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
“不好!”
她急忙转身,将此时瘫倒在地的五儿扶了起来,疾声道:“将这些法器全部收起来,带走!”
转眼,五儿便醒了过来,他挣扎着起身,眼神呆若木鸡。
“五儿!”她有点后怕的用手在他眼前晃动,不停的呼喊着。
眼见他并无回应,只挣扎着往外奔去,强撑着起身又倒下。
“五儿,你怎么了?”
将士似觉不对与她一同将其扶起,无比担忧的问道:“他如今这副模样,应当如何处置?”
“此事必有隐情,我要细想几日再做决断,你们切记要日夜看守那些法器,万万丢不得!”
将士点头相应,又将五儿抱到榻上才转身离去。
“计蒙当真是手段狠辣用心歹毒,连自己的亲手养大的孩子都不放过,丝毫不顾忌他们的死活。”
她望着五儿痴痴的样子,默默捏紧了拳头,而后又恶狠狠的念道:“他根本不配为上神,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不要,不要杀我!”
五儿不停的后退,绻缩在角落里,双手拼命向外推,口中不断念道。
她略感意外的抬眼望去,满脸疑惑而深感无奈,她叹了一口气缓缓靠近些,又伸出手来想要接近他。
他立即变得无比紧张,见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便立即叩首道:“求你放过我,不要杀我!”
她再也忍不住,拉起他的手臂又紧紧抱住他,极力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声音。
“五儿,都过去了!别太难过,阿姐会陪着你!”
过了半晌,他才从她怀中缓缓抬起头来,一瞬间的对视,让他立即清醒。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清澈,满是泪痕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坚定,语气再无犹疑。
“我,我以为见不到你了,我以为他要杀我!”
她轻轻摇了摇头,环顾四周道:“你再看看,这里只有我和你,还有在外面守护我们的天界将士,计蒙早就不在了!”
“当真,可为何我方才看的如此真切,他明明就在我眼前,那狰狞的面目我永远忘不了!”
他说完紧紧拉着她的袖子,心有余悸的环顾四周。
她突然想起什么,面色严肃的问道:“你是拿了法器之后才看到这些的?”
他的目光定住了,半晌才浅叹道:“难道我看到的只是他们的记忆?”
“想来如此,我记得古籍上记载:‘器灵能吸附主人生前的气息和记忆’,也许这便是他们想告诉你的真相吧!”
“我与兄长于他而言,究竟是什么?”他含泪问道。
“如今再深究已经毫无意义,所有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五儿,你该想着如何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他皱着眉头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才听他叹了口气,凝望着远处道:“你又要走了么?”
她握着他的手,柔声道:“五儿,总会有相见之期的,可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要独自面对的将会是更残酷的争夺!”
“我不怕!”他坚定的点头道。
“中山没落许久,南荒灵兽修行迅速,两方实力不均,我若离去,只恐你无力与之抗衡!”
她皱着眉头轻声盘算着,心中是抑制不住的担忧。
“我想再唤你一声‘阿姐’,可好?”
他笑盈盈的盯着她看,待她点头后,柔声唤道:“阿姐,保重!”
“战神,一切准备妥当!”
她挥了挥手,将士便退了回去,她转头看向五儿,欲言又止。
“何事?”他似乎知道她有话要说,着急追问道。
“五儿,这两日你昏迷不醒,我已经替你将他们埋在土丘旁边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的目光移向门口,迫不及待的就要下榻,可他的身子太过虚弱,猛的跌到地上。
他迅速爬起却依旧没站稳,再一次摔到地上,她急忙扶起他,劝道:“慢些走,我陪你!”
437.
他艰难前行,极目远眺,就在看到那满目金黄之后,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停下了脚步。
“我让将士们种了些花,这样看着才热闹!”
他转过头来,似感激般的点点头,又不管不顾的往前奔去。
她想要去扶他,却伸手扑了个空,望着他强撑着身子往前走,好似秋日的落叶在空中盘旋。
“兄长,我来晚了!”
他扑在坟头,绻缩成一团,久久不愿起身。
直到落日余晖洒在他身上,他才缓缓起身,却因太过虚弱而无法起身。
当她再将他扶起时,他已再次陷入昏迷,她摇晃着他的身子拼命大喊,却依旧无济于事。
“战神,如今该如何?”
“先把他带回去再说,不过还要再找一个稳妥之人照顾他才好!”
两日过去了,他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她不由得有点手足无措。
“若是药王在此就好了。”她小声嘀咕着。
突然摸到身上的信封,她这才拍着脑门欣喜道:“重华,你可真是我的救星呐!”
她转眼便将信纸拿在手上,一阵比划之后,信纸上赫然出现了几个字:此事危急,望君相助。
不出半个时辰,门上便传来了敲门声,她急忙开了门就将他一把拉进屋。
重华略感震惊的望着她,语无伦次道:“你都未曾看清楚,就把人带进去了?”
“除了你还有谁这么晚会来,快点,今日可是救命的差事!”她面色惨淡,语气焦急不已。
“怎么回事?”
他说完便抓住她的手,细细诊脉,而后笑道:“还好,还好,不过是焦虑太甚,好好休息便可!”
她没好气的瞧了他一眼,径直往前走,指着榻上躺着的孩童,对他点了点头。
重华只看了一眼,便道:“我就知道这一趟不轻松!”
她紧张的抓着他的手,反复确认道:“可还有救?你应当能救的吧?”
“别慌,还没断气呢,肯定有救!”
听重华如此说,她这才放下心来,上前掀开被衾,将他的手移了出来。
重华坐到榻前伸手诊脉,半晌未发一言,她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如何?”
“幸好来的早,否则就是药王来了也未必奏效!”重华叹了口气,走到一旁道。
她上前拉着他的手臂道:“那你快救他呀!”
重华摆手道:“此时我也无能为力!”
“你方才所说,到底是何意?”她的眼中瞬间多了几分绝望和伤感。
“我还需一味药引!若有药引,不出半日就能制出解药。可若是过了明日,都未曾得到药引,那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她紧皱着眉头问道:“你要的药引到底是什么?”
“三更天的薄露,此处未必会有!”
重华沉重而迟疑的语气让她一惊,缓缓问道:“若是没有,你当真无法救他?”
“你若不信我,可以去请药王前来!”
她往后退了几步,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你曾救过我性命,你的医术我自然信得过,难道……难道只有这一个法子?”
“玄牝,事在人为,你我都竭尽全力过”
438.
眼见天色大亮,重华走到门口,神色着急的来回踱步。
“重华!”当她的声音再次响起,重华才放下心来。
她面色如土的走到他身前,哭丧着脸道:“好不容易等到了三更天,可露水还没出来,收集到一点也在回来的路上干了。”
她再次抓起重华的手,无比着急的问道:“你可还有别的法子,一定要救救他,求你了!”
重华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叹道:“不必你求我,我自会尽心,可如今没了”
439.
“战神,天君的诏令到了!”
她迅速开了门,恭身行礼。
将士念道:“待中山南荒之事平息,请战神速回天界面君,有要事相商!”
她抬起头来,双手接过诏令问道:“发生了何事?”
“不知!”
“好,你下去吧!”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一般道:“我若是走了,五儿该怎么办?”
此时耳边又响起重华的那句:你我都已经尽力了,其他的爱莫能助。
“不行,我至少还能替他做些事!”
她转头就来到中山与南荒划界之处,
440.
回到九重天时,守卫便带着她去面见天君,她有些吃惊的问道:“如此贸然面见天君,可有不恭之处?”
守卫恭敬应道:“是天君命我等在此恭候战神,许是有要事与战神商议!”
“那快些吧,莫让天君等急了!”
守卫听后加快脚步,她也疾步相随。
还未到紫华殿,就听到天君的声音响起,她略微停下后,守卫便缓缓退去。
“战神回来了!”
她眼神错愕,又迅速回过神来,拱手应道:“劳天君在此相迎,小神受宠若惊!”
“哪里的话,你初为战神就为天界四处奔波,如今已近千载,本君自当厚待于你!”
“天君谬赞!”她曲身应道。
“今日高兴,本君有一喜事要告知于你!”
还会等他反应过来,天君便将一旁仙侍手中的帖子递到她手上。
她低眉瞧了一眼,顿时有些茫然的望着天君,颇有几分不解。
天君讪讪笑道:“本君知你是大度之人,西王母虽弃昆仑于不顾,但仍与昆仑有不可分割的渊源。如今下帖请你前去一叙,还特意将帖子送到本君手上,本君也不好驳了她的盛情,只好应允将此帖交给你!”
“此等小事也劳烦天君挂念,玄牝自会应邀前去,天君放心!”
天君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昆仑古神的心自当在一处,这也是六界之幸呐!”
她再次拱手相拜,依礼道:“若天君允准,玄牝想在天界暂留两日,过后再去赴约。”
“允!”天君再次欣然点头。
她拿着帖子,急匆匆的往重华殿奔去还未等她敲门,那小童便开了条门缝,探出头来问道:“战神来的正是时候,快请进!”
“你个小机灵鬼,莫不是在等我!”
小童乐呵呵的笑着,一面快速打开门,一面跟在她身后。
“重华,重华!”
她接连唤了几声,都没得到重华的回应,她略有些失望的坐下,唤来小童问道:“你不是说我来的正是时候么?重华在哪儿呢?”
“战神是来的正是时候,尊者提前嘱咐过,这杯茶泡开之时他就回来了!”
随后快步端来一盏茶,她揭开盖子,发现里面是一朵干瘪的花。
她浅嗅片刻问道:“这是什么茶,并无茶香,其貌不扬,重华就让你拿这茶来伺候我?”
那童子在一旁给她扇着扇子,神秘道:“战神勿急,再稍等片刻,此茶就大不一样了!”
她心中是有烦闷,只紧闭双目无奈等着,不多时,一股清雅的香气随即侵入鼻腔。
睁开眼睛一瞧,那盖子上全是细小的水珠,揭开盖子那清雅的香气一下就弥漫开来。
她刚要浅尝一口,却听到重华的声音响起:“好香啊,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她立即放下茶盏,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了,有意回避呢!这个时候都是自己冒出来了,许是怕我喝了你的好茶吧!”
重华急忙摆手道:“不敢,回回惹了你,我都要想法子哄你高兴,我这回可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搜罗出来了,快尝尝这万年雪翠如何?”
“不错,香气浓而不闷,入口不涩而甘甜,不过从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这万年雪翠?”
“近日得了这瓶瑶池甘露,与这万年雪翠最相宜,若用寻常的水来泡,当真是糟践这万年雪翠!”
“这九重天上可没有瑶池,这瑶池甘露又是何处得来的?”
重华说得正起劲,丝毫没注意她的脸色微变,直到她出言问道,他这才反应过来。
“玄牝,你听我说!”
她猛的转身,未有一丝停留,重华紧紧抓着她的手,她奋力一甩,帖子落在了地上。
他捡起帖子,目光落在了那几个大字上,他略有些慌张的解释道:“我若说这是天君赐给我的,你可会信?”
“依我方才所言,天界并未瑶池,难道你就从未怀疑过这东西到底从何而来?”
441.往事留心终得见
“天君唤我前去,几番寒暄,竟然只是为了让我收下此物。”重华若有所思的念道。
“你说,这是天君给的?那他究竟有何目的?”
她似觉不妙,却无头绪。
“想必是为了让我劝你。”
“啊?”她震惊的皱着眉头,继续道:“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去见西王母?”
“你都知晓了?”重华面色犹豫道。
她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天界又无急事,天君却特意传诏说有要事相商,如今你又得天君频频眷顾,岂非都是为了同一件事。”
重华凝视着她,叹了口气道:“倘若她没有离开昆仑,那昆仑就不是如今这幅面貌,你也不必一路坎坷行来,历经种种波折和变故,如今相见你可会恨她?”
她冷冷笑着,目光变得有些木然。
“我从未想过有一日还能再见到她,甚至在昆仑陷入危难之时,我都未曾期待她降临,拯救我们于水火。”
“玄牝,你一路披荆斩棘才为昆仑争取到如今的局面,你失去了很多,却还是始终如一的护着昆仑。我知道你从未寄希望于旁人,甚至对天君也不抱任何指望。”
她突然泪如泉涌,眼神中充斥着无奈和悲痛,她的心仿佛被撕裂了,只觉得痛得难以呼吸。
“重华,我所有的努力在她面前都只是举手之劳,她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护着他们,却抱着诸事不理的心远离昆仑!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她此时究竟为何会回来!”
重华见她悲伤难抑,将她扶进殿内,拍了拍她的肩膀,试探一般的问道:“你当真如此恨她?”
“阿耶身死囹圄,少离百年回身,赤羽极尽摧残,这样的痛还不足以让我恨她么!”
她的身子软了下去,双手却紧紧拽着重华的衣袖,重华随她缓缓蹲下,她绻着身子泣不成声。
“天君替你接下了帖子,你已别无选择。你可曾想过,该如何面对她?”
她久未回应,脸上是一片死寂,整个人仿佛没有一丝生息。
重华就这样默默守着,待她回过神来,脸上又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伤感。
“玄牝,你可愿听我的?”
她对他对视半晌,才缓缓点头。
重华起身端起热茶递到她手上,语气柔和道:“此茶最清心,你先喝着,我慢慢与你说!”
她揭开盖子,望着茶水中盛开的银色花朵,看着有些出神。
“玄牝?”
重华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端起茶来送入口中,一口温热的茶水浸润肺腑,心中郁结之气仿佛少了许多。
“这花便是万年雪翠?”
“正是,这茶可还顺口?”
她闷哼道:“嗯,不错。”
“无论你与她以何种方式见面,都必要表现的冷静些。天君之所以不愿驳了她的意,大抵是为了笼络众神的心,你若表现的太过激烈,只怕不好收场。”
她沉默片刻,闭目道:“你的意思是我无论如何都得给她面子,就算是心有怨怼也不宣于口?”
重华深吸一口气,叹道:“于你而言,这样的确不公平,可如今天君与众神同样倚重她,以你一已之力根本就难以撼动她的地位。纵使她不在昆仑,可她依旧是天地创立之初的古神,纵使以你如今战神的地位,也终是‘蚍蜉撼树谈何易’!”
她突然间笑出声来,语气却无比凄凉:“呵呵,此时我才明白,何为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天君不在乎,连她也不在乎,这六界之中究竟还有谁会在乎昆仑的生死存亡!”
“玄牝,还有你我在乎不是吗?你若真的在乎昆仑的生死存亡,就应当明白此时该如何应对。”
重华的劝诫让她再次陷入沉思,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回过神来,眼神清醒的问道:“重华,你告诉我,我到底该如何做?”
“你就算再不待见他,至少也应称她一身上神。”
她的表情瞬间凝滞,脸上带着几分抗拒,奋力摇了摇头。
重华又道:“不如你唤她一声‘恩主’,让她时刻铭记自己本属昆仑,你历经艰难困苦守着昆仑,还愿唤她一声‘恩主’,她也不好再为难你。”
“恩主?只怕她受不起这两个字!”她冷笑着捂着自己的胸口,眼泪应声而下,滴落在衣襟上。
442.
翌日,她早早来到紫华殿前,守卫正欲开口说话,身后却掠过一阵风,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太上老君正站在他身后。
“战神别来无恙,可是有要事面见天君?”
守卫见他与战神说话,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恭敬行礼候在一旁。
她颔首道:“前几日天君嘱咐之事,今日正要去办,临去前来给天君回个话。”
太上老君听后,笑眯眯的抚着胡须,对此颇有深意的点了点头。
“想来是为了西王母一事吧,西王母在天外之境设府,又广开盛宴宴请众神,此事已传遍六界,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的神情十分不自然,未置可否,只闷声行了礼欲转身离去。
“战神留步!”太上老君飞身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微微一愣,紧接着疑惑不已的问道:老君这是何意?”
443.
“玄牝,此行不简单,我总觉得心有不安,你要当心!”
近日虽与重华多次言行相悖,但听他关切之言,她亦不再那般固执,沉声应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回来的!”
重华掏出一张符,转眼就将其投入茶水中,片刻就化为乌有。
“这是?”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伸长了脖子望着,脸上满是疑惑。
“这是静心凝气的良药,快喝下!”
见他一脸要紧的样子,她也未曾多想,结果重华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笑道:“不错,又多了一道保命符!”
重华无奈的摇摇头,凝眉道:“你何时才能让我省点心,切记小心行事!”
她头也不回的离去,潇洒的挥舞着手,轻松道:“泡上好茶,等我的好消息!”
转眼,一股绝望涌上心头,眼前是杀之不尽的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久久不散。
下一刻熟悉的疼痛感遍布全身,疼得她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喘息。
她望着眼前与他同归于尽的修罗族,还未来得及叹气,就以灵泽散尽倒在了沙土之中。
她的嘴角带血,蠕动着身子,望着天空缓缓道:“重……重华,我……喝不上……你的……茶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灵魄将散未散,却被旁人引出,而那张熟悉的脸,她至死都不会忘记。
“是你,是你!”
444.
“原来这才是迷心醉真正的妙用,哈哈哈!”我如释重负的笑了。
吟修的神情伤痛难抑,他拼命捂着我的胸口,闷声道:“轻袅,轻袅,是我错了!”
我奋力摇了摇头,扯出一抹笑意道:“我们赢了,她再也不能控制我了,自由了!”
转眼,羽魄便浮现在空中,那晶莹剔透的样子宛如初见,这停留片刻就消失不见了。
“走吧,我也要走了……”
话音刚落,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不再是那个纵横山川的鸾鸟,只是一片天降于世的羽毛,就这样飘啊飘。
眼前所见皆是一片黑暗,那黑暗中有一丝光亮,光亮中传来一阵细语。
“贪狼,待我羽化之后,你便将其中的一星取走,化为灵根。”
“属下不明白为何星君要如此?”
“你跟了我许久,难道还看不明白,如今六界形势危急,连天君都束手无策,对昆仑亦是如此。她终究会成为守护昆仑挺身而出的人,我能做的也唯有再护她一次罢了!”
“好,属下领命!”
“此行径有悖天理,若让天君知晓绝不会轻饶你,此事你尚有选择的权利。”
“属下此一生都追随星君,待完成星君此愿,便自请离开天界去守仙山,决不再回天界!”
随后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最后变成无边的寂静。
“快看,那是什么!”
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眼前的微光逐渐明晰,眼前仿佛是星盘罗列,最耀眼的便是七颗星,周围还散布着数不清的微亮星辰。
“从前未曾见过这般星宿,如今这般大放异彩,倒着实让人震惊!”
“听闻这是元拂在混沌之中挑出来的七颗星辰,如今还没起名呢。”
“当真,这七颗星宿的形态倒像是龙的样子,我记得西面有白虎星宿,对应这个倒也正好!”
随着斗转星移,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七颗星宿散发的灵力逐渐强大,我的心口也似有所感的一震。
林间轻拂的微风,眼前似在梦中,又无比熟悉。
445.
他手捧着那带血的匕首,眼泪滴落在上面,凝结在上面的血迹逐渐化开。
“轻袅!”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伴随着羽化而归的星星点点,就在他怀里彻底消散。
他片刻的失落过后,猛的站起身来,眼神凌厉道:“若要取我性命尽管来!”
过了许久,四周都是一片寂静,暗夜之中唯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颓然跪在地上,望着凄冷的月光,泪眼涟涟。
当他伸出手来,是觉得掌心温热,仔细一看,掌中竟开出了一朵白色的花。
“这是?”他无比震惊的凝视着,反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似有所感,抽身而去。
紫云观中,他久久跪于堂前,紧闭双目仍眼角含泪。
元君站在一旁,目光悲凄道:“吟修,此事乃是我之过矣,未曾料到她会如此不折手段算计玄牝。”
“你们方才所说可是真的?玄牝,当真回不来了?”无痕手扶着门,目光惊慌的问道。
吟修转头看了她一眼,未作回应,只闷声叩首。
无痕几步走上前来,奋力拉起他的胳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呀!”
“无痕,还不退下!”元君略含怒气的斥责道,又转过头望着吟修,欲言又止。
“舒彧之事不怪元君,连她得未曾料到西王母会行此一步,我又怎能怪你呢!”他悲泣道。
“舒彧,是你的孩儿?”无痕久久凝视着他,恍然大悟道。
元君迅速将她拉到身后,撇了她一眼,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这是她的东西,求元君收好!”
吟修艰难说出这句话,双手将那把琉璃一般的匕首呈上。
元君吃惊道:“这是她的兵器?”
他闷哼着点了点头,语气绝望道:“也是死在这把匕首之下。”
无痕道:“这是何意?”
他凝视着眼前的香案,出神一般的说道:“她死在我手上,死在了这把我送她的匕首之下。”
“你疯了!你为何要如此待她!”
无痕忍不住上前对他拳打脚踢,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
元君连唤了她几声,都未能将她劝住,只能提高声量道:“我相信青龙是不会伤害她的,一定是事出有因!”
吟修蜷着身子抱膝痛哭,声音嘶哑的怒嚎道:“为了我,都是为了我!”
无痕余怒未消的看向元君,正要出手之时,却被元君定住。
“也许她有自己的思量,到了不得不以身殉道的时刻,只是苦了你了。”
“她到死都还在替我打算,记得她曾说过,圣母元君创世之初定下条令:生而为神,不可自戕,自戕者有违天道,祸连一族或遗害亲族。就算是她到了这般地步,也宁愿死在我手中。她为六界做了这么多,为何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玄牝,你糊涂啊!”无痕扑倒在地,无比哽咽。
“玄牝,我知晓你的苦心,只是你如此苦了自己,叫我实不忍闻!”元君掩面而泣。
起风了,竹林吹来的风仍是那般清新无垢,充满了新生翠竹的味道。
吟修的掌中隐隐出现白光,微风袭来夹杂着片片竹叶,散落在他面前,如细碎的相思。
“元君,这是什么?”他摊开手掌,展露出手掌中的异样。
无痕上前掰直他的手,反复察看后,满是泪痕的望向元君,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元君手一挥,那银白的光亮逐渐变大,最后化作了一朵白色的花。
“这是……灵根?”
待元君说完,吟修不知所措道:“我只知灵珠,从未听说过灵根!”
“此乃灵珠所化,不过这上面附着的气息杂乱,分辨不出究竟是谁的灵珠。”
无痕摇首道:“那究竟有何用?”
元君突然问道:“你是何时发现此物的?”
吟修思量许久,亦有些难以决断道:“她离去之时,我才发现掌中似有异样。”
“难道……”
446.
“难道……”
见元君如此凝重的神情,他似觉不妙道:“元君不妨直言!”
无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迫不及待道:“玄牝是否还能起死回生?”
“我虽无此能,但这紫云斗府乃是天外之境的圣地,自当与别处不同。倘若你能将此物放心交给我,我自当尽力参悟再行告知!”
吟修面色动容的行礼道:“劳烦元君了!”
转眼,那银白色的花就已到了元君手中,她凝视着点点头,轻言道:“你我曾有半师之谊,我决不让你失望。”
吟修再拜:“小仙将这些托付于元君,心中已无牵挂,今日临别再拜,多谢元君施恩!”
“你要走?”无痕似有不解的念道。
“我要找到操控这一切的幕后凶手,不能让她白白殉道,此人必是心思歹毒,野心极大。倘若不除,六界必会为之不安,她也不会放心的。”
无痕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指责道:“她堂堂一个战神也落到身死道消的境地,你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辈,岂非要去送死!”
“无痕,住口!”
元君见她口不择言,忍不住出声制止。
“你纵使不为自己想,难道也不为她着想半分,你既知她的苦心,又为何执意要去涉险?”
元君劝劝不住她,待她说完大手一挥,她便倒下了。
吟修揉了揉眼睛,叹道:“倘若如此苟且偷生,我一生不得安宁,这样长久的岁月,不过是更痛苦的折磨罢了!”
“既已想清楚,那就去吧!”
元君点了点头,将他送至门口。
吟修刚要走,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唤道:“慢着,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完指尖一划,空中飘下一片青色羽毛,吟修接过听她说道:“此乃三青鸟的羽毛,我在上面试施了咒术,可助你成功找到它的所在。”
他将羽毛放在身上,感激涕零道:“元君有心了!”
元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颇为感伤道:“玄牝,你的身不由己他终究是明白的,只是可惜你我再无相见之期了。”
吟修在天外之境徘徊了许久,路过一处梨树密集之地,到了一处破败的院落,周围布满了滚石和杂草。
他四处查看,终究一无所获,而后他辗转去了相柳曾作乱的北荒。
在艰难进入了北荒的结界之后,他手中的羽毛一下子就飞向空中,最后随风飘落到一处泥土中。
当他看清那明显的足迹,不由得一愣,震惊道:“难道这便是三青鸟的足迹,元君的咒术果然奏效!”
此后的几日,他便在山中来回的搜寻,就在他力竭之际,突然想到了什么,拍着脑门道:“难道此地只是它曾来过,而并非最后的落脚点!”
想到此处,他瞬间有了打算,
447.困入临界难相觉
天色逐渐亮堂,眼看着离岛上又近了些,他似乎有些欣喜若狂,眼下的疲累一扫而光。
他望着岛上,拼了命地划了一天,目光所及之处仿佛并无改变。
他喃喃自语道:“慢慢来,一定能到!”
纵使他信心百倍,可两日的进程终究无甚差别,他不禁有些苦恼。
转眼又过去了两个日夜,他终于累得倒下,仰望星空之时,竟发现星光在不停的往前移。
他随即坐起,奋力用树枝向前划,再抬头仰望星空时,那星星似乎没有动。
原来无论他如何做都是徒劳,仿佛水流本来就是倒流的,再拼命也只是在原地打转而已。
他如同泄了气一般,茫然的躺在船上,他闭目片刻,眼前闪过许多场景。
回忆乍现,一时泪流满面,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他似怒嚎一般的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只为离闻云岛再近一点点。
也许他的苦心终得所报,翌日再停下时,闻云岛已至眼前,当般靠岸的一刻,他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撇了一眼,船早已消失了。
心中虽有疑惑却未曾停留,他迅速加快脚步,往密林深处走去。
密林虽茂盛却并未隐藏任何,他手中的羽毛在空中盘旋,久久未曾落地。
明明指引他前来,却未曾有明确的位置,不由得让他陷入了沉思。
待他走了半日之后,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原处,而四周看起来都如出一辙。
连方才飘在空中的羽毛,此时也仍在空中飘飘荡荡,未有落下的迹象。
转眼天就黑了,他坐在地上将周围的落叶归置到一处,点燃火光之时,这里仍是寂静无声。
“既然如此寂静,那睡起来可就踏实多了!”他自言自语的躺下,望着毫无星辰的天空怔怔出神。
不知躺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酸痛,他坐起身来四处张望,只觉得有些心慌。
“有人么!”他奋力呼喊,听到的也只有闷响的回音。
他就呆呆的坐着,毫无睡意。
眼看着天色逐渐清明,他大胆的往不同的方向走,终于走出了密林。
此时的死灵海在日光的照耀之下显得波光粼粼,丝毫未有一丝恐怖和阴森。
眼前便是昨日所到之地,而下船之处似乎有不同寻常的爪印。
定睛一瞧,那爪印似有火烧的痕迹,且并未是龙族的五爪,而是三足并立。
他往前探着身子,伸手摸了摸爪印周边的泥土,竟还有一丝温热的感觉。
“难道这里有灵兽作乱?”说完,他又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却依旧一无所获。
仿佛整个闻云岛除了他,再无旁人。
他拼命挥舞着双手,想要向四周传递出讯息,只是任他如何叫喊,得到的都只有自己的回音。
他的身上突然飘出一根羽毛,而后晃晃悠悠的飘落在泥土上,瞬间让他有些震惊。
回望着密林,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待他将羽手捡起又抛向空中,直到羽毛再次落在泥土上,他才后知后觉地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念道。
当他再次返回密林之中,他的身后逐渐显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只是片刻又沉入死灵海中。
随后天地为之变色,眼看着云层逐渐堆积,黑压压一片聚集在密林上空。
不待他反应过来,浑身已然淋湿,快速找寻躲避之处,却发现此处除了密林连山洞都没有。
他只能躲在树下瑟瑟发抖,不过了多久,雨势才渐渐小了。
他突然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鼻子,仿佛听到了远处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循声而去,他竟看到了羽毛飞到了空中,似乎在不停的打圈。
只一瞬,他看到了那若有似无的身影,此时张着诺大的嘴,似乎要打喷嚏。
他震惊之余飞快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弄出一点声响,侧身挪到一旁默然眺望着。
448.
片刻后,传来一阵呼呼声。
那身影似乎不在了,只听到似如长叹的声音,四周立即刮起了风。
449.
“失敬,失敬,小仙见过烛龙前辈!”
吟修一边恭维着,一边寻时机脱身。
烛龙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束缚着他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吟修只能继续与他周旋。
“此地为禁地,不知你为何来此?”
听他如此一问,吟修瞬间有了不祥的预感,强装镇定道:“是为寻宝而来!”
“寻宝?”短短两个字,却听出了猜忌的味道。
吟修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传闻三青石有治愈绝症之效,晚辈不辞辛劳辗转来此,只为寻一丝生机!”
“三青石是为何物,竟从未听说过!”他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些。
吟修皱眉道:“传闻中三青鸟所结之遗落物便称为‘三青石’,晚辈在北荒寻了许久都一无所获,才会寻到这里来。”
“难怪,数万年来从未有人踏足此地,没曾想如今会遇到你。”
吟修万般为难的叹道:“晚辈并未有意前来打扰,实在是万般无奈!”
“你是为了救谁,竟如此拼命?”
“知已一命,甘受百难!”
吟修此话一出,身上的束缚松了半分,正欲抽身之际,烛龙靠了过来,在他耳边道:“你若是有半分欺瞒,即刻就让你葬身在这死灵海中,永世不得超生!”
“岂敢,此行若能得到‘三青石’,虽死无怨!”吟修万分恳切道。
转眼,烛龙尾巴一甩,吟修就被送上了岸,可船却被他一口吞下,而后又生生打了个嗝。
吟修看得瞠目结舌,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能假装一切都未发生。
一日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可并未过多久,这里竟然下起了雪。
吟修坐在死灵海边,看着眼前一片迷雾朦胧的样子,不禁出了神。
随着一声哐当响,湖面即刻碎开,烛龙露出头来,呵气道:“今日设了宴,可愿下来与我同饮?”
“求之不得!”吟修未假思索,一口应下。
转眼就来到烛龙所处之地,这里并无日光的照射,显得有几分阴森。
前面不知为何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待他跟上前去,看到了一旁堆砌着几根巨大的链条,时不时被踩到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再往前走便是开阔的平地。
他指着不远处摆下的案几,乐呵呵道:“可是我珍藏已久的美酒,得来不易!”
待他坐下后,吟修仍有些拘谨的立在一旁,他便对吟修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一旁来。
吟修微微行礼后,规规矩矩的坐在下位,烛龙见此,喜笑颜开地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冒昧前来,无礼相送,晚辈借花献佛,以此酒敬前辈!”
烛龙又饮一盏,颇有两分得意道:“切勿多礼,今日你我情如兄弟,就当是来陪我说说话!”
吟修环顾四周,一口酒下肚叹道:“此处虽清净,是修行的绝佳去处,可此处断绝人烟孤寂清寥,不知兄长在此如何打发时光?”
烛龙随之一愣,而后又猛灌几口酒,目光幽长如同失了神。
“前辈!”
他立即回过神来,如喃喃自语:“从前只觉得暗无天日,如今我可以如愿掌控一切了!”
吟修虽有些许震惊,但仍向他敬酒,语气平和道:“前辈受苦了,再痛苦的事终将会忘怀的。”
“断然不会!”他锤着案几,酒壶应声倒下,哐当一声全碎了。
吟修急忙上前收拾,抬眸却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此时他的眼中分明有压抑的怒火。
他似有八分醉意,一手抚着胡须,一手搂着吟修的肩膀,含糊不清道:“她将我囚禁在此近万年,如今虽得自由身,却身无聊赖,困穷乏粮”。
450.
吟修不再相问,只道:“她如此待你,你为何不走?”
“从前是不愿走,如今是走不了了……”
说完,他便倒了下去,醉得不省人事。
吟修守了他一夜,他才缓缓睁眼,慌张起身一边整理衣襟,一边问道:“我昨日可曾说过什么话?”
吟修摇了摇头,一脸不明的看着他,他全身就往门外走去,丝毫不曾顾及愣住的吟修。
没多久,他怀里揣着一件皮毛迈进门来,一脸笑意的塞到吟修手中。
“这是……”
他笑道:“这是白狐皮,御寒最好,你且拿去用着,别伤了身子!”
“御寒?”
他笑着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里并无昼夜之分,更无四季之更替。这几万年此处皆是因我才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