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荆芥
待得叶筠赶到时,远远便闻得菊花酒特有的醇香,奴才们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那五坛仅剩的菊花酒已经被妥善的放到旁边去了。
见她来,都是战战兢兢的跪下。
人群之中,叶筠一眼就分辨出了拉车的那个太监。
无他,这个人被猫爪子挠的脸上、脖子上都是血痕,十分的触目惊心。
不过此人也顾不得处理伤口,这会子手里还抓着扫帚,正和大家一起收拾残局。
叶筠眸色沉沉,心里是压抑的,但也看不过去。
“空青,你去取些伤药来,给他把这脸涂一涂。”
“是。”空青应声,忙就去了。
地上跪着的太监意外了一下,随即就磕头。
“多谢贵妃娘娘,多谢贵妃娘娘,娘娘心底纯善,可奴才愧疚,没拉好车,打翻了酒,奴才罪该万死啊!”
叶筠摆手,“此刻愧疚也无用,你且告诉本宫,到底怎么一回事。”
“回娘娘,那时奴才正拉车走着,忽的从宫墙上落下两只花狸猫来,正正好就砸在奴才身上,野猫发狂,一通乱抓,奴才受痛躲避,这就...就弄歪了车,打翻了酒坛。”太监哭丧着脸。
“你们拉车一行几人?”叶筠继续问道。
太监忙回答,“一行四人,奴才拉车,左右有人护着,还有一人在后头帮着推。”
“四人,这野猫偏就只抓了你这拉车的,倒是蹊跷,莫非这野猫还能辨人不成。”叶筠冷笑一声。
在场人一听,谁还不知这估么是其中有鬼了。
那拉车的太监更是连连求饶,喊着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瞧他这惨状,也是不可能说假话了。
叶筠垂眸深思,这能刺激野猫发狂的,无非就是药物、气味。
于是招手让那太监上前来,叫南栀和绘月细细查看他身上的东西。
不消片刻,绘月便发现了异常。
“娘娘,他这衣服上似乎有股淡淡的青草气,奴婢没闻过,不知是什么草。”
“去请沈太医。”叶筠立即道。
并走上前去查看,凑近闻闻,的确是有股气味。
的亏是没有一上来就暴躁的把人给处置了,否则还怎么发现这一茬。
这时,那太监忽然道,“贵妃娘娘,奴才想起来了,奴才今日早晨来当差时,路经钟粹宫,撞上那里扫洒的太监,被泼湿了衣裳,他便赔了奴才这身衣裳,这个衣裳不是奴才的!”
钟粹宫,这个结果又是意料之中。
果然是静贤妃的手笔。
可是仅凭一件衣裳,一个扫洒太监,根本定不了罪。
静贤妃定会一推三五六,伤不到她什么。
不过即便如此,这一回叶筠也要在宁琛面前将此事给戳破了。
哪怕只是叫宁琛有所怀疑,也不能再让静贤妃继续在宁琛眼中顶着羊皮,装纯良。
很快,沈平之就赶到了。
细细一闻,便查出这香味乃是荆芥,也就是后世被称作猫薄荷的草。
提取汁水,喷洒于衣物上,自然是诱猫发狂。
叶筠心中了然,便让沈平之给那太监处理了一下脸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带人去了九宸宫。
听闻御酿菊花酒都打碎了,宁琛的面色也不好,但还稳得住。
“奴才们做事不当心,这也不能怪你,御酿的菊花酒没有了,也还有别的菊花酒,从外头买好的来就是了,你切莫动气伤身。”
见宁琛还安慰自己,叶筠心里也是微微触动。
不过此时不是感动的时候,略调整心绪就把猫的事情给说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恰好这拉车太监的衣裳被钟粹宫的扫洒奴才打湿,又被赠了一套沾染了荆芥汁液的衣裳,而后便招致野猫攻击,打翻了一车的酒。”
“你怀疑有人故意为之。”宁琛蹙眉。
叶筠神色坦然,“说不上怀疑,只是臣妾觉得也太巧合了些,若不查清楚,这传出去,生出口舌是非,坏了静贤妃的清誉,也于后宫安宁不利。”
“是啊,原先娘娘难产,涉及秦氏,秦氏本又是钟粹宫里的人,得静贤妃娘娘调教,为此,奴婢也听到过些许闲话呢。”南栀在一旁适时提起旧事。
原本这种种的巧合,宁琛心里就有些怀疑了,在说起叶筠当时的难产,一时更重视起来。
伸手将人牵到身旁,叫她先坐下,便叫人去请静贤妃来。
不多时,静贤妃便到了,瞧见叶筠也在,心里早知道是什么事,但脸上还是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免了,朕叫你来,是有事想问你。”宁琛摆手。
静贤妃微微敛眸,依旧是温顺恭敬,“不知是什么事,臣妾必定知无不言。”
“贵妃,你说吧。”宁琛转头轻声道。
叶筠颔首,而后便抬眸看向面前的女人。
“重阳大典备下的菊花酒今日全被拉车的太监不慎打翻了,本宫究其缘故,发现那太监身上的衣衫沾染了能诱猫并使猫发狂的荆芥,也巧了,这身衣裳是钟粹宫一位打湿了他衣裳的扫洒太监赔给他的,不知贤妃可知此事。”
垂着眸子的静贤妃听她说完这话,眼神就闪了闪。
在她的预计中,那太监打碎了这么重要的酒,应该是会被叶筠气恼之下立即处置了才是。
没想到叶筠竟如此冷静,耐住了性子,还心思缜密的查到了这个。
不过她既然敢做,也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稍稍整理思绪,便立即惊讶的抬头。
“贵妃娘娘,臣妾绝不知道此事啊,这里面定有内情,臣妾万万不敢损坏御酿之酒,坏了重阳大典的宫宴,不如这就把那扫洒太监找来,臣妾敢与他当面对质!”
听到这里,叶筠便已经能断定静贤妃早就是留好后路了,这一回最多是叫她落下一个约束不力之错,伤不到更多了。
果然,待得那扫洒太监被带来时,他立即就认了。
说是自己喜欢猫,故而寻了荆芥来,淬汁喷洒于衣物上,引猫儿亲近。
不过引的是他自己私下里养着的一只小白猫,而他养猫喜猫又是众人都知道且能做证的。
所以此事只能定论为意外了。
那太监哭天喊地,说不知自己赔出去的一件衣裳会招此大祸,只求饶命。
事已至此,便罚了贤妃半年的月银,那太监则罚去了慎刑司做苦役。
而现在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等待处理。
没了御酿菊花酒,该用什么代替最为合适。
第四百二十二章酿酒
“宫中的酒没了,就从外头买一些回来吧,重阳节不饮菊花酒,倒是真的少了些什么。”宁琛道。
叶筠却摇头,“这御酿的菊花酒和外头的味道不同,好酒之人一定是尝过便能知道,岂非折损皇室颜面,叫臣子们以为宫里连年年都有的菊花酒都不拿出来了,再者,从外头够好酒,也是一大笔花销。”
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一时,宁琛也沉默下来。
这会子墨玉进来,“茶像是凉了,奴婢再去新沏一壶。”
新沏一壶。
这几个字忽的让叶筠眼睛一亮。
转头便道,“皇上,不如咱们自己酿酒如何?”
“明日就是重阳,虽说今天就能做出酒来,可不存放一年也是味道不同啊。”宁琛道。
“不,臣妾说的酿酒,是重阳当天,由诸位亲贵大臣和皇上亲手酿,存放至来年再饮用,如此也是君臣同乐的趣事。”
叶筠微微抬眸,对上宁琛的眼睛,认真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另外还有五坛菊花酒是存下来的,臣妾记得酒窖里还有御酿的桂花酒、松花酒、荷花酒,不如干脆来一个花酒会,添上这另外几种酒,也就够喝了,皇上的赏赐也可由菊花酒换做别的宫廷佳酿,比之菊花酒,也更贵重些。”
这个主意倒是新颖别致的。
素来只有一起喝酒,没有一起酿酒的,想想也是有趣。
宁琛眸中不由得染上几分赞赏之意,“菊花酒的酿造并不复杂,工艺主要在酒曲、用料、储藏上,只需提前备好材料即可。”
“皇上放心,此事就交由臣妾来办吧。”叶筠福身。
宁琛拍了拍她的手,“你不必自责慌乱,不过是酒罢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一切都有朕呢,”
“嗯,有皇上在,臣妾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叶筠勾唇浅笑。
四目相对,一切便再不言之中了。
从九宸宫出来,叶筠就去了酿酒司。
重阳节要酿来年的菊花酒,该预备的材料都已经预备好了,就待明日起蒸。
叶筠在这里待了足足半日,又叫身旁人跑了好几趟内务府和太医院,到了晚膳时候才算是安排好了明日的一切。
为保证不出一点儿差错,更是特意将空青留在这里看着。
菊花酒没了,后宫各处都等着看叶筠的笑话呢。
虽说皇上已经罚了静贤妃,但是照样解决不了没有了酒的现状。
届时若有人议论起来,叫皇上失了颜面,就不信皇上还能这般宠爱贵妃。
次日,重阳宴依例在琼华殿举行。
这一回太后没有来。
她是真的病了,染了风寒,不好出门,今晨宁琛还专门去慈宁宫侍奉过汤药。
不过不来也好,如今宁琛已经即将对英国公收网,届时太后知道了,怕是受不住的。
英国公要说做了多大的恶倒也没有,便就是贪污了太多,又贪心太多,以前是明晃晃的想通过太后来左右宁琛,而现在又想通过女儿来达成目的。
留着这样一个人在,始终祸患。
但此时宴会上,宁琛对着英国公陈家还是十分亲近的样子。
“朕瞧着舅舅气色极好,竟丝毫不见老态,朕可是有福,能得舅舅多帮衬指点几年了。”
“不敢当不敢当,臣为皇上鞠躬尽瘁乃是理所应当的,一切只听皇上圣令。”英国公拱手。
宁琛又笑着道,“舅舅为朕效力朝堂,后宫里谦顺容伺候多年也是尽心竭力,实乃朕之福气,今日重阳佳节,就晋谦顺容为顺媛吧。”
此言一出,大家也都侧目。
如今这谦顺媛的晋封速度也太快了些,还没生孩子就这么高的位份,来日生下皇子可不是更要往上走。
哪怕是明贵妃如此得宠,当年也是有孕后才晋位九嫔的呢。
谦顺媛起身谢恩,面上也略带了些羞态。
原先是心灰意冷的,可这一年多来,宁琛用心演着戏,倒也真的叫她一颗心慢慢回暖。
可这一切从头便是孽缘,最后也无法有善果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此刻叶筠适时配合宁琛的所作所为,做出个有些吃味的面色来。
一副略急着邀功的样子,笑着开了口。
“皇上如今只赏了谦顺媛,待会儿臣妾也是要讨赏的,今年臣妾特意想了个新鲜玩意儿,能叫皇上与诸位大人们君臣同乐呢。”
“哦?不知爱妃又有何奇思妙想,就不要与朕卖关子了。”宁琛挑眉。
叶筠微微勾唇,轻轻对着门外拍手。
随后,两列手中端着红木大托盘的宫女鱼贯而入,规矩的立在了殿中宾客们的身侧。
那托盘上有小炉子,还有用竹篮装着的几样东西,及其他工具。
“贵妃娘娘这是何意呀,莫不是要煮茶?”齐修容扶着肚子问道。
她素来是爱这些雅致的东西,便很感兴趣。
叶筠柔柔一笑,“可不是煮茶呢,是酿菊花酒,本宫已经命人备好了其他材料,诸位只需稍稍动手即可,今年咱们亲自酿,封存起来啊,来年就能喝自己酿造的酒了。”
“娘娘巧思啊,本王素日只是喝酒,倒是从未酿酒,还不知这亲手酿的酒是什么味道呢。”平王头一个眼睛亮。
原本他就是个爱闲云野鹤的,自打姚太贵妃逝世,守孝后,他也才轻松起来。
宁琛顺势便道,“贵妃一贯聪慧,那就叫朕与诸位一起来酿这菊花酒,来年还与诸位共饮!”
语罢便又对着叶筠招手,“贵妃就与朕同酿一壶酒吧,来年朕与贵妃一同品尝。”
叶筠媚眼含笑,略福身,便盈盈迈步过去,坐在了宁琛身侧。
有这个范例在,于是场上也登时有不少人拉着自己的妻子一道酿酒,竟颇有些情蜜酒浓的别样意味了。
酒曲什么的早就是预备好的,此刻都是简单的活儿。
从一筐料子里选出些菊花、当归、生地黄来,小炉煎煮,在这等待的时辰里,便照常的谈笑作乐。
而后将这煎煮的汁液滤出来,混合进早就预备好的蒸熟的糯米,再添上酒曲,装进瓦坛里,封存就行了。
由宁琛带头,各人用红纸写一行小诗,题名,贴于酒坛之上,来年重阳,各自品尝。
第四百二十三章收网
虽然没有喝到菊花酒,但这亲自酿酒的乐趣早就叫众人忘了这一茬。
再配上宫中其他的桂花酒、松花酒、荷花酒等佳酿,也不缺什么。
倒是因为叶筠酿酒此举,叫这重阳宴别添了一番乐趣。
后来还听闻,那一日更有大胆的青年才俊邀请中意的姑娘一道酿酒,还成就了几桩姻缘呢。
想来,明年重阳宴的菊花酒,更要备受众人期待了。
而宁琛和叶筠携手共酿的那一坛酒更是被奴才们仔仔细细的单独保存起来,生怕出了一丝的差错。
毕竟这酒坛里不止是酒,还是皇上与贵妃娘娘的绵绵情意。
琳琅殿。
怡昭媛回来就是一通脾气。
三皇子头回瞧见母亲这样大的火气,砸了好些茶具,也是有些大气不敢出。
“好一个贵妃,如今皇上的一颗心是长在她身上了,本宫瞧着四皇子那张脸就来气,叶氏会生啊,竟把四皇子生的与皇上十分相像,听闻那四公主又是像皇上的,不得是更叫皇上偏爱她们母子三个!”
云秀硬着头皮上去劝。
“昭媛,您消消火,不过是容貌罢了,奴才还听闻先帝时候,是大皇子宁泽最像先帝的,可最后还不是咱们皇上承继了大统,皇上行三,咱们三皇子也是行三,兴许就是更有福气的呢。”
到底是这话劝在怡昭媛的心坎子上,叫她稍稍敛住了恼意。
也不怪她急,眼瞧着来年四皇子就要和三皇子他们一起读书了,孩子们放在一起更能比较出高低来。
如今大皇子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病,课业上落下的就多,也就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人比较。
二皇子也聪明,三皇子格外努力才压得一筹。
怡昭媛时时探听着四皇子,得知师傅常常夸赞,四皇子更是过目不忘,背书极快,将来正经的进了上书房,她很担心四皇子会压过三皇子去。
坐下后便将儿子拉到了身边。
“焓儿,娘知道你读书辛苦,可娘的指望还有你将来的前程就全在这里了,如今你父皇常夸你读书好,你便要更努力,明年四皇子进了上书房,与你有了比较,娘怕你父皇偏心呐。”
年幼的三皇子紧紧蹙着眉头,心里对贵妃和四皇子越发的厌恶起来。
在他的认知里,就是因为贵妃和四皇子,父皇才不常来看母亲,让母亲终日这般恼怒憔悴。
“娘放心,儿子一定好好读书,一定要做太子,不输给四弟,为娘争气!”三皇子捏着拳头道。
怡昭媛拍拍儿子的肩膀,眼里满是期许。
重阳宴后,静贤妃被罚,也老实不少,一时不敢再有小动作。
叶筠将绘月和南栀两个丫头送出宫去成婚,并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将后宫事务理了理。
借着马上要年底,想祈福施恩的由头,将宫里的年岁大的奴才们放出去了一批。
从她的昭纯宫里起,每个宫里都裁掉了些人。
此举便轻松的将昭纯宫内的眼线拔了个干净,又顺势除掉了很多静贤妃管事时,在宫里各处埋下的爪牙。
静贤妃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叶筠的说法和做法都是挑不出错儿的,便只能任由她狠狠剪除了些自己的羽翼。
到了十月里,翊坤宫里出了些事。
齐修容早起时忽然腹痛,竟见红了。
太医去看过,回话说是齐修容这一胎本就怀的不大好,如今是月份大了,母体更承受不住,已经有了早产之像。
此后必须得日日熏艾保胎,再辅以药物,看能否保到足月生产。
叶筠怀疑有人对齐修容的胎动过手脚,特意叫沈平之和张院判一起去瞧了瞧,却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毕竟静贤妃在齐修容身上动的手脚已经过了许久了,根本查不出什么,
便是张太医也与之前诊脉的太医是一个说法。
为防止齐修容的胎出现什么意外,叶筠与宁琛商议后,便下令任何人不得去翊坤宫打搅齐修容,否则一律按宫规处置。
她的所作所为叫后宫许多人都不大理解。
瞧这样子是认认真真想保住齐修容这一胎的,可是为什么呢?
齐修容家世这样好,乃当朝大儒,可称一句文臣之首。
包着齐氏生下皇嗣,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或许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吧。
叶筠的心理还是和这个时代的人有所差别,她是看重每一条生命,且尊重每一个值得尊重的生命的。
齐修容自打入宫,便是一直揣着对宁琛的爱慕之心,从未参与任何宫中争斗,一直保持着本心。
也是宫里为数不多的真诚了。
因为齐修容动了胎气的缘故,本来宁琛是打算给叶筠好好过个生辰的,这一下叶筠就主动提出还是算了。
皇帝的一位皇嗣还生死未卜呢,她就大张旗鼓的过生辰,岂不是招骂。
倘若最后齐修容平安生产也就罢了,要是没有,不知朝中那些人又要生出多少事来。
叶筠的生辰不过了,宁琛便私下里送来好些东西,以示补偿。
本来宫中的戏台子都已经布置好了,预备请人来好好唱一回的,如今因为别的事情办不成了,他也有些愧疚。
不过叶筠也不在乎这些虚的,还回赠了宁琛一副亲手画的双雁图。
大雁是情深义重的鸟,民间嫁娶更要准备聘雁。
这样的意思,宁琛自然心领神会,也是立即命人挂在了寝殿里。
不过他最近没有时间来后宫了,宫外,英国公府,终于要收网了。
次日朝堂,陈显绎一本奏折就参了上来,竟然是状告自己的父亲英国公贪污受贿,存有不臣之心的折子。
并当场将英国公受贿的那本账簿给拿了出来。
就是梁程思所说的,那个卖字画的铺子里的账本,可记录的却并非正经字画的收益,而是英国公受贿的记录。
人证物证俱在,英国公没想到是自己的亲儿子检举了自己,当场怒火攻心,吐血昏死在了朝堂上。
宁琛早有准备,立即传令下去,根据这账簿上的内容,将那些行贿的官员全都捉拿下狱。
视其轻重,该处死的处死,该贬官的贬官,一时间,朝堂风向大变。
第四百二十四章七皇子
以英国公为首的世家一派遭到重创,靠着真才实学为官的那一批人迅速的填补了空缺位置。
至此,宁琛才算掌握了整个朝局。
而此事自然是暂时瞒着太后的,也怕说急了,太后的身子受不住。
英国公府被查抄,搜出来的财宝不计其数,宁琛看过又是恼怒许久。
最后念及到底有几分血脉之情,只处死了陈家除了陈显绎以外的所有男丁,女眷们皆贬为庶人,流放至北方。
陈显绎虽大义灭亲有功,但宁琛不可能留着他继续在京都了。
将其派到地方上去做官,准许他带走了自己的母亲苏姨娘。
而梁程思也适时的提出了与陈素芷和离。
到这个时候,陈显绎也明白,自己是皇上联合梁程思局中的一颗棋子,不过他更明白,如果不接住皇上的意思,自己只会和英国公府其他人一样全都丢掉性命。
妹妹陈素芷在荣庆伯府的所作所为他也是清楚的,眼下梁家还算留他们体面,只说和离,若不答应,怕就是闹到皇上面上去休妻了。
故而也只能答应,将妹妹一道带走。
这圣旨赐的婚,也还是得了宁琛首肯才和离的。
而宁琛也查到有一不错的女子一直和梁程思情投意合,便遂了梁程思的心愿,又给了他一回赐婚的荣耀。
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短短三日罢了。
第四日,后宫中还是知道了此事。
谦顺媛没有被娘家牵累,但却知道了自己一直吃着的,母家送来的助孕药,早就被皇上换成了避子的东西。
吃了这么久,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有孕了。
要说怨恨也算不上,只是悲叹,叹自己这一生也只能沦落为权力倾轧的棋子,还什么也不知,从头到尾蒙在鼓里。
而太后则是急火攻心,在慈宁宫晕了过去。
可英国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是没有哪一件冤了他。
纵然太后有心做什么,但是事实证据就在眼前,也什么都做不了。
到这里,太后也才真的认清现实,陈家,已经没有未来了。
想起当初宁琛刚登基的时候,自己的种种所作所为,太后才幡然醒悟,或许那时候她有现在的清醒,也不会纵得胞兄害了整个家族,更不会与宁琛的母子情谊淡漠至此。
看着宫里四方的墙院,太后忽然发现自己这一生都糊涂。
年轻时想着争宠,也没怎么得宠,若无先太后庇佑,根本生不下宁琛,后来只顾争宠,从小就忽略了孩子,与宁琛一开始就不亲近,再到宁琛登基,她处处只想着陈家,与宁琛闹的更僵硬。
如今权势没有,亲情更没有,竟到了成了孤家寡人。
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侄女,又愧疚起让侄女入宫,将一辈子都搭了进来。
“你去和皇上说,哀家想去延庆寺行宫住着静养,让谦顺媛随行伺候。”太后对着身旁人吩咐。
玳瑁抬眸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去吧,皇上会答应的,宫里人多不清净,哀家出宫养病才更舒服。”太后摆手。
玳瑁这才起身去了。
至于为何要带走谦顺媛。
太后此时也明白,宁琛这一年多来对谦顺媛的宠爱不过是做戏。
现在谦顺媛没了恩宠更是罪臣之女,在后宫的日子怕是举步维艰,不如叫她带出去,跟在太后身边,依旧是可以衣食无忧的过完此生。
宁琛果然是答应了太后的请求。
他也明白,太后是终于想清楚了,想离开这个是非纷扰的地方,那他也不阻止。
即便是出宫了,还是会好好的奉养着太后。
要说母子之情,剩的也的确不多,但也并非没有。
太后临行之前,宁琛去了一趟慈宁宫,母子两人多年来头一回好好的用了一顿午膳。
临行之日,德太妃也来送行。
看着德太妃一身禅意,太后眼神中竟有几分羡慕。
“到头来,竟是少言寡语的你,活得最安稳快意。”
“娘娘出宫了,也是别有一番天地的。”德太妃淡淡道。
太后没再说话,折身上了马车。
希望真的会如此吧。
想想德太妃,宁琛登基后,便从不掺和任何后宫之事,膝下两个女儿如今都过的极好,常带着外孙进宫探望。
这样的天伦之乐她是享受不到了,早就逝世的姚太贵妃也是享受不到了。
送走了太后,宁琛将自己关在九宸宫里不见人了。
叶筠也没去劝。
这种心结得自己想开了才行,旁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直到十月底,翊坤宫传来消息,说齐修容发动了。
还不足九个月,算是早产了。
这种时候宁琛自然是不能不来的。
到翊坤宫门口时,叶筠已经在了。
宁琛想说什么,叶筠就先开了口,“皇上纵然有心结,也念及着臣妾等和皇嗣们,皇上是为人子,可也一样为人夫君,为人父亲,臣妾深知皇上明白,所以不去打搅皇上静思。”
看着眼前女子消瘦了不少,便猜到这段时间她也是牵挂的,而那双透彻纯净的眸中更带着信任和期待,宁琛心里最后一丝重负也散了。
像往日一样轻轻牵住叶筠的手捏了捏,“朕知道,卿卿尽可放心了。”
叶筠不语,只是轻轻回握,面上更显柔意。
“皇上快进去吧,齐修容已经开始生产了,咱们在外间候着便是。”
宁琛点头,两人一道进了翊坤宫院内。
不多时,后宫众嫔妃也都到了。
但是里面正在生产的齐修容情况却不大乐观。
齐修容肚里的孩子万全没有力气自己往外,全都靠着齐修容来努力,这就让大人很吃力了。
而齐修容又是头胎,本就艰难些,所以一时间惨痛异常。
从上午辰时发作,足足生了快两个时辰都没有生下来,齐修容数度昏厥,靠着含人参片补充气力。
终于再三个时辰后,诞下了南启的七皇子。
但是七皇子生下来就瘦的猫儿一般,哭声更是低微的听不见。
那泛着青紫的皮肤,不知是在肚子里闷久了缺氧所致还是什么其他缘故。
总之太医看过之后都是摇头,说这个孩子怕是养不活的。
大皇子当年也是早产体虚,可也比七皇子要强一些。
宁琛下令,晋齐修容为修仪,好好养着她们母子,至于七皇子养不活的话,不许传到齐修容的耳朵里去。
第四百二十五章摔伤
作为父亲,听到太医说自己的孩子养不活,宁琛心里也不会舒服。
但是齐修仪孕中就身子不好,又是熏艾保胎才保了这么久,宁琛心里也早有预料。
“皇上心里不要太担忧,太医院的人都会尽心的。”叶筠低声安慰。
看到孩子生下来是那样的,叶筠这个已经做了母亲的人,心里也是怜惜。
宁琛微微点头,“朕知道,一切都看天意了,瞧你这些时候瘦了不少,你本也是产后伤身了,一定要顾着自己的身子,进了十一月就冷起来了,地龙就烧着吧,朕知道你是畏寒的。”
“皇上放心,奴才们伺候着,都是细致的。”叶筠道,“臣妾瞧皇上眼下有乌青,像是近些时候没睡好吧,今儿午膳也还没用,不如吃一些简单的,躺下歇一歇。”
“好,朕都听你的,你也陪朕一道歇息吧。”宁琛牵起叶筠的手,一起回了昭纯宫。
然而没想到,就是这睡觉的一会儿工夫,竟就出了事。
跟在四皇子身边的小太监惨白着脸跑回来,还没进院子就大喊。
“不好了,娘娘,不好了,四皇子从御花园的高台上摔下来,磕着脑袋昏过去了!”
绘月和南栀成婚歇息一个月,如今是绿芝几个在近身伺候,一时也变了脸色。
忙就去敲门,又叫人去把耳房里歇着的元九叫出来。
听到嘈杂声,宁琛先醒的,叶筠也才跟着醒。
一听闻四皇子从御花园高台摔下来,顿时只觉得脑袋里翁的一声就炸了。
从榻上爬起来,顾不得穿中衣,裹上袄裙,胡乱套上棉靴就往外去,披散着头发,像是疯了一样。
宁琛反应过来也赶紧下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跟着贵妃!”
叶筠从未跑得这样快,提着裙摆,一路飞奔,什么宫嫔礼仪全都抛在了脑后。
众奴才们跟着,都险些追不上他。
等到现场时,就见四皇子躺在白术怀里,小脸发白,紧闭着双眸。
幸好沈太医已经先一步赶到了,在四皇子后脑勺伤处涂了药,已经裹上了纱布。
叶筠狂奔而来,大口吸着凉气,只觉得喉咙和肺管都是刺痛的,走近时,更是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娘娘!”
奴才们惊呼一声就要去扶,可叶筠一颗心都在孩子身上,抖着手将四皇子从白术手里接过来,顿时眼里就止不住的掉。
“景儿,景儿你醒醒,你看看娘啊,景儿你不要吓娘好不好?”
待得宁琛追来之时,见到的便是叶筠这样失魂的模样。
没来得及束起的青丝凌乱一团,鞋子也是办挂在脚上的,还并未穿袜子,袄裙里便是薄薄的寝衣,此刻已然在冷风中吹得肌肤通红。
而她怀中的孩子更是没了往日生气,一动不动的躺着,头上的绷带被鲜血染红了一块儿,分外刺眼。
宁琛从绿芝手里拿过厚披风蹲下身去披在叶筠肩头,想将四皇子接过来。
可叶筠此刻精神紧绷,下意识的手臂收紧,俯身将孩子护严,躲开了。
“卿卿,是朕啊,乖,把景儿给朕,让奴才们抱回去歇着,好不好?”宁琛十分有耐心的温声劝道。
此刻叶筠的心神才稍稍松缓了几分,将孩子带给他。
宁琛接过四皇子,也是满目担忧,吩咐白术先将孩子抱回去。
此刻沈平之才有空说话。
“皇上、娘娘,请放心,四皇子的血已经止住了,还好摔下来时,有东西垫了一下,台子也不算太高,只是恰好磕碰到台下布景的花盆了,这才受伤晕倒,等醒来就无碍了。”
叶筠被宁琛半搂着,因为方才的狂奔,腿还有些发软,但已经是冷静下来了。
便问起在场的奴才,四皇子为何摔下来。
四皇子的乳母还留着一个在现场,就上前来回话,“是,是三皇子推的...”
此刻,众人转身,才见三皇子、二皇子两人都站在高台下的角落里,都是不知所措。
尤其是三皇子,已然是面色大变,想来也是知道自己闯祸了。
宁琛眸色一冷,继续问,“三皇子为何要推四皇子。”
“回皇上的话,是因为四皇子说来年进上书房读书,一定会比四皇子读书更好,得皇上更多夸赞,三皇子听了这话,一时不知怎的,忽然就推了四皇子。”乳母声音发抖。
本来今儿是四皇子和二皇子一道来的,后来遇上三皇子,二皇子就一起叫来了。
御花园的高台正是搭来叶筠生辰那一日唱戏用的,后来没用上,也一直没顾得及拆。
今儿几位皇子来玩儿,出于好奇,就登上去了。
戏台子前头没有栏杆,当然也不高,也就是一米二的样子,要不是摔下来刚好磕着花盆,也不至于晕过去。
这还好是有奴才眼疾手快,及时趴到地上接了一下,不然背也要摔坏。
可不管怎样,因为四皇子这么一句话,三皇子就将他推下高台,实在是叫人恼怒。
恰好这时,怡昭媛和静贤妃也一前一后赶到了。
未等两人说话,叶筠忽然从宁琛怀里出来,大步过去,反手便是一耳光落在了怡昭媛脸上。
“贵妃娘娘您为何打臣妾,啊——”
不等她说完,叶筠又是一巴掌落在她另外一边脸上。
这两巴掌都是使了全身力气的,尤其是第二巴掌,打的怡昭媛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两边脸颊都赫然留下了鲜红的掌印。
“你若是不会教儿子,本宫就好好教教你!”叶筠咬牙,一字一句都饱含了怒火。
因为来时便知道三皇子闯了祸,此刻怡昭媛半句话都不敢辩驳,慌忙跪下。
“焓儿年幼,一定不是有意的,还请贵妃娘娘恕罪,请皇上恕罪啊!”
“恕罪?眼下昏迷不醒的不是你的儿子所以你要本宫恕罪,本宫凭什么恕你的罪!”
叶筠怒火中烧,抬脚便踹在怡昭媛的肩头,一下将人踹翻在地。
饶是静贤妃也被她这模样吓着了,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宁琛赶紧过来,将人抱住了,“眼下不是打骂他的时候,景儿已经送回昭纯宫,你衣着单薄,仔细着凉,你且先回去看孩子,余下的事情,朕来处理,好不好?你信朕。”
对上宁琛的眼睛,叶筠鼻子就发酸,委屈又担心孩子。
忍着泪点了点头,由绿芝搀扶着上了轿撵,先回昭纯宫去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教子不严
“皇上……”
见叶筠走了,怡昭媛抖着嗓子唤了一声。
此时她十分的狼狈不堪。
两边脸上都是红肿的手印,发髻也散乱了,肩膀上还有脚印,背后是摔倒沾上的泥土。
宁琛看他一眼,眸中一片冷意。
转而看向另一边,对着不远处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招手。
“淳儿,焓儿,过来。”
两个孩子都是战战兢兢的,尤其是三皇子。
方才看见母亲被别人打成那样,他害怕极了。
“说吧,为何要把弟弟推下去。”宁琛严肃的看着三皇子。
怡昭媛跪着往前几步,想开口,却被宁琛的眼神逼退了。
三皇子见状,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儿子没成想把四弟推下去,儿子只是一时...失手,是失手,父皇,儿子真的不是故意的...”
“狡辩!”宁琛一下就恼了,“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孝悌礼仪,手足之道,你可还记得半分?即便不谈这些,你做错了事情还不敢承担,这是堆得吗?”
从未见过父皇生这么大的气,三皇子也不过七岁孩童,登时就吓得哭起来。
一旁的二皇子也是小脸僵硬,求救的看了静贤妃一眼。
后者给他一个安抚鼓励的眼神,二皇子也渐渐想起些素日学的东西来,便大着胆子开口。
“父皇息怒,此事也是儿子不好,身为兄长,没有带好弟弟们,更没有保护好四弟,还请父皇责罚,三弟还小,请父皇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宁琛看了二皇子一眼,再对上三皇子和怡昭媛时,眼神更冷几分。
“是还小,你三弟也就比你小半岁,怡昭媛,这就是你给朕教出来的孩子?”
“弟弟说要比你更优秀,那是视你为榜样,觉得你好,身为兄长更该是以身作则,带着滴滴们好好读书,可你呢,因为弟弟说这话便要出手中伤,你回如意馆去好好想想吧,这段时间除了去上书房读书,哪里都不准去。”宁琛冷声道。、
他还是压着脾气的,只是训斥,没有动手。
转而又对上怡昭媛,“至于你,这三个月禁足,罚月利半年,禁足期间就日日抄写佛教,给四皇子祈福。”
“是,臣妾遵命。”怡昭媛再不敢多言,立即俯首。
心里惦念着四皇子,宁琛处理完怡昭媛母子就离开了,静贤妃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上。
二皇子跟在她身后一起往钟粹宫去,一路上垂着头,欲言又止。
奈何静贤妃的心思此刻并不在他身上,所以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二皇子就彻底憋在了心里没敢说。
宁琛赶回昭纯宫,叶筠已经换了身衣裳,穿戴整齐的守在塌边了。
听到脚步声进来也没回头,也没起身行礼。
“孩子怎么样了?”宁琛低声问。
叶筠这才收回目光,转头看他,“太医都说没有大碍了,但是摔着后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外伤也不是叶筠担心的点,她怕的是内伤,怕孩子摔出脑症荡,那问题就大了。
想到这里,叶筠只恨刚才没有多踹怡昭媛两脚。
倘若四皇子有事,她是要怡昭媛母子百倍偿还的。
此刻叶筠也不想问宁琛如何处置了怡昭媛和三皇子,她清楚不会罚的太重的,毕竟三皇子还小。
但是若不让怡昭媛她们掉一层皮,叶筠绝不甘心,所以此刻她还安排了别的。
绿芝估着时间对白术使了个眼色。
白术会意,忽然就跪了下来,“皇上,贵妃娘娘,奴才有一句话,本是不敢说的,可如今瞧着四皇子这样,奴才也忍不得了。”
宁琛蹙眉,“什么事,你说吧。”
“回皇上,四皇子摔下去前,的确说了要好好读书,比三皇子更厉害的话,可在三皇子动手前,二皇子说,皇子里读书最好的人是可以做...做太子的,四皇子要是比三皇子读书好...。”白术欲言又止。
话到此处,叶筠的面色就适时变的惶恐,赶紧跪到地上。
“皇上,景儿年幼,他怎么会知道何为太子,他只是性子随了臣妾,一贯的好胜,素日里就常与臣妾说三皇子读书好,总得师傅夸赞,他日后要更用功之类的话,皇上,景儿绝无对太子之位的觊觎之心。”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宁琛毫不犹豫的就将人拉起来,眸色暗沉,“景儿是个赤诚的孩子,朕最知道,他才不满六岁,怎么懂这些。”
但二皇子和三皇子正经读书已经两年了,已经在接触这些东西了。
可若是无人引导,小小的孩子们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戾气。
三皇子也就罢了,怡昭媛有野心,宁琛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没过火就没管,但今日说出此话的是二皇子,这就叫他有些意外了。
想起重阳节菊花酒的事,本就对静贤妃的态度发生了些微妙变化了,在结合今日之事,一时间只觉得静贤妃约么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温和不争的样子。
至于叶筠生产造人暗算的事情,宁琛心里也开始隐约有了些苗头。
看看榻上昏迷着的孩子,想起叶筠方才疯了似的模样,宁琛定了定心神,对着元九开口。
“传朕旨意,静贤妃、怡昭媛二人教子不严,静贤妃这段时间就好好把心放在二皇子身上,不必插手任何宫务了,怡昭媛,降为昭容,以示警醒。”
“是,奴才这就去办。”元九拱手,折身出去了。
对于这个旨意,叶筠没有表达任何意见,此时她的心思还是主要在四皇子身上。
宁琛就更难受了。
刚出生的七皇子体弱至极,估计是养不活了,健康的四皇子此刻也昏迷不醒,这叫他两边都备受煎熬。
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
口谕传下去,怡昭媛气疯了,可闯祸的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是只能憋着。
眼瞧着一道入宫的叶筠已经是贵妃,而她好不容易爬上来又被贬,只暗骂上天不公。
而静贤妃则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明二皇子今日言行得当,并未出错,怎么会连她也被训斥教子不严呢。
疑惑之下,将二皇子身边的人叫来问了问。
得知二皇子当时说过那样的话,也是一时差点气的仰过去。
但事已至此,皇上心里定然已经对她有想法了,只能再慢慢筹谋,从别处找补。
第四百二十七章到时候了
叶筠衣不解带的守在榻边,晚膳也不肯用。
最后是绿梅叫人把膳食摆到四皇子房里来,她才吃了一些。
晚间,叶筠也不愿离开,还是宁琛劝她。
“朕知道你心疼景儿,可六皇子和四公主也还靠着你呢,你可万万不能熬垮了身子,如今你是三个孩子的娘。”
想到两个小的,叶筠才心软下来。
由宁琛陪着,去隔壁看了看小儿子和女儿。
两个小的都睡得香甜。
叶筠挨个亲了亲额头才回去歇息了。
躺在榻上,叶筠和宁琛虽然都闭着眼,但却都没睡,两人心里都在想事情。
叶筠是惦记孩子,宁琛则想到的更多。
太子之争隐隐约约已经开始了,然而他还没有准备好。
想想当年做皇子时候的自己,那时大哥宁泽是嫡长子,又文武双全,哪怕父皇迟迟未立太子,众兄弟也觉得是非他莫属了。
所以宁琛从一开始就没想争夺。
倒是二皇子因为生母姚太贵妃的缘故,年幼时还闹过几回,后来大了,自己心里有了主意,也没挣了。
至于四皇子宁瑞,如今的康王,身子弱还没有生母庇护,根本想都不敢想。
而尽管如此,兄弟们都安分,可因为父皇迟迟未表态,立下太子,还是发生了大皇子宁泽弑君杀父的惨剧。
诚然,若不是当年宁泽失败,宁琛也不可能坐上帝位,但如今既然坐上了,也不得不承担起来。
宁琛不是先帝,有心思看儿子们争斗夺权,他是想尽力叫孩子们和谐的。
所以他想到,如果早些立下太子,趁孩子们还小就分清君臣之道,也许将来就会好很多了吧。
先帝子嗣不丰,只有四子两女,但他已经有七子四女,日后倒也不必再接着选秀了。
如今后宫里,他几乎只来昭纯宫,偶尔因为前朝的事才去一回别处,所以选那么些女子进来也是白白耽误了人家的光阴。
宁琛虽自己身在宫中,但从来没觉得宫里是什么好地方。
进来了,一辈子就全搭进来了。
这么想着,睡的就很浅。
四更天,门外传来轻轻叩门的声音。
元九压着嗓子,声音里带着喜悦。
“皇上,娘娘,四皇子醒了!”
叶筠熬了前半夜,这会子刚睡着,宁琛倒是听见了。
忙轻轻捂住身旁人的耳朵,低声对外头道,“别喊了,贵妃刚睡着,朕马上来,先去请太医。”
外头元九应声,立即去安排。
宁琛随意套上外衣就往偏殿去了。
来时四皇子靠着迎枕坐在榻上,手里是奴才们刚端来的温牛乳。
“景儿,可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疼吗?”宁琛快步过去,在榻边坐下。
四皇子轻轻摇头,小脸还是有些泛白。
纵然台子不高,但是后脑勺磕在了花盆上,还是比较严重的。
“爹,娘呢?”四皇子小声道。
他大些后就很少喊爹,这一声叫的宁琛越发心疼。
伸手摸了摸四皇子的脸,“你娘守了你许久,实在太累了,这会儿刚睡着,明儿一早就来看你了。”
“娘辛苦了,儿子没事,让娘多睡一会儿吧。”四皇子十分懂事。
宁琛点头,恰好这时太医到了,便让开位置叫太医上前看。
看过之后也说没有大碍,只是叮嘱这段时间不可剧烈运动,要静养。
身上别处的外伤倒是不打紧的。
太医这么说了,宁琛就干脆传了话下去,四皇子这半个月就不必去读书了。
孩子精力不济,说了一会儿话就叫他躺下了,宁琛给掖好被角才走。
从偏殿出来,今晚月光很好。
皎白一片洒在院儿里,满目的静谧。
只是这样的静谧下藏着不知多少暗流涌动,叫人想起就心里发寒。
“皇子们大了,到时候了啊。”宁琛轻叹一口气。
元九知道意思,但只做没听懂。
“皇上,夜深露重,您快进去歇着吧,过会儿要上朝了。”
“嗯,一早你亲自去看看七皇子,四皇子这边也一并留意着。”宁琛淡淡吩咐完,折身进了内室。
榻上人儿虽已经睡着了,但是眉头依旧紧紧蹙着,显然睡的并不安稳。
将人拥进怀里,宁琛心里也是复杂纷扰。
次日,叶筠刚醒就猛地坐起身来。
身边人已经不在了,略回了回神就掀开被子下榻。
进来伺候的竟是绘月和南栀。
“你们两个怎么回来了?”叶筠意外道。
绘月一边从架子上取了外衣来给她披上,一边担忧道。
“奴婢和南栀听说四皇子摔伤了,也是坐不住,一早就进宫来了,娘娘别怪奴婢们不听话,实在担心的紧,横竖也差三两天就歇息够了,早一日晚一日的,娘娘可不要与奴婢们算的那么清楚了。”
“也好,有你们在,我也更安心些,这几日事多,绿芝几个也忙不过来了。”叶筠微微点头。
末了就往外走,显然是要去看四皇子。
绿荷守在门口,见她急急的出来就把四皇子昨儿晚上已经醒了的消息说了。
叶筠就蹙眉,“怎么昨儿没叫我?”
“回娘娘,是皇上不许的,皇上体恤娘娘辛苦,刚睡着了舍不得扰娘娘歇息,就只自己一个人起来看了看,早上走的时候又去看过一回,三位小主子都瞧了瞧的。”
绿荷微微福身,认真道。
听了这话,叶筠也是心头微暖,点了点头就往偏殿去了。
四皇子还睡着,不过脸色已经稍有恢复了。
叫了白术过来,细细问过昨晚上的事,叶筠才放心不少。
“叫膳房这两日多做补养的汤来,这段时间得好好养着了。”
“是,太医也嘱咐过了,奴才已经与膳房那边说了。”白术拱手,末了又跪下,“此次是奴才没有照顾好四皇子,有负娘娘重托,还请娘娘责罚。”
叶筠看他一眼,神色严肃几分。
“此次事发突然,也怪不得你,但是你明事理,旁人不一定明白,若本宫不罚,旁人只当是本宫好脾气了,日后少不得懈怠,就罚四皇子身边那日跟去的人每人一个月的月钱,外加十个板子。”
白术立即俯首,“娘娘仁善,奴才日后定加倍小心,拿着这条命也要护四皇子周全!”
“好了,去吧。”叶筠摆手。
这时候,榻上的四皇子悠悠转醒,开口叫了一声娘。
第四百二十八章形势
“景儿,你醒了,娘在这里呢。”叶筠立即转身看向榻上。
到底还小,看见了母亲就更委屈了。
四皇子嘴巴一瘪,颇有些要哭的架势。
叶筠当他是哪里不舒服,忙凑近将孩子抱进怀里,“怎么了,是不是头还疼?”
语罢又亲亲额头。
四皇子就有些害羞了,微微摇头。
“不疼了。”
“那就好,饿不饿?叫南栀姑姑去给你熬粥喝好不好?”叶筠温柔道。
四皇子点头,就靠在叶筠怀里不动。
南栀笑了笑,“那奴婢去煮一碗鸡丝粥,四皇子素日就爱吃的。”
“还要鸡蛋。”四皇子补充。
“好好好,奴婢一并煮了来。”南栀福身,就出去了。
叶筠听到孩子肯吃东西还是高兴的。
一边就哄着他穿衣服起来。
虽摔着了,但也不好天天在床上躺着。
这时候门口一大只白绒绒跑进来,嘴里哼唧哼唧的,正是年糕。
昨儿四皇子昏迷着,奴才们怕它吵着四皇子休息,就没放进来,今儿可算是来见着人了。
年糕也聪明,看出四皇子不舒服,今儿就很乖巧的蹭了蹭腿,没有扑人。
“年糕我没事啦,你不要担心。”四皇子伸手摸摸年糕的头。
狗子也汪汪的叫了两声。
四皇子吃完粥,就和叶筠一起在屋里画画玩儿。
皇室的孩子打小就是教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别看四皇子还不满六岁,也能画些简单了的。
比如今儿母子两个就在画螃蟹玩儿。
这时候,空青从外头进来,低声道,“娘娘,静贤妃叫人送来了一些补品,就在外头候着。”
叶筠手中的笔微顿,眸色便冷了下来。
“不收,叫她都拿回去吧,皇上口谕让她把心思都是用到教导二皇子身上去,本宫这里就不必她操心了。”
“是。”空青颔首,便出去将人给打发了。
来送东西的人是檀香。
见叶筠根本不收,更说了那样的话,也是尴尬又恼恨。
不过昭纯宫的地界儿上可不是她敢随意发脾气的地方,只得灰溜溜的拎着东西走了。
回了钟粹宫,把事情给禀告了,静贤妃倒是不意外。
她早就料到叶筠不会收,但是她这一趟却是不得不去的。
毕竟她没禁足,不存在出不去,面子功夫就得做好。
长春宫。
荣淑妃给四皇子准备的东西还没送出去呢,就听说静贤妃送去的东西被拒收了,一时就拿不定主意。
她和叶筠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万一叶筠也不收,岂不是送上门去给人家羞辱。
正当她犹豫着,大公主从外头进来了,乖巧的福了福身子。
“女儿给母妃请安,天气冷了,女儿给母妃做了一对护膝,母妃瞧瞧合不合适。”
说着就叫身后宫女奉上一个托盘。
淑妃没心思看这个,只将女儿牵着在身边坐下,“你的女红是最好的,母妃都喜欢,只是你日常也多出去走动些,不要老是闷在屋里。”
“嗯,女儿知道了,下午就预备带三妹妹去御花园里逛逛呢。”大公主笑着道。
淑妃点头,“好,你们两个都多穿些,外头冷。”
虽说三公主是姚湘生的,可养在淑妃膝下这么久,也是有感情了。
有一说一,淑妃对孩子还是不错的,也从未对谁的子嗣下手。
这或许也是她虽不大聪明,也能多年稳居妃位的原因吧。
大公主应声后,便瞧见了桌上一堆补品,一下就猜了出来。
“这是母妃预备给四弟的吧,怎么还没送去?”
淑妃这才叹了口气,“今早静贤妃送了东西去,明贵妃没收,母妃与她一贯不很融洽,也是担心她不收,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母妃错了,您送去的东西,贵妃娘娘不会不收的。”
大公主认真道。
“此次四弟出事,二弟也在场,虽说人是三弟推下去的,可若与二弟全然无关,父皇也不会一并罚了静贤妃,所以贵妃不收,想来是有气,可母妃您并未参与此事,就不必担心这个,再者,连静贤妃都送了,您要是不送,岂不是落人口舌。”
经女儿这么一解释,淑妃心里才有了底,立刻叫人把东西给送去了。
大公主想了想,还是与母亲又多说了些话。
“母妃,如今后宫里头是明贵妃为首,她膝下两子一女,又盛宠不衰,将来的太子之位,她比旁人都多一分指望,母妃纵然不愿低头,也该看清些形势,良禽择木而栖啊。”
荣淑妃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种话,一时也是意外。
忽然意识到,十一岁的女儿已经明白很多道理了,甚至...比她看得还透彻些。
良久,淑妃才缓缓点头,“母妃都知道,你放心吧。”
“嗯,母妃还有账本要看,女儿就先告退了。”大公主起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你们瞧,佳毓如今都开始替本宫操心了。”淑妃无奈笑道。
流萤叹气,“娘娘,公主也大了,如今是能靠着皇上寻好夫家,可来日在夫家有没有人撑腰,那要看将来陛下的心思了,早日选好路子,也是为公主将来打算,您瞧蕙妃,她的二公主和四皇子亲热的像一个娘生的,来日若四皇子成事,她会过的差吗?”
这番话一说,淑妃心里最后一道坎也被磨平。
终于是点了头,定了心,日后要尝试着和叶筠交好了。
而让人没想到的是,淑妃后头还真的就帮着叶筠将静贤妃坑了一把。
当然,这是后话且不提,眼下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翊坤宫传来消息,说七皇子似乎是不行了。
可怜的七皇子,昨儿才生的,今儿眼瞧着就虚弱了下去。
太医守在床榻边就没敢离开过半步,饶是如此,也有些撑不住了。
众嫔妃和皇上赶到时,齐修仪正抱着孩子坐在床上掉泪。
襁褓里的七皇子瘦弱不堪,哭声都小的可怜。
“到底怎么回事,太医呢!”宁琛眸色暗沉,周身气压低的骇人。
负责照看七皇子的杨太医立即就跪下,也是脸色难看。
“回皇上,七皇子实在太过羸弱,根本没力气吸食奶水,孩子太小,拿汤匙喂食也喂不进去多少,吃不进东西,微臣实在没办法啊。”
第四百二十九章薨逝
众人都是沉默。
若是别的还好说,可是孩子自己吃不进去东西就很难办了。
尤其是这么小的孩子还只能吃奶,吃不了什么别的。
“朕不管你们想什么法子,一定要尽力救治七皇子,传朕的口谕下去,宫中不论是谁,只要能想法子叫七皇子吃进东西,朕重重有赏!”
宁琛紧蹙着眉头,沉声开口。
榻上,抱着孩子的齐修仪已经哭得不成人样。
她生产也是伤身了,月子才第二天就这样哭,怕是要伤了眼睛的。
叶筠看不过去,走到榻边坐下劝慰。
“你还在坐月子,自己也要珍重,七皇子与你母子连心,你好好的,他才会好啊,为母则刚,你得自己撑住了,本宫来时就听奴才们说你也不吃不喝,这怎么行,好歹你自己先吃不是?”
她这么说,齐修仪好歹是止住了哭。
“娘娘说的是,好歹我不能垮了。”
“这就对了。”叶筠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道,“快叫小厨房把粥端来。”
东西都是一直备着的,很快就呈上来了。
乳母上前把孩子抱着,便有贴身伺候的宫女喂她喝了一碗红枣粥。
吃了东西,也有力气了。
齐修仪才又开口,“天气寒凉,皇上在臣妾这里坐着也不舒服,不如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情,臣妾再遣人去禀报。”
“瞧皇上都没系一件披风,玉心,把我给皇上做的那件拿来给皇上披着吧。”齐修仪道。
虽是虚弱,语气里也尽是温柔。
叶筠站在一旁,将齐修仪眼底的爱意都看得清楚,再看宁琛,却并无什么大的波动,一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这一辈子,齐氏是爱错了人了。
宁琛系上披风,和声安慰,“你好好的,朕批完手头的折子就来看你,晚膳一定要吃,不能忘了贵妃的话。”
“臣妾知道了。”齐修仪微微勾唇,笑的有些苍白。
众人从翊坤宫出来。
倒是有人想上前劝慰,不过宁琛与叶筠并排站着,也就不敢上前了。
最后只有贤妃和淑妃过来说了两句话。
叫叶筠奇怪,今儿淑妃话里都是规规矩矩的,不见什么掐尖儿发酸,像是长进了许多。
不过这点子变化也不足以叫人侧目,毕竟只当是因为皇上在的缘故。
叶筠的昭纯宫是和九宸宫同方向的,挨着又近,所以就刚好顺路了。
旁边没有其他人了,叶筠才轻声道。
“皇上也不要太过担心,皇家福泽深厚,有龙气庇佑,七皇子定会安然无恙的,瞧您眼下有乌青,这两日怕是没歇息好,待会儿臣妾命人送些安神的百合茶去,皇上喝着也能松缓松缓精神。”
“景儿受伤,你一下要照顾三个孩子,还要料理宫务,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朕身子强健,你不要忧心。”宁琛面色松缓几分。
说着就将叶筠的手牵起,却微微蹙眉,“怎么手这样凉,赶紧回去多添件儿衣裳,元九,把朕的手炉拿来给贵妃。”
被塞了个手炉,叶筠才分道回了昭纯轩。
先去看看三个孩子,又回正殿去看账册。
将近年底,隔几个月就是除夕,又要慢慢安排起来了。
“娘娘喝一盏阿胶吧,这几日您劳心劳力的,也该自己注意保养。”绘月端着小碗进来。
叶筠放下手里的账本,接过碗吃了一口。
看向屋外,天色已经昏黄了。
“瞧着是要下雨,云层那样厚。”叶筠微微敛眸。
绘月点头,“是呢,瞧着估么还不小,今儿晚上给娘娘多垫一床褥子。”
如今还不到烧地龙的时候,这么早就用起来,轻易就叫人扣一个奢靡的名头。
“嗯,孩子们那边你也亲自去瞧一眼,别人我不放心。”叶筠道。
绘月点头,就出去了。
当晚,果然下了大雨,电闪雷鸣的。
两个小的还好,都是不晓得怕的时候,叶筠起身去瞧,都睡得安稳,倒是四皇子,有些害怕了。
叶筠索性就叫人抱来了正殿,挨着她一起睡。
只是这一觉并不安稳,到快天亮的时候,空青急急的在外头叩门。
“娘娘,娘娘,七皇子薨了,您快去翊坤宫瞧瞧吧!”
“什么?”叶筠从床上惊起,又想起四皇子还睡着,才放缓了动作。
南栀和绿梅守夜。
这会子赶紧进来伺候着穿衣,又叫了乳母进来守着四皇子,一行人紧赶慢赶的就往翊坤宫去了。
叶筠离得近,动作又快,来时只有住的更近的几个低位嫔妃在。
刚进屋就听得齐修仪悲怮的哭声,嗓子都是哑的。
绕过屏风,便见她抱着襁褓里已经没了气息的七皇子,双眸赤红,抖动的双肩似乎随时要散架似的。
屋里头,奴才们也哭成一片,在这个雨夜显得格外凄凉。
叶筠眉头紧蹙,轻轻走了过去,在榻边坐下。
“齐修仪,孩子已经去往极乐,你要节哀啊。”
“不,我的孩子没有死,贵妃娘娘您摸摸他的小脸儿,还是热乎乎的呢,他没有死,没有...”齐修仪喃喃低语,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叶筠心里也是触动,但只能先顺着她。
“对,七皇子自然是好好的,可是这个时辰孩子该抱去给乳母喂奶了,不然饿坏了可怎么好。”
“娘娘说的是,不能饿坏了孩子,玉锁,你快把七皇子抱去给乳母,快!”齐修仪点着头,终于将怀中孩子递出来。
叶筠对着玉锁使了个眼色,后者忍着泪微微点头,上前将七皇子给抱走了。
怀里没了孩子,齐修仪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似的,忽然软了下去,靠在迎枕上,眼神空洞的盯着上空。
“我怀这孩子的时候,爱吃酸枣糕,今儿忽的又很想这个味儿了。”
“南栀,叫膳房拿酸枣糕来。”叶筠摆手。
齐修仪苦笑,微微摇头,“不必了,多谢贵妃娘娘,到如今,臣妾也吃不下了。”
其实她未尝不知叶筠方才是哄她松手,只是,她也想骗一骗自己,叫自己放手让孩子入土为安罢了。
“贵妃娘娘请回吧,诸位嫔妃也都回去吧,臣妾想一个人静一静,皇上也不必见了,臣妾无能,没有保住与皇上的血脉,实在愧于相见。”齐修仪闭上双眼,两行清泪随之滑落。
第四百三十章追查
看她这个样子,也是哀莫大于心死。
叶筠微微敛眸,给她掖了掖被角,站起身来。
“你好好歇着,你还年轻,养好了身子,总会与皇上再有孩子的,千年修得共枕眠,即便母子情分尽了,你也得珍惜与皇上的情缘才是啊。”
齐修仪躺在榻上,睫毛微动。
良久才轻声道,“多谢娘娘宽慰,臣妾定不会自弃的。”
其实方才她真的就想随孩子一起去了算了,但是叶筠这一句劝慰,总算将她的心拉回来一些。
齐修仪对宁琛,切切实实是一颗真心的。
听到她这么说,叶筠也才放心了。
齐家也是朝中重臣,没了七皇子就要好好安抚的,要是齐修仪也没了,宁琛更不好处理。
叶筠也当然希望宁琛就是她一个人的,可是既然身在后宫,就该清醒些。
否则日日吃醋计较,她也早让自己气死了。
齐氏便是用情太深的缘故,一心扑在宁琛身上,别的什么都不管,也不肯用手段争宠,只求皇帝的真心。
可帝王哪里有那么多的真心呢。
又或许是,真心早给了旁人,哪还有第二份给齐氏。
从内殿出来了,其他嫔妃才到,都叫叶筠给打发了。
也就是蕙妃留着多说了两句话。
宁琛是最后来的。
并非他不积极,而是他想着为两个儿子祈福,昨晚是在奉先殿里熬夜抄经祈福。
听到七皇子薨逝的消息,心里像缺了一角似的,整个人都痛。
虽然以前也有嫔妃小产过,可那到底不是好好生下来了的,像七皇子这样生了又没养活的,是头一个。
这种失子之痛,叫人更为触动。
“皇上要进去瞧瞧吗,齐修仪刚躺下,人都哭坏了。”叶筠轻声道。
宁琛垂眸,“不了,不必扰了她歇息,另外,齐修仪晋位顺容吧。”
“这都是应该的。”叶筠点头,轻轻握住宁琛的手。
少有的冰凉。
一时心动也微微颤动,“皇上快回去歇一会儿吧,七皇子的丧仪就交给臣妾来办,一定会妥当的。”
“还是让蕙妃和荣淑妃去吧,你身子也弱,这么多事情积压下来,倘若累病了,朕心里要更难受。”宁琛回握住她的手。
心里也是有几分愧疚。
叶筠产后体虚,沈太医说要养上三五年才能恢复,可自打回宫后,事情接二连三的来,根本叫她没有空歇息。
“也好,蕙妃做事一贯稳当。”叶筠点头。
她的确手里的事情很多,分出去些也好,不过为了齐家的体面,叶筠最后还是会亲自动手做最重要的部分的。
回了昭纯宫,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叶筠也没心思接着睡,只是身上凉飕飕的。
到底已经入冬,雨夜里跑这么一趟,寒气重。
好在绘月一早备着热水还有姜汤,伺候她喝了两碗姜汤,又脱了鞋袜,热热乎乎的泡了个脚,才缓和几分。
“我实在没想到会这样,生珣儿和瑗儿的时候,我是九死一生,当年生景儿也是受惊早产,可好在三个孩子都好好的,今日瞧见齐修仪和七皇子,当真心里难过。”
捧着手炉,叶筠靠在迎枕上,目光有些涣散。
“是啊,这还是头一个夭折的皇嗣,奴婢听留在宫里的人说,齐顺容怀孕的时候就颇爱吃酸,尤其爱酸枣糕,彼时静贤妃理事,还专门拨了那会做的厨子去伺候呢,都说酸儿辣女,也是有些由来的。”绿芝道。
提到静贤妃,叶筠就微微蹙眉,总觉得她不会那么好心。
“所以齐修容孕中就多吃那厨子做的酸枣糕?”
绿芝摇头,“娘娘回宫前,原先伺候的厨子家中丧母,出宫去了,后来就换了旁人伺候。”
“倒是巧得很呢。”叶筠垂眸低语。
忽的就抬头,“绘月,你可记得我刚回宫时去探望齐顺容,她身子虚弱,卧榻养胎。”
“是呢,想来是因为这个缘故吧,七皇子约么就是胎里不足。”绘月叹气。
叶筠关注的重点却不是这个。
坐起身来将手炉放到一旁。
“可是我们回宫后,齐顺容逐渐就养好了些,能出门散散步了,要是对比绿芝说的时间点,恰好是那原先做酸枣糕的厨子离宫之后。”
几个丫头面色一变,相识一眼,南栀才试探着开口。
“娘娘是怀疑,怀疑静贤妃安排的那厨子有问题?”
叶筠冷眸,“的确有所怀疑,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想来宫中已经找不出痕迹来,绘月,你给宫外母亲还有外祖家都送信,叫想法子寻到那个厨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按理,齐氏平日里身子不弱,孕中也不知是怎么就不好的,如今听了绿芝的话,叶筠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昭纯宫的丫头是知道静贤妃的狠毒的,当即也是不敢含糊,立即就着手去办了。
同时叶筠也吩咐下去,今年除夕宴不要大办。
七皇子新丧,也得顾及着。
也是因为这个,宫中都知道皇上心情不好,难得是安安静静的等到了过年。
除夕宫宴也是安安静静的过了。
虽说今年宁琛清理了陈家一脉的贪腐之臣,重振朝纲,后宫里明贵妃也诞下了龙凤胎,但是四皇子摔伤刚愈不久,七皇子薨逝,齐顺容还病着,谁也不敢太过表现的愉快,怕触了皇上的霉头。
今年宫宴,太后被从行宫接了回来,但是过完正月就走了。
她如今一点儿也不留恋宫里。
这样也好,出去住了许久,似乎人也清明了些。
转眼就是新年三月,又是万物复苏的时候。
宫中也算褪去了旧年的沉重,重新恢复了些生气。
四皇子今年就正经入上书房读书了,也一样搬去了如意馆住。
二皇子和三皇子经过去年一场事也沉稳不少,如今都是会遮掩心思了。
宫里的孩子总是少年老成。
而四月里,正经热热闹闹的大办了六皇子和四公主的周岁宴后,宫里才算正经重新热闹起来。
这六皇子和四公主的抓周也是颇有趣味。
六皇子竟然抓了四皇子,六公主更是叫人意外,爬去抓了给她六哥准备的弓箭。
叶筠扶额,这仨孩子,就没一个是正正经经的。
而昭纯宫的欢声笑语下,钟粹宫却冷清的很。
自打去年被卸下宫权后,宁琛没有发话,叶筠就故意捏着权柄不给她,眼下她是连荣淑妃都不如,什么事儿都说不上话。
所以这些时候就一直想着怎样重新捞回些权柄。
第四百三十一章避子汤
钟粹宫。
静贤妃又在抄写佛经。
如今她很喜欢这件事情了,从去年到今年都抄录了好几本。
不止如此,她眼下还常去宫中佛堂诵经,俨然是一副不争的模样。
可是她本人也最清楚,手里是沾着血的,多奉些香火,或许能为来生恕罪吧。
但却不知道,菩萨肯不肯受她的香火了。
“娘娘,奴婢方才瞧见静兰阁那边有宫外人进去了。”念珠端着一叠牡丹卷进来道。
静贤妃停下笔,由檀香伺候着洗手。
“静兰阁,那里头住的是颖婉容吧,她娘家远在苏州,好不容易有家中兄嫂来一趟,自然是要见一见的,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念珠却道,“若只是长孙家的人进来也就罢了,这回还带了一个人,是颖婉容嫂子娘家的表妹,奴婢打听过,那人是苏州阮氏,家里是世代为医的。”
这就不一样了,千里迢迢带着这么一个表妹来入宫见颖婉容,可就不能说是思亲了。
嫂子娘家的亲戚与她何干,只能是为别的了。
如今颖婉容靠着娘家还是一两个月能侍寝一回的,可入宫也有些时候了,还不见有孕,自然也急。
不过颖婉容终究不成气候,静贤妃也并不是很在意。
吩咐了盯着些也就罢了。
如今她是将心思都放在二皇子身上,希望他争气,重新叫皇上对自己垂怜几分。
而彼时静兰阁里,颖婉容僵着脸,整个人入赘冰窖。
原来她喝了这么许久的秘方,竟然是避子汤,并非是什么调养助孕的良方。
“阮姐姐,你可瞧准了?这是我想尽法子从明贵妃那里打探来的药方子,还是皇上御赐的,怎么会,会是避子汤呢。”
“民妇行医多年,最擅长妇科,绝不会看错的,但是婉容也放心,这药方极好,虽然避子,但不伤身,药停上一两个月便能正常受孕了。”阮氏道。
此话总算是叫颖婉容松了一口气。
心里也是尴尬气恼,没想到这么长的时间都做着无用功。
亏她还一日不落的喝,尤其侍寝后更是要喝一碗,没想到竟然是避子汤。
“真是幸好有嫂嫂带了阮姐姐来,否则我在宫里还不知怎么为子嗣发愁呢。”颖婉容烦躁的蹙着眉。
“子嗣自有缘分,许是缘分还未到呢,婉容可不能再这么心急了。”阮氏道。
颖婉容点头,又请她给自己开了个正经调养的方子,才把人给送出去。
待得人走了,才关上门来和贴身的丫头说话。
“实在是我心急,反而误事,不过贵妃如此盛宠,怎么会吃这种药呢,多生几个,也是多子多福呐。”
橘白给她盖上毛毯,“奴婢猜,约么是生龙凤胎的时候伤了身子,不宜有孕了,故而才喝的吧,可这药方说是皇上命人特制的呢。”
“对啊,皇上对明贵妃数年如一日的宠爱,旁人哪能企及,怎么会叫她吃避子汤呢,不会是贵妃自己把调养的方子换成避子汤来吃了吧。”露种小声猜测。
颖婉容蹙眉,“你们是说,贵妃自己不想为皇上诞育子嗣?”
两个丫头相视一眼,微微点头。
又是露种补充,“皇上宠爱贵妃,必会想叫贵妃多生才好,可贵妃两回生产都是险象环生,兴许就是她自己不愿生了,放眼宫中,膝下三个孩子的,又有谁?即便不生了,也没人越得过她去。”
听着丫头们这样分析,颖婉容心里也是乱糟糟的。
摆了摆手叫她们都退下了。
贵妃还生不生的都无所谓,关键是她自己想生。
再者,即便是贵妃真的偷偷喝避子汤被她无意发现又怎么样,她一个无宠的婉容,靠着家世勉强度日罢了,贵妃想捏死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了。
到如今,她也不敢再奢求独宠什么的。
只奈何,这宫里头你不愿往前走,也有人会推着你往前走。
暗中盯着静兰阁的贤妃发现自打见过家里人后,颖婉容就沉闷起来。
而颖婉容一直喝安胎药的事情也是瞒不住的,毕竟宫里哪个女人不想要孩子呢,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可如今突然不喝了,反倒奇怪。
尤其是见过娘家人后就不喝了。
静贤妃自然没有猜到是药的问题,她想偏了些,猜测是不是颖婉容怀上了,所以就没喝了。
想到这里,心里立刻就有了计划。
诚然,她不想看着颖婉容这样好家世的女子怀孕生子,可若颖婉容此时有孕并为她所用,便也可分散些皇上对昭纯宫的心思。
毕竟刚没了七皇子,此时嫔妃有孕,皇上必然是十分高兴的。
“檀香,本宫年岁大了,库房里那些颜色鲜亮的衣料子都不大适合了,你挑些好的出来,给宫中各处低位的嫔妃都送些去,丢在库房里也是浪费了好东西。”
“是,奴婢这就去。”檀香福身。
还没走呢,就被静贤妃示意靠近些。
主仆两个耳语几句,檀香微微点头,才退了出去。
不多时,宫中低位的嫔妃们都得了静贤妃赏的东西。
但是颖婉容这里却又格外暗中多添了两套头面儿。
颖婉容出生世家,自然不缺银钱,可入宫久了,不得宠,东西不趁手也是有的,所以这些布料首饰也算贵重的礼品。
自知无功不受禄,颖婉容已经有些猜到静贤妃的意思了。
当送东西的檀香说出静贤妃对她颇为喜欢,想亲近一二时,颖婉容犹豫片刻,还是应承了。
她知道,眼下这种境况,靠着自己慢慢爬上去实在太慢了,除非有人愿意提携。
诚然静贤妃不受宠,但资历和位份以及与皇上的多年情分在,只要她肯,就有法子帮她获宠。
其实颖婉容未尝没想过投靠叶筠,但是叶筠与她接触一二,就觉得不喜,便直接拒绝了。
因为颖婉容是想得宠的,而叶筠有一条,跟着她的人,就绝了获宠的心思。
叶筠可以忍受和敌人挣,但决不允许自己阵营里的人是想靠着她来分一杯羹的。
而且,叶筠也不需要什么固宠的人。
第四百三十二章把柄
次日,颖婉容带着自己亲手绣的荷包去钟粹宫谢恩。
静贤妃笑着接待,叫人搬来绣凳,让她坐下。
“这茶不错,你尝尝可喜欢。”
颖婉容点头,端起杯子来看了一眼,“虽不知是什么茶,但瞧着茶汤约么是红茶吧。”
语罢便喝了一口,又是称赞。
瞧她这样,静贤妃眼里的光就暗下几分。
不为别的,孕妇本就不宜喝茶,更不宜喝红茶,所以颖婉容是不可能怀着身孕了。
但这东西已经送了,人也已经来了,如今颖婉容还是偶尔能承宠的,收入麾下也不错。
“不愧是出生大家的姑娘,眼界见识就是广些,如今后宫里头你是最年轻的,容貌也是拔尖儿,本宫瞧着,贵妃之下,也就是你最有望得宠了。”
静贤妃如此开门见山,倒叫颖婉容有些意外。
略笑了笑,便谦虚道,“娘娘实在抬举,臣妾怎敢与贵妃相提并论。”
“有何不敢,本宫便是瞧着贵妃一步步从不得圣宠的婉容走到如今的,比起她当年,你如今的境况可好多了,当年宫里也是有一位极得宠的温妃压着呢。”
静贤妃转动着手里的茶盏,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锐利的目光又似乎带着几分诱导鼓舞,叫人忍不住心生遐想。
她太善于抓住人的心思了。
颖婉容出生大家,且不说她自己高门嫡女的傲气,只单论长孙家的荣耀,她也绝对是渴望得宠的。
而且今日既然来了钟粹宫,便更能确定。
果不其然,心中的欲念被挑起,颖婉容终于不再犹豫。
起身在静贤妃面前行下叩拜大礼。
“臣妾不才,还请娘娘指点。”
“快起来,都是宫中姐妹,何必如此客气。”静贤妃勾唇,亲手将人扶起,“本宫也帮不了你什么,只是你且知一点,如今贵妃在一日,你就一日不好出头,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颖婉容眼中闪过一丝暗光,轻轻点头。
见她上道,静贤妃眼中笑意更盛。
只是让静贤妃没想到的惊喜还有更多。
颖婉容坐定后,想着她方才说的话,略略思虑,便决定将避子汤的事情说出来。
“娘娘,臣妾有一事,或许可助娘娘。”
静贤妃正剥橘子,抬眼看了看她,“哦?是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臣妾入宫许久一直不得有孕,想法子买通了处理污物的太监,得来了昭纯宫里贵妃的药渣子,叫人从宫外抓了一样的药来喝,不曾想聪明反被聪明误,前些时候娘家人进宫,臣妾才知那药方是避子汤,并非调养助孕的药。”
颖婉容一一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霎时,静贤妃手里剥皮的动作都顿了顿,带着几分疑惑看过去。
“当真?本宫也有耳闻,说贵妃产后伤身,皇上特意命人制药调养,都是女子最宜服用的,有补气助孕之效。”
颖婉容神色严肃,“臣妾并不敢欺瞒娘娘,那药方还在臣妾宫里,娘娘找个精通医术的人来瞧,便能看出蹊跷。”
只是她这样说了,静贤妃依旧不信。
一则是不信后宫嫔妃会自己喝避子汤,二则也不信皇上如此宠爱叶筠,会叫她喝避子汤。
毕竟,倘若不愿让叶筠多生,早该在生下四皇子后就给她下药了,何须等到又生一胎,加封贵妃后再如此。
眼神微闪,忽然道,“莫不是你被贵妃算计了,她故意叫人调换了药渣,让你服药伤身,再不能有孕。”
只是颖婉容却摇头。
“娘娘的怀疑,臣妾也想到过,只是臣妾娘家人看过,那药方虽避孕但是并不伤身,停药一段时间后就无任何影响了,若贵妃真的想害臣妾,哪里会这样行事。”
末了又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
“臣妾以为,可能是她眼下不想再有孕产子,多生风险,故而昧着皇上,私换药方,偷偷的喝这避子汤。”
这一番分析,也算是在理,到底将静贤妃说动了几分。
“若真如此,本宫手里也算是握住了贵妃的一个把柄了,皇上如此宠爱她,倘若知道她不愿为自己生育子嗣,偷喝避子汤,想必会十分恼怒吧。”
静贤妃眼中滑过一丝冷意,唇角不由的扬起几分。
颖婉容垂首,“娘娘所言极是,贵妃此举若是坐实了,可算是狠狠伤了皇上对她的情谊呢。”
“嗯,你且先回去吧,此事容本宫好好想想。”静贤妃摆手。
颖婉容起身行礼,便退了出去。
静兰阁偏远,回去恰好经过御花园。
刚好瞧见皇上正和叶筠在里头的锦鲤池里喂鱼。
宁琛捧着鱼食盒子,叶筠一把一把的抓了往里撒,笑的孩子一般。
而宁琛的眼神全落在叶筠身上,瞧着她笑,眼里也含了星辰似的柔亮。
这样的场景,可不是颖婉容一直期盼的么。
独得圣心,实在太诱惑人了。
“婉容,咱们要过去见礼么?”橘白小声道。
“不了,皇上和贵妃正在兴头上,我又何必去扰人雅兴。”颖婉容收回目光。
心中只暗暗盼着静贤妃用好了她递上的刀,叫贵妃早些笑不出来。
而静贤妃的动作也确实快,已经再命人想法子去弄药渣了。
只是颖婉容得药渣那会子,叶筠刚回宫不久,又接连忙着办了中秋宴,又急急操持着重阳宴,故而疏忽了,所以叫颖婉容钻了个空子。
后来那太监就被打发了,如今昭纯宫上下铁桶一般,静贤妃想再得药渣,就很难了。
于是只能派了人去踩点打探,伺机而动。
不过眼下叶筠还没注意这个,今儿她突发奇想,想做风筝。
在御花园里喂完了鱼就拉着宁琛回昭纯宫里鼓捣起来了。
南启的京都靠北,五六月是正放风筝的时候。
叶筠兴致勃勃的样子也感染了宁琛,两个都是孩子似的忙碌起来,决定一起做个风筝。
为了不出错,就挑了最常见的样式,选了老鹰为图样子。
“你的手娇嫩,做不得粗活,这风筝骨架就由朕来做,你便画老鹰吧。”宁琛牵起叶筠的手捏了捏。
叶筠媚眼微扬,浅笑着垫脚亲了亲宁琛的下巴。
“臣妾虽不至娇弱至此,但皇上怜惜,臣妾高兴。”
第四百三十三章心急
“娘,您管管小六吧,他就是不肯好好走路!”
门外忽然传来四皇子的声音。
二人转头从窗户里望出去,就见刚会走路不久的六皇子正紧紧抱着自家哥哥的腿,笑的清甜。
不远处的四公主也咿咿呀呀的牵着乳母的手往哥哥们身边去。
这下好,大的带坏小的,一人一边抱住了四皇子的腿。
年糕摇着尾巴绕着三个小主子转,瞧那架势也是想找个好位置扑上去呢。
叶筠和宁琛相视一眼,都是无奈的笑意。
只得放下笔出去解救四皇子。
一人一个将两个小的抱起来。
叶筠抱着六皇子,宁琛抱着四公主,两小只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如今正学说话呢,只是吐字还不够清晰。
“儿子给父皇、母妃请安。”四皇子规规矩矩的行礼。
如今出落的很有小大人的样子了。
叶筠的个子是偏高挑的,宁琛更是实打实的个子高,所以四皇子的个头如今在一众皇子里就很显眼。
如今和大两岁的三皇子一边高了,瞧着再长长还得压过去。
为这个,怡昭容还鼓捣了许多补品给三皇子吃,听闻补过了,还流了几回鼻血。
“哥哥!”六皇子在叶筠怀里大声的喊了一句,有些含糊不清。
四皇子表情略嫌弃,但还是预备应声。
只是这会子年糕忽的抢先叫了两声,尾巴摇的飞起。
几人一愣。
叶筠就笑了,“呀,小六这叫的是哥哥还是糕糕?”
这一逗趣儿,四皇子登时脸都绿了。
“母妃,你怎么和小六一样!”
“因为小六长得像我呀。”叶筠故意道。
四皇子微愣,似乎真是没法反驳了,半晌憋出一句,“男子汉大丈夫,不与妇孺计较。”
那小手一摆,装大人模样,当真是逗。
一下惹得叶筠哈哈笑起来。
六皇子见母亲笑,也跟着笑,一大一小乐得不行。
徒留四皇子看着自家娘和傻弟弟,满脸无语。
宁琛在抱着女儿在一旁看她逗儿子,也不由得扬起唇角,又无奈又觉得可爱有趣极了。
一家子进屋里,就在把两个小的放到榻上去玩。
绿梅绿荷两个丫头手巧,做了好些布偶玩具,拿出来堆一床,小孩子就喜欢的紧。
四皇子则是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材料。
“母妃这是要做风筝?”
“是啊,你要不要也做一个,改明儿你不去上书房的时候,咱们一起去放。”叶筠笑着道。
孩子们自然喜欢这些,就忙点头。
于是乎,宁琛带着儿子做风筝骨架,叶筠则画图案。
奴才们在一旁帮衬着,忙活一上午,还真做出两个来。
不过叶筠使坏,做了个老鹰的给自己和宁琛,又做了个小黄鸡给四皇子。
惹得四皇子不高兴极了。
最后还是宁琛从中调停,允诺再给做个好的,这才叫母子俩消停下来。
用了午膳,四皇子回去午睡,宁琛和叶筠也一起躺了会儿。
下午还得回去批折子。
本想叫叶筠陪着,但起身时瞧她还睡眼朦胧的,又舍不得,便自己一人回九宸宫去了。
待得他走了,叶筠躺在床上醒了醒神儿,也叫人伺候着起了身。
这会子绿芝才进屋来,一边伺候她擦脸,一边道。
“娘娘,奴才发现今儿有一陌生太监,老在咱们昭纯宫角门晃悠,似乎还想和咱们宫里负责扫洒出渣的小印子搭话。”
“可看准了?”叶筠蹙眉。
绿芝点头,“起先是小印子就觉得不对劲,奴婢便躲在角门亲自等,果然瞧他一个时辰就来了三回。”
这么一说,定然是有问题了。
看着妆台上铜镜里的自己,叶筠眼神微冷。
捏起眉黛边对镜描画,边低声开口,“盯着吧,本宫倒想瞧瞧,又是谁皮子痒了。”
“是,奴婢亲自去盯着。”绿芝福身,便退了出去。
如今她是和空青一起负责对外打探情报的,做的很好,很得用。
待得她走了,南栀又快步进来。
对着屋里其他奴才摆了摆手,屏退了闲杂人,才靠近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
“娘娘,齐顺容那里的事情有眉目了,原先为齐顺容做酸枣糕的厨子叫周贺,他出宫后一直被人暗中追杀,家里人都死光了,他一路逃到昌州去了,才被舅爷手低下的人抓住。”
叶筠听她说着,又接过信来看。
是二表哥楚允鸿的亲笔,在信里告知她,周贺已经招认了,是静贤妃让他在齐顺容的饮食里加了不干净的东西,致使齐顺容腹中胎儿虚弱。
本是要一直吃下去的,这样就能不知不觉的叫孩子死在腹中,但没想到皇上提前回宫。
因为怕即将接管宫务的叶筠发现端倪,故而才提前将他送出宫去了。
也是因为断了药,齐顺容孕后期就好转几分。
可到底腹中胎儿已经被伤了根本,侥幸生下来也是养不活了。
信封里还有一张已经签字画押的罪状。
看完这封信,叶筠心底一阵恶寒。
静贤妃能用这个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了齐顺容,更不知背地里有多少命是折在了她手里。
“贤妃竟如此大胆,谋害皇嗣,娘娘赶紧把这罪状呈给皇上,早些治她的罪才好!”绘月气愤道。
叶筠却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只凭一张纸不好定她的罪,再过六七日,这个周贺就被押送回京了,届时人证物证俱在,才好一举灭了她。”
能在宫中蛰伏这么久都没被发现,可见静贤妃是有些本事的。
万一东西不齐全,叫她咬住机会翻盘,可就白费这一番功夫了。
“这信封收好,这几日你们务必守口如瓶,不可对任何人走漏了一丝风声。”叶筠微微眯起眸子,周身尽显杀意。
当日害她难产险些母子三人俱亡的仇,也是时候报了。
而此刻静贤妃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她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弄到叶筠的药渣上。
以便她带着药渣,到皇上面前去状告一笔。
这段时间静贤妃一直迫切的想拿回些宫权,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是急切的。
可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这一急,很快就被叶筠发现了异样。
第四百三十四章往上撞
次日晚上,待得那小太监再晃悠过来的时候,小印子得了叶筠指示,故意与他套了几句近乎。
言辞间就猜到约么是钟粹宫的人。
但一时不好确定,故而派人去悄悄跟着。
那太监谨慎的很,绕着小路走不说,还在宫里绕了一大圈,更是进杂役房待了快一个时辰,又摸着黑出来才去了钟粹宫。
亏得空青谨慎,一直没敢离开,否则还真的会叫人以为这太监是杂役房的人。
回来昭纯宫,空青就赶紧禀报了。
叶筠斜依在软塌上,听罢便是冷笑。
“瞧瞧,这可不是自寻死路,本宫还没想着提刀呢,她倒是先赶着往上撞了。”
绘月也哼道,“便是她贼心不死,倒想瞧瞧她又要作什么妖。”
叶筠敛眸,“去和小印子说,明儿那太监再来,想要什么,问了什么,都透露些出去。”
空青点头,立即就去了。
“娘娘早些歇息了吧,静贤妃这样急切,想是这两日就该动手了,咱们只等她上钩。”南栀笑着道。
叶筠微微勾唇,点了头,由着她扶自己进内室去了。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昭纯宫往外出渣的时候,那太监又来了。
小印子故意放松警惕,便瞧着他把药渣给捡走了。
立即回去禀告了叶筠。
这一下,叶筠便知道静贤妃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后宫嫔妃的职责就是照顾好皇帝,替皇家延绵子嗣,除非皇上不许你生,否则嫔妃不可偷服避子汤。
而自己产后伤身,不宜再有孕,宁琛特意让喝着的。
阮氏的确看得准,那药有避孕之效,但是她没看出的是,这药还是补气血的。
所以是避子、调养两样俱全,故而叶筠一直是当补药喝的,日日都有一碗。
静贤妃早就不承宠了,如今也没见和哪个年轻嫔妃交好,所以不可能是偷了药方子去抓药喝。
那就只能是她发觉了些什么,想拿避子汤来做文章。
果然,早膳后,静贤妃就以脾胃不和的借口招了她惯用的太医去了钟粹宫。
半个多时辰后,盯着钟粹宫的绿芝就回来禀报,静贤妃往九宸宫去了。
算算时间,这会子宁琛刚下朝。
“还真是迫不及待啊。”叶筠轻笑一声,“给本宫梳妆更衣,将那信拿上,咱们也该去给贤妃娘娘添把火。”
九宸宫。
宁琛刚换下朝服便听闻静贤妃有事求见。
“奴才瞧着,贤妃娘娘面色凝重,言语也不敢多有泄露,恐怕是要事。”元九道。
宁琛点头,“那就宣进来吧。”
片刻,怀安开了门,静贤妃便带着檀香快步进来。
还是先行了个礼,不过因为心里激动着,故而这礼不够沉稳。
她一贯是装的端庄贤淑的,这点子异样就叫宁琛轻易发现了。
“免了,贤妃有什么事情要与朕说,这会子就来了。”
意识到自己的急躁,静贤妃赶紧掐一掐手掌,叫自己冷静些,而后在缓缓起身,开口道。
“事关贵妃娘娘,臣妾以为,皇上先屏退了闲杂人才好。”
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为叶筠着想呢。
可是这会子殿中站着好些奴才,多少都听去了,至少,接下来贤妃要说的话是关于贵妃的,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
她这点小心思,可谓恶心。
但此时宁琛听闻关于叶筠,一时关心着,也没想到这个细节,只叫人都下去了。
不过即便听见了,这些人也不敢乱说就是了。
待得屋里只剩几人,静贤妃才从檀香怀里拿出一个纸包。
打开,里头赫然是零散的药渣。
“皇上,前几日颖婉容来臣妾宫中小坐,提起服侍皇上已久,调养的药也日日喝着却依旧无孕的事,臣妾便想着换个太医给她瞧瞧方子,或许有用,谁知这一瞧,竟发现她这么久以来喝的并非调养助孕的药,而是避子汤。”
听到这里,宁琛微不可查的蹙眉,瞳孔也略缩了一下。
结合方才静贤妃所说和贵妃有关,他已经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
只是没想到那药方子背后还误了人。
贤妃未察觉到他的异样,还在继续说。
“臣妾本以为是哪个嫔妃错了心思,谋害于她,可没想到追问之下,颖婉容竟说这药方是她想法子从贵妃那里得来的,臣妾本不该如此恶意揣测贵妃,实在是颖婉容年轻貌美,家世又极好,倘若诞下皇嗣...”
后面的话,静贤妃就没再继续说了。
这便是让宁琛自己想的意思。
可当她说出这番话时,宁琛的面色早已沉了下去。
没想到静贤妃急急来这里一趟,竟是为了说这些。
此刻静贤妃抬头,瞧见宁琛变了脸色,只当他是生叶筠的气了,故而又立即添油加醋。
“开始臣妾也不相信,颖婉容说这是皇上特意赐下的药方,叫贵妃调养身体的,想着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便叫人去设法弄了些药渣来,不曾想,真是避子汤的药渣,贵妃娘娘...怎么能喝这个呢,还误伤了颖婉容呐。”
说完这些,静贤妃便装作一脸为难模样,捏着帕子不再言语。
宁琛也不说话,但是心底已经生出一股冷意。
倘若不是他为着叶筠的身体亲自安排的这些事,这会子静贤妃说这样一番话,恐怕他早就恼怒万分。
一则气叶筠辜负圣恩偷服避子汤,二则还会怀疑她故意叫颖婉容也喝了一样的药。
两桩事交加起来,可足够叶筠喝一壶了。
若静贤妃只是平淡的将事情说一遍,宁琛也就当她不知者无罪,压下来也就罢了。
可讲述之时,静贤妃百般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这般模样,在加上她来时匆匆,分明就是想来借此事扎叶筠一刀的。
到此时,静贤妃多年来在宁琛心里塑造的温和恭顺、不争不抢的形象算是碎成渣了。
“贤妃以为,此事朕该如何处置呢。”宁琛冷冷道。
眼瞧着就要成事,静贤妃只顾欣喜,哪里还在关注皇上的语气不对。
立即就道,“贵妃娘娘此举虽是辜负皇恩,但想也是有内情,皇上不如先派人去昭纯宫搜一搜,找出来避子汤来,再做处置也不迟。”
话音刚落,背后的殿门忽的吱呀一声被推开。
第四百三十五章败露
“贤妃可真是一手好算盘呐,想叫皇上处置了本宫,还要借着搜宫再多羞辱本宫一遍,当真是把本宫恨透了呢。”
女子冷淡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叫人背后生寒的锐利。
静贤妃头皮一麻,转头望去,便瞧见叶筠正往殿中来。
此刻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将面临什么,所以还是稳得住。
“贵妃娘娘无召自入,是不是有些坏了规矩,再者,臣妾只是就事论事,并非对娘娘心怀怨怼。”
叶筠嗤笑一声,不想和她多说,直接叫绘月把信封拿给了宁琛。
“本宫与你的仇怨暂且不说,本宫这里倒是有一件事,从去岁七皇子夭折查到今岁,这半年多的时间,倒是叫本宫查出了一个惊天秘事呢,可不知道贤妃还记不记得周贺此人?”
这个名字说出来的一瞬,静贤妃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顿时警觉起来。
“臣妾不知道贵妃再说什么,臣妾也不认识什么周贺。”
“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啊。”叶筠敛眸,“没关系,贤妃若忘了,本宫便替贤妃好好想一想,这周贺是御膳房点心司的厨子,尤其酸枣糕做得好,齐修容孕中嗜酸,尤爱酸枣糕,本宫与皇上未从灵犀园回来前,都是他伺候的。”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静贤妃依旧不认。
“伺候齐顺容的奴才,臣妾怎么会知道呢。”
叶筠冷冷扫她一眼,逼近几分。
“他是你授意去伺候齐顺容的你怎么不知道!你命他在酸枣糕你下药想叫齐顺容胎死腹中,无奈本宫与皇上提前回宫迫不得已中断计划,可那药已伤胎儿根本,这才是七皇子出生体弱,未满月就夭折的原因!”
“胡说!”静贤妃终于忍不住大声反驳,“贵妃娘娘,就算臣妾揭发你偷服避子汤,还害了颖婉容,你也不该用这种事情来污蔑臣妾。”
末了便转身对着宁琛跪下。
“皇上,请您一定要明察啊,臣妾伺候您多年,臣妾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呀,绝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的!”
“便是因为你多年伪装,朕才没瞧出你这蛇蝎心肠!”
宁琛怒喝,将手中的信封狠狠甩到静贤妃脸上,满眼怒意。
静贤妃完全懵了。
赶紧将那地上的纸捡起来看,发现是周贺签字画押的认罪书,登时面色就僵硬起来。
只是她清楚自己不能认,轻易认了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故而又哭诉起来,“皇上,这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臣妾啊,一定是贵妃,是贵妃,臣妾这两日暗中命人调查贵妃所服之药,贵妃定是发觉事情败露,才伪造出此物来陷害臣妾!”
“只凭一张纸,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凭空捏造也是有的,皇上您不能信啊!”檀香也跟着为静贤妃求情。
宁琛气的发笑,额角可见青筋。
“事情败露,诬陷你,真是好一张嘴啊静贤妃,这静贤二字做封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贵妃产子伤身,朕担心她的身子,特赐下不伤身的避子汤给贵妃服用调养,未免多生事端才不许外传,只有朕与贵妃知晓,倒是引得你自作聪明,意图拿此事来污蔑贵妃!”
此言一出,静贤妃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她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宁琛,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浑身发凉。
叶筠厌恶的瞥了她一眼,缓步上前。
“皇上,臣妾在七皇子夭折后,总觉得有异常,多番追查才发现这背地里的乌糟,如今娘家表兄找到了罪人,不日便能押送回京,特意派人快马加鞭先送信入宫,臣妾便立即将信拿来了。”
顿了顿,又扫一眼地上的静贤妃,冷笑一声。
“倒是不曾想,刚好遇见这样一出好戏。”
“来人,将静贤妃送回钟粹宫禁足,钟粹宫上下所有奴才一律关押慎刑司审问。”宁琛忍着怒意吩咐。
元九立即带上几个太监将静贤妃拖了出去。
静贤妃大声哭喊冤枉,不顾半分仪态,但也无济于事。
刚拖出殿外,空青便从袖子口袋里抽出那条他擦手的帕子塞进了静贤妃口中。
“污言秽语,别冲撞了后宫主子们的耳朵。”
此举落在负责押送静贤妃的怀安眼中,也只是嘿嘿一笑,没有多管。
彼时殿内,只剩叶筠和宁琛两人。
虽然那周贺还没被押回来亲自审问,但是宁琛如今是很相信叶筠的,自然也已经明白了七皇子是被静贤妃所害。
想起那个出生就孱弱不已,自己因为害怕弄伤而抱都没敢抱一下的孩子,宁琛只觉得心里堵的出不了气。
“皇上不要伤心太过,七皇子的丧仪上,臣妾请了延庆寺的主持为他诵经超度,大师说了,七皇子下辈子一定会多福多瑞,平安和美的,这一世父子缘分浅短,也并非皇上的过错。”
叶筠轻轻握住宁琛的手,低语安慰。
宁琛深吸一口气,拍拍她的手背。
“朕知道,只是心里对那孩子依旧是不舍,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朕还要见几位大臣,今日午膳就不去你那儿了,晚膳再去陪你和孩子们。”
叶筠点头,起身退了出去。
她知道这会子宁琛愧于面对齐顺容,所以也不说什么劝他去陪陪齐顺容的话了。
而且,齐顺容自打七皇子夭折后,月子里悲痛过度,如今一直缠绵病榻,今年开春暖和了,好不容易好了些,怕也经不得这一场真相。
故而叶筠又吩咐下去,不许奴才们乱嚼舌根,尤其暂时不许传到翊坤宫去,以免扰了齐顺容养病。
但是齐顺容不知道,别处多少是嗅到点风声。
尤其是荣淑妃。
她住的长春宫和静贤妃的钟粹宫很近,便是很清楚静贤妃如何被押回来的。
这个样子,必然是犯了大错。
再结合贵妃好好的从九宸宫出来了,想是静贤妃输在了贵妃手里。
念起女儿说的话,荣淑妃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向昭纯宫示好的机会。
略想了想,便对身旁奴才吩咐。
“你设法叫人给二皇子捎句话,就说,静贤妃必定是做了大错事才惹怒皇上被禁足宫中,他若去求情便会叫皇上觉得他是非黑白不分,是个糊涂的,切记一定要稳住了,不能去替静贤妃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