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我有要事相商
虽说张忘形认为张清和只是区区一届凡俗,至多也不过有些见多识广,但是有求于人的时候,嘴上难免叫的是敬称,而不会去触霉头一般地叫人家“教书匠”。
然而修士对于凡俗的态度难免有些轻蔑,张忘形能下意识地注重在有求于张清和的时候照顾他的感受,已经显得尤其珍贵。毕竟很多时候,凡人与凡人之间,也不见得就显得有多尊重了。
风雪渐渐地大,张忘形引着风雪走来,倒是显得有几分神仙中人的样子——然而将目光上移到他的面容,那好欺负的老实人的面貌一览无余之时,便又心情复杂起来。
单就这面相论,倒是一点儿也不仙风道骨。
张忘形也并不害臊,与一个比自己小了不知多少岁的后辈小子隐隐约约平辈相称,他近来犹犹豫豫一直喊不出口的事儿,却因为想要找张清和讨教在渭水垂钓的诀窍,自然而然地唤了出来。
从这点来看,倒是与张清和有那么几分相似。
他也就纳了闷了,当日架虹下来,分明见着张清和是在渭水边上垂钓,都没有像他一般驾着舟子往中间去,可却传闻偏生又能够有好些鱼获。
反观自己,钓具齐全,忙忙碌碌了好一阵儿,却一无所获。甚至有时候都忍不住想催动神魂将沧江周遭都扫上一遍,而后以大神通把水底的鱼直接翻上来了。
好家伙,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张忘形每次都要花好些气力才能恢复理智,压制住自己的念头,心里不断念叨——我是正经钓鱼人……
“哦?忘形兄。”
张清和光明正大地占了这个便宜,自从张忘形常住张家村以后,张清和便不再叫他客人,而是有意无意地占便宜,与他平辈相称。
然而村正等人却丝毫不以为忤。
况且他也正是要那些人看来,自己与张忘形平辈——张怜唤的也是兄长,老村正更是支使张鹤叫他叔伯。这要是叫张忘形兄台不自然点,便只能让太阴再受点累,又修改一遍那些凡俗或者低境修士的认知了。
“忘形兄不愧是修士,今早冬阳初升的时候,便见着忘形兄穿着一身斗笠蓑衣,往渭水边去。
当时在下还有些意外,这大好河山风日,尽皆在新雪初晴的暖阳之下,忘形兄是出于何种目的,才披上这一身家伙什。
现如今看着这渐大的鹅毛雪,才反应过来,原来忘形兄早有预见,倒是我心中这般计较,有些可笑了。”
年轻夫子好看的脸上隐隐约约有着眉头,说完这番话又舒展开来,满是笑意。
他直接便反客为主,分明是他吩咐司运与司命想法子弄出来的,但是现如今偏生又打着机锋,以开玩笑的形式推到了张忘形的头上来。
“哦……哦……
是啊,那是自然,自然是预见到了的……”
张忘形一怔,而后抚了抚鼻头,有些反应不及地应下了这事儿,心里反倒庆幸有这场雪来。
他又怎么好意思告知张清和,自己就是为了个排场呢?
修士自然能有意无意预知天象——风霜雨雪的出现,与天常以及道则不无关系,张忘形自然是已经触及了道则的领域,达到了洞虚的程度。但是这种预见也不过是天象开始更迭的时候,才能够有所察觉罢了。
再加之神夏少有霜雪,沧江边上至多也不过每年严冬的时候落点雪灰,是以他对于何时下雪也并不熟悉,反倒觉着是有些正常的现象了。
这雪虽然下得蹊跷,但是因为太阴的缘故,张忘形自觉脑袋也莫名迷糊,索性便不再去想这事儿。
“大老远就听着忘形兄唤我,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张清和扫了一眼张忘形的行头,织金的蓑衣自内而外透露出一股子华贵——世家就是世家,手头的场面东西还真不少。
这玩意虽说并不是件什么稀罕灵器,但是拿出来却足够唬人。
但是显然——因为渭水里头还有几头鬼玩意在的缘故,这件蓑衣也并不能使得他钓上鱼来。
他故作疑惑地问着张忘形,随后牵着张三往村子那头走。赵海棠便于是也默不作声地跟上。
只不过这娇小的姑娘家,眼神之中却饶有兴致地在张清和与张忘形之中打量着。
她实在是不知道张清和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从张忘形来开始,好似就在着手准备着什么,到了现如今,看起来却像是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更别提前阵子,张清和那番“有没有兴趣干一票大的”之类的言论,都昭示着张清和所思所想并不简单。
这种隐隐约约的神秘感使得她急躁,心底仿佛有千万只手在抓挠,痒痒的,但是同时又使得她兴奋,想要看看这个长安塾内定的“天下行走”,能开一方盛世的文道圣人命,究竟要在这小小的村子里,有着怎么样的一番谋划来。
“雪大了,我等身子骨弱,可不似修士,张兄还是边走边与我分说吧。”
看着张忘形还在后头犹豫不决,张清和的声音便自前头传来,将有些害臊的张忘形叫得一愣。
他抬起头来看着仿佛丝毫不感兴趣,头也不回的张清和,属实是心情复杂。自己在凡俗眼里可是神仙中人,但是在这几人眼里,好似路边的大白菜一般,随处可见,毫不在意。
好家伙,我可是神仙,你们理理我啊!
“先生且慢!”
张忘形于是再没有犹豫的余地,虽说他瞬息便能到达张清和的身边,但是却还是选择快步跑到了这几人的身边。
虽说鱼竿早已被他收到了玄囊里头,但是蓑衣的扮相却还是有些滑稽,使得张三都有些忍俊不禁——雪已经在他身上积了好一层,被那蓑衣一肩挑着,仿佛一个雪地里杵着的大雪人。
村子也逐渐近了,张三正要回自己家,却又被张清和一把扯住,他不着痕迹地与张三传音道——
“再等等,待会有好处拿。”
而正也是此时。
“我确实有事儿要与先生商量。”
第四百二十六章:饵
一直跟着几人没有发声的张忘形,终于是说出了口。
要他一尊偶像包袱严重的载物榜名宿来求一个凡人,属实是困难了些。
而说完这句话,赵海棠的兴趣确实更浓,她倒是想知道,张忘形究竟有什么要事儿,能跑过来好声好气问一个再平凡不过,最多是有些见多识广的“凡人”。
“先生可否将垂钓的窍门与秘法告知与我?”
张忘形拱手作揖道。
待得他说完这话,张清和的步子忽而止住,扭头过来冷淡地看着他。
赵海棠却也是愣住了,精致小巧的面容上表情难言,显然是有些不相信张忘形这么毕恭毕敬,扭扭捏捏,甚至于不惜心里头自降备份,就是为了这事儿。
她于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也是听着了好像的事情,赵海棠俯身低头笑出了声,笑得眼泪水都要流出来了。
堂堂一尊洞虚大修,一伸手能把那条小小的渭水间翻过来的人物,居然像张清和问询什么钓鱼的诀窍……
她承认是她不懂男人的情趣了。
这一笑整得张忘形是尤其尴尬,他披着蓑衣一时间杵在原地,不知作何感想。
“不好意思,内子就是这样的性子,还请忘形兄不要见怪。”
见着赵海棠放声大笑,张清和眯眼扫了一眼,也展颜笑了起来,只不过显得很是善意,为了缓解张忘形的尴尬,细细述说道。
他径直忽视了赵海棠递过来的恶狠狠地目光,将杵在雪地里不知所措的张忘形自愣神之中拉扯出来。
“先进屋吧,不要说三儿还是孩子,我与内子的身体骨都有些弱,受不得大风霜,且先等我等暖了身子,再谈其余。”
张忘形自然身为一尊洞虚大修,对于道胎这种天生亲近于大道之人不会生出恶感,而眼下张清和所做的举动,又恰恰博得了他的善意。
他好似记起自己忽略了什么,连忙补充道——
“我自然是不会白白拿取先生的诀窍,先生垂钓也不过为了陶冶性情,然而要是得了这个法子,普通村人一年到头自然也是能够衣食无忧,乃至于成为凡俗富贵之家。
我愿以资财或是宝物换取。”
张忘形也说得诚恳,张清和于是也又仔细看了他好一会儿,他细细地审视着,好似要看透张忘形的内心想法。
张忘形一个大修,被一个凡俗先生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怵。
“在下的方法可没有村人说的那么玄乎,即便如此,忘形兄也要吗?”
“先生说笑了……饶是以我修行数百年的见识,却打破脑袋都想不出,如何在这严冬里头,以一己之力,钓足足够一村之人的鱼获。
真有若神迹也……”
张忘形赞叹的同时也不忘暗自提醒一番张清和,自己已经是个几百岁的老同志了,一直这么叫兄台也并不是很合适。
“兄台谬赞了,不过前几年走南闯北多了,得了些奇淫巧技,比不得修行正道。”
张清和仿佛没有听着张忘形的提醒,又好似是铁了心要占便宜,把兄台这个称呼定了下来。
张忘形固然心里疲累,但是却并没有阻止,谁叫他现如今有求于人呢?
不过这也直接印证了他的想法——那方法虽说无关乎修行,却怕也正是张清和在游历中天之时所得到的。
正在两人交谈之间,张三很是知趣地推开了村中充作学塾的屋子大门,也正也是赵海棠、张清和现如今的居所所在。
几人走进去,拢起干柴,有张忘形这个修士在,很快便升起来火。柴火熊熊地烧着,架在上头的炉子便很快也沸腾起来——
“三儿,给客人看茶。”
张清和与张忘形坐下,张清和便把张三撵去张罗招待,赵海棠于是便也平着脑袋观察着他们。
“不过是小技尔,告知忘形兄也无妨,然而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忘形兄示下。”
张清和面容之上问询之色不散。
“请说。”
张忘形自然是欣然应允。
“以忘形兄修士之身,不说把渭水翻过来,但是找寻勾引些鱼虾却应当是抬手之间,然而眼下却找我讨要方子,着实有些奇怪。
这也是内子先前的疑惑所在了。”
张忘形下意识看向赵海棠,赵海棠隐秘地瞥了张清和一眼,将“内子”二字忽略,点了点头,不过自然,依着她的性子,是不可能道歉的。
“于忘形而言,垂钓的目的或许并非为了鱼获,是以并不动用修为。”
“那忘形兄大可以维持现状就好。”
“先生不要……还请先生教我!”张忘形有些慌,没成想说句场面话会成这样。
“那便请忘形兄说实话。”
“钓不到鱼我会不爽,动用修为钓到我更是爽不起来。”
这就对了嘛!张清和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人啊,为什么就不能直白一些呢!
张清和于是自袖口取出一个玉瓶来——
“忘形兄想要的东西,尽在此中。”
“这是……丹药?可这又与动用修为有何……”
张忘形说到一半,便紧盯住那玉瓶不动了——他并未在那玉瓶之中发现任何的灵息波动,况且张清和凡人之身,就算有丹药,也不带用来垂钓的,那便是暴殄天物了。
“在下怎么可能有丹药呢,忘形兄真是说笑了。
严冬群鱼食欲匮乏,惯常的饵料是不见作用的,而我这饵料,是经由我以草药调配,倒是对于那些小东西有几分吸引力。”
张忘形想到张清和在帮忙治疗张三的母亲,颇通医理,于是便心下了然——这下全然说得通了。
然而赵海棠却嘴角抽搐,看着张清和胡诌。
这东西还草药呢,不就是他张清和随手在地上搓成的泥丸子,再随手混了些血珠,以高明的匿息法遮掩了气息,到时候入水辄解,依靠着修士血液里头的灵气吸引游鱼嘛!
她却是没有却打听,张清和当日究竟“钓”上来多少浮涂。
那捡不过来的鱼获,若张清和是个正常修行人,怕是让他的血流得干了,也没法把那般数量的鱼获弄上岸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讨要
也正因为张清和是道胎之身,这鱼获才蹭蹭蹭地往上蹿,在当日更是斩获了一头气血程度到达归元的龙落子。
无论是给张三打熬血气,还是调理张怜的身子,都大有裨益。
“原来不是丹药,而是先生独家的草药方子所调配的饵料,这倒是忘形唐突了。
不知先生如何才能将这方子传授与在下?”
张忘形想起自己近来这三日那丝纶之上连着的浮标都并未动弹一下的经历,心头那股子莫名的恳切与烦躁更甚,于是有些急着性子,向着张清和问道。
然而这时,赵海棠却在此咯咯咯地笑出了声来。
三人隔得极其近,张清和装模作样地取暖,张忘形虽说寒暑不侵,却只能讪讪配合着张清和——现如今毕竟也是他有求于人。
赵海棠身材娇小,自然也是平着他们二人的脑袋,然而这笑声正也因此,显得愈发刺耳,在空荡荡的破旧学塾之内,显得有些突兀,使张忘形更是一阵子尴尬。
“海棠姑娘笑什么?”
张忘形自然也逐渐熟悉了赵海棠的性子,他本就不容易生气,一如既往地性子良善,于是便也不在意赵海棠三番二次的失礼。
若是换作其余修行人,不顾时宜,不知礼数地这般嘲讽于自己,怕是早就调动天地灵息,或者灵元神通施以惩戒了。
“我笑?我笑有些人厚颜讨要秘方,虽说以宝物与资材换,却未曾先开出一丝一毫的具体好处。
反倒是咄咄逼人,不像是个有求于人的样子。”
赵海棠这“凡人”,不仅嗤笑,更是直直表达出了鄙夷与不屑,惹得张忘形的面色一阵青白。
张清和与赵海棠隐晦地对视了一眼,给予了她一个肯定的目光。这火上浇油的功夫,赵海棠倒是显得炉火纯青,实在精绝。
张忘形没看出这两人是在一唱一和,虽说与他不通世故也有些关系,但是好歹也是几百岁的人了,只不过张清和实在是过于恭谨知礼,虽说并不太觉得修士稀罕,但是恰恰是这有些独特的个性给气质上平添了几分颜色——
着实是太容易使人有好感,也太容易使得他想要亲近。
这张家的洞虚大修,现如今遭到赵海棠的嘲弄,此刻却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一贯并不拘束小节,说话自然也并不挑漂亮话来说。
他之后自然是要给予张清和补偿的,乃至于拿得出手的,都可以赠与,但是被赵海棠这么一说,性质可就有了些变化,使得他窘迫起来。
“海棠退下,像什么话,忘形兄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张清和见得差不多了,边用竹枝翻动着飞舞的零碎火星儿,便扭头呵斥起赵海棠来。
赵海棠闻言撇了撇嘴,恶狠狠地瞪了眼张清和。张清和心头一耸——这眼睛里头的怒意倒是显得很是真切,实打实的有怨气,倒是让他有些哑然。
这位赵家神女,还有若一个小孩儿一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十分少见,但是论心性的话,着实过不得关。
张忘形见着张清和给了他台阶下,又说了好些好话,本身就有着好感加成的他,不由得好感更甚。
于是便顺着这个台阶下来,细细解释道——
“海棠姑娘想来是误会我了,我先前就说,愿以天材地宝或者资财换取,然而却琢磨不透张兄的喜好,是以没有敲定下来,只要张兄点头同意,我必然将张兄用的上,并且日后说不得会有妙用的好东西交与张兄。”
“哼,谁知道是不是这样呢?”
赵海棠又回了一嘴,颇感怀疑地审视着张忘形,将一个势利的凡俗形象展露无疑。
“我等怎么知道,你拿出来的是宝贝,又怎么敢保证,我们这两个孱弱的凡俗,不会受你这大修士算计呢?
你可比我们多活了不止两百年,我们有所畏惧也是理所应当。”
赵海棠还没有消去面儿上的怀疑,但是自然,这是做戏给张忘形看的。
可也正是这样,惊得张忘形目瞪口呆。
你这是畏惧修士的样子吗?你也知道你比修士少活了不止几百年啊?顶风作案也是十分之勇了,就算畏惧还照样开着嘲讽往他张忘形头上怼。
有时候张忘形甚至会忘了,这是一个全然没有修为的凡俗。
“海棠!”
张清和再次凝眉,出言提醒。好像赵海棠和张家人有些不对付来着,虽说这次谈判赵海棠站在她该有的位置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但是现如今看来,这态度好似隐隐约约还是有些蹊跷。
“先生究竟要什么,只要能将这能够牵引鱼群的饵料方子告知于我,我玄囊里头有的,先生用得上的,只要不是事关忘形的修行正途,先生尽可以拿去。”
在这里张忘形打了个机锋——老实人也还是有几分城府的,这话语虽然说得诚恳,但是谁知道“不事关忘形修行正途”的天材地宝或者资源究竟有个啥东西。就算张清和拿到个适合自己的,但是只要张忘形随口将这话牵扯上,那么想要那物的念头便将要无疾而终。
“哦?不知这玄囊是……”
张三疑惑自心头起一般,懵懂而无知地插嘴,事实上他已经不知道在张清和那见过多少次玄囊了,甚至于自己还取了一个,正巧在手头琢磨着。
张忘形一怔。
“哦……想来二位虽说游历中天,但是对于玄囊的了解也并不多,只知道它是个储物的器具,更没有告知于这孩子的必要。
不过忘形虽说不通炼器,但是也能解释一二,这玄囊啊,就是另外一方独特的空间,便是类似于小秘境一般都存在……”
张忘形耐心地向小童儿解释着,看得张清和尤其满意,仿佛给自己找了个助教一般——以后身入中天之前常识的教导工作怕是能交给张忘形。
毕竟不用白不用嘛。
“原来如此……”
小童儿捂着嘴巴,流出哈喇子,显露出这个年纪应有的不成熟来,很是像模像样。
第四百二十八章:好人啊!
张忘形的玄囊并不朴素,是个天蓝色的锦袋,上头锈着精细的水云纹,张清和自然是没有下意识去瞟,不然立马便变得有些蹊跷了——
一个凡人如何能准确知晓他的玄囊在哪,是什么样子呢?
但是眼下,这枚玄囊却被张忘形自腰间解下,缓慢打开那收拢的袋头,在张三、赵海棠以及张清和“好奇”的目光之下,将里头的东西一一开始拿了出来。
只不过现如今看来,张清和与赵海棠都是假好奇,真正好奇的,也便只有张三一人,张忘形的这个故弄玄虚的储物灵器,不过是显摆了个寂寞。
就连张三,也不过是好奇那玄囊里头装了些什么罢了——张清和给的玄囊都给他玩透了。
不过在张清和那惊人的神魂感知力之下,张忘形这玄囊里头有什么,却在一瞬间被他查探了出来。
他于是与身边一直遮掩着自身气息,完全消湮了自身存在感的太阴玉简对视了一小会儿,甚至都不需要心湖传音,那交叠的灵息波动之中蕴含的情感便已然表达出了张清和与太阴星君共同的感官——
穷鬼……
张忘形手还在往里头掏着什么,但是张清和早已兴致缺缺,随即那洞虚大修便感觉到一阵恶寒,仿佛是对于贫苦人名的不屑与鄙夷。
大大小小的玉瓶里头装着或高阶,或是低阶的丹药——素赤青玄四阶之中,甚至于身为一尊洞虚大修,素阶丹药都惯常囤着,实在是给大修,尤其是近仙世家大修这个群体丢人。
还有灵药……一株株灵药堆了起来,然而细数也不过十数株,其中的宝药居然连半数都不到——要知道,这玩意张清和在聚财轩一事之后,从来都是当大萝卜直接啃的。
其余的就是些炼宝的材料,品质尚可,许是张忘形自己给自己准备灵器所用,看起来灵秀内蕴,很是不错。
按理来说,张忘形到这儿就也算是掏完了,张清和算是懂了,张忘形他真的不是不愿意出血,他是真的穷罢了。
诚诚恳恳将玄囊里头的存货都摆到面儿上,但是结果就这些零碎的东西,实在是令人心情复杂。
然而这张家洞虚捣鼓了一阵子,又往外头拿起东西来……
一堆不知名的金石杂物,虽说有着淡淡的灵息,但是却因为岁月的磨砺,使得人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来由,究竟是炼宝的材料,还是什么别的用途。
说句玩笑话——其中可能有着近仙圣器的碎片也是不会令人意外的。
“这张家洞虚虽说赤贫,但是五花八门的东西却并不少,看着实在是滑稽得很。”
这下子就连太阴星君也忍不住与张清和传音感慨。
“忘形兄,这是……?”
张清和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天材地宝”,他表演得十分恰当,张忘形每拿出一件东西,他便恰到好处地露出惊叹赞赏的表情,而赵海棠则是不屑之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惊艳与好奇。
这两人都是老演员了。
张三则虽然心智成熟,但是却抵不住修行相关的诱惑,凑近上前来。
这样的阵仗终于使得张忘形满足好一把身为“修行者”的虚荣心,比之前头一直被几个凡人压着看不起,只能一遍遍心里安慰自己——他们可能并不知晓大修究竟是个什么概念,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来得爽快多了。
听闻张清和问话,他可别提有多高兴了。
“先生是指这一堆有些繁乱的金石杂物?说来倒是有些惭愧,不比先生游历中天,见多识广。忘形出远门的机会并不多,就算要自张家出来,也大多是入得某方秘境,与同辈天骄争龙博鸾,或者追索邪祟,灭杀妖魔。
就这样浑浑噩噩活到了如今的年岁。”
张忘形也是老凡尔赛了。
“于是每到一方秘境,忘形便总会搜罗些里头前人留下的古物或者干脆是秘境之中生养的怪石奇物当作纪念,这些年下来,居然也积攒起这么多来。
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嗜好了。
对了,秘境,先生知晓什么是秘境吧?”
又担心张清和并不知道何为秘境,张忘形还关切了一番。
“原来如此……
忘形兄不必解释,秘境是什么我是知晓的。”
张清和笑了笑。
“那——”
张忘形颇为期待地道。
“这些物什里头张兄可有看上眼的?私以为丹药最为合适,虽说先生入不得修行,但是有了丹药,亦然可以延寿百年。”
张清和想起那宛若布满血丝的肉球,里头还抽生出肉须的好东西,赶忙摇了摇头。
“人间苦长,已然艰难,何必平添百年烦恼,不若过好当下,去得利落。”
张忘形一愣,似是有些动容。
“那亦然有护身符箓,传世刀兵,可保家宅平安。”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与其施以兵戈,不若防范于未然。”
“那忘形还有灵源十数斤,足可以使得先生得享三世富贵。”
“虚空大梦,人欲使然,抵不过三尺容膝,佳人在侧。”
张清和说这话的时候,促狭地看了赵海棠一眼,气得赵海棠鼓起来包子脸。然而张忘形却因为表面上这二人的关系,受了好大打击。
正在他因为张清和没看上东西失望之时,却听着张清和对着张三招手。
“三儿……你过来,随意在你族叔的东西里头挑一件!”
“先生,你这是?”张忘形疑惑。
“饵料本不是什么隐秘,不过奇淫巧技尔,自然赠与忘形兄是无妨的。”
这灰袍夫子笑得灿烂,他将那瓷瓶递到了张忘形手里。
“你最近先且用着这瓶饵料,这东西制作过程繁琐,虽说忘形兄是神仙中人,但是怕也是没法骤然学会,边用着,我边教忘形兄如何调配。”
这张家村的先生,真是好人啊!
张忘形见着张三在张清和的示意下,只往那金石杂物里头挑东西,顿时热泪盈眶。
这可真是,处处为他着想着。就连好处也不愿意多占,这又与无条件给送出来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张忘形脑海又是一阵迷糊,想不出给所以然,于是索性不想。
恢复更新通知
大概一周前,有个书友找到我,说给张清和画了人设。我一时间感动与沉默交杂,居然羞于说起我准备考研,已经断更两个月了,并且也打算今年就这样断更下去。而这期间也不乏有书友问我,什么时候能够重新续写《道尊》,闲暇的时候混迹在起点,也难免遇到催更的书友,究其种种,实在有些感慨。
我原本觉得有它的生活是逼仄的,是困扰的,乃至于对我的学习造成妨碍,但是实际上,它也不过占据了生活的部分,我只是不愿牺牲罢了。我原本觉得文字是某种工具,我寄望于它改变我的生存。但是现在看来,文字是某种力量,它改变了我的生活。
时至今日,我居然也没能给大家好好告别,暂停更新的通知不过写了一半。我想说的是,它还会继续更新,可能每周五章,又可能三章,或者一个月十章,七章,断断续续地更,又或者心血来潮地更,直到我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一直到下一本继承道尊世界的书出现前,它都会活下去。谢谢大家的期望,小乐子抽出时间慢慢写,大家或可以慢慢看。
我给大家准备的告别文案是“潭州昨晚下了淅淅沥沥的雨”,不过长安今天日里,倒是阳光正好。
鉴于更新时间不稳定,也鉴于小乐子给大家造成了损失,如果大家想补前面的章节,可以直接群里找我要,谢谢大家,也很对不起大家。
另外,今晚写几章,希望手还没生。
长乐顿首
第四百二十九章:浑水
眼瞅着张忘形喜不自胜地走开,去尝试这饵料,张清和随即笑眼看向了小三儿。
显然不止有这张家洞虚得了新鲜玩意,这场交易的另外一个得益者,就是眼前这个小童了。
即便是在张忘形那个破烂堆里头翻找,倒也有着现如今张三合用的东西。
张忘形也当然是藏私了的,他压箱底的宝贝定然没有拿出来,毕竟为了个鱼饵,把自己真正宝贵的家伙什展露出来,对于一尊洞虚大修而言,未免也过于愚蠢。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那堆东西,在张清和看来,也依旧有些上不得台面就是了——毕竟张清和可是见过镇妖王府库的人,甚至于说,某种程度上,其中的宝物,他任求任取。
那里面的东西,可是堪比半个近仙世家。
张三自己不会挑,但是张清和并不眼拙,先且不说灵视就能看出这些宝贝大致的好坏,与所谓“大道”亲和的程度,单单是天子望气,也能挑出个三六九等来。
他于是示意自家弟子在里头拾了一条宫绦。
宫绦者,腰间之束带。相比于革带,倒是弱了几分英气,平添几分文雅,倒是正应着张三如今的气质。这条宫绦通体青蓝,罗织锦绳,又挂着块雕刻龙鲤的白玉牌子,鳞片活灵活现,熠熠生辉。使人感叹不愧是近仙世家出来的东西,实在是精致。
“难得不用灵息激发,就能够自动护主的灵器。虽说只在赤阶,但是对于小童儿来说,却是恰好合用。”
太阴星君恰到好处地给出品评,在她看来,选择一件合适的护身之宝,的确也是明智的。
毕竟接下来,张三将不可避免地卷入张清和的谋划之中,成为整个布局的关键,虽然说这宫绦缠在腰上,在他所要面对的危险前,着实不值一提,但是大敌当前,能踏实一点,便是一点。
“我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大把握,虽说你自己道心崩裂,想要死命拼一把,可总不至于别人的命也不要了,你最好能保住他。”
太阴星君避开赵海棠的神魂感应,继续与张清和交流着,也不知道是近些日子带着张三有些触动,还是因为张清和的影响,她居然也显得有些柔软。
张清和默默地听,笑眼看着那对于自己新得的玩物爱不释手的张三,面上依旧是难言的平静。
自从来到这头以后,张清和再也不是太阴星君印象里头,那在蓝田与长安塾里心思好猜的少年。除了他自己说与太阴星君听的东西,其余的事儿便也难免有隐藏。
“我会的。”
他良久轻声说道。
“什么?”
这声莫名其妙的回应却也惊扰了赵海棠,她有点诧异于张清和的自言自语,直来直去的性子也使得她忍不住发问。
“没什么。”
张清和将张三招手过来,细细教他如何激发这宫绦。乃至于告诉他这宫绦最多能承载三五次归藏修士的攻伐,不可贸然使用。
待得诸多事情安排妥当,他终于扭头看向了赵海棠——
“现如今,这方村子牵扯到了神夏军方、江左张家,乃至于你所代表的天南赵家,幕后之人要是前来,必然会落到罗织的大网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
赵海棠听着,琼眉却拧了起来。
“事可一而再,不可再而三。控制了我赵家人的那如意班邪祟死在了这里,幕后之人的然会派实力更强者来查探,可来的总不至于是布局筹谋之人,最多也不过是手下犬马。”
她原以为张清和所说的“干一票大的”,不过是再斩杀一头找过来的上三境邪祟,但是现在来看,张清和是要在棋手脖子上动刀子?
她不是个会细想问题的性格,但是也知道这位长安塾的“天下行走”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想到这里,赵海棠不禁兴奋起来。
能够驱使邪祟对一个近仙世家动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难不成是……圣人境的邪魔,又或者……大圣?!
“无论是那拥有木元法相的邪魔,还是潜伏在沧江里头的水族,他们所要争的,无非是张家隐村里藏着的秘密,为此他们不惜谨慎地试探与盘算。我们则需要一个分量足够大,诱惑足够强的砝码,直接把这个棋盘掀翻。这个砝码要足够重,让他们放弃先前一切谋划,径直夺取这件东西。”
“你找着了?”
赵海棠雀跃之余,裂开笑意,舔了舔唇齿,显得有些阴森残忍,也有些兴奋颤栗。虽然她一直压抑杀伐的欲望,可这总归是她的天性。
张清和当然已经找着了这个砝码是什么。
张清和也不避开张三,反倒是一边揉着小童儿的头,一边意有所指地对着赵海棠说——
“我徒张三,有道胎之资。”
并且……是一个犹如初生羊羔,好似没有被任何仙神看上的道胎。因为这个道胎,是张清和给“造”出来的,是根本不存在的。
这一声“道胎”,对于赵海棠来说,无异于石破天惊。
“道胎?!他是道胎?”
张清和压下笑意点头,使得张三不自在地挠了挠发丝——他明白,自家先生的棋从这一刻开始,要战入中盘了。
相比于突然发现的,说不定还没被天上哪位预定的道胎,不会挪窝的张家众人,跑不了的张家隐村的秘密,是不是反倒是次要了呢?
而能被仙神看上的好东西,幕后之人亲自下场,不过分吧?
不过要怎么被它们自然而然地发现,又不惊动天上更多的仙神,便是一个相当有意思的技术活。
而这一步骤的关键,就落在了老实人张忘形刚刚被讨要过去的几枚鱼饵之上。
“不过在忘形兄这次去渭水垂钓不再空手而归之前,我们还得做一件事。”
张三听得明明白白,他也早知道自己变成了自家老师手里的饵料,自然是苦着一张脸,可心里却并无怨怼——
他自然明白,这是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张家村的问题。
“什么事儿?”
这回赵海棠和太阴星君倒是问到了一起,见着两个捧哏这么配合,张清和反倒是一愣,一时间有些恍惚。
“自然是打草惊蛇,让那些东西知晓村子里莫名多了好些强者,这样才能把他们的所有手段逼到明面上来。
毕竟道胎,他们不得不夺。”
第四百三十章:我徒张三
是夜,冬日里的金乌早早落下,玉兔也隐到了阴云里头。
张清和牵着张三,远远看去,在雪地里头缓慢地行着,好似苍白的莽原之中染起的两团绯色的火。
然而实际上,这二人的行进速度也并不慢。
张清和麒麟补服的琵琶袖飘荡之间,赫然带起来凌冽的冷风,吹得张三有些睁不开眼。
他一直把速度控制在张三能够承受的极限上一丝儿,权当作一种对于小童儿的修行。继上次试炼之后,张清和倒也没有凌空架虹来吓自己这位弟子了。
不过镇妖王府一贯以斩杀妖魔为长处,更是靠此封疆,以妖魔熬炼气血大药的手段更是精绝。张三吃过这一阵子打熬身体的补药,能够承受的速度早已达到了凡夫俗子的极限,在常人眼里,这对在雪地里疾驰的师徒,已然很恐怖。
张三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张清和倒依旧随性惬意,若不是天宫假面扣着,那么这执剑灵官与武德星君,怕是一个面红耳赤,一个平静淡然。
不止如此,张清和还一边与身侧的太阴星君交流,一边鞭策着张三。
“料想张忘形今天收获应该颇丰。”
太阴星君嘿然笑道。
“今天予他的饵料中藏着的那几滴血液,我刻意控制了一番,里头并没有我属于道胎的灵机。不过靠着与道亲和的些许残留气息,即便是在水族驻留的江边上,也能钓上几尾不畏死的小鱼。”
张清和早已预料到那洞虚修士的成果,很是自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同时,水里头的东西怕是也注意到了那股子气息,只是过于单薄,有些将信将疑。但是加之我在上次张三面对稻草邪祟时洒落的血,这些邪魔对于张家村存在道胎已然将信将疑。”
“只待下一次,就能引他们上门了。”
张清和说罢,又扭头交代小童儿。
“今日是第二次带你出来了,上次带你出来的意图你也摸了个明白,这次自然也没有了对你隐瞒的道理。
今日继续考校你如何应敌,同时要求你至少诛杀三头稻草邪祟。”
张清和淡淡说着,眼看着远方的某处村子渐渐近了,又一脚将小三儿踢到了村门里头。
凌空一个弧线砸来,重重落到了雪地上,激荡起一地白雪,这赤衣仙童被踢了个趔趄,险些栽倒在雪地里,源自于法相境修士的一脚,虽说收着力,但是也是实打实的。
正当张三身子不稳慌忙调整时,张清和稍稍将丝丝缕缕的道胎气息自身上抖落,使得整个村子的稻草邪祟立马也蜂拥而至。
一瞬,也仅仅只是一瞬,口鼻等窍门里长满了黑褐色根须的邪祟,便到了张三近前,比之先前张三遇着的那个村子,显得更为强大凶狠,乃至于到达了初步接触灵气的感应修士的层次。
它们速度极其之快,并不显得木讷,反而像某种可怖动物与植物的结合,在雪地里头天生的掠食者。除了灵视之下长得实在是磕渗,散发着浓浓的腐臭外,倒也显得凶戾。
知晓自己被先生又坑害了一次的张三,有了第一回的教训,现如今的确也不怨怼了,他立马稳住身形,摆起拳架,脚脖子却早已被邪祟抓着。
到底还是缺乏斗战的经验,又加上张清和突然出手,没有让他早做准备,张三不一会又被埋到了邪祟堆里。
张清和看着又被埋住,正做着“艰苦斗争”的张三,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振了振补服的琵琶袖,背手准备离开——不远处,司命与司运已经等待多时了。
他们两人也看得有些呆傻,只听说过某些世家嫡系会被扔到封魔古道之中与邪祟厮杀,但是那也不过是道基往后的事儿了,让自家弟子拿凡俗之身打杀邪祟,究竟是他们不正常,还是这位大前辈理念超前?
“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刀兵,杀不了邪祟的。”
太阴星君好意提醒道。
张清和离开的脚步顿住,思虑了一番,终于取出一柄赤阶灵器长剑来。
这灵器并无特别的地方,胜在锋锐,亲和灵气。稻草邪祟们严格意义上并非邪魔,不过是将种子种入了肉身,失去了肉身凭依,便毫无威胁,是以普通灵器也能杀伤。
“你说得也对,那就给他留一柄剑。”
他不会告诉太阴,他仅仅是差点又忘了。如果那怒目圆睁的武德面具有表情的话,一定是足可以写到脸上的尴尬。
“月下授徒,大前辈真真是好兴致,不过叫我们来,恐怕并非是为了让我们观摩您调教爱徒吧?”
司运灵官知道自己在这位面前印象并不怎么好,说多了便也是错,于是索性全权让司命与武德星君交流。
“南天一系,与五行里头的两位达成了某种交易,用以谋划张家。”
张清和扣上武德假面后的声音雄浑而有力。
“前辈先前已然提示过了。”
“福禄死在这,古仙那边势必已经知晓天宫要派人来,祂们也该派东西来了,你们也不必隐藏,留下些稻草给我家弟子历练,至于其余敢在蓝田冒头的,直接扫荡一空便是。”
张清和轻飘飘地说道。
“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
司运灵官欲言又止,司命见了她的犹豫,也说出与她心中所念同样的话来。
“对,便是要打草惊蛇,告诉他们,天宫早已在这布下了罗网。更是不仅仅如此,还得展露远超中三境的实力,显得我们好似已经发现了张家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又到底有多重要一般。”
张清和盯着二人,一字字说着。
“那样的话,且不说邪祟那头,南天一系一贯滑溜如泥鳅,谨慎与老鼠无益,会不会变更谋划?”
司命有些迷惑。
“你们本就是是明面上的子儿,早已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况且……马上就会有东西,让他们不得不兵行险招,硬着头皮往罗网里头钻。”
“还请大前辈示下。”有这位高深莫测的天宫前辈在,司命自然是不怕捅出篓子的,眼下他只有好奇罢了。
张清和一指不远处的邪祟堆,里头的小童儿正在持剑乱劈,摸爬滚打。
“我徒张三,有道胎之资。”
第四百三十一章:渭水伯
这能是道胎?
司运灵官与司命灵官一时间不禁往那邪祟堆里看去,这小娃娃一虽说有着一股子凡俗所难持的灵气与沉稳,但是怎么也到不了道胎的地步。
然而他们又从不曾见过这种体质,只在天宫之中翻阅过相关的隐秘,知晓不踏入修行,道胎也不会体现出特异之处,于是又压住了心里头的疑惑——无论如何,从这位与自家大老爷齐名的大修口中说出来,总不至于有错。
“道胎是邪魔种子,只要三儿的体质在邪祟间散播开来,必然会引来邪祟的觊觎,一尊道胎,足以打乱它们的阵脚了。”
张清和负手而立,言辞间居然显得有些冷漠深沉,使得司命与司运一阵心惊,看不透眼前这位拿自家弟子当作破局关隘的大修究竟要做何举措。
不过张清和的“邪魔种子”之言,却使得二人很是惊讶。
“不知大前辈,邪魔种子一说所从何来?因邪魔对于这种体质的反常之举,仙台秘境的宗卷对于道胎多有关注,然而却不曾听闻这种新奇的说法。”
司运终究是没沉住气,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司命灵官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这女人这次倒是没范什么忌讳,她说的正也是自己想问的。
张清和闻言,那赤面神仙假面下头俊秀的面儿拧巴了起来,作思索状。
数百年前……居然并没有那夜被文昌忽悠过来杀他的小五口中的,“邪魔种子”一说。或者说,天宫并不认可这种说法,那么这说法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然而现如今不是思考这些旁枝末节的时候,张清和夜会司运司命,也不是纠结道胎究竟是什么,或者张三到底是不是道胎的。
司夜与司命于是领命而去,开始将一切好好地布置。
“道胎……”
张清和看着二人远去,再次将目光全然聚焦到张三身上来。他比谁都清楚,这道胎不过是他生造出来的罢了。
他跨越重重岁月枝杈而来,落在了张家村这方南天一脉以及两尊五行古仙准备期年的棋盘之上,压根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理清头绪。
这里不是太浩天背阴山,没有天宫众人十多年的铺垫与准备,与其静静等待人家落子收官,得见全局,还不如剑走偏锋,中盘屠龙。
至于张家村的秘密是什么,五行古仙究竟有什么目的,等把盘子掀翻了,自然就会浮现出来……
“阁下究竟有什么目的,才与我族合作?”
渭水不算浩荡,可有些地界却玄幽非常,深不见底,张清和自钓上龙落子后,便知晓了渭水里头有着水族,可那头思忖邪祟动向的他自然不会想到,张忘形天天选择的钓位下头,便是一处藏污纳垢之所
——就算水里有着大凶,总归还该是有鱼儿上钩的,可张忘形却一次也没钓上过,张清和归结于他钓技孱弱,运势低迷,倒是冤枉他了。他这哪是运势低迷,这简直就是撞了大运了。
张忘形放的钩子下头不知多少丈,一处难以察觉的秘境中,一座玄幽的行宫静静矗立,这建筑杂乱而有序,有一种畸形的美感,苍白的枯骨是它的砖瓦,堆积得密密麻麻,教人认不出其中妖魔骨架的全貌来,只能辨别出利齿与脊椎所在。
一片片鳞片攀附在墙檐,错落有致,仿佛在呼吸,有若活物。
这行宫之中,有尊水族大修与一名身着赤金色神袍的倨傲男子对坐。
这水族身着湛蓝袍服,肩披珠玉,不止不像茅村里的杂血鱼人那般畸形丑陋,反倒是俊朗异常,只是五官各处有着鳞片点缀,不然单看肉身躯壳,线条分明柔和,与人族的外貌好似没什么两样。
而那神袍男子气质也非常人,衣饰中最为显眼的那轮赤阳让人有种难以直视的错觉,金色的假面间,两行黑泪给人惊颤与恐怖感。
“渭水伯只需知晓,我等立场一致,为谋夺张家村里藏着的东西而来。”
太阳星君言辞之中透露的信息使人心惊。
虽说天下水脉无不出自于沧江,但那也不过是人与水族所共治,无论哪一方都称不得江流之主,可自太阳星君对于眼前这水族的言辞来看,这所谓的渭水伯,分明已然将渭水当作了自己的封疆。
这便很是耐人寻味了。
“哦?这么说,阁下是知道张家村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了?神旨里头只说,要我等配合周山那头,夺取之后将东西自渭水悄然送出,却没有告知这张家村究竟藏着什么,或可在阁下这里解惑?”
渭水伯的眼神有若深邃的大渊,使人看不出深浅,但是太阳星君却嗅到了丝毫危险的意味。
“渭水伯说笑了,莫说是尊上,张家村众人怕是自己都不知道那物究竟是什么,既然那位不曾告知,尊上又何苦探究呢?”
太阳星君言辞显得尊重,语气却在嬉笑。实际也不过是在敲打眼前这个鱼人,想让他好生办事。
这水族大修虽说俊朗有如人族,然而眼睛却依旧如水族一般吓人,他静默地盯着太阳星君良久,才打算揭过,再不愿做言语。
“我还记得数日前,你损失了一头龙落子,那人把这畜生的请神生生打断,而后才被斩杀,斩断那丝联系,至少要大修才能做到,青云天恐早冒风险派人过来暗里护着了,渭水伯还是小心为妙。”
“一头迷途的龙落子跑到渭水里头也是常事,自那以后,我已让不老实的妖物好生蛰伏了,况且谋夺张家村的,是周山一脉,和我水族有何干系?”
渭水伯自觉自己只是充当个运宝的媒介,况且张家定然正因木元古仙一脉的邪魔盯上而焦头烂额,哪会管无害的水族,他隐藏得深一点便是。
可也正是这个时候,秘境的内天地却传来丝丝缕缕的颤动,他们脚下的肉壁不断地舒缓收缩,仿佛感知到了某种兴奋与渴求。
即便这渴求无比微弱,但是也毕竟使得秘境邪物起了一定程度的反应。
二者再不僵持,脸色齐齐一变,一时间居然不知这奇异的现象究竟是因为什么。
而正在这秘境上头,终于耐不住性子的张忘形,拿着张清和随手搓就的鱼饵丸子,开始钓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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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忙了一阵子,考研、实习、复试,最终也终究不负自己这一年的牺牲,成功上岸了。
但是喜悦之余,感觉最对不起的还是各位一直期待陪伴我的读者,一直拖着实在不好意思。现在新书已发,不管成绩如何,都会在那里把这本书的诸多故事和悬念一一补齐,做到有始有终。
此致,敬礼。
填坑续作《大玄知识分子》已发
很是忙了一阵子,考研、实习、复试,最终也终究不负自己这一年的牺牲,成功上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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