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寂夜深深疾护归
他抚着我的头,随后淡然道:“扶我起来。”
我看着他苍白色的脸,奋力的摇摇头,他却按我的胳膊道:“无碍。”
薛茂陵艰难站起身来喝道:“交出来!”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那人见此场景才不假思索的从怀里摸出一物件丢到空中。
他伸手接过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接着转头眼神凌厉的望着那个大胡子,冷冷道:“滚!”
他这才扶着我的手,艰难走向马车,确认我上了马车后他才轰然倒下。
管家刚想查看他的伤势,却被他挡在马车外,只叫道:“快走!”
马车开始持续颠簸,他的眉头从未疏展,血止不住的流。
我急得冒冷汗,正要撕下自己的衣裳给他包扎,他却表情严肃的制止我的下一步动作,虚弱道:“我们刚从这是非之地离开,你的衣裳又碎成这样,恐怕要遭人非议,万万不可!”
我六神无主的看着他,他却毫不在意的摇摇头,接着又从怀里掏出手帕,将那块包好玉递给我。
玉上斑驳的血痕,让人触目惊心,心中酸涩难耐,眼泪就再也挂不住了。
见我只望的出神,他将玉放在我的手中,语气微弱道:“这下你可要收好了,我可没有力气再去帮你抢一次。”说着他嘴角抽笑了一下,便晕了过去。
“薛茂陵!”我带着哭腔叫他的名字,害怕他伤重不治。
马车随之停下,那老者上车来将他放平后,将他的衣服撕开,那露出的血肉早已鲜血淋漓,他从怀里摸出药粉敷在伤口处。
我一边抹泪一边问:“他怎么样?”
管家擦了擦汗叮嘱道:“没有伤到要害之处,只是流血过多也会有性命之尤,马车需要加快脚程,你护住他切勿碰撞即可!”
我十分肯定的点点头,坐在马车中间将薛茂陵的头放在我腿上,任凭马车颠簸仍将他的肩膀紧紧的禁锢住。
一遍遍的祈祷能够快一些,远远的看见薛府门口站满了人,刚下车众人一拥而上,将薛茂陵抬进屋内。
我跟在他们身后,心仿佛从嗓子眼快要跳了出来,当夜看到一批又一批的郎中进进出出,只让我感觉到了从所从未有过的恐慌。
一夜未眠,这一夜仿佛格外漫长,我来回踱步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又不自觉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深觉后怕。
直到天蒙蒙亮,郎中才从里面疲惫的出来,我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反复重复道:“他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郎中长舒了一口气道:“稳住了,当下只需尽心修养数日即可。”
一时间竟有种久盼甘霖之感,眼泪肆意在脸上划过,满心期望的想要进去看一眼。
迎面而来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穿戴华贵气质非凡,他上下打量着我问道:“可是姑娘昨夜来报信?”
“正是。”我微微点头应道。
眼看着他还要发问,我只好打起了退堂鼓,面色焦急道:“昨日出游至今未归,想是家中已是忧心不已,今日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探望,告辞!”
“送姑娘一程!”
我摆手道:“多谢你的好意,不必了!”
转头就带着月萤飞快出了门口,到了拐角处才支开月萤去雇马车。
月萤不解道:“二小姐为何要拒了他的好意?”
“凤阳派树大招风,实在不宜在外人面前坦露我们的身份,尤其是薛家。”
她才恍然大悟道:“差点忘了赐婚之事!”
我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还不快去雇马车,让人发现我们还这儿就不好了!”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面前,我刚上车就看到薛府的管家疾跑而来。
我与月莹对视一眼,仿佛有了不好的预感,只见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抹了把汗道:“幸好姑娘还未离开,老爷交代过,少爷的伤与姑娘无关,姑娘不必忧心。为谢昨日姑娘前来报信,这是给姑娘的薄礼,万望姑娘收下!”
“我不能收,无功不受禄,况且薛公子也救了我,终究是我欠了你们的情。”我万般推辞着。
“姑娘不收,我也不好回去交代,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姑娘不必介怀。”
我只能勉为其难的接过,又回谢道:“多谢薛府的好意,晚辈敬受!”
一路上月萤捂着手腕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我摇着的胳膊问道她:“怎么了?”
“没,没事,可能不慎扭到了手。”
我仔细端详着她的手腕,安慰道:“别紧张,到了我让郎中给你看看!”
107.替行规矩报劫仇
“二小姐,我们到了!”
我恍然从梦中醒来,掀开车帘只觉几道炙热的目光迎面而来,伏首下车乖巧的站在一旁静等发落。
管家看了一眼秦少海,极速上前拍着我的肩膀道:“二小姐可回来了,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我迟迟不敢言语,只微微一撇又欲言又止。
“进去说吧!”秦少海发话了。
我小声对月萤道:“你先去找郎中看看手,不必跟着我了。”
转眼到了屋内,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前,管家刚想扶我,我并未理会。
“昨日被贼人所掳故而一夜未回,女儿不想欺瞒父亲,是被薛府薛公子所救,我虽未伤分毫,薛公子却身受重伤险些丢了性命。”话到此处竟觉得有些酸楚和道不明的忧心。
管家一脸错愕将我扶起,又将手帕递到我手中,父亲却迟迟没有动静。
半晌,他才吩咐道:“那就让他先养好伤,等过几日我们备上厚礼去拜访。”话音刚落,他上前仔细查看我的脸,满是忧心道:“袅儿可受了惊吓?没想到在凤阳派的地界上竟有人做出此等的事情,我必会查清楚,还薛公子一个公道。”随之眼神变得凌厉。
时光飞逝已是五日之后,月萤满脸笑意的带着管家走到我面前,隐约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月萤嗔道:“你快说呀。”
“二小姐,好消息呀!听说薛府薛公子抗旨悔婚,此事也终于算有了了结,不必再忧心了。”管家胸有成竹道。
我瞪着眼睛问道:“当真?”
管家点头道:“今日备了礼去薛府,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热闹喧天的,问了门口的侍从才得知薛公子毁了赐婚圣旨,被薛老爷执行家法打了四十板,偷撇一眼只看到一片鲜红,便以今日不便为由,改日再去拜访。”
“啊?那他的伤岂不是更重了!”我小声默念着。
“二小姐说什么?”月萤见我面色难看,不由的问道。
我瞬间慌了神,支支吾吾道:“没,没事,那就好……”
“我还要去回禀掌门,就先走了。”
“慢走。”
望着管家远去的背影,我略微有些站不住,心中慌乱不堪顿失分寸。
又过了两日,月萤端来饭食,劝道:“二小姐近来不思饮食,可否让郎中来瞧瞧?”
我只默然的摇摇头,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沉默半晌,找来帖子交给月萤道:“你把这个送到薛府,上次他伤的极重,我不便去探望,你送张帖子去,权当我去过了。”
“好,我立即就去!”
等了许久,才见她神情复杂的回来,我不禁问道:“如何?”
她却始终不言语,最后缓缓从背后拿出帖子放在我面前,又无比紧张的解释的道:“薛公子重伤在前,恐不便相见,二小姐别多想!”
我木然点点头,淡然道:“你退下吧。”
天色渐暗,我悠悠望着窗外,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凤阳派的眼皮子底下动我的人!”秦少海奋力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有眼无珠,望掌门息怒!”他的头磕的怦怦响,转眼就多了几道红印。
你既承认自己有眼无珠,那也不算是我错怪了你,是挖了你的眼睛,还是拔了你的舌头,你自己选!”
管家上前啪啪给了他两巴掌,此刻他头发散乱嘴角带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住手!”我闷咳着我的胸口喊出声来。
“袅儿你怎么来了?来的正好,快来瞧瞧这张脸,是不是那大胆的狂徒!”
闻着这刺鼻的血腥味,我眉头微皱,摆手道:“父亲大可给他一个痛快,不必如此折磨。”
只见他听完一愣,随后跪倒在我面前苦苦相求,涕泗横流道:“我并未伤姑娘分毫,求姑娘高抬贵手,给我一条生路!”
见到他如此激烈的反应,我往后退了几步,管家上前将他拉开,愤然道:“我家二小姐心慈不忍你受辱,可凤阳派可不是没有规矩的,今日我就来教教你江湖的规矩。”
秦少海亦怒视道:“来人啊,挑了他的手筋丢出去!”
108.探牢相见犹自责
“今日打探的如何了?”
“二小姐,先把这个给吃了吧。”
我不耐烦道:“我在问你话呢?”
她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我还没来得及去呢,等二小姐吃完我去。”
我将面前的饭食推开,冷冷的看着她,随后便要转身出门去。
她立即上前拉住我,声音颤抖道:“薛公子被送上了公堂,如今正在关押。”
我如雷轰顶一般怔住了,缓缓回过身来问道:“究竟是何事?”见她迟疑的眼神,我止不住的猜想道:“难道跟我有关?”
她拼命摇摇头,努力劝解着:“二小姐,别瞎想了,薛府不会坐视不管的,定会全力将他救出来!”
我撇开她的手,就往门外奔去,默念道:“我要去见他,我要知道他所犯何罪!”
“前些日的那个贼人死了,有人指证是薛公子派人杀害的!二小姐若是去了,也无力回天。”月萤死死拽着我的胳膊喊道。
我回过头来,决然道:“此事因我而起,若是去了也无回天,那我愿意赔他一命!”
月萤见劝不过我,随即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二小姐重情重义,可置掌门于何地,难道要让他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二小姐若是真的要这么做,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我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转身在枕头下翻找,月萤茫然起身着紧问道:“二小姐想找什么?”
“找些可以打点的东西,我只去见他一眼,可以吧?”
月萤的脸色微微缓和,迅速将箱子打开取出一叠银票,包好后塞进怀里。
“事不宜迟,快走!”她拉着我的手,飞奔到门口。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微微一愣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那张铁青的脸,止不住冒冷汗。
“父亲,我……我想出去走走!”
他眯着眼睛望着月萤,语气深沉道:“是吗?”
眼看着月萤面色煞白,我挡在她身前,恭敬道:“我想去看看薛公子。”
沉默了半晌,秦少海轻叹道:“就知道拦不住你,去吧,我都安排好了!”
他无奈的眼神里有妥协和担忧,瞬间觉得自己无能,我低头行礼后飞速转过头去,眼泪如决堤的春水一泻而下。
“老爷还是不忍二小姐去冒险,所以才打点好一切,甚至安排了脚程快的马车。”月萤抹着泪,眼圈红红道。
此时我的思绪还在来回的纠结,那几个人被凤阳派伤,为何又会横死,而恰好又有人证实凶手,这仿佛是有人特意安排,否则怎会如此巧合?
月萤不停的叫喊着我的名字,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神思忧虑的望向她,只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才得到了短暂的清静。
“这里还有多远呢?”我掀开帘子,伏在窗柩上问道。
“应该快到了,此处不过离凤阳派两盏茶的时间,这马车脚程快,一盏茶的时间估摸差不多。”她指着两旁的路又是一顿描述,我却无心再听下去。
马车突然停下,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来,还未来得及多想就一路奔县衙门口。
月萤拉着我奔向另外一边,一面小声的解释道:“这边!老爷找的人在这,跟我来!”
转身进了巷口,仔细看时才知道这开着一个小门,我随着月萤探头而入。
那个人起身相迎,里面有些漆黑,一时看不清他的面貌,直到走了几个弯弯绕绕,才终于在火光的映射之下看清了他如鹰一般的眼神和那张生人勿近的脸。
他的手一比划迅速将门打开,随后叮嘱道:“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赶紧的,别耽搁了!”
我点头道:“好。”
月萤几步上前,随后又退了回来,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我,瞬间让我觉得后背发凉。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步一步挪动上前,可还是被浓厚的血腥味逼得败退。
月萤将手帕递给我,随后用袖子捂住口鼻,我竭力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却没忍住惊叫出声。
他好似突然有了动静,当他的脸面向我时,的确是那张熟悉的脸。
他微微一怔,神情有些惊慌失措,揉了揉眼睛道:“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样了?这到处都是血,他们怎么这么对你!”我拿着手帕不停擦着他身上的血,却好像无济于事。
他却毫无应答,只淡然的看着我。
一股愧疚涌上心头,我鼻息浓厚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都是因为我!”
他仍旧毫无言语,只抓住我的手,眉眼一笑又舒展开来。
门外闪过一个人影,催促道:“时间到了,赶紧走!”
我打量着他身上的伤痕,略微伤感的叹气,又无奈的摇摇头,心中如千万只蚂蚁在啃食。
话到嘴边,却只有抱歉,我三步一回头却又不知道该交代一些什么。
他抬起头来,笑道:“若有不平,必有公道,不必忧心!”
此刻我只愿身在此间的是我,倒不会让我如此的心乱如麻,愧疚和自责。
109.门庭忽倾尽是非
自牢狱回来后,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夜里辗转反侧醒来已是大汗淋漓。
每每回想只觉得眩晕难耐,半卧倚着身子,已无半分睡意。
翌日天明,门外却早已嘈杂起来,我忍不住推开门想要一看究竟,月萤这时将我推进门,快速将门上了锁。
我着急叫喊,门外却毫无反应,心中感觉不好却又分身乏术。
等了许久,才听见门锁有动静,我迫不及待的站起身,对上了管家苍白无力的脸。
我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
管家有些伤感的看着我,扶我坐下后将怀里盒子递给我,娓娓道来:“今早来了一屋子官兵,把掌门带走了,这是掌门临走前特意嘱咐让我交给你的,打开看看!”
我犹豫片刻,还是缓缓将盒子打开,难以置信的拿起来仔细察看道:“为何要将掌门印信交给我,父亲难道回不来了?”
“这一点我可以向二小姐保证,绝没有这样的可能!既交给二小姐,自有他的道理,二小姐收好就是了!”
还想再说些什么,这一时又想不起,管家随后急匆匆的出去,只留下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里。
心里烦闷的厉害,我开门道:“月萤,我们出去走走!”
回过头来,才发现空无人影,我突然惊觉月萤的去向,急匆匆的奔走在回廊里想找人问询,见到神色匆匆的侍从,刚要走近却好似有意避开一般。
“月萤,月萤!”
我的心里无比紧张,脑海中出现许多最让人害怕的结果,凉风入颈,身体也微微颤抖。
举目四望,我好似那个最不谙世事是被孤独遗弃的人,紧紧抱着双臂,飞快跑到门口。
所有人见了我都低着头,只略略称一声“二小姐”便即刻转身,我拉着一人不肯放手,只反复问道:“你看到月萤了吗?就是每天跟着我的那个小丫头,有看到吗?”
“没看到!”
“二小姐,我是真的没看到。”
“管家在叫我了,麻烦二小姐放手……”
“管家……”我不断念叨这两个字,随后道:“管家在哪儿?”
另一个人却突然站出来犹犹豫豫道:“管家说他近日有事,府中一切听二小姐,他是怕二小姐着急,才拿管家哄你呢,二小姐别生气!”
我却有些烦躁,内心难以疏解,脸色逐渐有些难看道:“把他带下去,我不想见到他!”
“好,我送二小姐回去休息吧,等管家回来再来通报。”他就在我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我却如出神一般一步一滞。
走了一会儿,我默然走进屋内,就见他站在门口微微施礼道:“二小姐好生休息,我就先退下了。”
“管家回来,马上告诉我!”我眉头微皱道。
转眼两日过去了,我觉得有些不安,召唤侍从前来问询:“管家几日未归吗?”
“是,是出远门去了。”
我不经狐疑道:“那他说了多久回来?”
“并未!”
“那父亲的事他不管了吗?”
“管家说二小姐只需管好家里的事,掌门的事他自会想办法,让我们和二小姐一起守好这个家。”
我微微挑眉,停顿半晌道:“他只说了这些?”
“是,还有让二小姐稍安勿躁。”
“我知道了,退下吧!”
转眼已是第三日的清晨,听到门口略微有动静,我小心的靠近门缝,只看到门口来回踱步的人影。
看了好一会儿才确信是熟悉之人,我不由得打开门,她就那样愣在原地,下一刻又不由自主的搂着我的脖子,带着哭腔道:“二小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二小姐了!”
我安抚着她的情绪,有些不镇定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知从何说起。”
我眼中带泪,略笑着:“那就缓缓道来。”
方才坐定,她的脸色又瞬间阴郁下来,咬嘴唇倒也不肯说。
“我记得那天是你把我关在里面的,你可是知道点什么?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你做任何事我都是相信你的,不妨直言!”我开门见山道。
她瞬间眼泪汪汪地望着我,艰难开口道:“那是我刚在门口就见到官府的人横冲直撞的进来,执意要将掌门带走,随后又想带走二小姐,我无奈之下才把二小姐关在屋里。”
“官府之人没找到我岂肯罢休?”
她支支吾吾道:“我冒充了二小姐,被他们带走了。”
我紧张的上下打量着她,无比惊恐道:“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都是我的错!”
她缓缓推开我的手,淡然道:“我被带走时,管家让我别怕,我知道一定会和二小姐再见面。”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与管家都是知情的,这件事情绝不简单,我瞬间严肃问道:“可这是为了何事?”
“管家已去奔走打点,相信很快事情就清楚了,二小姐莫急!”
110.危难临头送卿至
“开门,快点!”
听着咚咚的敲门声,侍从迅速上前,兴奋道:“管家回来了!”
他转身嘱咐道:“赶紧把门关严实了,谁敲门都不开!”
“啊,是怎么了?”一群人开始议论纷纷。
我正好走出门撞见了面色匆匆的管家,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退回屋内商议。
“二小姐先听我说,前日我交给你的东西务必保管好,无论是谁都不能给!”
我一脸茫然的望着,刚要说话就听到门外一阵骚动,动静还挺大。
正想出门察看,管家却一手挡在我身前,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后月萤,随后两人就走到了门口。
管家回过头来道:“二小姐,凤阳派就靠你了,我会让人带你离开这儿,必会誓死护你周全!”
“你们要做什么?”我有些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二小姐不必淌这趟浑水,我会让月萤代替二小姐,混淆视听。”
我愤然道:“不可!”
“求二小姐成全,若是要我见到二小姐受辱,我情愿当场赴死!”月萤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
管家也抹着眼泪道:“我们已经别无他法了,掌门已经无法脱身,倘若二小姐也到了他们手中,那凤阳派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父亲若是知道你折损在我手中,我又该如何交代?对父亲而言,您早已是亲人呐!”我扶着他的胳膊酸涩难耐道。
管家道:“士为知己者死,为凤阳派我甘愿拼死守到最后一刻!”
“为了二小姐我也愿意!”月萤附和着。
门外早已有破门之势,管家将我带到后门,与侍从耳语几句后转身就走。
我望着他和父亲一样花白的头发,回想着他在凤阳派作为像一个勤恳的农人守护着他一生的心血,让人觉得无比动容。
眼泪在我脸上肆意滑落,我飞快跟上前面的步伐又声音梗塞的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二小姐到了就知道了。”
走了好一会儿,路过一间茅草屋再往前走了两三步,竟看到了有些熟悉的身影。
“柳,柳……”我惊叫出声,却被一手拽进了屋内,这下看的更真切了,果然是他。
我放低了声量道:“柳眠溪,你怎么在这儿?”
他左右张望后谨慎道:“我是在这儿等你的,别说了,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没想到草屋背后竟有一条船,他三两下将船上的东西清干净,扶着我上了船又带上了斗笠,一下下挥舞着竹竿,船如剑上的弦一般像远处驶去。
“我想过了,此事有诈,恐意在凤阳派而非掌门,倘若你在他们手中,掌门倒会畏手畏脚,只有你安全了,这件事情才更有转机。”他迎着寒风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仔细的给我分析着。
我困惑的摇摇头,问道:“究竟是谁造成了这一切?”
“天下皆为利往又为利争,事关利益之事朋友亦可成为敌人,如今要做的就是理清头绪,才能有化解之法。”
“那我们现在哪儿?”
他望着前方浓厚的雾气,并未言语,我也不好再多言。
船在雾气中飘了两日,雾气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散去,前面岸边是一排的细柳,随风而起肆意摆弄着碎叶。
柳眠溪一竿缓缓靠岸,系好船一步跳到岸上,正伸手扶我。
我打量着四周,好奇的问:“这是什么地方?我从来没来过!”
柳眠溪走在前头,奋力撩开路上的杂草,略微喘气道:“这是管家安排的,我也只来过一次,你在这里应当很安全。”
我敷衍应着,眼睛仍在四处张望。
走着走着突然间开阔起来,有一间小屋坐落在角落,柳绵溪笑指道:“那就是了!”
随他一路走到屋内,这里虽不是应有尽有,但日常用品都是一应俱全的,我不禁感叹着:“这安排的很妥当,有劳了!”
他急忙摆手道:“我可不敢冒领功劳,这是管家安排的,把你要用的都写在纸上嘱咐人去买的。”
“啊?”我有些吃惊道。
“你就暂且在这儿住几日,等一切都过去了,我会来接你!”
眼看着他要走,我急切的拉住他的胳膊,焦急道:“父亲怎么样了?”
他略微一笑,扶着我坐下道:“有我们在,你怕什么,你只管安心在此就好。”
我正想开口,他便打断道:“你若是真的无聊,便想想要谁做你的如意郎君吧,也免得让父亲忧心了!”
我怔住了,随后立即红了脸,他倒毫不分说的转身离去。
这件事情现在已经毫无头绪,我就这样想着,思虑半天,却仍旧没有什么结果。
111.阔别已非旧时聚
我与柳眠溪分别已过了十日,心中的不安更甚,在这里仿佛如闭塞的世界,没有关于外面只言片语的消息。
书信不通,水路无舟,除了等别无选择,每日清晨我都早早守在岸边,守到天色渐暗,又心灰意冷的回去。
如此反复,又过了十日,我的不安变成了默然,无力改变所有的一切,只能承担最后的结果。
“二小姐!”我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紧张的守在岸边努力眺望着,直到声音由远及近,我才确信不是幻觉。
我兴奋出声:“快来啊,我在这儿!”
一群人缓缓下船,管家站在最前面,笑脸盈盈的望着我,我站在原地,像一个受惊的孩子,眼泪止不住的流。
他上前道:“怎么几日不见就生疏了?”
我哭着大口喘气道:“我还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呢!”
“你可是我们的二小姐,万死莫敢忘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劝慰着。
我抬起头来,可怜巴巴问道:“事情平息了吗,父亲回来了吗?”
他略微斜撇一眼道:“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吧,先去收拾收拾。”
终于坐上回去的船,我的心情有些兴奋和紧张,也许之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可对我而言也只是清冷了的几日,却依旧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一路上众人都是沉默,管家也只有在看到我之时才露出些许的笑意,我只是安慰自己,也许只是想多了。
“月萤呢,她怎么没来接我?”我突然的发问,他好似有些措手不及,只尴尬笑道:“本是要来的,我让她先打点好二小姐的一切,那二小姐回去住的舒服些。”
“哦。”我点点头,深觉得管家安排的周道。
又捱了两日,终于到了熟悉的地方,船刚停稳,我就一跃而下,吓得管家连声叫道:“二小姐,慢些!”
我一路奔向家中,大堂中却空无一人,回头望着管家,不解道:“父亲没回来吗?”
管家略微一顿,恍然道:“兴许有什么事出去了,二小姐耐心等着,总会回来的。”
转身我便进了屋内,仍旧不见月萤的身影,畅然若失的坐在榻前,脑海中回想着月萤当时决绝的眼神。
突然觉得有了极不好的预感,我跑出来一路叫喊着,似乎只有这样下一刻她才能出现在我面前。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空荡荡的回廊里只回荡着呜咽的哭声,我好似什么都不知道有好似什么都知道了,那种清晰而来的痛觉让我无法呼吸。
又过了两日,我依旧没有见到父亲,月萤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我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终日缠绵病榻。
迷糊之间,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怎么了,严重吗?”
我强撑着精神睁开眼,他转过身来惊叫道:“二小姐醒了,我马上去熬药,喝完药一定能好!”
我拉着他的手不住摇头,还未说话眼泪就已浸湿枕头,努力吊着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想见父亲,生死不论。”
“二小姐,这……”他撇过脸努力抑制着痛苦的表情,依旧被我尽收眼底。
“我不想因为害怕就遗憾一世,我能接受的,你相信我!”我想到了最坏的结局,也想过最坏的打击,可我现在只想要个结果。
他沉默半晌,只应道:“好,等你好些我就带你去!”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觉得怕是好不了了,明日,明日你能不能带我去?”我央求着,意识却逐渐恍惚,甚至有些看不清楚眼前的人。
我只看出他仿佛点了点头,才放下心来整个人轻飘飘失去了意识。
“二小姐,起来洗漱吧,我带你出去。”
我猛然惊醒坐起,收拾一番之后,缓缓打开门迎接着今日的第一缕阳光。
却好似没站稳,身子倾斜眼看就要倒下,管家上前将我抱起,稳稳的放在马车内,回望一眼才放心的放下帘子坐在前面。
过了好一会儿,他掀开帘子伸手扶我,看着我行动迟缓,也耐心等着丝毫没有催促。
“就在这儿了,我陪二小姐进去。”我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扶着他的手一路随他进了灵堂。
等我赫然看到中间的棺木,我好似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转身就想要往外走,他却苦笑道:“掌门已经去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没有勇气再去确认一眼,我伏在门口平复着内心涌动的情绪,依旧紧张的想要躲避。
待我回望一眼,管家早已深跪于前,久久不肯起身。终于知道不能再骗自己,捂着胸口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是那张熟悉的脸,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我后退着瘫倒在地,眼睛直愣愣的瞪着,心中仿佛有千万斤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父亲,父亲怎么了?”
112.以契相许欲成婚
管家绻缩着身子,脸色铁青,他抬起头道:“凤阳派树大招风,早已被官府所忌,如今才……”
我突然一怔,扶着墙踉踉跄跄向前挪步,那棺木中的脸早已青紫,心中是止不住的后怕和恐惧,随之轰然瘫倒在地,不停念叨着:“一定不是真的,父亲没有死,怎么会死呢?”
他立即爬到我身前,抓着我的手腕,一脸悲伤之色道:“二小姐记住,我之前交给你的东西,绝不能让旁人知晓!”
我方才回神,不可思议的盯着他,这样的话他已经说了几回,我猜不透到底有何深意。
他赫然起身,走到门口回过身来打量着我,无比严肃道:“既看过了就回去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二小姐!”
相顾无言,我略有些迟疑的看向他,暗忖着又有大事降临。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尚有深信之感,便立即起身追赶。
回到凤阳派时,他也只是回过身异常冷静道:“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二小姐,二小姐先去歇息吧!”
转眼天色昏暗,我在屋内坐立不安的等着,一听到门响就站起身来将门打开,见他手里捧着东西便顺势接过,他也随之进门来。
我一脸好奇道:“这是什么?”
他微微叹了口气,将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册子递到我面前。
我犹豫片刻才接下,打开后不由得惊讶出声:“是薛家地契?”上面赫然还留着父亲的笔迹。
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册子遗落在地,我不解的望着末尾的署名,错愕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捡起地上的册子,细细整理后放入盒中,面色沉郁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二小姐,掌门的意思是让你嫁给薛公子,以薛家地契为聘,如此二小姐在薛家也能说的上话,定能安稳度日。”
我拉着他的胳膊,厉声质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父亲答应这门亲事,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眼神移向别处,任我泣不成声,只是低沉应道:“既知是难言之隐,二小姐就不必再追问了。”
我死死的盯着他,怒嚎道:“父亲死的不明不白,又突然间改了主意让我嫁给他,怎能叫我不问?!”
他侧过身悄然抹泪,半晌才道:“大小姐未能尽孝,如今二小姐也不能全了掌门的遗愿吗?”
我顿时无话可说,站在原处泪如雨下,终究不能为自己辩驳。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与掌门相处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我早已把凤阳派当成了我的家,你和大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不会害你的,更不会辜负掌门的信任。”
我沉默了许久,望着他竟有恍如隔世之感,心中的怨愤和不甘仿佛凝固。
“如今凤阳派风雨飘摇,已到了存亡之际,二小姐可知身上的重担,如今只有你一人扛起了。”他撇过脸去,抹了一把泪,转过身就要出门去,却微微一顿,继而道:“当务之急我先去安排掌门的后事,至于二小姐的婚事之后再行商议,可好?”
“那,只要我嫁给薛公子就好吗?”我还是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他头也没回,淡淡道:“二小姐自己想。”
我蹲在地上抱着双臂,久久没有明白他此话的含义,难道凤阳派真的到了需要借助旁人之力才能苟活的地步了吗?我嫁给他这真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113.物是人非不停休
父亲的后事处理得极其低调,并未通知其他门派,对外相传得疫症而亡不宜张扬。
转眼就过去了半月,管家急匆匆的赶来送来帖子,待我打开一看竟是薛府的上门帖,不由的眉毛一皱道:“丧事未过几日,迫不及待的想做什么?”
管家略微一笑:“他们既要来,就全了他们这份心吧。”
我点头道:“那就去回吧!”
心里想着这时候也只有薛府会上门来,除了谈婚事怕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不过这个时候来,怕是少了几分尊重,不由得心中有些不快。
灶房中香气四溢,席面上也热闹起来,我坐在主位上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面上却依旧神情自若有礼有节。
管家坐在我旁边,与我相视一眼,他便端起酒盏道:“前些日子在筹办白事,如今诸位上门也算是慰问,二小姐身子弱喝不得酒,我代二小姐谢过了!”
对面的人含笑相敬,随即作礼道:“掌门之事深感悲痛,二小姐如今行单影只恐难以主持大局,不如即刻成婚,我薛家便是二小姐的底气!”
我站起身来,笑道:“长辈们说的是,全是顾念晚辈的言辞,不过今日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古往今来皆是守孝三年,如今不过半月你们便与我谈嫁娶之事,是要让我做个不孝之人吗?”
管家站起身了将我撇到身后,面色轻快道:“各位稍安勿躁,二小姐的意思是你们盛情难却,只是还需要多加思虑才能定下,容我们再想想!”
我刚要上前一步,管家回过头来严肃的看了我一眼,好似觉得方才的行为有些失了分寸,带到大家坐定之后我才悄然坐下。
整个席上都在推杯换盏,我觉得好生无趣又无法脱身,只能默然喝着茶水,看着他们一个个开始胡言乱语甚至狂笑不已,我便知道席面快散了。
“来人呐,把他们都扶上马车,送他们回去!”管家招呼着侍从将他们一一送出了门。
转眼就看到面色不悦的我,我嘟囔着:“方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这些人摆明了就是无礼,我就想教训教他们!”
“都是长辈,岂是你能教训的,二小姐所想,我都明白,只是这个方式不恰当。”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责怪,说完只是默然离去,想是喝了酒的缘故,走起路来有些颓然。
转眼又过去了五日,清晨的阳光明媚,我信步走在庭中,转眼就到了熟悉的院中,一切都好似昨日的模样,仿佛这里还回荡着欢声笑语。
我仿佛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转过身去却空无一人,自上一次柳眠溪送我去避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回来,也不清楚他有没有回来过。
在这里,我回想起所有有关我和卿月从小到大的曾经,就像梦一样抓不住,它就那样轻飘飘的存在着,和我的记忆融为一体却无法触摸。所有我熟悉的一切,好像与我共生,又好像在逐渐离我远去。
阳光透过树缝在我身上流淌,我感受着这光照在我的世界里,就像是卿月曾经拥抱我的温暖,我所能感受到这世界的情和爱曾经如此的靠近过我,虽然终会消失。
缓缓起身环顾四周,又绕过回廊没有目的的走的,回廊的尽头,有人在咳嗽,那声音沧桑而痛苦,悄然起近些,才惊觉到是管家。
我上前帮他拍背,无比担忧道:“这是怎么了,我去叫郎中来!”
他立即转过身来,挡在我身前道:“不必了,想是最近得了风寒吧,休养几日就好了。”
“那你去这几日就安心休养,有什么事都交给我去做,我一定能做好。”
管家停了半晌,含笑道:“我相信二小姐,什么事情都能做好!”
我好似突然间想起了月萤,冷不丁的问:“月萤到底去哪儿了?她是不是已经……”
管家立即摇头道:“虽然她是和掌门一起被带走的,可后来她曾回来过,此后就再也没见到了。”
“活着就好,没有消息看来是好消息。”我喃喃自语着。
114.上门求亲冷遭拒
“二小姐不好了,门口来了好多人,你快去看看吧!”打开门见侍从急的满头大汗。
我迅速跑到门口,见门被抵得哗哗响,抬手示意他们把门打开,迎面而来一群人瞬间挤到我面前,将我围在中间动弹不得。
“这到底怎么回事呀,诸位?”我极力保持着镇定。
人群开始七嘴八舌的闹开,场面一度难以控制,我大喝一声:“停!”,才有了片刻的安静。
我急忙解释道:“诸位有什么话到里面去说,我必洗耳恭听,请随我来!”
随着他们一一落座,我不禁发问:“诸位可否自报家门?”
“我们都是薛家的叔伯,到了此处,想必二小姐也知道我们要说什么吧!”
我尴尬一笑,转身让侍从上茶,随即端坐道:“长辈们前来商议大事,本应该开门洒扫静候上门,只是各位来的太过突然,倒让晚辈没有准备。”
眼神略微一扫,只见他们面面相觑,当中头发花白的长者端起茶来点头道:“今日唐突了,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薛府姻亲之事本来不应由我们出面,只是薛老爷身体欠安,就想最后看到自己的孙儿喜结连理,故而才有我们今日上门一见,望二小姐再好生考虑,可否将婚期提前。”
我只把弄着手中的茶具,停了半晌后,说道:“我家中虽无长辈,可成亲绝非小事,想来薛老爷还是能够体谅的。”
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的吃茶,这帮人都是见过世面的老人了,心里又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说辞,我假意揉了揉眼睛,有些神情疲乏道:“各位的意思我懂了,今日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就不送了!”
我微微作礼转身入内室,只听到他们颇有微辞倒也识趣的走了,站在角落里望着他们走到门口,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
“二小姐就这样把他们打发了,恐怕过几日还会前来,这帮老狐狸可没那么容易打退堂鼓!”管家不知何时走到我身旁,一脸堪忧道。
我无奈的摊手,苦笑着:“明知他们不合礼制,还不能黑着脸不让他们上门,我也不知如何处理了。”
“那就姑且再拖一拖,看看他们的诚意吧!”
这件事情薛家比我们更着急,倒真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说辞能让我不得不松口。当下的婚事纵使不能自由做主,也不会让他们觉得能轻易得手。
“那便和从前一样吧,今夜就把消息放出去!”
管家看着我,半晌才反应过来,笑道:“二小姐是想称病不见?”
“我身子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若是有人不请自来,那就以此回绝,最好多回绝两次,看看他们的反应。”说完感觉背后有一丝凉意,身子经不住微微颤抖,打了个喷嚏。
管家着紧的扶着我,一脸愁容道:“二小姐还是好生休养身子,当前事务繁杂,尽管交给我应付,可以后就只有靠二小姐自己了!”
他的话总觉得听起来哪里不对,可我好似没有听清那般,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只是“嗯”了一声。
“我先送你回屋,等这件事情有了回应,我再来跟二小姐商议。总是要把二小姐好生交出去,我才能放心的!”末了,他有些会心的笑了。
好像许久没有看到他笑了,我撇嘴笑道:“你就那么希望我尽快嫁过去嘛,我要是走了可就没人陪你说话了,日子得多无趣!”
“不管二小姐在哪儿,我的心里都是挂念着,永不会忘呢。”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却仍带着笑意。
我点头道:“放心,我会时常来看你的,一切还跟从前一样!”
115.厚聘相投姻亲成
转眼又过去了月余,薛府的人来了三次,所谓事不过三,当真没有再拒之不见的道理,况且凤阳派虽在江湖中威信尚在,但也不得不给官场之人几分面子。
“二小姐当真想好了,那这件事就算是定下了,掌门虽不在,但我必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让二小姐风风光光的出嫁。”管家眼含泪光打量着我,无比感慨道。
“这婚是父亲应下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我相信你和父亲一定是为了我好。如今凤阳派只有你和我,我若嫁给薛家也算是给凤阳派找了可靠的依仗,凤阳派是父亲的心血,绝不能毁在我手里!”我上前拉着他的手腕,说出了我想了许久的话。
此刻的他泪流满面,佝偻着身子不住的点头,语气欣慰道:“二小姐长大了,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不过还有一事,要劳你帮忙。”
“何事?”
我笑道:“劳你做我的长辈坐上位,看着我成亲。”
他立即摇头道:“不可,你是主我是仆,岂能乱了规矩!”
“你是看着我和卿月长大的,除了父亲就属你与我们最为亲近,况且你说过对我如同自己孩子一样。”
我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他只撇开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怕别人对二小姐指指点点”。
“倘若真是如此,那我宁可不嫁他薛家!”倘若薛家如此不通情理,我倒也不屑与之为伍。
婚期定在了下月初,我在凤阳派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幸好从前独处时学会了刺绣,便想着做副护膝给管家。
连着做了好几日都不太满意,手上被针扎的有些发肿,没想到绣花并不是最难的,起底子就难住了我。
我做得直犯困,打着哈欠就要趴下,抬头时却猛然发现管家站在门口,一脸神秘的走到我面前。
“你怎么来了?”我撑着身子正要站起,他却如孩童一般,笑盈盈的从背后拿出一串冰糖葫芦和糖人。
我惊呼着接过,就像是小时候远远的看他到了门口,我和卿月都飞奔上前,总会从他手里接过许多好东西,每每看到他总比看到父亲更开心。
“冰糖葫芦,还是小时候的味道,那时候想着冰糖葫芦睡不着觉,卿月就哄我说睡着了什么都有。”
他满眼笑意的准备转身离去,我叫住了他,问道:“上回我见你咳的厉害,郎中看过吗?”
管家身子一愣,继而点头道:“无碍的,二小姐不必挂心!”
他走后我又开始各种尝试着做,做了半月都不满意,有时饭后我也会点着灯拿着护膝照着做。
眼看着婚期将近,吃完晚饭后我正要起身,管家却关切道:“二小姐最近可是休息的不好吗?”
我紧张道:“没有啊。”
“我看二小姐半夜都还点着灯,如今婚期将近,忙的事情有很多,可别忙坏了身子,有什么尽管交给我去做就是了!”
我头也没回,只留下一句:“我知道了。”
到了屋内,我拿起近日好不容易做好的护膝,心里觉得无比开心,想着再等两日就送给管家,他也不必因为我出嫁而觉得失落了。
护膝做好了,我的心里悬着的事也放下了,翌日睡得正香甜,就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
我紧皱眉头起身,看到院落里穿梭的人,手里提着红绸盒子,角落里还堆放着箱子。
“这是怎么了?”我伸着懒腰问道。
侍从道:“这是今早薛家送来的聘礼,送来十来箱呢,这边都快堆不下了,门口还有呢!”
我竟不知薛家有如此的大手笔,这是要我嫁过去还是要买我呢。
走到门口一看,感觉那些箱子就像砌好的墙一样,排了好长一摞,着实让人汗颜。
“都是薛家送来的吗?”我指着那些箱子问道。
“是,老早就派人送来了,这都清点了一上午,还没个头呢。”
“没事儿,继续清点造册,人手不够就再去叫些人来,晚些时候让管家好好犒劳你们。”
侍从笑道:“谢二小姐体衅,我们呀,不怕累!”
116.落焰孤鸿共此间
一大早底下的人就忙翻了,看着窗外管家忙碌的身影,心里觉得格外踏实。
“小姐今日格外美,就像娇艳的花儿似的,你们说是吧!”侍女赞叹道。
我看着镜里高耸的发冠,红润的脸上多了几分从前不曾有的妩媚,好像这一刻我不再是那个被卿月保护的小丫头了。
侍从敲门道:“二小姐好了吗?时辰到了,该上轿了,管家让我知会你一声,别误了吉时!”
我飞速起身整理衣服,侍女顺势将盖头盖上,扶着我的手一步步往门口走去。
上了马车,侍女从袖子里拿出包好的糕点递到我手中,轻声道:“早上起那么早,小姐应当是饿了,快吃吧!”
我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竟和月莹一起吃过的味道一样,微微一愣问道:“落焰,这糕点你是在哪儿买的?”
“这是公子特意交代奴婢去买的,这个好像叫……”她挠头努力回想着。
“清乳糕。”
“对,小姐怎么知道?”她一脸惊讶的望着我。
我略微一笑,拿起糕点若有所思道:“我也吃过一次,时间太久都快忘了是什么味道,你说这是你家公子特意交代你去买的?”
她迫不及待的点头道:“公子说你应当会喜欢的,果然正如公子所料,看来他对小姐很上心。”
我侧过身来望向窗外,只想着和月萤初尝这糕点的场景,这糕点不过是寻常小儿的糕点,并无什么特别,薛茂陵特意嘱咐她去买,还料定了我会喜欢,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我回过头来问道:“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她略微低头,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抬眼时又瞬间如常:“是公子取的,我是公子在江边收留的孤女,他说‘落焰如孤鸿,共此江一线’故而给我取名落焰。”
我笑道:“你家公子好学识,这名很是别致。”
“公子说我平日里爱笑,就让我来陪着小姐,给小姐逗趣呢!”她满脸得意道。
打量的她的样子不过十一二岁,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说起公子倒一副少女怀春的娇羞模样,我好似心有所触道:“你觉得薛公子如何?”
她的眼睛里立刻就有了神采,一脸藏不住的笑意:“公子待人极好,哪怕是对我们也从不会动辄打骂,向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在我看来薛公子还挺细心,那他送你前来可曾嘱咐过你什么?”
她仔细回想,一脸严肃道:“公子让我好生照顾小姐,若有危难必要挺身相护!”
我试探道:“可还有别的?”
“没有了。”
我看着她一脸坦诚的样子倒不像撒谎,便不再追问,想来薛茂陵也并没给她仔细讲清楚凤阳派的情况,她也并未和旁人一样唤我二小姐。
马车突然停了,她赶紧将糕点揣在身上,手忙脚乱的为我整理衣裙。
“新娘子来了,快,快下来,别误了吉时!”掀开帘子的是一个婆子,打扮得体面却不失华丽,她伸着手想要扶我,落焰却早一步下车挡在她身前将我扶下来。
我略微有些尴尬的朝她点点头,她又立马神情自若的在前面引路,两边的宾客也热情相迎,跟在我们身后一同涌向了大堂。
“你站这,少爷会在旁边,行礼不可东张西望,切忌要与步调少爷一致,别让别人看个笑话。”那婆子在我耳边叮嘱道。
隔着盖头我微微屈腰回应着,又轻轻拉着她的胳膊问道:“凤阳派的管家到了吗?”
顺着手指的方向,她轻声应道:“在那儿呢,二小姐莫着急,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随着堂上一声“开始吧!”
宾客齐聚,主婚人道:“一拜天地!”
我微微挪动身形,瞥见他往前一拜,我立即跪下缓缓一叩首。
“二拜高堂!”
就听着宾客齐齐议论:“这上面坐着的好像也不是凤阳拍的掌门吧!”
“对呀,看着面生,好似没见过。”
“这莫不是凤阳派的管家,他怎么坐在那儿?”
此刻薛老爷的声音响起:“诸位,今日是我薛家迎凤阳派千金入门,掌门无缘来此,只好让凤阳派管家代之,诸位若有异议,也请包涵我思虑不周。”
四下立刻安静下来,我暂收心神,随之叩首,心中默念着:女儿如今出嫁了,一切安好,父亲请放心。
“夫妻对拜!”
刚要转身准备行礼之时,四周却瞬间一片掌声雷动。
隔着盖头被吓了一激灵,险些没站住,指尖却传来一股力道正好承住了我。
薛茂陵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转向我时,盖头下移的视线中还能看到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我小声道:“你怎么了?”
他却把我的手攥得更紧,直到两人向前叩首,他才缓缓松手。
“送入洞房!”
宾客起哄着,在场之人簇拥着我们向前走,我被挤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盖着盖头本就看不清路,被后面的人一推,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
瞬间有人拉住了我的手腕,一下把我揽入怀中,另一只手已将我打横抱起。
我有些略微有些惊慌的挣扎,直到看清了他穿的是红衣,我才安然的贴在他身上,任由他将我抱着往前走。
117.相敬如宾似情热
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飞速越过长廊跨入屋内,将我稳稳的放在榻上。
我立即整理好衣服端坐着,羞涩得不敢出声。
“祝薛公子早生贵子!”
“祝二位百年好合!”
几人依次上前说着贺词,不停的往榻上扔着干果,折腾了许久后,我只觉得很是疲乏,想着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退去,我也不必如此的端正。
“薛公子,今日可得不醉不归哦!”
他闻言站起身,拍着他的肩膀往门外走去,好不容易关上门,我以为他们都走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哪知他又走到我面前,附耳过来:“我先去会会宾客,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我有些羞涩的点点头,只拉着他的衣脚,轻声道:“少喝些,伤身子!”
他笑着拍拍我的手,无比温柔道:“我自有分寸,定不会让娘子失望!”
我心中一惊,立即丢开他的手,侧身道:“你快去吧!”
当所有的人都离去,我才终于松乏起来,案上呈放着糕点,我迫不及待的掀起盖头来,拿起一块放进嘴里,一边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我惊喜发现一个熟悉的灯笼,拿在手中仿佛又回想起那个让我印象深刻的灯会,如今再看到心心念念的灯笼,已没了半分高兴,只觉得失望更甚。
“月莹,你到底在哪儿?”
眼泪滴在灯笼上,那薄薄的纸被浸透了已然凹凸不平,心中畅然若失。
高耸的发冠压得我头疼,我扶着发冠继续坐在榻前,眯着眼睛小憩片刻。
过了许久,恍惚中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立即清醒过来才想起盖头没有盖好,我转过身去迅速将盖头整理好,才慌张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他随意的脱掉外衣,随后蹲在我面前,温柔道:“宴席散了,我就回来了,等久了吧?”
我指着灯笼,问道:“这是你买的吗?”
他没好气道:“是啊,那次灯会买的,本想送给你,却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好了,我和这屋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我噗嗤一笑,又瞬间捂住嘴。
他将我的盖头轻轻掀开,四目相对之时,我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目光,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别紧张,慢慢来!”他看似安慰的话让我更紧张了,他一靠近就让我就有种莫名的心慌,瞬间红了半张脸。
我指着榻上的果子,尴尬道:“这怎么睡呀?”
他轻轻扶起我的手,自顾自的将被子上的瓜果一一清理,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被子,直到将榻上的残渣都弄干干净净。
他朝我招手道:“来,过来坐!”
我略微犹豫的坐在他旁边又往后挪了挪,他却笑道:“你怎么回回见了我,都跟见了洪水猛兽似的,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我支支吾吾的有些编不去,只能假装不经意的低头。
“看着我,我有话要跟你说!”听着他如此严肃的语气,我才略微撇过脸来。
“你既嫁给了我,我必不会亏待你,倘若你还不能接受我,我可以等!”
见我并无反应,他径直起身将枕头和被子搬到地上,我立即拉住他手,摇摇头继而道:“既是夫妻,哪有让你睡地上的道理,别人知道了也会贻笑大方的。”
“我不怕别人说,你无需忧心,你身子不好,得好生照顾,要是缺什么要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毕竟我一个大男人,也不甚懂女儿家的事,总有考虑不周全的地方。”
见他也没什顾虑,我也就放开手来,笑道:“既如此,那你睡在里面我睡外面,我也相信薛公子不会强人所难的。”
“好。”他将被子放回榻上,略微整理后独自躺到里侧,背对着我,说道:“我就先就寝了,二小姐随意。”
虽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看他的反应又觉得有些好笑,我无奈的摇摇头顺势躺在外侧,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无端回响着月萤的声音。
“月萤!”我大叫着惊醒,吃力的坐起身来,极力平复着胸口强烈的跳动。
“怎么了?”他也瞬间坐起问道。
“没事。”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侧过身继续躺下,却觉得后背发凉,久久无法入睡。
清晨的阳光透过帘子照进来,映照出斑驳的碎影忽明忽暗,我缓缓睁开眼,却感觉自己被紧紧围绕,仔细一看才发现我已经绻缩在薛茂陵的怀里。
我立刻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挪到边上,仔细穿好衣服才回过头来唤他。
“袅儿,起的好早!”
我微微一愣,神情错愕的望着他,他揉了揉眼睛拉着我的手,笑道:“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打我一下。”
只见我惊慌的收回手,甚为不解的退了两步,他转而掐着自己的大腿,又大声道:“痛,原来是真的!”
118.新婚初聚乐满堂
“少爷,老爷正等着你过去请安呢,起了吗?”
他像个孩子那般望着我笑,又转头向门外喊道:“进来吧。”
门外的侍女一个个端着盆走到我面前,我看了一眼薛茂陵,只见他双手浸入盆中,随后侍女将擦脸的帕子递过来,他才懒懒的接过快速擦了一把脸。
我也照样净手后擦了脸,随后几人端来了点心和茶水,我看着面前的一碗汤水,又看了看他面前的茶碗,问道:“这是什么?”
他拿着勺子搅了搅,吹了口气就递到我嘴边,念着:“尝尝。”
我略微含了一小口,只觉得清甜可口,毫不犹豫接过勺子不停的往嘴送。
他见我吃的香,满意道:“这是燕窝青梨粥,怕你胃口不好,特意让人去云锦楼买的,你若喜欢,我日日让人去买。”
我摇摇头含糊不清道:“不必了,只为一餐便要耗费些许人手,太折煞我了。”
“入了薛家的门,还怕养不起你吗?放心吃,有的是!”他开怀笑道。
旁边的侍女抿嘴一笑,我看了他一眼,她们便识趣的退下了。
他调笑着:“你若不喜她们人多,我只留两个在跟前可好?”
我默不关心道:“随你。”
他起身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望着我,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道:“新妇入门的第一日,你不会让我独自去见长辈吧?”
我这才想起侍女所言,丢下勺子慌忙擦了擦嘴,就跟在他身后。
他拉着我的手,见我一脸紧张,又凑到我耳边解释道:“不要让旁人看出了端倪,昨日可是我们的初夜,感情恩爱自然是不必说。”
我瞬间羞红了脸,撇过脸埋进了他的臂膀,他却笑得格外爽朗。
一路上他都紧紧牵着我的手,侍女们见了我们都点头行礼继而又快步跑开。
心里觉得好生奇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木然跟在他身后进了大堂。
薛老爷站起身来相迎,我立即屈腰行礼,他大喜过望道:“自今日起,二小姐就是我薛家的人了,往后二小姐想做什么,我都全力支持!”
“祖父言重了,入了薛家,我就是你的孙媳妇,唤我轻袅即可。”
“是,我也该改口了,今日你既唤我一声祖父,我也有薄礼相送。”
转眼就呈上来一个玉环,色泽清透散着银白的微光,竟不似凡尘之物,心中顿生熟悉之感。
“轻袅可喜欢?”
我出神的望着,拿在手中小心翼翼抚摸着,又好奇问道:“当真喜欢,这玉环如此特别,不知可有什么来历?”
祖父喜出望外道:“这我倒是不清楚,我也是最近才得此玉环,只觉与你相配,你若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我往后一退,恭恭敬敬的跪下,双手作揖道:“我也没什么送给祖父,请你受我一拜,愿祖父长寿如东海,年寿永不息!”
他满面红光的笑道:“瞧瞧,这孙媳妇儿真可心,人美嘴甜!”
半晌,我想起管家来,怯怯问道:“父亲虽已去,可管家待我如亲子,择日我想再回去看看他。”
祖父略微思忖道:“正好三日后回门,就让茂陵送你回去相聚,也让他好好学学你的懂事。”
我郑重接过他递来的玉环,连声谢道:“祖父所赐我必珍之爱之,日日戴着!”
薛茂陵嘟囔着:“祖父是真不疼我了,新妇进门的第一日就得了好东西,我可什么都没有!”
祖父撇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还什么都没有?你身上一丝一线哪个不是用银钱换来的!就你那价值连城的玉佩,你还敢给我丢了,我还敢给你什么好东西?”
他一脸委屈道:“不是找回来了吗,怎么还说这事呢!”
祖父十分头疼的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但凡多两个孙子,也不会让你天天在跟前烦我了。”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薛茂陵如同耍赖一般念道。
“允许你将功补过,给我多生几个重孙子,要不然你就真成了薛家的废物了!”
我不禁掩面一笑,薛茂陵小声嘟囔道:“我如今都成了亲了,祖父给我留点面子吧……”
我上前劝慰道:“祖父别说他了,坐下喝口茶,我还给你准备了糕点呢。”
祖父瞬间来了精神,一脸欣喜道:“好,快端上来我尝尝!”
糕点冒着热气被端上来,我夹起一块放在食碟中,移到他面前。
“这是好东西啊,软糯可口,又不粘牙,就适合我这样的老人家,哈哈哈哈!”见他吃的开心,我又细心说起:“从前吃过清乳糕,我略微改一下做法,加了些藕泥一起蒸,随后加上桂花蜜,软糯又不腻。”
薛茂陵看的眼睛都要直了,刚要上手就被祖父一眼盯得缩回了手,我上前夹了一块递到他手里,笑盈盈道:“夫君也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他无比吃惊的看着我,又瞬间神情自若的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止不住的点头道:“的确是美味,我喜欢!”
说完三人相视一笑,气氛逐渐融洽起来。
119.欣喜回门终得见
转眼已是三日之后,我醒来就自顾自的梳洗,缓缓描眉,略微施些腮红,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
“少爷起了吗?”
门外的声音响起,薛茂陵正睡得香甜,本不忍心打扰又怕误了时辰,无奈上前想催他起身。
他轻轻呼气的样子,让我不由得一笑,走上前刮了刮他的鼻子,轻言道:“你要是再不起来,待会儿祖父可要来亲自请你了!”
他突然惊醒,一脸不悦之色,冷哼道:“你何时也学着来吓我了!”
“那往后可别怪我不叫你!”说完转身继续收拾,不再理他。
见他急忙翻身而起向我走来,我假装撇开脸,对着镜子补上些口脂。
“袅儿真美!”他站在我身后,对着镜子感叹道,语气十分夸张。
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今日可是回门之日,你没忘吧?”
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点头道:“当然没忘,我若是忘了,活该挨板子。况且娘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必当牢记在心的!”
“少爷说的是,是我多虑了!”
我整理好站起身来顺势打开门,侍女随后而入,他顿时一激灵飞速穿好衣服,十分无辜的望着我。
“放下就出去吧,我来伺候。”
我捞起盆里的帕子,拧干了水递到他手上,淡然道:“平日里你可不是这样的,怎的今日如此拘谨?”
他将脸埋进帕子里,含糊不清道:“我如今可是成了婚的人,让外人瞧见我这单薄衣衫,总觉得哪里不自在。”
我心中憋笑继续追问道:“哪里不自在?”
“要不就像我前日说的那样,就留两个伺候吧!”他放下帕子,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随你,你的侍女想怎样都可以。”
他微微一愣,拍着大腿道:“要不让她们都别来了,我这里有娘子伺候就行了!”
“啊?”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免得早上老是来打扰我们的清梦!”他撇了一眼门外,气呼呼道。
面对他如同孩童一般的置气,我捂着嘴笑道:“若是祖父允了,那我也没什么。”
“那我可要找机会跟祖父好好说一说,人多了也让人头疼。”
他走到门口回过身来,见我还杵在原地,瞬间激动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呢,赶紧走啊,待会儿可就晚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两步走到我面前,笑得极其谄媚,我正想往后退,他却抓着我手,笑道:“娘子应当与我携手共进啊。”
我一路走,一路嘟囔着:“你可别回到了凤阳派还是这副作派,我虽没什么讲究,可长辈们还看着呢!”
他回望我一眼,十分得意的点头道:“放心,我绝不给你丢脸!”
马车行进许久,路上有些颠簸,我一手伏在窗边一手捂的胸口,双眼紧闭却依旧觉得十分不适。
“袅儿,袅儿!”薛茂陵出声唤我,语气似有些焦急。
我紧闭着双眼朝他摆摆手,正想说话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只能一声不吭的紧紧捂着肚子。
“停下,快停下!”
他叫停了马车,仔细打量着我,转身接过侍从递来的水囊,又探出头喊道:“去弄热水来,快去!”
我扶着他的手臂,摇头道:“不必那么麻烦,我没事,再忍忍就到了。”
“你都难受成这样了,还没事?”他满脸焦急的守在我身旁。
很快,水又递了进来,他喝了一口才递给我,又嘱咐道:“慢些,别呛着,我们歇一会儿再走,不会迟的。”
下车略微休整后,我只觉得浑身疲乏昏昏欲睡,马车出发后,我就伏在窗边,伴随着马车的晃动,逐渐没了知觉。
“袅儿,到了……”
我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薛茂陵怀里,不禁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他急忙解释道:“窗外风凉,怕你着凉,所以才……”
“别说了,我知道了。”我急忙起身准备下车,他却先我一步跳下车去,转身想要扶我。
管家也正好出来相迎,我笑着挥手道:“我在这儿!”
他走到我身前,将我扶下车来,转头又向薛茂陵行礼道:“少爷安好,里面都准备好了,快随我进去吧!”
120.此间尽散只影归
“哇,这么多好吃的,辛苦管家了!”
“二小姐哪里的话,这些都是二小姐爱吃的,都快坐下吧!”管家笑盈盈的招呼着。
席间,管家夹起一块鱼放在薛茂陵的碗里,薛茂陵恭敬接着,刚想说话,管家却动容道:“二小姐自幼在凤阳派娇养长大,若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姑爷包涵,老奴在此谢过了!”
“你言重了,如今我们是一家人,相互理解照顾是应该的!”薛茂陵点头道。
我将肉夹进管家碗里,催促着:“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又立马夹了一块放到他碗中,略微一笑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你尝尝!”
薛茂陵尝了一口,满意道:“果然美味呀,袅儿喜欢的我也喜欢!”
“就你话多,赶紧吃!”我撇了撇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肉,不过离开了三天,就好似许久不见那般想念这些美味,感觉怎么也吃不够。
直到肚子撑的已经不能再吃,我才懒懒的起身回屋,再回到席面上,却见两人喝的喜笑颜开。
我拿着护膝递到管家手中,他微微一愣,仔细翻看着手中的护膝,一脸不可置信的问:“这是二小姐做的吗?”
我尴尬一笑,站到一旁搓手回应道:“是我做的,做得不好将就着用吧!”
“哪里不好?天底下就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他乐呵呵的拿在身上比划,仿佛如获至宝。
怕他舍不得用,便打趣道:“等我以后手艺好些,再给你做几副换着穿!”
“好,好啊!”他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却依旧掩饰不了他脸上的疲惫,心里不禁有了几分愧意,他鞠躬尽瘁一生,如今身边却无一人相伴。
心中顿感酸楚,有些哽咽道:“我不在,就辛苦你了!”
他身体微微颤抖,停了半晌,转过头来脸已是通红,眼睛早已湿润,他定了定神,说道:“我此生是凤阳派的人,拼了性命我也会守着它!”
“我虽不能常伴于此,但有你守着凤阳派,父亲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的。”我掏出手帕捂着自己的胸口,心中悲愤难抑。
“二小姐,我……”他凝望着我,眼神游离却又欲言又止。
他的鬓角又多了些白发,我不禁回想起年幼时坐在他的肩膀上笑着闹着,而今他已不复从前,心中伤感更甚,险些站不住。
薛茂陵扶着我坐下,搂着我的肩膀又给我顺了顺气,语气平和道:“切勿忧虑过度,伤了身子。”
管家举起半壶酒一饮而尽,他拖着略微疲倦的身体,执意将我送上马车,我越是回望心中就越难割舍。
当他将帘子放下之后,我迅速探出窗外,看着马车逐渐远离,他踉踉跄跄追赶,随后体力不支的蹲在原处,我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我觉得自己像个坏人,无情的丢下了他,从前都是他守着我们,卿月没了,父亲走了,如今连我也远离他了,他只孤寂的守着父亲留下的一切,曾经我们共同的家。
我探出头去,迎风流泪,最后颤抖着身子嚎啕大哭起来。
“难过就哭吧,哭出来会好一点。”
我眼圈红红的回过头来,看到薛茂陵盖在我身上的披风,好似得到了一丝慰藉,我扑到他怀里呜咽不止。
“我觉得自己好狠心,就这样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了,他该多难过……”
他捂着我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紧紧的环着我的背,将我禁锢在他怀里,宽慰道:“我们带不走他的,凤阳派是他的归宿,如若愿意,我们时常回来看他就是了。”
心中的酸楚如排山倒海那般袭来,瞬间让我感到无比窒息,我喘着粗气紧紧抱着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