁崇焕救不出来了。
既然救不出来,干脆就杀了他,杀的越快越好、杀的越狠越好,这样就能断了被攻击的口实,将自身损失降到最低,这就叫舍车保帅。
……
女真大军在京畿地区横冲直撞、烧杀劫掠了几个月,不仅百姓们深受其害,就连王公贵族们的田园、产业也损毁无数!
如今京畿一带,可谓是民怨沸腾、怨气冲天!
这股怨气,必须发泄出来!
女真人入关的事情,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谁来承担?
东林党执掌军政大权,国家出了这样的事情,理应承担责任!
可东林党不想承担责任,那就只有找一个替罪羔羊了,袁崇焕无疑是最佳人选!
杀掉袁崇焕,疏散上下人等心中的怨气,进来保住自己的权力,这就是东林党的小算盘了。
……
非东林党的官员们,一致要杀袁崇焕!
东林党的官员们,一致要杀袁崇焕!
事情到了这一步,想不杀都不行了,否则就是跟全体官员们过不去,那个后果,极其可怕!
想到这里,朱由检叹息一声,随即咬了咬牙,提笔在奏折上批了一个大大的‘准"字!
奏折发回内阁,内阁群臣立刻以最快速度办理:十天之后,京师西市,将袁崇焕凌迟处死,家属流放三千里!
第二百一十七章探监!
诏狱,又名天牢,位于东华门附近的东厂胡同内,与别的牢狱不同,负责看守这里的不是普通狱卒,而是大明天子的亲军——锦衣卫!
同样的,天牢内关押的都不是普通犯人,而是犯了罪的王公贵族、文武重臣,其中官职最小的也是正四品,再小的话就没资格关在这里了。
崇祯四年三月十八—阴,有风。
中午时分,一名身材修长的英俊青年、带着两个人熊般的壮汉来到了天牢大门前,其中一个壮汉提着黑漆食盒,另一个提着酒坛子。
看到有人靠近,四名负责看门的锦衣卫立刻上前阻拦:“站住,天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诸位不要误会,我们是来探监的!”
“哦,探谁的监?”
“前任蓟辽总督—袁崇焕!”
“你是何人,敢探袁崇焕的监?”
“榆林镇—游击将军—秦锋!”
“啊,您是秦将军、杀了很多女真***的秦将军?”
“正是!”
人的名,树的影,秦锋多次大败女真人,其威名早就传遍了京师的大街小巷,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就没有不知道的。
甚至连秦锋的外号:玉面人屠,都被一些好事者打听出来了,并四处宣扬。
再看四名锦衣卫,验过秦锋随身携带的腰牌之后,原本阴沉的冷脸、立刻换成了温和的笑脸,其中一个更是撒腿如飞,进去送信了。
片刻之后,从天牢大门内走出一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狐狸脸、细长眉、两只眼睛精光四射,一看就是个精明之人,而且身上穿着银白色飞鱼服,腰间跨一口绣春刀!
飞鱼服、绣春刀,常被视为锦衣卫的象征。
事实上,在锦衣卫当中,只有百户以上官员,才有资格穿飞鱼服、佩戴绣春刀,至于普通的总旗、小旗、校尉、力士之流,只能穿锦绣服、佩戴雁翎刀!
否则锦衣卫鼎盛时期,足足有十五万之众,如果人人穿一件飞鱼服在大街上溜达,那飞鱼服就太不值钱了,又如何能成为四大赐服之一呢?
中年人出来之后,上下打量了秦锋几眼,而后抱拳行礼道:“锦衣卫北镇抚司—副千户—刘墨见过秦将军!”
“原来是刘大人,秦某有礼了!”
“不敢当,听底下人说,秦将军想要探袁崇焕的监?”
“正是,不知刘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这个嘛……”
按照大明律法,犯人在没有判决之前,是不准任何人探视的,以免暗中串供。
犯人判决之后,其父母、兄弟、妻妾、子女这样的直系亲属们,每个月可以探视两次。
袁崇焕是皇帝钦点的重犯,虽然已经判决了,可秦锋与其不是亲属关系,按理来说,是不能进去探视的。
不过嘛,秦锋年纪轻轻、屡立战功,更是数次进宫面圣,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出来,秦锋以后必定***得坐、骏马得骑!
若是拒绝其探监的请求,待其飞黄腾达之日,只要动动小手指头,只怕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因此上,刘副千户是左右为难。
秦锋何其精明,立刻看出了刘副千户的心理活动,于是往前凑了凑,同时右手轻轻一翻,从荷包里翻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宝石,悄悄塞进了刘副千户的手心里,而后耳语道:
“刘大人,行个方便吧,算是秦某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定当厚谢!”
“这个嘛……好吧,秦将军请随我来!”
一名锦衣卫副千户官,除去灰色收入,每年的俸禄是八十四两银子,而那枚鸽子蛋大的祖母绿宝石,起码价值两千两银子,是前者的二十多倍,真可谓是出手阔绰了。
不过与祖母绿宝石相比,更让刘副千户看重的,还是秦锋欠下的人情,那可比金银贵重多了,若是用的好,以后或许自己就能飞黄腾达了。
为了银子和前途,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因此上,权衡利弊之后,刘副千户点了点头,带着秦锋三人进了天牢大门……
天牢里什么样子?
阴暗潮湿、又脏又臭,蟑螂满地爬,臭虫四处飞,囚犯们吃的是猪狗食,喝的是馊黄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哀嚎,生不如死,还要受锦衣卫们的折磨和打骂,犹如身处人间地狱一般?
大错特错了!
事实上,天牢里不脏不臭,也没有什么虫子,反而收拾的极为干净,里面的囚犯们也不受虐待,睡的是木板床,有干净被褥、有油灯、有马桶、甚至有书桌……伙食也不差,起码比普通百姓家吃的好多了。
天牢里的锦衣卫们,也不会随便打骂囚犯,反而大多时候是客客气气的,甚至有点小讨好!
为何如此呢?
很简单:宦海诡谲,沉浮难测,官员们今天关入天牢、明天重新启用,后天又关入天牢、大后天又重新启用的事情常有发生。
比如明仁宗时期的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因为权力斗争,就曾多次被关入天牢之中,后来三人不仅平安出去了,还都成为了内阁重臣,开创了‘三羊开泰"的大好政治局面。
试想了,如果锦衣卫们不开眼,在天牢中虐待了某位囚犯,这位囚犯偏偏没有死,而是平安出去、官复原职了,想起自己之前在天牢中被虐待的事情,那些锦衣卫还有好日子过吗?
退一步说,就算这位官员没出去,最后被斩首示众了,没法子亲自报仇,可这位官员总有朋友、同党吧。
官员的朋友、同党,十之八九也是当官的,如果知道了朋友在天牢中受到了虐待,很有可能为其报仇的。
正是考虑到这些,负责看守的锦衣卫,才对天牢里的囚犯们客客气气的,有什么要求尽量答应,以免日后遭到报复。
当然了,如果天牢里的囚犯、得罪了更有权势的大人物,那就另当别论了,天启年间,在天牢中被活活折磨死的东林党六君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
天牢内分为天、地、玄、黄四大区域,每一个区域内又分为若干小牢房。
刘副千户领着秦锋三人,连着穿过了六道岗哨、十三道大铁门,来到了天字四号牢房。
牢房分成内外间,中间用大腿粗的木栅栏隔开,内间里关押着一位身戴重枷、脚栓重锁的囚犯,正是昔日的蓟辽总督—袁崇焕。
倒不是有意虐待,而是袁崇焕已经被判了凌迟处死,负责看守的锦衣卫们怕其自杀、给自己一个痛快,那样就没法向上面交代了,因此才给袁崇焕披枷戴锁、限制行动,并有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看守!
牢房外间有张四方桌,两名锦衣卫—校尉趴在桌子旁边,正在一个大海碗里掷骰子玩,还不停的乱叫:
“二五六,十三点,该你了!”
“四五五,十五点,我赢了,哈哈!”
“呸,臭手、真是臭手……谁来了,哎呦,原是刘大人来了,那阵香风将您吹到这里来了,请坐,快快请坐!”
“陈俊、陈杰,你们两个烂赌鬼,整天就知道赌博,不仅输光了家产,还气死了爹娘,到这份上还不戒赌,我看你们两个早晚死在赌桌上……滚出去一会儿,有人探监!”
“是、是,这就滚,我们这就滚!”
两名校尉被骂了出去,可临出门之前,还不忘将海碗、骰子一起带了出去,可见二人死性不改,还惦记着赌钱的事情。
“秦将军,尽量快一点吧,若是上面的人来查岗,碰到就不好交代了!”
“明白,多谢刘大人了!”
刘副千户转身出去了,却没有走远,就停在了牢房门口,不时往里面看一眼,以防有意外发生,同时望风了哨,提防上面来人。
秦锋则来到了木栅栏旁边,看着里面的袁崇焕,一个多月不见,昔日精神抖擞的袁督师,如今变的十分憔悴,连头上都出现了不少白头发,可见其内心何等煎熬了。
与此同时,袁崇焕也认出了秦锋,原本昏暗无神的眼睛里,顿时出现几分惊讶之色:“秦将军,你是来探望袁某的?”
“正是,末将探望来迟,还请督师大人恕罪!”
“唉,此时此地,还有人来探望袁某,真是患难之时见真心啊,多谢、多谢了!”
袁崇焕身居高位之时,不知有多少王公贵族、文武大员拼命的拉关系、送礼物,那真是赶都赶不走。
现如今,身陷囹圄,判了凌迟处死,昔日那些甜言蜜语的朋友们,连一个露面的都没有,反倒是认识不久、没什么交情的秦锋来探望自己,如此情景,岂不让人叹息!
“督师大人,末将带来一些酒菜,咱们边吃边聊吧!”
“唉,袁某已是待死之人,不再是什么督师了,倘若秦将军不弃,咱们就以朋友论交,叫我一声老袁既可!”
“末将不敢,无论什么时候,您在末将心中都是顶天立地的督师大人!”
说话间,秦锋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几样菜肴拿了出来:白切鸡、脆皮乳鸽、酿豆腐、白灼虾,都是广东菜中的精品。
还有那坛子酒,同样是广东地区的名酒:玉冰烧!
袁崇焕是广东省—东莞县人氏。
来探监之前,秦锋在京师内转悠了小半天,才找到一家会做广东菜的饭庄,让厨师精心烹制了这几道菜肴,又买了一坛子玉冰烧,为的就是让袁崇焕临死之前,再尝尝家乡酒菜的味道,尽一份心意!
第二百一十八章搭救袁崇焕!(一)
“督师大人,末将敬您一杯,干!”
“干!”
“督师大人,来,吃菜!”
“唉,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吃到家乡的酒菜,真是多谢你了!”
袁崇焕披枷戴锁、行动不便,秦锋就隔着栏栅,亲自帮其斟酒、夹菜,前者吃喝之间,两只眼睛都湿润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见真是受了感动!
“督师大人,末将曾经数次进宫面圣,并为您求过情,本来已经有点转机了,不想……唉!”
“呵呵,袁某知道,袁某成了替罪羔羊、成了一枚弃子,那帮东林党的伪君子真是狠毒,吃人不吐骨头!”
之前是非东林党官员们频频上奏,弹劾袁崇焕通敌叛国,要将其处死。
如果东林党官员们据理力争,以其巨大的能量,虽然不能将案子完全翻过来,可僵持个一年半载还是没有问题的,那样就有了回旋的余地,或许能免袁崇焕一死!
可才一个多月时间,凌迟处死的判决就下来了,这只有一个解释:东林党放弃了袁崇焕,并且落井下石了。
袁崇焕虽然身陷囹圄,消息极不灵通,可敏锐的头脑还在,自然能想通其中缘由了,对东林党官员们则是恨之入骨。
事实上,袁崇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与东林党有着莫大关系。
皇帝要杀袁崇焕,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袁崇焕不经请示,就杀掉了平辽总兵—毛文龙!
可袁崇焕为何一定要杀掉毛文龙呢?
毛文龙不听调遣!
毛文龙拥兵自重!
毛文龙冒领军饷!
……
有以上几方面原因,但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毛文龙是前辽东巡抚—王化贞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人。
王化贞本是东林***之一叶向高的弟子,后来为了飞黄腾达,背叛东林党,投奔了阉党。
对这个叛徒,东林党人恨之入骨,后来在打击阉党之时,找了个借口,将其投入天牢按律处死了,而后又暗中授意袁崇焕,杀掉王化贞一手提拔起来的毛文龙,斩草除根!
东林党当时权倾朝野,袁崇焕想当好蓟辽总督,就必须奉命行事,结果为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
还有其他几件让皇帝不高兴的事情,其实背后都有东林党的影子。
袁崇焕,是当了东林党的替罪羔羊,被这帮伪君子坑了!
“秦锋,听袁某一句劝,以后你身居高位之时,千万不要卷入党争之中,否则袁某就是前车之鉴!”
“末将明白,党争之害、猛于恶虎,可惜人在朝堂,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啊!”
“唉,你说的对,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
黄昏时分,秦锋离开天牢,回到了天威军大营中,而后屏退所有人,独自坐在中军大帐内,闭目沉思着一个问题:要不要搭救袁崇焕?
按理来说,自己和袁崇焕认识不久,更没有什么交情,犯不着救他的。
可袁崇焕毕竟是这个时代的风云人物之一,更为国家立过大功,若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押赴刑场、千刀万剐而死,未免太过可惜了。
另外吗,袁崇焕是一个军事奇才,有着丰富的战争经验,而且在关宁军中有着巨大影响力,如果将其救出来的话,以后肯定会有大用处的。
问题是,袁崇焕已经被判了凌迟处死,还是皇帝亲自御笔朱批的,想要将其救出来,走正途肯定是不行了,只能用点非常手段。
用非常手段,就意味着要冒巨大的风险,甚至是生命危险,这值得吗?
救?
不救?
救?
不救?
……
秦锋是个性格果决之人,一次活埋几百人都不带丝毫犹豫的,可是这次的事情太大了,大到不得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沉思许久,还是无法下决断,干脆问问天意吧!
想到这里,秦锋从荷包中摸出一枚奇特的钱币,比平常钱币大了一倍有余,通体黄灿灿的,不是铜制,而是金制,正面刻着‘天下归一"四个篆文,背面则是一条盘龙图案。
据说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认为自己功过三皇、德高五帝,当封禅泰山、祭祀天地,从而彰显自己的丰功伟绩!
祭祀天地,自然要有大量的祭品了,其中就有一批特制的金币,上刻‘天下归一"四个字!
这种金币材质上佳、品相精美,而且数量极少,流传下来的就更少了。
偷袭镶蓝旗大营那一次,缴获了很多战利品,其中就有这枚天下归一金币,估计是女真兵们从某个收藏大家手中抢来的。
秦锋清点战利品时,偶然发现了这枚金币,见其十分罕见,就收藏了起来,时而拿出来把玩一下。
另外吗,秦锋略通玄学之术,有时来了兴致,就会用这枚金币算一卦,结果吗,还真是……超级不灵验。
没错,就是不灵验!
比如说,秦锋想算一下明天的天气好坏,如果算出来是晴天,第二天肯定阴云密布,如果算出来是阴天,第二天肯定阳光明媚!
其他情况也是如此,连着算了十几次,至今一次都没灵验过,因此上,秦锋还给这枚金币起了个名字:百试不灵钱!
既然不灵,为何不丢掉,还要用它问天意呢?
简单:凡事要从两面看,如果次次不灵,那就是次次都灵,只要反过来看就可以了。
比如说,测试的结果让你往东走,你就偏偏往西走,让你去打狗,你就去骂鸡,那就准错不了了!
接下来,开始测问天意,秦锋双手合十,默默祷告起来:
苍天在上,弟子秦锋今遇难决之事,还望苍天指点迷津……今将金钱高高抛起,落下之后,若正面在上,则救之,若背面在上,则不救之!
“嗖……啪!”
祷告之后,用力将金钱抛了起来,听到落地之声后,秦锋深吸一口气,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只见金钱落在了中军帐的东南角上,走近一看,赫然是背面冲上,苍天示意,不救!
不过嘛,这枚是百试不灵钱,测算的从来不准,既然显示不救,那救下来肯定没错,既然如此,那就救袁崇焕一命吧!
可是怎么救呢?
带上兵马,劫牢反狱,那肯定是不行的!
将袁崇焕悄悄偷出来?
这到是个思路,可光偷还不行,最好用一个替死鬼将袁崇焕换出来,来个偷梁换柱、瞒天过海。
至于替死鬼人选,自己的大营中恰好有一个合适的。
不过嘛,天牢戒备森严,光大铁门就有十多道,还有大批锦衣卫日夜看守,想从中将一个大活人偷换出来,简直难如登天,除非有人做内应!
负责看守的锦衣卫里面,谁能做内应呢?
刘副千户?
不可,这个人很精明,而精明的人很难利用,威逼利诱恐怕都没用,反而会坏事。
还有谁呢?
嗯,有了,那两个负责看守的校尉,二人都是烂赌鬼,连家产都输光了,而输红了眼的赌鬼,为了银子可是什么事都敢做的。
威逼利诱一番,让二人帮忙将袁崇焕偷换出来,十有八九是可以的。
内应人选有了,秦锋又闭目沉思起来,将计划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情节都反复推敲了多次,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了,这才向帐门口的亲兵们喊道:“来人啊!”
“大人,有何吩咐?”
“将王守备请来!”
“诺!”
王守备,就是秦锋最好的兄弟:耗子,本名王子浩。
有道是: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
天威军建立以来,秦锋屡立战功、加官晋爵,一众弟兄们也都跟着升起来了,其中韩山君、董天豹升为副游击将军,耗子、马勇、马武升为守备官,就连熊大、熊二就挂了千总官职。
王家本是盗墓贼出身,如今出了一个正五品守备官,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片刻之后,耗子一路小跑着进了中军大帐。
“锋哥,有事找我?”
“嗯,你换上便装进城一趟,去打探两个人的消息!”
“什么人?”
“天牢—天字四号里的两名锦衣卫,一个叫陈俊,另一个叫陈杰,是一对亲兄弟,三十出头的年纪,极为嗜赌!”
“天牢里的两名锦衣卫,锋哥打探他们做什么?”
“自然是要做一件大事了,附耳过来……”
耗子将耳朵凑过来,秦锋则压低了声音,将自己偷梁换柱的计划讲述了一遍,听的耗子目瞪口呆、冷汗直流。
“锋哥,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从天牢里面偷人,偷的还是皇帝钦点的重犯,这要是事情败露了,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放心吧,我已经谋划好了,事情能成最好,就算事情不成,也能全身而退,伤不到自身的,现在就问你敢不敢干了?”
“好吧,既然锋哥决定了,别说是从天牢里偷人,就是进宫杀皇上我也敢干,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兄弟,去吧,小心一些!”
“明白!”
耗子咬着后槽牙,离开了中军大帐。
第二天早晨,起床之后,饱餐一顿,而后换了一身常服,带足了金银,离开大营,进了京师。
黄昏时分,耗子回来了,并带回了准确消息:
陈俊、三十三岁,陈杰、三十一岁,亲兄弟关系,家住北城—钱粮胡同东口,是世袭的锦衣卫。
二人自幼调皮捣蛋、偷鸡摸狗,长大后又染上了赌博恶习,不仅将家产输了个干净,还欠了不少高利贷,父母多次规劝不听,都被活活气死了。
二人本有妻子儿女,也全都输了出去,下落不明,而二人平时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逍遥楼!
第二百一十九章搭救袁崇焕!(二)
逍遥楼位于京师西北角的草场胡同内,是一座上下三层、装饰华丽的纯木制阁楼!
大门冲南开,两侧立柱上刻着一副对联。
上联:春满壶中留醉客,
下联:茶香座上待君来!
旁边还插着一面幌子,上书一个大大的‘茶"字。
从表面上看,逍遥楼是一座茶楼,属于风雅之地,但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茶楼只是幌子而已,里面其实是一家宝局。
宝局,既为赌场。
大明建国之初,民间赌博之风极盛,并引出很多事端来,太祖朱元璋对此深恶痛绝,定下了一条铁律:凡参与赌博者,一律砍手;开设赌场者、斩立决,家属流放三千里。
立法之初,效果明显。
但随着时间推移,大明朝廷越来越腐败,律法也就变的松弛了,赌徒、赌场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遍布大街小巷。
不过嘛,禁赌毕竟是朱元璋定下的铁律,人们不敢公开违反,于是耍了个小花招,将赌场伪装成茶楼、饭庄、客栈,掩人耳目。
……
黄昏时分,两名垂头丧气的男子,被人骂骂咧咧的从逍遥楼内赶了出来,正是陈俊、陈杰兄弟。
“大哥,都怪你,要是早点收手,就不会输那么多银子了,还欠了一大笔阎王贷!”
“呸,怎么能怪我呢,当时你也玩的高兴,根本收不住手嘛,再说借阎王贷的事情你当时也同意了,还按了手印!”
“唉,阎王贷、利滚利,十天翻一倍,就凭咱们那点俸禄银子,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还不清,就得用命填,大哥,怎么办啊?”
“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许这三五天的,咱们能发一笔大财呢!”
“咱们两个小小的校尉,还是看守牢房的,能发什么大财,别做梦了!”
……
原来今天是锦衣卫们发俸禄的日子,陈家兄弟领到俸银之后,立刻手痒难耐,恰好今天二人轮休,就跑到逍遥楼玩耍来了。
一开始,弟兄二人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银子,于是越玩越高兴、越下注越大,希望赢更多的银子。
那知玩着玩着,情况急转直下,不仅将赢来的银子输了出去,连本钱也输了个干净。
二人已经输红了眼,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了,想着跟狐朋狗友们借点银子翻本,却没有借到,因为兄弟二人之前已经欠了别人不少银子,一直没有归还,自然没人肯再借了。
于是乎,兄弟二人一咬牙、一跺脚,用家中房屋做抵押,向逍遥楼借了一百两银子的高利贷。
这种高利贷,十天翻一倍,凡是借了的人,十之八九还不上,最后都去阎王殿做客了,故而又被称为阎王贷。
结果是,幸运之神没有关照兄弟二人,一个时辰不到,一百两银子就输光了,而后被赶了出来,逍遥楼的打手们还说了:十天之内不还银子,不仅收陈家兄弟的房子,还要二人去阎王爷那里喝茶!
二人可是锦衣卫,逍遥楼的打手们还敢强行逼债,进而杀人不成?
真敢!
因为这座逍遥楼的背景很深,朝中十几位***都在这里有干股,其中有户部的、有兵部的、有刑部的、还有东厂的……个个手握重权,收拾两个小小的锦衣卫自然不成问题了。
……
天色全黑之时,失魂落魄的陈家兄弟回到了家中,开门、点灯之后,二人顿时吓了一大跳,只见一名黑衣蒙面人坐在自家堂屋中,还摇晃着二郎腿。
“什么人!”
“呜……呜!”
兄弟二人以为家中进贼了,正要上前捉拿,不想身后又蹦出两名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瞬间控制住了兄弟二人,并用寒光闪闪的匕首抵住了咽喉要害。
好汉不吃眼前亏,兄弟二人立刻认怂了。
“三位好汉,手下留情,你们想要求财的话,这屋子里的东西随便拿,还请不要伤我们二人性命!”
“哈哈,你们两个烂赌鬼,家里值点钱的东西,早就被你们输光了,就剩下两床破被子、几副烂桌椅,连米缸都是空的,求财,我们有的拿吗?”
“这个……这个……”
“放心吧,我们今天不是来求财的,而是来送财的。”
说话间,坐着的蒙面人掏出一个包袱,打开之后,里面装着十个大银元宝,每一个都是五十两,共计五百两。
“啊,您是说,这些银子是给我们俩的?”
“不错,是送给你们俩的!”
“嘶!”
陈家兄弟在逍遥楼输了个干净,还欠了一百两银子的阎王贷,正为还债的事情发愁呢,如今见了白花花的银子,自然为之心动了。
不过嘛,兄弟二人虽是烂赌鬼,却不是傻子,不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白花花的银子虽好,只怕拿起来烫手。
“三位好汉,有什么事情就请直说吧,不必兜圈子!”
“好,快人快语,那就不兜圈子了,今夜我们来到这里,其实是想请你们帮了忙。”
“我们就是看牢房的,能帮什么忙?”
“简单,请二位帮忙,将天字四号牢房里的犯人救出来!”
“啊,你们……你们……”
天字四号牢房里,关押的是前蓟辽总督—袁崇焕,那可是皇帝钦点的重犯,而且被判了凌迟处死,八天之后就要西市行刑了,这件事京师内人人皆知。
没想到,这三位蒙面人的目的,竟然要救袁崇焕,如此胆大包天的行为,惊的陈家兄弟目瞪口呆,不知说点什么好了。
这时候,坐着的蒙面人又说话了:“听真了,只要你们肯帮忙,我们必有厚谢,这五百两银子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三千两白银奉上,如何?”
“三千两银子……嘶!”
陈家兄弟做为锦衣卫最底层的校尉,一年的俸禄还不到三十两银子,三千两银子,要一百年才能挣到。
真有了那么多银子,就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逛青楼、进赌场,随便玩耍……那岂不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想到这里,陈家兄弟同时流起了口水,心中一片火热,可随即又冷静了下来。
“天牢里戒备森严,光铁门就有十三道,想从里面救人出来,我们兄弟可没那个本事,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放心,今晚的事情,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哈哈,如何将人救出来,我们自有办法,至于你们弟兄两个,到时候只要帮点小忙,遮掩一下痕迹就可以了,如何?”
“这个嘛……好,我们干了!”
陈家兄弟暗中互递几个眼色,而后点了点头。
二人心中清楚,现在这种形势,如果不答应的话,只怕对方就要杀人灭口了。
不如假装答应下来,先保住小命,顺带将五百两银子弄到手中,而后躲进天牢里、短期内不出来了,又或者,干脆拿着银子远走高飞,到别地方逍遥快活去。
兄弟二人想的挺好,可惜对方早就料到这一点了。
两名身材高大的蒙面人,伸出小蒲扇一般的大手,捏开了陈家兄弟的嘴巴,各喂了一颗黑乎乎、苦涩涩的药丸下去。
“呸、呸,你们给我们吃的什么?”
“呵呵,刚才给你喂下的是一种慢性毒药,叫做三尸脑神丹,里面藏有三种剧毒尸虫,人一旦服下之后,若是十天之内没有解药,丹中所藏尸虫便会苏醒,钻入脑中,咬啮脑髓,痛楚固不必说,还会行事狂妄颠倒,见人就咬,比之疯狗尚且不如……最后浑身溃烂、痛苦无比的死掉!
不过你们不用害怕,只要十天之内,你们帮忙将人救出来,我不仅给你们解药,还有三千两白银奉上,让你们一辈子吃喝不愁,如何?”
“好,我们答应了,可天牢戒备森严,如何才能将人救出来呢?”
“这个自有办法,你们就不必操心了,你们现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画一张天牢内的地图就来,务必详细,现在就画!”
“是、是!”
笔墨纸砚早就准备好了,已经认命的陈家兄弟趴在桌案旁边,认认真真的画起了地图。
还别说,二人这方面的天赋不错,很快就将地图画好了,并将天牢内的情况标注的一清二楚。
接下来,为首的蒙面人将兄弟二人分开,轮流询问地图上的内容,问的很是详细,而后互相对照,发现兄弟二人说的一模一样,可见没有撒谎,这才放下心来。
“不错,你们乖乖睡一觉吧,等需要的时候,自会跟你们联系的……啪、啪!”
说话间,为首蒙面人伸出双掌,劈在了陈家兄弟的脖子上,二人顿时昏迷过去。
接下来,三名蒙面人吹灭蜡烛、关好门窗,离开了陈家,而后在夜色掩护下,走大街、过小巷……来到了大槐树胡同。
第二百二十章搭救袁崇焕!(三)
大槐树胡同,东西长一百八十八步,南北宽十二步,里面共住着二十二户人家,因胡同内有一株六七丈高、三人合抱粗的古槐而得名。
午夜时分,胡同内的住户们全都进入了梦乡,灯光熄灭,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三名黑衣蒙面人来到了大槐树胡同—东侧第三家的大门前,其中一人上前轻轻敲门,一长两短、连敲两次。
“嘭……嘭嘭!”
“刷!”
大门开了一道缝隙,三名蒙面人立刻钻了进去,而后摘下黑巾,露出了本来面目,正是秦锋、熊大、熊二,而为三人开门的则是耗子。
至于这套院子,则是一天之前,耗子通过房牙子,用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下的。
为何要在大槐树胡同里买一套院子呢?
很简单,因为大槐树胡同南边就是东厂胡同,而这套院子距离天字四号牢房、直线距离不到四十丈。
天牢内戒备森严,想要通过层层铁门,将袁崇焕从里面弄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上,秦锋想出了一个办法:挖地道。
从这座四合院为,挖一条直通天字四号牢房的地道,再趁着陈家兄弟当值的夜晚,用替死鬼将袁崇焕换出来,而后秘密送出京城。
至于那条地道,内部可以重新填充上,外部则由陈家兄弟负责处理,不留一点痕迹。
等替死鬼被凌迟处死之后,再将袁崇焕改头换面、隐姓埋名,找个地方安置起来,就万事大吉了。
如此计划,可谓完美!
当然了,计划是完美的,可操作起来困难极大,别的不说,光挖地道就是一个大难题。
没有实际测量过,仅凭着一张地图,就要在八天时间内、挖一条四十丈长的地道,还要准确无误的通到天字四号牢房底下,不能有一点偏差,不能发出太大声响、惊动里面的锦衣卫,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幸好耗子是盗墓贼出身,在这方面有祖传绝技,否则根本无法实施计划!
“锋哥,那两个锦衣卫搞定了吗?”
“已经搞定了,这是他们画的天牢地图,你看看怎么样,能不能将地道的准确位置测算出来。”
“我看看……嗯,问题不大,应该可以的!”
四人进入屋中,点燃蜡烛之后,秦锋取出了那份地图,耗子立刻接在手中,仔细观看了好一会儿,又思索了片刻,而后用毛笔在上面画了几条线。
接着拿出一个测方位用的罗盘,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最后在东南角上做了一个标记,那里就是地道的最佳了。
事不宜迟,开始干活。
耗子从屋子里提出一个大木箱子,打开之后,里面装着洛阳铲、鹤嘴锄、钢钎、铁锤、鱼油灯、水火鞋……各种挖掘地道用的工具。
秦锋也提出一个大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各种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零件,将其组装起来之后,变成了一柄奇怪的铲子!
其结构是:一根手腕粗细的中空铜棍,里面装有机括,九片精钢打造的波浪叶、犹如花瓣一般有序的插在铜棍前端,前端还有插槽锁簧,波浪钢叶一***去,立刻被锁簧牢牢固定住了。
铜棍尾端有个木质摇杆,只要一用力摇动,九片波浪叶片就会旋转起来,排开泥土……此物名曰:旋风铲!
为了保密起见,挖地道的事情只有秦锋、耗子、熊大、熊二四个人参与,可以区区四人之力,想在短短八天之内,挖出一条四十多丈长,能让人正常通行的地道,完全是不可能的。
因此上,秦锋利用自己的知识,设计出了这种旋风铲,并命军中工匠打制了出来,而有了这种挖掘利器,原本不可能的事情,就变的可能了。
“刷……刷……刷!”
秦锋将旋风铲抵在地上,摇动后面的木柄,波浪叶片立刻旋转起来,飞快排开了地上的泥土,向下深入……
其余三人则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筐,将挖出的泥土装在里面,而后抬进了厢房中,有序的码放整齐。
等地道利用完了,还要将这些泥土有序回填,如此才能不留一点痕迹。
长话短说。
佛晓时分,一个直径六尺、深有两丈的垂直地洞已经挖掘出来了,接下来该折向东南,向着天牢方向挖掘了。
不过四人已经疲惫,无力继续挖掘,只能用油布将地洞口盖住,上面铺上泥土,再用杂物进行遮挡。
而后走进伙房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熟食、美酒,狼吐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耗子、熊大、熊二进屋休息,等休息好了,再继续挖地道。
秦锋没有休息,而是换了一身衣服,悄悄离开了大槐树胡同,而后出德胜门,回到了天威军大营中。
接下来,秦锋要做另一件大事了,就是安排一个袁崇焕的替死鬼,人选早就有了,就是天寿山之战中俘虏的李永芳。
为什么是这家伙呢?
一则:李永芳是大明第一汉女干,自从做了女真人的走狗,坏事不知做了多少,将这样的人千刀万剐、实属罪有应得!
二则,李永芳、袁崇焕的年龄接近,体型相似,都是短小精悍型的,就连相貌上也有三四分像,再用易容术好好修整一下,就能变成八九分像了,足以瞒天过海!
………
天威军后营中,有一座独立的黑色帐篷,内外皆有士兵严密看守,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断人。
帐篷内有一个大囚笼,是用大腿粗的坚硬松木制成的,并用铁条、铁筋进行了加固,其结实程度,关只大老虎都跑不了。
囚笼里没有老虎,却关押着一个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的人,正是李永芳,四肢都紧紧捆绑着,脖子上还栓着大铁链子,另一头钉在了囚笼上,完全是一副栓狗的架势。
“我受不了了,求求你们杀了我吧……谁能杀了我,我叫他爷爷、叫他祖宗……下辈子,我给他当牛做马……快杀了我吧,呜呜!”
最近这段时间,李永芳可是惨了,秦锋只要一有空闲,就会过来审问一番,不招就打,招了呢……同样打!
而且花样百出,其中有铁刷子之刑、有毒刑
还有火刑、冰刑、针刑、虫刑、蒸刑、油煎、站重枷、老虎凳、辣椒水……保准天天翻新,花样不断!
而且每次行刑之后,都会命随军郎中进行救治,并强行喂水、喂饭、喂补品,保证李永芳不会死掉,下次才能继续审问。
还特制了一个铁嚼子,戴在了李永芳嘴巴上,保证其能开口说话,又无法咬舌自尽,真可能照顾周到了。
而受到这般照顾的李永芳,现在心中只有两个念头:第一是后悔。
后悔自己贪生怕死、为了荣华富贵当了汉女干,以至于落到了今天这般境地。
早知如此,当初自己就该有骨气一点,战死沙场,或者自刎而死,都比现在这样天天被折磨强的多啊!
第二是求死。
现在如果有人照着李永芳的要害狠狠捅上一刀,李永芳绝不会躲闪、更不会怨恨,反而会非常感激对方,因为与死亡相比,生不如死更加恐怖百倍!
“杀了我吧,快点杀了我吧……啊!”
痛苦呻吟之际,李永芳突然浑身一震,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色,因为他听到了那个恶魔的脚步声。
紧接着,帐门一挑,秦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名亲兵。
“秦将军,您大仁大义、慈悲为怀,小的求求您了,您就赏小人一个痛快吧,小人到了阴曹地府,也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啊……别再折磨小人了,小人知道的已经全说了,呜呜!”
“呵呵,李额驸别着急,再咬牙坚持八天,八天之后,就是你去阎王爷那里喝茶的好日子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八天之后,送你上路,保准场面壮观、方式特别,等你到了阴曹地府,都能将别的恶鬼吓一跳,呵呵!”
“啊,你要做什么,你要如何送我上路?”
“简单:凌迟处死、千刀万剐……灌药!”
“不,不要,杀了我吧,求求你们杀了我吧……呜呜!”
随着秦锋一声吩咐,四名亲兵冲过去,将李永芳从笼子里拽了出来,而后掐着下巴灌了一大碗蒙汗药。
很快的,药效上来了,李永芳昏睡过去,犹如死人一般,接下来,将其绑在大木板上开始收拾:
第一步,用小刀挑断了舌筋、手筋、指筋,从而保证替换之后,李永芳不会乱叫、乱写,从而暴露了真实身份。
第二步,将伤口包扎起来,并上了最好的金疮药,保证其不会失血死掉。
第三步,用各种道具,对其进行易容,变成袁崇焕的样子。
……
一个时辰之后,易容术做完了,李永芳的相貌已经和袁崇焕有八分相似了,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破绽的。
如果仔细看,还是能区分开的。
没办法,条件有限,易容术再精致,也不可能变成真正的整容术。
不过不要紧,有八分相似,已经足够了,替换之后,就算被锦衣卫发现了也不打紧。
因为替换重犯,固然是杀头之罪,未能严格看守,致使重犯被人替换,同样是杀头之罪。
就算天牢里的锦衣卫们发现了不对劲,也绝不敢声张的,反而会保守秘密,否则就是自己不想活了,这一点,秦锋十分确定!
………
之后的几天里,秦锋又进城了几次,有时联系一下陈家兄弟,交代各种细节,有时帮着耗子三人挖地道,并偷偷的将李永芳运进了城,就藏在大槐树胡同的院子里。
很快的,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最后一哆嗦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搭救袁崇焕!(四)
深夜,二更时分,天牢—天字四号牢房内。
“大哥,干一杯!”
“二弟,干杯!”
……
今夜是陈俊、陈杰弟兄当值,二人兴致不错,弄来了一包羊头肉、一碟茴香豆、一碟腌萝卜,还有一葫芦二锅头,而后一边吃喝着,一边玩骰子。
兄弟二人看起来玩的很高兴,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二人的神色不太正常,隐约露出了害怕、紧张、焦急之色。
还有兄弟二人的眼睛,根本没看海碗里的骰子,而是一个盯着牢房大门,似乎担心有人来查岗,另一个则盯着牢房内间里的袁崇焕。
袁崇焕没有睡觉,因为明天早晨,这位前任蓟辽总督就要被拉到西市中,当着无数围观者的面,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了。
死到临头,自然无法安然入睡了。
怕死吗?
当然怕了,普天之下、四海之内,只要是正常人,又有几个能真正的不畏惧死亡呢?
怕死,人之常情罢了。
不过与害怕相比,更多的是悔恨与反思!
没错,袁崇焕在反思自己的人生:自幼习文练武,十七岁中秀才,二十六岁中举人、三十四岁中进士……三十七岁任兵部佥事、四十一岁升任辽东按察使,坐镇宁远城,击败了前来进攻的努尔哈赤,取得了宁远大捷,威名远扬!
四十二岁升任辽东巡抚,独当一面……四十四岁被任命为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蓟辽总督,授尚方宝剑,成为了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封疆大吏。
本以为着,自己能在蓟辽总督这个位置上,建功立业、大放异彩,进而万民称颂、名垂青史,与李靖、郭子仪这两位古之名将相比肩,甚至是更胜一筹!
不想四年过去了,自己非但没能建功立业,反而成为了阶下囚,即将押送西市、凌迟处死,死后也会背负无数骂名。
原本一帆风顺的人生,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自己口无遮拦、吹了五年平辽的牛皮吗?
是因为自己不该擅杀毛文龙吗?
还是因为自己不该多次违背皇帝的旨意?
……
归根结底,是自己太骄傲、太自负了。
骄傲到目空一切,自负能掌控一切,失去了应有的敬畏之心,做事不顾后果,这才落了个身败名裂、凌迟处死的下场。
可惜悔之晚矣,好好吸取教训吧,下辈子,争取做一个谦逊谨慎、懂得退让的人,可是人真的有下辈子吗?
………
“咚咚咚……咚咚咚!”
三更时分,陈杰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木栏栅边上,手中还端着一杯酒。
“袁大人,再过几个时辰,您就要上路了,咱们好歹相识一场,小人没什么可送的,敬酒一杯,算是聊表寸心吧!”
“多谢了!”
袁崇焕没有拒绝,用力挪到了栏栅边上,伸着脖子喝下了陈杰敬过来的酒。
而后坐回原处,本想继续反思人生,却觉得脑子发懵、眼皮沉的厉害,而后脖子一歪,呼呼大睡起来。
“成了,动手!”
“快点!”
眼见迷晕了袁崇焕,陈家兄弟立刻行动起来,其中大哥陈俊冲到牢房门口,将大门紧紧关闭,而后通过上面的小通风口,紧盯外面的情况,望风放哨。
二弟陈杰则掏出一柄钥匙,打开了关押袁崇焕的内牢门,而后用自己佩戴的雁翎刀的刀柄,敲打地面上的青砖。
“咚咚……咚咚!”
敲打几下,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倾听一会儿,再敲打几下,再贴在地上倾听一会儿,如此反复十几次之后,牢房中间位置的地下,突然响起了沉闷的敲打声,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陈杰不敢怠慢了,立刻拔出自己的雁翎刀,将牢房中间位置的地砖撬起来十多块,露出了下面泥土。
片刻之后,泥土慢慢下陷,出现了一个五尺见方的黑洞,而后一个黑衣蒙面人探出了身子,与陈杰正好打个对脸。
二人没有说话,互相点了点头,各自行动起来:陈杰又掏出几柄钥匙,打开了袁崇焕身上的几道枷锁。
蒙面人则转过身,从地道里用力拖出一个***袋,打开之后,赫然露出一个昏迷的假袁崇焕,其身材、相貌与真袁崇焕有八九分相似。
先将真假袁崇焕身上的衣服、靴子全都进行了对换,而后将假的拖到墙边,戴上了全套的枷锁,真的则装入***袋中,顺入了地道内,里面有人接着。
紧接着,蒙面人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从中取出十几根五尺多长、八寸多宽、一寸多厚的坚硬木板,放在了地道口旁边,又冲着陈杰点了点头,而后钻进地道中不见了。
陈杰则拿起木板,整齐的铺在地道口上,上下了铺了两层,不留一丝缝隙,而后将十几块青砖放回原来位置,从表面上看,看不出任何破绽。
而后锁上牢门,坐回桌子旁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和大哥陈俊喝酒、投骰子,二人都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至此,偷梁换柱的计划顺利完成了。
……………
黎明时分,副千户—刘墨带着十几名锦衣卫来到牢房中,见到上司来了,陈家兄弟连忙起身行礼:“参加副千户大人!”
“嗯,罪人袁崇焕如何了?”
“回大人的话,一切正常!”
“好,将牢门打开吧,要送他上路了。”
“诺!”
陈杰取出钥匙,打开了内牢门,刘副千户进去之后,立刻发现有点不对劲儿。
只见袁崇焕靠在墙边,身体瘫软无力,双目不断眨着,嘴巴大大张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看守了十几年天牢,临死前的犯人见多了,有痛哭流涕的、有精神失常的、有大小便失禁的……可就是没见过这副样子的,到底什么情况?
带着怀疑,刘副千户走近了几步,上下仔细观察,想要看个清楚,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吓的魂飞魄散。
袁崇焕是天牢内最重要的钦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自己每天都会来查看三四次。
记得昨天入夜时分,自己来查看的时候,发现因为戴久了枷锁,袁崇焕的脖子、手腕都磨破出血了。
现在呢,袁崇焕的脖子、手腕上虽然也有枷锁磨损的痕迹,却没有破皮出血,而且磨损的位置也略有变化。
再看五官相貌,虽然很像很像,可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一点区别的,这个根本就不是袁崇焕本人,是个假冒的,而且身上被动了手脚,难怪眼神这般奇特。
真袁崇焕那里去了,被调包了?
天牢戒备森严,又有锦衣卫十二个时辰看守,怎么可能被调包呢?
看看不远处的陈家兄弟,二人明显神色紧张,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这下刘副千户更加确定了,自己猜的没错,有人调包了袁崇焕,真是好大的胆子!
立刻上报,全城戒严,锦衣卫全体出动、捉拿逃走的袁崇焕,和将其救走的人……刘副千户刚要开口,又硬生生停下了,目光中出现了犹豫之色,
要知道,私下调包死囚、将其带出天牢,固然是十恶不赦之罪!
而自己身为锦衣卫副千户,同样有看守不严、丢失死囚之罪,按照大明律法,是要斩首示众的。
不仅自己要被杀头,自己的父母、妻子、女儿们也要流放三千里。
怎么办,是将情况如实上报,而后全家老小一起被治罪?
还是故作不知,将假袁崇焕带出去,送往西市,凌迟处死……只要人死了,也就死无对证了。
两个选择,略加权衡之后,刘副千户立刻选择了后者,而后稳了稳心神,开口吩咐道:“来人啊,将钦犯袁崇焕拉出去,送往西市、凌迟处死……再给他带个铁核桃,免得出去乱喊乱叫!”
“诺!”
几名锦衣卫冲进来,将假袁崇焕拖了出去,并顺手戴上了一个铁核桃。
铁核桃,是个如真核桃一般大小的不光滑铁球,中间有孔,穿着一根绳子。
将铁球塞入囚犯口中,绳子系于脑后,这样就不能说话了,为的就是避免囚犯行刑之时,对皇帝、朝廷破口大骂,或者说出什么见不得光的秘闻来,若被老百姓们听到,那就不好了。
戴上铁核桃之后,锦衣卫们将假袁崇焕拖了出去,装入一辆囚车当中,向着西市缓缓驶去。
而在出门之时,刘副千户趁着别人不注意,在假袁崇焕脸上狠狠打了两拳,将两只眼睛全给封住了,这下就不怕他乱眨眼睛了!
又将其头发弄乱,尽量遮住面孔,以免被有心人看出破绽来。
……
午时三刻,西市之中,当着无数围观者的面,假袁崇焕被凌迟处死,共计割了三千五百四十三刀!
第二百二十二章班师凯旋,返回榆林镇!
不知沉睡了多久,袁崇焕渐渐恢复了意识,而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打量一下周围的情况,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待在牢房中,而是躺在一座牛皮帐篷里。
身下是柔软的羊皮榻,枷锁、铁链全都不见了,罪衣、罪裙也不见了,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大小还挺合适。
记得自己喝了陈杰的一杯敬酒,随即失去了意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天已经大亮了,为什么自己没有被押赴西市、凌迟处死,这又是什么地方?
疑惑之际,帐门一挑,走进来一个身材修长的英俊青年,正是秦锋。
“督师大人,您醒了!”
“秦将军,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天威军大营!”
“天威军大营,我怎么会在这里,今天不是我的死期吗?”
“呵呵,今天本来是督师大人的死期,不过嘛,昨天晚上末将用了一点小手段,将您从天牢里救了出来,而后带回了大营中……来,喝口酒、压压惊,容末将慢慢道来!”
说话间,秦锋从腰间取下个小酒葫芦,递给了袁崇焕,待后者喝了几口酒,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前者这才将营救过程讲述了一遍。
袁崇焕听完之后,目瞪口呆、震惊至极,心情更是复杂无比,有喜悦、有感激、还有一股莫名的畏惧!
喜悦的是,自己大难不死、逃过一劫。
感激的是,秦锋与自己并无深交,却能冒着巨大风险,将自己从天牢中救出来,如此恩情、没齿难忘!
畏惧的是,秦锋的胆量太大了,大的出乎意料。
现如今,秦锋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就敢从天牢里换出皇帝钦点的重犯,假以时日,当秦锋拥有了更高的地位、更多的兵马,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敢细思、细思极恐!
“那个李永芳怎么样了?”
“今天午时三刻,已经在西市上被凌迟处死了,那场面,惨极了!”
西市行刑的时候,秦锋换了一身常服,混在拥挤的人群中,目睹了整个过程。
行刑台上,李永芳被扒掉衣服,用一张渔网紧紧勒住,使其浑身皮肉块块凸现于网眼之外,而后刽子手们一边大声数数,一边用刀子细细脔割。
每割上一刀,还要在伤口处抹金疮药、止血药,防止失血过多而死……整整割了三千五百四十三刀,最后就剩下一副骨头架子,还有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更恐怖的是,刽子手们割下肉之后,围观的百姓们就像疯了一般哄抢,而后就着烧酒生吃,吃的满嘴是血,形如野兽一般。
就连剩下的骨头架子,都被百姓们争抢、碾碎了,只有头颅被官府收回,用来传示九边、威慑军心!
听了讲述,袁崇焕又是一阵心悸,若非秦锋出手搭救,今天被千刀万剐、生吞活吃的就是自己了。
“秦将军,你准备如何安置于我?”
“这就要看督师大人自己的意思了。”
说话间,秦锋从怀中取出一白一红两个小瓷瓶子,放在了袁崇焕面前。
“两个选择:白瓶子里是蒙汗药,喝了之后会呼呼大睡、人事不知……红瓶子里是用断肠草调制的毒汁,喝完之后,会肝肠寸断、七窍流血而亡。
如果督师大人已经心如死灰,对这个世界再无留恋,就喝了红瓶里的毒汁,身死之后,末将会选个风水宝地、将督师大人埋葬掉,以后年年烧纸上供、绝不食言!
如果督师大人还不想死,就喝了白瓶里的蒙汗药,末将会略施手段、给您换一副新面孔、换一个新身份,而后带回西北,妥善安置起来,至于以后能否恢复真身,就要看情况而定了……好了,一柱香时间,是生是死,督师大人自己抉择吧,末将到帐等候!”
说完秦锋出去了,一柱香时间后返了回来,再看两个小瓷瓶,红色的纹丝未动,白色的已经空了,袁崇焕则躺在软榻上,呼呼大睡,人事不知。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刚刚经历过生死的人,会变得更加珍惜生命,舍不得死。
既然舍不得死,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秦锋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箱子,里面装着小刀子、小钳子、小钩子、金疮药、白纱布……各种物品,而后开始改变袁崇焕的容貌。
第一步:将头发全部剃掉,变成一个秃瓢,眉毛、胡子也要拔掉一部分,改变形状。
第二步:拔掉两颗智齿,让脸部塌下来一点。
第三步:在脸上动刀子,去掉一部分赘肉。
………
一个时辰之后,整容,或者说毁容手术做完了,袁崇焕的脸上一共挨了三十多刀,并用白纱布层层缠绕起来,只留下两只眼睛、一张嘴吧。
等伤口愈合、解开纱布之后,其相貌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到时候,就算是亲近之人,也无法认出了。
接下来,又取出一个箱子,里面是几本经书、一套灰色僧袍、一双罗汉鞋、一串念珠,还有一份度牒。
度牒是楚梦溪伪造的,和真的一模一样,上面的法号则是秦锋取的:三痴!
从此以后,这就是袁崇焕的新身份了,又或者说,世上再无袁崇焕,却多了一个三戒和尚。
接下来,安排了三十名亲兵,轮流守在帐篷周围,不准任何人进去,也不准里面的人出来,确保不走露任何消息。
至于秦锋,还有两件事情要做:一是杀人,二是救人。
杀谁?
当然是陈俊、陈杰兄弟了,这二人知道内情,若不杀掉,后患无穷!
事情交给熊大、熊二去做了,肯定做的干净漂亮,不留一点痕迹,再伪造一个陈家兄弟欠下巨额赌债、无力偿还,弃家逃跑的假象,想来就不会有人追查了。
这事干的不地道,言而无信?
绝对没有。
秦锋当初答应的是,事成之后,给陈家兄弟两千两银子,可没答应不杀人灭口。
两千两银子,熊大、熊二一并带去了,和陈家兄弟的尸体埋在一起,也算是言而有信了吧。
再说了,陈家兄弟滥赌成性,不仅气死了爹娘,还卖掉了妻子儿女,这样的两个人渣败类,杀之无错,死不足惜!
救谁?
当然是救袁崇焕的家属了。
袁崇焕有一妻一妾、一儿一女,都被关押在大牢中,并判了流放之刑,必须想办法将她们救出来。
可是一打探才发现,不用救了!
不是秦锋改变了主意,或者无法相救,而是真的不用救了,因为袁崇焕的家属们,被判了流放三千里。
大明朝境内,以京师为,能流放三千里的,目前只有三个地方:岭南、云南、西北。
岭南就是两广地区,这里肯定是不行的,因为袁崇焕就是广东人,将其家属送到岭南,那就不是流放了,而是送回老家安置。
云南也不行,因为流放云南必须途经河南南部、湖广北部、汉中地区,这几个地方正在闹流寇,道路不通,无法押送。
无奈之下,刑部的官员们只能将袁崇焕的妻子、儿女流放西北了,而且是西北最穷苦的地区:榆林右卫—镇北千户所,正好是秦锋的老家。
既然流放到自己的地盘上了,自然就不用救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花了一些银子,打点了刑部的几名官差,在流放路上关照一下,别亏待了袁崇焕的妻子、儿女。
又派了十名亲兵,一路上暗中尾随,保护安全。
…………
崇祯四年—四月初一,秦锋接到兵部命令:勤王之事已毕,可以率军返回榆林镇了。
第二天,秦锋率领天威军数千将士,拔营起寨、踏上归途。
与来的时候不同,这次没有出塞行军,而是自京师启程,向西进入山西境内,翻越太行、吕梁两座山脉,再渡过黄河,进入陕西……凭着天威军的赫赫威名,沿途畅通无阻,无人敢找麻烦!
而在天威军启程之后,又连着发生了几件大事:
四月初四,在崇祯帝的提议下,经过文武重臣们的廷推,礼部尚书—温体仁顺利进入内阁,成为了内阁辅臣之一。
四月初八,为了加强京畿地区的军备力量,崇祯帝和文武重臣们商议之后,决定任命卢象升为右参政,负责整顿大名、广平、顺德三府的兵备,并组建一支新军,号称:天雄军!
四月十五,从辽东传来消息,二贝勒阿敏带领残兵败将回到沈阳城之后,担心自己受到惩罚,决定起兵造反、杀掉皇太极、豪格父子,而后自立为汗。
不想其弟济尔哈朗秘密举报,皇太极闻之大怒,立刻出兵捉拿了阿敏,而后召集诸旗主、贝勒宣布:罢黜阿敏镶蓝旗旗主之位,幽禁高墙之内,永不释放。
阿敏之子爱尔礼赐死。
至于镶蓝旗旗主之位,则由举报有功的济尔哈朗接替……经过这次事件,皇太极的汗位更加稳固,进一步集中了权力!
第二百二十三章商议扩军!
榆林镇—白城子。
原来的守备府,已经变成了游击将军府,并重新修葺了一番,变的更加气派了,尤其是大门前新增的一对大铁戟,标志着这座府邸的主人立下过赫赫战功!
清晨时分,后宅一间寝室内,晋玉娘坐在一张小圆凳上,正缝制着一件纯黑色百花战袍,一针一线、极为认真。
旁边是一张红木架子床,上面铺着锦缎被褥,里面鼓鼓囊囊的、隐约成一个人形,且有阵阵酣声传出。
“呼噜噜……呼噜噜!”
鼾声极大,甚至有点刺耳,晋玉娘却毫不嫌弃,还不时往床上看上几眼,目光中满是柔情惬意。
一直到了中午时分,鼾声才停止下来,而后棉被动了动,从中伸出一只胳膊、一条大腿……最后露出个青年男子,正是秦锋!
秦锋是六天之前,带领人马回到白城子的。
回来之后,除了吃饭和上厕所,秦锋基本上都在做一件事——睡觉,睡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口水横流、鼾声如雷。
没办法,实在是太累了、太困了。
从崇祯三年正月初十大军出征、到崇祯四年五月二十凯旋回来,整整一年零五个月又十天。
这么长的时间里,秦锋不是在沙场之上、浴血拼杀,就是在中军帐内、暗暗谋划,期间没一刻敢放松警惕、更没睡过一个踏实觉,其中辛苦,难以言喻。
如今回到了白城子,回到了未婚妻身边,自然要好好的睡几天懒觉,恢复一下疲惫的身心了。
“蛟郎,睡的舒服吗?”
“嗯,好久没睡的这么踏实了,真是舒服,要是能和玉姐一起睡,肯定会更舒服的,嘿嘿!”
“贫嘴,睡醒了就起来吧,洗漱一下,再试试这件百花战袍,看看合不合身!”
“好!”
秦锋从床上一跃而起,而后在晋玉娘的服侍下,洗脸、漱口、梳头……全都收拾干净之后,换上了那件刚刚缝制好的百花战袍,大小正好合适,穿在身上极为舒服,不愧是量身缝制的。
接下来,秦锋到院子里打了一通拳脚,活动一下好几天没舒展的身体。
晋玉娘则进了厨房,准备午饭。
其实府内是有侍女、厨师的,可自从回来以后,秦锋的一日三餐,全都由晋玉娘亲自烹饪,不假他人之手。
都说战场上的男人最帅,厨房中的女人最美,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厨房内,晋玉娘将各种食材拿出来,切、削、拍、洗、蒸、煮、炖……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简直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很快的,午饭准备好了,一荤三素,分别是:黄闷羊肉、红烧茄子、蒜蓉茼蒿、浇汁蘑菇,主食则是杂粮蒸饭。
“蛟郎,多吃点,这一年多在外面受苦了吧,看你都变瘦了!”
“苦到没受多少,就是想念玉姐,想的经常晚上睡不着觉!”
“你呀,出征一趟回来,别的没什么变化,嘴巴却是越来越甜了!”
“我的嘴巴再甜,也没有玉姐的笑容甜,甜到人心里,嘿嘿!”
“少贫嘴,快吃饭!”
……
正堂内,二人相对而坐,一边享受美味的食物,一边闲话家常,字字句句、皆带着柔情蜜意。
吃饱喝足之后,在一起腻味了好几天的两个人,要短暂的分开一下了,晋玉娘要去看看孩子。
那里来的孩子?
捡的。
没错,就是捡来的!
西北旱灾严重,百姓们饥饿哀嚎、流离失所,被遗弃的孩子更是不计其数。
晋玉娘每次外出采药,都会遇到被遗弃的孩子,少则几个、多则十几个,不忍心这些孩子死于荒野,于是带了回来、妥善照顾。
如今捡回来的孩子,已经有三百多个了,其中又以女孩子居多,晋玉娘经常去看望,教她们读书识字、分辨药材,以后好有一技之长可以生存。
秦锋则带了十几名亲兵,出城视察开荒的情况,项玄武陪同前往。
经过一年多的治理,无定河的水患已经减轻了许多,并在上游挖了一条长渠,将河水引到了白城子,为城内提供了充足的水源。
长渠两侧的荒地,全都开发出来了,种植着小麦、粟米、棉花……等农作物。
还有几百亩最肥沃的良田,专门用来种植红薯。
时值五月,正是红薯移栽的时间,农夫们将在地窖里培育的幼苗取出来,小心栽种到已经起好垄的田地中,浇水、松土、施肥……照顾的极为精细。
而在忙碌的人群中,秦锋还见到了一个熟人:张存孟!
没错,就是曾经的陕北三大流寇首领之一,人送绰号‘不沾泥"的张存孟,正半蹲在田间,手持一个水瓢,小心翼翼的为红薯苗浇水!
当初剿灭三大流寇之后,普通流寇全部赦免无罪,而后分发口粮、衣服、耕田、农具……安置在了各州、县,令其安居乐业。
流寇中的大小头目们,却不敢这样安置,生怕他们登高一呼、再次聚众造反,那就糟糕了。
当时有人提议:将这些大小头目们聚集起来,全部坑杀之,就可以免除后患了。
秦锋没有同意,而是将这些人弄到了白城子,安置起来。
来到白城子之后,这些大小头目们和普通农夫一样,挖渠、开荒、耕种……养活自己和家人,除了不能随意离开白城子,其余方面不受什么限制。
目前看来,效果良好!
……
视察田地的同时,秦锋和项玄武交谈起来。
“项千总,现在开出多少荒地了,庄稼收成如何?”
“回大人的话,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白城子周围共计开垦了四万八千八百二十二亩田地,种植的小麦、粟米、棉花去年都获得了丰收,只有红薯收成不佳,还请大人责罚!”
“呵呵,红薯刚刚来到西北,难免有点水土不服,产量不佳是正常,不必自责!”
红薯这种农作物,易活、耐旱、耐贫瘠不假,可从温暖的江南水乡,一下子移栽到西北苦寒之地,难免有点水土不服,第一年产量不高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不要紧,只要多种植上几代,就能慢慢适应西北的土地和气候了,产量自然会提高起来,而后大面积推广种植,就能很大程度上解决饥荒问题了。
至于项玄武,留守白城子期间,招募流民、挖渠引水、开垦荒地、训练新兵……每件事都尽心尽力,做的妥妥当当。
因此上,虽然项玄武没有随军出征,在战场上立下功劳,但留守之功同样不可忽视,秦锋已经上书三边总督府,请求提拔其官职了。
视察完了田地,秦锋返回将军府中,将韩山君、董天豹、项玄武、马勇、马武、耗子……等人叫来,商议目前最大的事情——扩军!
天威军现在的编制是:四个步兵营、一个骑兵营、一个辎重营、一哨工兵、一哨炮兵、一哨亲兵、一哨特种兵,合称一标,花名册上是四千人,实则有八千人。
因为屡立战功,朝廷已经准许天威军扩充两标人马,也就是说,花名册上的人数、可以增加到一万两千人。
而秦锋按照老规矩,准备多扩充一倍,也就是两万四千人。
一下子扩充这么多兵力,不是一件容易事,需要大量的钱粮、兵器、马匹、兵员。
钱粮方面不用愁,上次去山西,坑了八大晋商不少钱粮,又劫了一支走私商队,缴获了大量军需物资,足够用了。
兵器方面,白城子内已经成立了兵仗局,又重金招募了几百名工匠,加上原材料充足,打造盔甲、兵器不成问题。
马匹方面,可以让马勇、马武去收购,二人本是马贼出身,认识不少同行,只要银子足够,弄一些马匹回来不成问题。
现在最发愁的是兵员。
榆林子弟吃苦耐劳、性格强悍,打起仗来不怕死,自然是这次招兵的首选了。
问题是,秦锋和榆林镇总兵—姜让有仇,上次招兵的时候,后者就没少了暗中找麻烦,幸好秦锋足智多谋,这才化解了麻烦,招募到了足够的兵员。
这一次,怕是又要斗智斗勇一番了。
既然要斗,就得事先做好准备。
于是乎,秦锋和众人商议起来,招兵过程中,可能会遇到什么麻烦,又该如何破解……
正商议着呢,一名亲兵跑了进来,叉手行礼道:“启禀将军大人,榆林镇—副参将雷大鹏求见!”
第二百二十四章姜家父子认输求和?
雷大鹏,榆林左卫人,因其武艺高强、骁勇善战,而受到了总兵官—姜让的青睐,收为螟蛉义子,并成为其最得利的部将。
当初为了争夺组建新军的权力,雷大鹏和秦锋在校军场的擂台上,当众比试了拳脚、射击、兵器、兵法四项,最终秦锋获得胜利,雷大鹏虽然败了,亦展示出不俗的实力。
剿灭陕北三大流寇之时,雷大鹏率本部人马死守安定城,精疲力尽、即将失守之际,是秦锋不计前嫌、率领天威军前来驰援,打败了攻城的流寇大军,而后又救了中箭垂死的雷大鹏一命!
不过自此之后,二人就没什么交集了。
今天雷大鹏突然前来拜访,是为了何故呢?
“雷将军人在那里,带了多少随从?”
“距离东门不足五里,带了百余名亲兵,拉着二十多辆大车,还赶着一群骏马,看样子似乎是来送礼的。”
“来送礼的……呵呵,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弟兄们随我出城迎接一下吧!”
“诺!”
略加思索之后,秦锋带领众人离开将军府,到白城子东门口等候……片刻之后,雷大鹏的队伍果然出现了。
见到秦锋在城门口恭候,雷大鹏连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抱拳行礼:“雷某今日冒昧登门,还请秦将军莫要怪罪!”
“呵呵,雷将军大驾光临,秦某深感荣幸,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岂能怪罪呢,此地不是待客之所,雷将军里面请!”
“请!”
互相行礼之后,众人一起回到了将军府的大堂中,而后分宾主落座,有亲兵奉上茶水。
都是披坚执锐的武将,没有文官间那么多假客套,因此喝了几口茶水,立刻进入正题。
秦锋开口道:“雷将军今日大驾光临,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实不相瞒,雷某今日登门拜访,一是感谢秦将军之前的救命之恩,二是有几件小礼物奉上!”
说话间,雷大鹏一挥手,身后走出三名亲兵,怀中各抱着一个箱子。
第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短柄火枪!
长约一尺半,枪柄是黄褐色的硬核桃木材质,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还镶嵌了黄金做为装饰,枪管则是百炼精铁打制的,上面准星、照门一应俱全。
更重要的是,这对短火枪上没有引火绳,而是在照门后面安装了一个击锤,上面夹着一小块引火用的燧石。
如此一来,只要扣动扳机,燧石打在火门上,冒出火星,就能引燃里面的火药,进而发射弹丸,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加快了射击速度,而且没有了引火绳,夜间作战的隐蔽性大大增强了!
换而言之,这已经不是火绳枪了,而是一对更先进的燧发枪!
另一边,雷大鹏起身介绍道:“这对短柄火枪,是从一名红毛商人手中买来的,体型小、份量轻,携带方便,而且威力不弱,二十步内可以射穿重甲,用来防身再合适不过了。”
……
接下来,亲兵打开了第二个箱子,里面是一条纯黑色腰带,犀牛皮材质的,配上金镶玉扣,看上去雍容华贵、极为漂亮。
雷大鹏拿起犀牛皮腰带,轻轻一按上面的玉扣,原本围成一圈的腰带,竟然瞬间绷直了,而后刷的一下,从中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软剑,连舞了几个漂亮的剑花!
与寻常硬质刀剑不同,软剑,其身柔软如绢,力道不易掌握运用,练习时必须精、气、神高度集中,属于一种高难度的兵刃,不过一旦练成了,其威力也远胜寻常刀剑!
软剑可以刺、砍、割、抽,挥动起来就像鞭子一样灵活,即使一击不中,只要手腕轻轻一抖,就可以迅速下一击,攻势连绵不断。
更重要的是,软剑柔韧性极强,可以藏在腰带之中,到了关键时刻,突然抽出来给敌人以致命一击,绝对防不胜防!
雷大鹏耍完剑花,而后收剑归鞘道:“此剑名曰:承影,长三尺二寸、宽三寸一分,重二斤四两,乃是用深海寒铁打制而成,切金断玉,锋利无比,同样是防身的利器!”
……
亲兵打开第三个箱子,里面竟然是一件珍珠衫,并装饰着各种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漂亮至极。
雷大鹏再次介绍道:八宝珍珠衫,是用八百八十八颗大小不一、圆润莹澈的上品珍珠连缀而成,并饰以珊瑚、琥珀、白晶、翡翠、玛瑙、猫眼、祖母绿、羊脂玉八种珍宝。
穿在身上,不仅漂亮舒适、冬暖夏凉,且有阵阵异香散发,令蚊虫不敢近身。
听闻秦将军有一位未婚妻,温柔贤惠、国色天香,若是穿上这件八宝珍珠衫,定可为美人添香增色不少!”
介绍完了三件礼品,雷大鹏又拿出一份礼单,上面清楚写着:百年人参五十颗、血燕窝五十两、精品官窑瓷器五十箱、福建极品茶叶五十箱、四川上等丝绸五百匹……以及蒙古骏马一百匹!
秦锋看着三件礼品,以及礼单上的东西,却始终一言不发!
雷大鹏一向性格忠厚、爱兵如子,从来不克扣军饷,也不收授贿赂,更没有做生意的头脑,故而生活上一直比较简朴。
这样的人,就是想报答救命之恩,也拿不出这么多贵重的礼品,显而易见,送礼者另有其人,至于是谁,不难猜测!
再看雷大鹏,略加沉吟,而后咬了咬牙说道:“秦将军是精明人,就算雷某不说,想来也能猜到答案的,不错,这些礼物不是雷某送的,而是义父大人送的!”
雷大鹏的义父,就是榆林镇总兵—姜让,人送绰号:九尾狐狸。
姜让有个亲生儿子,叫做姜申旭,纨绔子弟,贪花好色,而且口味独特,不喜欢黄花大姑娘,反而迷恋有夫之妇和小寡妇,经常带着打手四处祸害,人送绰号:银枪小霸王。
当初秦锋冒着生命危险,深入大漠、潜入匪巢,剿灭了数百名沙匪,并亲手斩杀了匪首—侯万金。
没想到,如此大功,竟被姜家父子据为己有了。
之后无量寺中,小霸王—姜申旭带领四名打手,光天化日之下绑架良家女子,恰好被秦锋遇到了,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而且暗下黑手,让其永远不能祸害女人了!
再之后,姜家父子多次找秦锋的麻烦,都被后者用智谋破解了,而双方的仇恨则是越来越深,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既然是冤家对头,今日又为何送来重礼呢?
“秦将军智勇双全,英雄盖世,义父大人其实很是佩服的,只是之前闹了一点小误会,这才产生了隔阂。
今日献上重礼,一是向秦将军赔礼道歉,二是希望摒弃前嫌,双方握手言和,不知秦将军意下如何?”
雷大鹏说明了原因,原来是姜家父子想要握手言和,这也合情合理!
秦锋率军入京勤王期间,多次打败女真人,立下了赫赫战功,不仅名动京师,更是多次进宫面圣,得到了诸多赏赐,成了皇帝眼中的红人!
官场之上,从来都是踩低捧高的。
眼见秦锋春风得意、步步高升,姜家父子不想再硬刚下去,于是主动认错,并送来重礼赔罪,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问题是,秦锋会和姜家父子握手言和吗?
只见秦锋略加沉思,而后点了点头:“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总兵大人有意和解,秦某自然不会反对了!”
“秦将军此言当真?”
“呵呵,自然当真了,请回复总兵大人一声,就说礼物秦某收下了,很是喜欢,从此愿与总兵大人握手言和、再不争斗,一起守卫西北边疆,为朝廷效力!”
“好,太好了!”
眼见秦锋答应言和了,雷大鹏不禁长出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否则一边是义父大人,一边是救命恩人,两边互相仇恨、大打出手,自己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啊!
接下来,秦锋下令,摆设酒宴,盛情款待雷大鹏及其随行的亲兵们。
吃饱喝足,雷大鹏起身告辞,返回榆林城交差,秦锋亲自出门相送,一直送到十里之外,这才返了回来。
回来之后,韩山君、董天豹等人立刻围了过来。
“将军大人威名远扬,连姜家父子都主动认输求和了,真是解气!”
“没错,姜家父子送来这么多礼物,可见真是害怕了,哈哈!”
……
“哼,都别得意了,你们以为姜家父子真的会认输求和吗?”
“将军大人的意思是?”
“欲擒故纵,笑里藏刀罢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如何除掉老狐狸?
姜让何等样人?
卑鄙无耻、阴险狡猾、心肠又黑又狠,故而才得了一个九尾狐狸的绰号!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认输求和吗?
肯定不会!
既然不会,又为何派雷大鹏前来送礼,表示认输求和之意呢?
欲擒故纵、笑里藏刀之计罢了!
先行示弱、送上重礼,以此麻痹对手,令其丧失警惕性,而后寻找机会、暗下毒手,将对手一击毙命!
这样的招数,骗骗别人或许可以,想骗同样阴险狡猾、腹黑心狠的秦锋,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既然明知道姜让假意求和,实则不怀好意,秦锋又为何答应了呢?
简单: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且有三个好处。
天威军要想扩充,需要在榆林地区大量招兵,如果拒绝了姜让的话,这条老狐狸肯定会暗中使坏,招兵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不如假意答应下来,稳住这条老狐狸,并趁机招募兵员、扩充实力,这是第一个好处!
姜让送的那些礼物,秦锋是相当喜欢的,假意答应下来,可以将之据为己有,这是第二个好处!
姜让想用示弱、送礼的方法来麻痹秦锋,令其丧失警惕性,假意答应下来,可以反过来麻痹对方,这是第三个好处!
有此三个好处,自然不能拒绝对方的假意求和了!
当秦锋将其中缘由,详细的讲给韩山君、董天豹等人听了之后,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过来。
“好一只九尾狐狸,真是阴险狡诈,老子差点就被骗了,还以为他真的认输求见呢!”
“将军大人,老狐狸如此狡猾,咱们如何应对?”
“放心吧,我自有应对之策,至于你们,从明天开始分赴榆林镇各个堡垒,全力招募兵员,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件事情办好!”
“诺!”
众人答应一声,各自回去准备去了。
秦锋则留在大堂内,倒背双手、慢慢踱步,思索着对付姜让的办法。
小心谨慎、日夜提防,让老狐狸无法下手?
自古以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一味防守肯定不行的。
正确答案是:先下手为强,除掉老狐狸姜让,如此就能一劳永逸了。
问题是,想要除掉这只老狐狸,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正面强杀肯定不行,甚至连刺杀都不行。
因为老狐狸是榆林镇总兵,正二品的大员,如果死于非命的话,朝廷肯定会进行彻查,一旦查到自己身上就麻烦了。
因此不能刺杀,而是要暗杀,还要杀的极为巧妙,让其看上去像是自然死亡的,如此才能不引人怀疑。
想要达成这个目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必须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想到这里,秦锋离开了大堂,回到自己的寝室中,而后床下抽出一个木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厚厚的几摞纸箱,上面记载的全是姜让、姜申旭父子二人的事情。
原来秦锋早就预料到了,自己和姜家父子之间早晚有一场生死对决。
故而早在一年多之前,就秘密挑选了几名忠诚可靠、头脑机灵、又认识字的亲兵,化妆成普通人,潜伏进了榆林城内。
这几名亲兵不做别的,就是监视姜家父子的一举一动,将其所作所为记下来,而后秘密送到白城子。
一年多时间,记载姜家父子事情的纸张,已经积攒了厚厚几大摞,秦锋将其取出来,一张张认真查看着,希望从中找到暗杀的机会和办法……
从记载上看,想暗杀姜让这条老狐狸很不容易。
或许是缺德事做多了,担心被人刺杀的缘故,姜让对自己的安全极为注意,每次出行之时,都要暗穿甲胄,并带上大量的亲兵,不准任何陌生人靠近自己。
还有总兵府中,同样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守的极为严密,陌生人根本没法混进去,更别说刺杀了。
不仅如此,姜让在饮食上也特别小心,每次吃喝之前,都要先用银针、象牙针试探一下,再让身边的人试吃,确定没有问题了,自己才会入口。
因此上,想要下毒杀人,几乎是不可能!
放火杀人……几乎不可能,放弃。
策反其身边亲兵……几乎不可能,放弃。
在其坐骑上打主意……几乎不可能,放弃。
……
连着想了十几个办法,却没有一个能行的,想要杀掉这条老狐狸,果然不是一般的难啊!
不过嘛,在翻看纸张的时候,其中一件事情,引起了秦锋的格外注意:
自从小霸王—姜申旭在无量寺中被收拾了之后,就失去了做男人的能力,虽然不是太监,却和太监没什么区别。
姜申旭是姜让的独生子。
独生子成了太监,无法传宗接代了,这对于姜让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
怎么办?
姜让一开始是不惜重金,四处聘请名医,为儿子诊断病情、进行治疗,希望儿子能重振雄风。
可惜名医请了上百位,汤药、针灸、按摩,艾灸、拔罐……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小霸王—姜申旭的身体还是一点起色也没有,依旧是条软趴虫。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姜申旭变成太监的事情,在榆林城内都传遍了,人们畏惧姜家的权势,不敢当面议论,可私下话语不断,都当成了笑话看。
儿子不中用了,怎么办?
那就老子亲自出马吧!
为了保证血脉不断绝,姜让决定亲自出马,短短一年时间里,连着纳了十二房小妾,夜夜耕耘不断,希望能再生一个儿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姜让夜夜耕耘,差一点累断了老腰,可小妾们的肚子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如此情况,把姜让气的暴跳如雷,并在府中正式宣布,那个小妾能生下儿子,就将其扶为正室夫人,对其娘家也会大大奖赏一番。
身为妾室的,自然想母凭子贵,做总兵府的正室夫人了,于是乎,姜家的小妾们全都行动起来了,而且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有的带上贡品,四处求神拜佛,祈求早生贵子!
有的四处找生子的秘方、偏方,不管是真是假,全都试上一遍再说。
还有的频频回娘家,而且一住就是好几天……这跟生儿子有关系吗?
总之一句话,姜让和众多小妾们,都在为了生儿子而努力,甚至快到了疯魔的地步!
什么人最难对付?
无欲无求者,因为无欲无求就没有弱点!
相反的,人一旦有欲有求,弱点也就暴露出来了!
如今姜让最大的欲望,就是生一个儿子,延续自己的血脉,针对这一点,或许就能要了这只老狐狸的命!
寝室内,秦锋习惯性的拍了拍小肚子,让里面的坏水翻涌起来,很快就涌出了一条杀人妙计!
不过嘛,要想实施这条计策,不能用自己身边的人,那样太容易暴露了,看来得动用一下隐藏多时的那支黑暗力量了。
想到这里,秦锋冲着门口喊道:“熊大!”
“卑职在,大人有何吩咐?”
“你带上几个人,去庆阳府—合水县南部的金锁山一趟!”
“庆阳府—合水县—金锁山?”
“不错,金锁山上有一座老君堂,你到了那里之后,在大堂的太上老君像前上四柱清香,而后捐一匹红色绸缎、和八十八两八钱八分银子,而后什么都不要问、不要说,捐完立刻回来就行了!”
“卑职遵命!”
虽然不知这道命令有什么深意,但只要是秦锋的命令,熊大绝对服从,当既离开了大堂,回去略做准备,带上几名亲兵出发了。
而在熊大离开的第五天,熊二也接到一条怪命令:每天到白城子南门外走一趟,那里有一大片槐树林,其中有一株千年古槐,足有八丈多高、五人合抱粗细,堪称是树中之王。
熊二的任务就是,看看这株大槐树上,有没有系一红一蓝两根布条,树下有没有码放整齐的九块石头!
若是有的话,立刻禀报!
第二百二十六章血滴子!
“砰……砰!”
“好,打的好,锋哥真是厉害,百发百中、弹无虚发!”
上午时分,将军府的演武场内,秦锋正在打靶,用的是那对短柄火枪,相距三十五步远,背对两个靶子,而后突然转身,双枪同时射击、两颗弹丸全部命中靶心。
耗子在一旁观看,不禁又是拍手、又是叫好!
“锋哥,这种燧发枪真棒,一扣扳机就能发射,可比火绳枪省事多了,以我之见,应该大批量的制造、装备全军,肯定能提高战力!”
“呵呵,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让兵仗局的工匠们,仿制几支防身用,至于大批量制造、装备全军则不行!”
“这么好的枪,为何不能装备全军?”
“你有所不知,这种燧发枪虽然打起来省事,可是精准度、稳定性都太差了,用来上阵杀敌,恐怕要吃亏的!”
与火绳枪相比,燧发枪结构先进、击发省事不假,可这种枪也有两个缺陷:
一是射击之时,击锤猛力敲打火门,造成枪身震动较大,非常影响射击精度,近距离射击或许没什么,隔远了就很难打准了。
二是大明境内,品质好的燧石矿难找到、难开采,而品质差的燧石容易撞击失败,无法引燃火门内的火药,打不响是常有的事,而在战场上打不响枪,可是非常要命的一件事。
与之相比,火绳枪虽然落后一些,可是精准性高、稳定性强,打仗时更可靠一些,不会轻易打不响。
因此上,秦锋才说,现在大批量生产燧发枪、装备全军还不是时候。
除非有一天,在大明境内找到了品质上佳的大型燧石矿,而且造枪技术突飞猛进,解决了精准性的问题,燧发枪才能完全取代火绳枪!
……
秦锋又装了两颗弹丸,正要练练更难的射击动作,就见熊二一路小跑着进了演武场。
“参见大人!”
“何事?”
“回大人的话,属下刚刚去大槐树那里看过了,那两样东西出现了。”
“好!”
白城子南门外有一大片槐树林,其中有一株八丈多高、五人合抱粗的千年古槐。
前些日子,秦锋给熊二下了一道命令,就是每天到古槐旁看一下,树枝上有没有系一红一蓝两根布条,树下有没有码放九块石头。
虽不知其中意思,熊二还是天天跑去查看,结果连跑了半个多月,啥也没有看到。
不想今早再去查看,却真的看到了布条、石头,于是连忙回来禀报。
“告诉熊大一声,今天晚上,你们陪我出去一趟!”
“诺!”
六天之前,熊大已经从庆阳府回来了。
对这兄弟二人,秦锋是非常信任的,决定带他们出去一趟,见识一下自己培养的黑暗力量!
………
深夜,二更时分。
三名骑手自白城子南门而出,直奔数里外的槐树林,非是旁人,正是秦锋和熊大、熊二。
片刻之后,槐树林到了,三人翻身下马,将坐骑留在了原地,而后钻进了树林中,很快就找到了那株千年古槐。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树枝上系着一红一蓝两根布条,正随着夜风上下飘摆,树下则有九块石头,整齐的码放成三角形!
“嘟……嘟!”
接下来,秦锋将小手指放在唇边,用力吹了两声口哨,哨声嘹亮、响彻夜空。
很快的,从槐树林深处走出了一个人影,穿着纯黑色大斗篷,犹如幽灵一般,径直来到了秦锋面前,单膝下跪行礼,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属下参见主公!”
“免礼,起来吧!”
“谢主公!”
说话间,来人摘下斗篷,露出了本来面目,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三十岁左右,面容英俊冰冷,不带一丝表情。
看到男子的本来面目,熊大、熊二不禁一愣,随即略加思索,想起男子是谁了——白玉虺、白副千户!
一年多前,秦锋等人前往华池县之时,途中夜宿于猛虎岭下的一座废弃祠堂中,恰好遇到了几名官差押解着一群犯人,同样在废祠堂中过夜。
而几名官差不怀好意,偷偷在食物中下毒,想要将犯人们全部杀掉,结果被秦锋出手阻止,救下了那些犯人,其中就有这个白玉虺。
事后询问得知,白玉虺,本是庆阳卫的一名副千户,自幼习武,善用一条金丝软藤蛇矛枪,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带领人马四处剿匪,立下了不少功劳。
可惜的是,庆阳卫指挥使一职,一直由专横霸道、无恶不作的姜家人世袭。
白玉虺为人正直,不愿与姜家人同流合污,结果受到了排挤,并被诬陷了一个‘贪污军饷、克扣军粮"的罪名,而后剥夺官职、关入牢房之中。
其家人也受到了牵连,母亲急火攻心、吐血身亡,父亲外出之时,莫名其妙的落水身亡了,还有一个妹妹,也是下落不明。
到了这一步,姜家人仍不肯罢手,又暗中命令官差们,在押送途中杀掉白玉虺,彻底的斩草除根,不想被秦锋将人救下了。
救完人之后,秦锋发现白玉虺的确是个人才,于是与其一番长谈,并开出了条件:
自己可以帮白玉虺报仇,将姜家人斩尽杀绝、一个不留,条件则是,白玉虺要为自己效力一辈子!
白玉虺复仇心切,又感激秦锋的救命之恩,当既答应了下来,并认秦锋为主!
之后的日子里,秦锋一直暗中资助白玉虺,给银子、给兵器、给马匹……令其秘密的招揽、训练死士,并组建了一支暗黑力量:血滴子!
“血滴子现在有多大规模了?”
“回主公的话,血滴子现有秘密据点十二个,分布在榆林、延安、庆阳、宁夏各府境内,共有死士一百四十二人,另有正在培训中的童子四百八十八人,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从灾民中挑选出来的!”
“干的不错!”
自古以来,凡是上位者,手中都有一支黑暗力量,专门用来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比如汉武帝设置的绣衣直指、武则天设置的梅花内卫、宋太祖设置的皇城司、朱元璋设置的锦衣卫……都是这样的组织!
同样道理,秦锋以后要想成就大事,也需要属于自己的暗黑力量,于是就组建了血滴子,至于这个名字……好吧,一时想不出好的,就借用了一下,反正没人追究。
如今血滴子还很弱小,人数上也不多,但只要慢慢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成长为一支强大的势力,甚至超过当朝的锦衣卫、东厂、西厂!
……
还有白玉虺,说话的声音为何变沙哑了呢?
原来官差们没有回去复命,白玉虺和一众犯人又下落不明,姜家人就意识到十有八九是途中逃跑了,于是四处张贴画像、重金悬赏!
白玉虺为了躲避追捕,经常乔装打扮、掩人耳目,可是相貌上容易改变,说话的声音却不好改变,若是遇到相识的人,很容易暴露身份的。
而且白玉虺当过副千户,在庆阳府一带颇有名气,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
怎么办?
白玉虺一咬牙、一狠心,强吞了一块炭火,将自己的嗓子毁了,变的沙哑难听,这样就不怕暴露了。
一个人,能对自己下这般狠手,可见复仇之心何其强烈了。
“主公,此番召唤属下有何吩咐?”
“需要你去杀一个人!”
“杀谁?”
“榆林镇总兵—姜让!”
“属下遵命!”
白玉虺回答的很干脆,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杀意。
要知道,姜让不仅是榆林镇总兵,还兼任着庆阳卫指挥使的职务,同时也是姜家之主,更是害的白玉虺家破人亡的重要元凶之一。
对于姜让,白玉虺早已恨之入骨了,多次想要报仇,都被秦锋以时机未到为由制止了。
现在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白玉虺又岂能不兴奋呢?
“姜让是一只老狐狸,身边戒备森严,想杀他不是一件容易事,你必须先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明白了?”
“属下明白!”
“好,注意安全,去依计行事吧!”
“遵命,属下告辞!”
秦锋附在白玉虺耳边,嘀咕了好一阵子,又递过一包东西,后者接过之后,又行了一礼,转身消失在了树林中……
复仇之箭已经射出,这一次,老狐狸必死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