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46
近来接连出事,燕帝怒急攻心,呕出一口血,直接晕了过去,倒了一天才醒过来。
太医心想皇帝的身子怕是不行了,又不敢说,只能说了些好话。
燕帝事先虽怀疑过梁建,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没想到竟然为了权势做到这种地步。
还真是——随了他!
想到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那一个个惨死的人,他开始有些心寒了。
皇帝疲惫的闭上眼,想了很久很久,才缓慢的开口:“将梁建贬为庶民吧……”
“是。”
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自己有多长时间,其实自己最清楚不过了了。
太子之位至今也没着落,燕帝眼前晃过一张又一张脸,始终没有一个主意,紧紧抓住了明黄绸缎。
突然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询问。
“太后那边,近来可有什么消息?”
“听说新收了一个宫女,还是老样子,吃斋念佛,皇上可要去看看?”
“算了。”燕帝闭上眼,“她怕是也不想见我。”
因为步华,她当真恨了他一辈子。
步华在南凉一尸两命,他也心痛啊!倘若步华的孩子,也是要唤他一声舅舅。
可他能怎么办,他不能置北燕不顾!
当梁建在天牢收到处决的时候,一片心寒。燕帝眼中只有皇位,根本没有他这个儿子!
你无情休怪我无义!
韦卫究竟是谁的人不重要了,等南凉发兵,所有人都得死。
梁建回去后,立刻传信给林正源!
…
“听说今天有灯会,我好想去看,你陪我嘛。”
九月初九,入秋不久,这一天,是她的生日,也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谢洵费尽心思给孟棠安庆生,自然难以拒绝她的要求。
想着等回来,再将礼物送给她。
你让他拿什么来拒绝孟棠安呢。
他说:“好。”
秋夜的月亮皎洁,长安城车水马龙,热热闹闹。
“你说这三皇子也是命不好,先是林家流放被牵连,如今还被贬为庶民……”
“他做了那些事,和林正源就是一丘之貉,活该!”
“怕是以后惨咯。”
那些压低的、隐秘的议论声音响起,谢洵闻言,指骨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孟棠安。
林家流放的事他一直瞒着,没人敢在她面前说。
他知道瞒不住,只是能瞒一天,是一天。
“洵郎你看,是画眉鸟!”孟棠安好似没有听到那些声音,牵着他的衣袖停在笼子面前,声音甜脆,“好像比金银好看。”
笼子中关着各种小动物,白兔瑟瑟发抖,画眉叽叽喳喳。
谢洵心下微松,侧影风流:“别让金子听到这话,它得啄你。”
“反正有洵郎挡在我面前。”孟棠安抬头看他,眉眼弯弯,理所应当。
他“嗯”了一声。
初秋微寒,灯火阑珊,长街上明灯三千,繁荣如画,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路人经过关在金笼中的画眉鸟时,摇头叹了口气,声音淹没在喧嚣中:“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如林间自在啼……”
“洵郎,我想吃糖人了。”她突然说。
谢洵看向四周,最终在街道拐角处看到了卖糖人的地方,牵起她的手,根根冰凉修长的手指滑入她的指缝中,十指相扣:“走。”
“太远了,我在这等你。”孟棠安挣开了他的手,声音柔软娇嗔。
“一起吧。”
“我还要看画眉鸟呢,才不要去。”女子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快点。”
谢洵按住了她的手,停顿了一两秒,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问:“不可以不吃吗?”
“迟早都要吃,早一天晚一天,但是我今天特别想。”她问,“你要拒绝我吗?”
短暂安静。
“属你最会说,行,我去买。”他若无其事的抬手刮了一下女子的鼻尖,动作宠溺,一如既往,“等我。”
孟棠安点了头,目送着谢洵走远。
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今日又是灯会,在人群中一会儿就看不太清了,只远远看着模糊的颀长身影,格外出众。
再也看不到后,她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比。
“老板,这只画眉我买了。”
付了银两后,她打开了金丝笼,
画眉鸟啼叫着出来,毫不留恋的往高空中飞去!
“哎,姑娘你怎么放了!”老板刚收完钱就看到这一幕,替孟棠安肉疼。
女子雪衫,落落大方,翩若惊鸿,袖如素霓,站在满街明灯里是画中人,清冷却绝色。
一笑,晃了人的眼。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走了。
相反的方向!
林菡躲藏在暗处,如同见不得人的恶鬼,疯狂的看着女子,捂着脸痴痴笑了。
一起去死吧!
孟棠安。
“麻烦快点做,谢谢。”谢洵站在糖人铺前,心不在焉的催促,几次回头看去。
人海茫茫,喧嚣灯火,今日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看不到原先的地方。
“马上马上,公子是有什么急事吗?”做糖人的老人上了年纪,佝偻着腰,生意冷冷清清,很少有人来,手下功夫做的很认真。
“我的妻子在等我。”谢洵收回了目光,也不知道是在跟老人说话,还是在跟自己。
她总该对他心软一次吧。
一次。
“新婚吗?”老人抬了抬头,看着他的急切。
“不,成婚六个月了。”他眸光柔软,爱重之意昭然。
“看您表情,还以为刚成婚的小夫妻呢。”老人哈哈大笑,感慨,“相爱好啊。”
谢洵手心出了冰凉的汗,认真回应他的话:“我很爱她。”
他说的,不是我们很相爱。
老人愣了两秒,点点头,将糖人递给他:“挺好的,祝你们白头偕老。”
“谢谢!”谢洵接过糖人的时候,手指都有些僵了,快步往回走去。
人群熙熙攘攘,擦肩接踵,谢洵径直往前走,没留神几次都撞着了人,但手中的糖人纹丝未动,拿的很稳。
“走路没长眼睛吗?!”
“什么人啊。”
“算了算了,今天灯会,难免……”
“孟棠——”
谢洵迫切的穿过人群,停下脚步。
第257章 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47
他望着灯火阑珊处,空空如也的位置。
刚刚的摊子来了很多人围着,有的在逗小鸟玩,有的在问老板价格,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一个也不是孟棠安。
四周欢声笑语不断,嗡嗡响个不停,谢洵觉得他们吵闹,
一句也没有听清,整个世界在瞬间竟然完全安静下来!
景象扭曲,视野模糊。
手中稳稳拿着的糖人晶莹剔透,仿佛是微光。
“……安。”
他后知后觉的将没说完的名字说出来,声音极轻。
当徐北侯府的暗卫集体出动找人的时候,原本热闹的气氛多了几分惊诧!
“发生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
“突然来这么多人……”
“侯爷,灯会的人太多了,加之长安城地形复杂,找人如大海捞针!”暗卫道。
谢洵看着糖人的笑脸,神色平静到极致,突然问了一句:“这附近最近的江在哪?”
“上青江!”
…
长安城外,小县城。
裴衍之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当初带走小公主的买主。
是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呸了一声,骂骂咧咧道。
“这事老子一想起来就晦气!那孩子半道跑了,当初还有个小男孩想救她,被老子一脚踹到江里去了,至于那小女孩,
被一个当官的要走了!”
裴衍之一身风霜的赶过来,
皱眉:“她现在身在何处?”
“这我哪知道?那当官的贼有钱,听说是什么京城林家,
小公子叫林正源!”
男人信誓旦旦:“我记得贼清楚,
就是这个冤大头出了十倍的银子将女娃带走了!好像还取了一个什么名字,叫什么来着?”
“孟……孟什么……”
裴衍之骤然僵住:“孟棠安!”
“对!就是她!”大肚男不可置信的看着裴衍之。
兜兜转转就是在身边的人!
裴衍之冲出去,立刻翻身上马,策马奔驰,踏过山林,直奔长安城!
“哎,你怎么就走了啊……”
寒风呼啸,山道昏暗,裴衍之心中萦绕着说不出道不明的不好预感。
他必须立刻见到孟棠安!
…
上青江,贯穿整个长安城,连通山脉,是京都最重要的水渠。
月色溶溶,远离了人群喧嚣,平添秋意寂寥。
江面辽阔,看不到尽头,远远看去水天一线,那人背对着他們,
站在岸边。
雪白裙摆被寒风掀起,
弧度翩然,背影羸弱纤细,仿佛随时会被大片大片的江水吞噬!
谢洵只看一眼,就觉头晕目眩,步伐踉跄了下,却没有半分停顿的走上前!
那人也听到了声音,转过身来,挥了挥手,笑意烂漫:“你来啦。”
“怎么不小心走这么远?”
谢洵目光锁住了孟棠安,紧紧盯着她和江水一步之遥的距离,手背青筋暴起,却始终拿稳了糖人,一步步走近,对她伸出了手,声音堪称温和:“灯会玩够了?跟我回家。”
谢洵连借口都给孟棠安找好了。
她只要踩着他折骨铺下的台阶下来就好。
就当一切都没发生。
“别过来!”
孟棠安后退了一步,冰凉冰凉的江水打湿了裙摆,视线扫过他身边的暗卫。
谢洵眼睁睁看着她后退,那一步退到了他心中,原本逼近的动作骤然僵住,双腿生了根,停在原地!
窒息感如同无形的手掐住了心脏,喉咙短暂失声,几次张口,才发出微颤的声音。
“好,我不过去……江边危险,别吓我了,有话我们慢慢说。”
“你让他们都退下。”
“退下!”他立刻、毫不犹豫的下达命令。
暗卫慢慢退到了很远,谢洵的视线始终没离开孟棠安,江风扑打在脸上一点感觉也没有。
谢洵尽可能的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很温柔:“他们都走了,你放心。”
“你看,糖人我都给你买好了,画的是你。画糖人的是个爷爷,你觉得他手艺怎么样,是不是画的很不错?我们棠棠哪哪都好看,真人比糖画好看一万倍。”
他邀功似的给她看糖人,笑意清朗,语气低沉轻松:“站在那看得清吗?你走过来一点。”
孟棠安静静听着他说话,任由江水打湿裙摆,没有动作,在谢洵手中的糖人上停了片刻,无波无澜的移开。
“我不想吃糖人了。”
“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几乎是在她话音的下一秒,急切的带着凌乱喘息的声音落下。
“谢洵。”她问,“你还不明白吗?”
“棠棠,你先过来好不好?不要站在那里,太危险了。”
谢洵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一旦涉及到她,他真的无法冷静,几乎用尽了自己这辈子的耐心来哄人,嗓音抖的厉害。
“我要离开长安城。”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夜色昏沉,风太大了,她看不太清谢洵的脸,直接道。
谢洵怔了一下,“怎么这么急?我们不是约好了吗?等长安事情结束,我们就上江南……”
话说到一半,笑了,喉咙艰涩,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生生吞咽着刀片,鲜血淋漓还要继续说,语气故作温和,不让她有任何压力。
“没关系,都听你的,你觉得京城烦闷,我陪你走,上哪都行。其实除了江南也有很多的地方我们都没去过,你看见过大漠——”
“我不要和你去!”
孟棠安打断了他的话,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你不知道吗?约定就是用来不作数的。”
谢洵短暂停了一下,仿佛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肯定是我惹到你了,对不起,我做错的地方你说出来,我会好好改。”他陡然想到什么,急切又无措,“是、是因为林家吗?他们只是流放,没有性命之忧!我……我可以把林正源带过来,让你见他!你别生气了,别拿自己开玩笑,快过来。”
声音到最后近乎哽咽。
从他的话多到语无伦次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输了。
“谢洵,自欺欺人有意思吗?”孟棠安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睛,“就算没有林正源,我也不会留下来。”
“你明明也爱我的。”
“假象而已,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一而再再而三被骗啊?”
“我不信。”谢洵定定看她,一字一顿,“你看着我。你敢说在江南的时候,没动摇过吗?刹那也算!”
第258章 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48
他眼中的赤诚太逼人,坦然到像是将孟棠安在阳光下暴晒。
她明明喜欢淋雨,明明一点也不喜欢阳光,在阴暗中活了太久,都已经成为习惯。
此刻避无可避,直视着太阳流泪。
“有什么不敢的?”反胃的感觉又来了,如果能将心吐得一干二净就好了,她轻松的将发抖的双手背在身后,
直直看着他,宣判死.刑,“没有。”
“好……”谢洵根本不敢和她争论,顺着她说,“没有就没有,你不爱我。”
“谢洵,对不起啊。”她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江水打湿裙摆,没过了鞋袜,身后是夜色无边,她的身影伶仃又脆弱,江水随时都会将她淹没。
“别动!!”
谢洵眸光碎裂,看她往后退,看江水漫上,掠夺了他所有的呼吸。
仿佛回到了那年沉在冷江最深处,铺天盖地的恐慌席卷所有神经。那一瞬间,脑海空白一片,什么也思考不了,
怕到极致,
动作甚至比意识都快的想要冲过去——
“你敢过来,
我就敢跳!”
孟棠安只用了一句话,就将谢洵留在了原地,
不敢上前一步。
“我不过去!”他快要疯掉了,连牙齿都在颤,死死盯着孟棠安。
江水呼啸让他生理性的想要离开作呕,可是此刻另一种恐惧完全盖过了被人无数次按在水中的阴影。即使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也没有离开半步,对她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一次又一次的妥协。
“拜托你过来吧,别吓我了,那里危险。”他几乎失声,“你要走是不是?我都答应你!不要后退,拜托。”
他最终还是认输了。
怕的要死。
什么底线都没有了,只要孟棠安平安。
“我要坐船走水路。”她说。
“好、好,我这就让人准备!”谢洵立刻将暗卫叫过来,命令道,“你去让水坊将客船开过来,是贵客,让他們妥善照顾,倘若出了问题,徐北侯府绝不轻饶一人。”
“是!”暗卫应下。
“你回府告诉查秋,
夫人要出一趟远门,是一个人,她知道该怎么做,让查秋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
他一一冷静对数名暗卫叮嘱:“你去找楚鹤,让他将夫人一直在用的药拿出来,还有风寒、发烧、外伤等药物多配一些。”
“你拿我的令牌去书房,取走隔间第二个柜里的东西。”
谢洵说到最后几乎崩溃,连声音都在颤抖,完全说不完,这些都只是九牛一毛,还有更多更多……
即使他早有预感,孟棠安会离开,提前将所有能想到的她需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只为那一天不至于太匆忙,连妥善托付都做不到。
可谢洵还是高估了自己!
这是他娇养了这么长时间的人啊,是他的妻。
连磕青了膝盖都要掉一天眼泪,到晚上还委屈求抱的姑娘,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过?
她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一艘船都带不走,谢洵仍觉得不够,恨不得一切都让她带走!
又开始担心她一个人拿不动,遇到劫匪怎么办,该在哪里安置?
她身子弱,总生病,外面那些大夫会不会乱开药,楚鹤调配的药用完了怎么办?
她又不会照顾自己,连冬日都要穿着薄衫,怎么好看怎么来,总是要谢洵给她强行换上衣裳披上斗篷,以后他不在身边谁来管她?
她爱挑食,胃口跟小猫一样,动不动就不吃饭,尤其是盛夏天气热了,更没胃口,就爱喝冷饮。谢洵每天亲自跟着名厨学怎么做银耳莲子羹,才勉强让她吃上几口,以后作息颠三倒四的时候谁能来告诉她要按时吃饭?
要谢洵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放心她一个人?!!
他明明知道她是刺客,她会武功,可她更是他的妻,是女儿家,就该活的娇气,不开心要有人哄,掉眼泪要人擦掉。
谢洵要怕死了,稍微深想都要崩溃。
“还有……还有……”
谢洵掐紧了手让自己冷静下来打理她的事情,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每一寸骨骼都感到疼痛,几乎是硬撑着说出一句句话,声音破碎,故作从容。
江风呼啸,扑面而来,他半点也感觉不到的,薄唇翕动,借着昏暗夜色看着面前一个个等候命令的暗卫,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到最后心中那么多的话,大脑却奇异般的一片空白,陷入混沌中,竟丧失了言语,张口只是徒劳无声,压抑在喉中是血淋林的哽咽。
暗卫没有见过那样的徐北侯。
他应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却偏偏输在情上,一败涂地。
“不用了。”孟棠安在他束手无策的安静中平缓道,“我只要船,至于其他的,该扔就扔了吧。”
留着有什么用,徒增伤悲,倒不如毁的一干二净,半点念头也不留。
谢洵看向站在江岸的女子,月色清冷,他勉强露出了一丝平和的笑,用商量的口吻跟她说。
“这样吧,客船很快就会开来,身边没人可能不太方便,我给你找两个信得过、会功夫的侍女陪你走,你也能方便些,保证不是我的人。”
“关于你的用品……我留着也没什么用,烧了还可惜。我以后把东西都寄到江南,就在我们之前去的小镇,那间阁楼,你到时把东西取走,好吗?”
孟棠安沉默不语,身影在月色下愈发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谢洵以为她怕自己纠缠,凝滞了下,薄唇弧度自嘲:“我不会打扰你,别怕。只要你不想见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不骗你,信我吧。”
“谢洵……”
他轻松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低沉,冷漠深邃的眼眸宁静注视着她,描绘过每一寸眉眼,一如初见:“我都想明白了。”
“何必非要爱你,我身边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他说,“你倒也无需避我如蛇蝎。”
谢洵从不骗孟棠安。
这是他对她说的唯一一句假话。
“这些东西对我来讲,确实无用。”孟棠安明明白白拒绝,伤人毫不留情,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这世上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你我亦是。”
疼痛感从心口模模糊糊的蔓延,他感知不太清了,疼过很多次,已经习惯了,被一次次揭开伤口,麻木到极致,谢洵听到自己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
第259章 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49
“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你想扔就扔,都在江南,随你处置。”
孟棠安茫然的看着谢洵,似乎有些不懂,但也懒得再度纠缠。
“侯爷,客船还有一刻钟抵岸。”暗卫禀报。
谢洵闭了闭眼,
沉默良久:“去准备……和离书。”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想。
像她这样的人,以后会爱上谁呢?
总归……要比他好。
她一心想走,他留不住,总不能再误了她半生姻缘。
“是。”
暗卫纷纷退下,岸边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分割开清晰的明暗交界线。
此处远离了闹市,再听不到喧嚣声,唯有江浪拍打着岸边发出的声响。
冰凉江水没过了她的鞋袜,衬着一点血色也没有,摇摇欲坠。
她身体受不了这么凉,肯定要感冒了,谢洵心疼坏了。
以前看到寒江都会绕路,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的人,现在强撑着意识盯着岸上的人,没移开半分视线!
“现在过来吧。”他将声音放到最轻,似对待着易碎琉璃,
那双眼睛是红的,
再怎么伪装也遮掩不住,
“走几步就好,
江边太危险了,我害怕,孟棠安。”
“我都答应你了,你也该答应我的,我们公平一点。”
这一次对视中,孟棠安成了先移开目光的那一人,她没有去看他,也是第一次没有骗他,往前迈开了脚步:“谢洵,以后别再……”
“去死吧!!”
歇斯底里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尖锐到贯穿耳膜,划破夜色。
从左边冲出来的人,成了最大的变数,在所有人意料不到的情况下,狠狠冲向了孟棠安——!
谢洵在那一刻,都已经笑着伸出手,想要迎她过来的,眼中一点点涌出小心翼翼的欢喜,
陡然凝滞,
寸寸碎裂!
月光不甚柔和,夜色亦是晦暗,
一抹白裙划过江海的弧度惊心动魄。
在孟棠安走向谢洵的瞬间——疯疯癫癫的人,将她狠狠推向了江海!
孟棠安在刹那间看到了疯魔的林菡,看到了远处那人冲过来的身影,看到了今晚的月亮。
一切的一切在视线中变得模糊,仿佛下了一场很久很久的大雨,终于到了终点。
最后一眼,她看不清谢洵的脸。
“去死吧!”
“孟棠安——!”
在那混乱的、死寂的一秒,孟棠安也许可以躲开,可她动了一下指尖,却再也没有任何动作,硬生生被推了下去!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只是忽然发现。
两世为人,放眼一生,竟找不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活着做什么呢?
继续烂在七岁那年,继续沉迷在欺骗中,就这么过完一生。
真无趣。
“砰——!”的一声。
江水汹涌四溅,发出巨大的声响,刺骨的寒意将孟棠安包围,身体沉没,再寻不到踪影!
沉甸甸压在心头的半生,化作数万只蝴蝶,割开了血淋林的心脏,争先恐后的从她的心口飞向了远方,无比震撼,无比轻松。
孟棠安恍惚间看到了谢洵的身影,她张了张唇,想把没说的话说完,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淹没在江中。
谢洵发了疯的冲过来,想要抓住她的指尖,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远到他眼睁睁看着,孟棠安沉入寒江!
甚至看不清,她最后的表情。
那伸出的手,触到了空气,什么也没留住。
近在咫尺。
遥不可及。
原来,
他们一直都在错过!
“砰!”
江水四溅。
谢洵毫不犹豫的追着她,跳进了寒江中,冰冷刺骨的江水铺天盖地,是永远埋葬着年少的深色噩梦!
可如今。
那里,
有他的妻!
今晚的月亮很圆,是别离又重逢,是一家家团圆,是不可免俗人间烟火,远处明灯三千,闹市喧嚣,人群熙熙攘攘,谈笑风生。
月光映入中央。
仿佛海底最深处,生长着月亮。
“徐北侯!”
“徐北侯!!”
“谢洵!孟棠安!!”
裴衍之骑着马赶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他们双双跳入江中,瞳孔紧缩,重重摔下马!
人世间,撕心裂肺的高喊。
海深处,扭曲窒息的安静。
今日是九月初九,入秋不久的晚上,亥时一刻,他們沉没在长安城的上青江。
他们相遇在去年初秋,九月初十,亥时三刻,胡同巷,她跌跌撞撞闯入,抓住了他的衣摆。
“救救我……求您。”
只差一天,他们就在一起一年了。
他们永远只差一点。
他们永远来的最晚!
那是三月底,春暖乍寒,他们在庭院中说着话。
“谢洵,万一以后我死了,就再也没有我这么爱你的人,你可怎么办呀?”
“再娶一个。”
他在阳光下,倨傲道。
不。
从订婚的那一天起,殿中长跪,圣旨赐下,再无回旋余地。
孟棠安永远是谢洵的妻。
生是,死亦是!
…
咕咚、咕咚。
海水波送的声音送入耳边,淹没了口鼻。
女子青丝在水中飘动,不断的下坠……
好冷。
一辈子都没有过的冷。
原来,人在濒死时,真的会看到自己这一生!
克星、神经病、累赘。
迟早跟她爸妈一样。
这是大人贴在一个七岁孩子身上的标签。
孟棠安带着这个标签活好多年。
长辈们将她像货品般讨论,辗转寄居在不同的家庭中。
这一次,她不想再被廉价的抛弃了。
说谎的孩子有糖吃。
当二叔家孩子打破了餐盘,害怕被责罚,诬陷到她身上的时候。
她看到所有人都在哄着那个孩子,忽然就笑了。
眼中透着隐秘的兴奋。
她不觉得委屈,不觉得难堪,因为她发现了于她而言,终身受益的一点!
这件事成了孟棠安七岁时的启蒙教育。
学会说谎,且要会说谎。
事件、时机、表情,还有选择对象缺一不可。
她开始在不同的人身上试验,开始学会各种各样的话,当长辈对她露出明朗的笑容,真心实意的说:“棠棠真棒!”
孟棠安尝到了谎言的果实。
甜到让人近乎疯狂。
于是这一生,就走向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第260章 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50
孟棠安很清醒的知道,在她长大前,她需要他们的抚养,来维持自己的生活。
他们喜欢什么样子。
她就当什么样子。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抛弃。
大人总喜欢优秀又懂事的孩子,她就要当这其中的模范!
她要优秀、努力、上进,她要漂亮、体面、会说话,她要满足他们所有的虚荣心。
她从所有人身上拼命汲取养分,
拼命学习知识,像是永远吸不饱水的海绵。
把自己撑炸的前一刻,永远学不会知足。
她每天晚上学到凌晨三点,偷偷跑到教堂外面看着那些孩子拉琴,捡遍无数废品卖钱买她需要的用品!
事实上,孟棠安确实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
一旦有人提起她,
就会说:“是孟家的那个小姑娘啊,
小小年纪不得了,
学习成绩可好了,
回回年级第一,人懂事嘴还甜!”
“听说上次国际演讲比赛还拿了第一名!还有奖金,而且同时参加了什么小提琴比赛?”
“我上次看这孩子跳古典舞跳的可好了!”
“听说那是孟家养女啊?”
“真是捡了八辈子福气才有这样的女儿!”
那些各方亲戚不再避孟棠安如蛇蝎,每每见面,都热情的让她上家里来住。
好像曾经的嫌弃,刻薄的议论根本不存在。
他们指望着孟棠安能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份很好的工作,来报答他们的恩情,扶持他们的子女!
他们常常跟她说:“棠棠,做人要知恩图报啊,叔叔供你上学,很不容易的。”
她面上甜甜的点头,说着成年人虚伪的话,那时她十一岁:“没有叔叔们帮我,哪有现在的棠安呀?你们好辛苦的,
等棠安以后长大,一定要买大大的房子让叔叔住!”
语气夸张中带着几分童真,又不失依赖亲切。
常常引得人哈哈大笑,
分外满意。
在长辈眼中,她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在邻居眼中,她是开朗热情的晚辈,在老师同学的眼中,她永远是第一名的好学生。
孟棠安对谎言烂熟于心,已成了骨子里的本能。
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明白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将自己包装成完美的人设,却无法欺骗自己腐烂的灵魂!
后来她考上了最好的高中,那时学校初有早恋风波。
孟棠安生的好,穿着宽大的校服,背着书包,扎马尾,身形青涩姣好,桃花眼初显深情的形态,是十四岁的年纪。
有不少小男生来给她送情书,眼中是羞涩的喜欢。
她清楚她的优势,并且加以利用,一一收下情书,温柔又为难的考虑,诉说自己的难处,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
利用他们做了很多她不方便做的事情。
只有在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深更半夜,才会趴在马桶旁吐得天昏地暗,手指抠进嗓子眼中,能将心都吐出来!
晚上的天总是黑的看不到光,她时常呆呆坐在窗边,彻夜不眠,疯狂学习着未知的知识。
天黑了,没关系的,等天一亮,她又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
那段时间孟棠安住在三叔家里,三叔家只有一个儿子,个子不算太高,长相普通不出众,游手好闲,旷课早恋成了家常便饭,还觉得自己很帅。
他看着她的眼神,让孟棠安很不舒服。
直到那天晚上,三叔家里没人,她放学回到家,推门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门被人反锁了,立刻敲门:“三叔?三婶?有人在里面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把门打开,是她的堂兄!
“堂哥,你怎么在我房间呀?”
男生直勾勾盯着她看,脸色潮红。
客厅静悄悄的,没有人,一片昏暗,孟棠安微微后退半步。
“随便逛逛!”好在男生没有做出其他举动,撞开了她的肩就跑出去了。
孟棠安走进房间,反锁了门,将书包放到一旁,校服挂在衣架上,环视四周,最后定格在床上,被褥明显被人动过,多了好几道褶皱。
她有很强的隐私感,遗憾的是,在这个家里,她从来没有隐私。
窗外天色已经黑了,房中只有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她走上前,闻到了被褥上奇怪的味道。
孟棠安并非什么都不懂,相反,她在心理上,比任何人都要早熟。
她站在被褥前,安静了很久,房间没有开灯,黑暗隐没了神情。
后来,她面无表情的拿着剪刀,将被子一刀刀剪开,又用刀将被子捅到稀烂,棉絮乱飞,触目惊心!
真恶心。
她想。
她站在漫天棉絮中,手在发抖,将刀尖对准了自己,在布满疤痕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道细长的口子,鲜血滚滚冒了出来,令人痴迷的疼痛成了最好的良药!
孟棠安从喉咙中发出了愉悦的悲鸣,低低回荡在房间中。
第三天的时候,她手臂上的新伤不小心被老师发现了。
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四十七岁,女,留着利落短发,戴着黑框眼镜,硬生生老了十岁,板着脸的时候严厉又让人害怕,把她叫到了办公室,要给家长打电话。
孟棠安哭着求她不要告诉家长,她红着眼睛流泪,用最纯真的年纪、似真似假的话博取老师的信任。
她绝不能让他们知道她有自残倾向,他们会说她是神经病!
老师并没有她想象中严厉,长长叹了口气,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跟她说。
“棠安,你今年才高一,你的未来很长,我们的一生也许会碰到各种幸运或不幸的事情,但这不是我们伤害自己的理由,岁月不会辜负你的。”
“你不愿意说,我们就不说了,只是你要答应老师,以后不准伤害自己,女孩子的身体很珍贵的,明白吗?”
没有想象中的训斥,温声细语的安慰,让孟棠安愣了很久,抽泣说好。
“来,拉钩。”
“拉钩。”
老师拥抱了她,给了她一颗糖。
那天晚上,因为被留在办公室谈话,孟棠安出去的时候,学校已经没有人了。
她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攥紧了手中的糖,水果糖硬得有些硌手,她也没有任何感觉,牢牢攥紧,以至于水果糖沾染了她的体温,久久不散!
她会走出来吗?
她真的可以吗?
孟棠安第一次动摇,第一次怀有希望。
试试吧。
她摊开手心,看着这一颗糖,刚刚撕开了糖纸,还没来得及尝到甜味,陡然被一只手拉近了昏暗的巷子中!
第261章 糖
第261章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51
这条路孟棠安一个人走了很长时间,从她记事起,每天的上下学,从来没人接过她。
“你家这养女长的挺标致啊。”
“等会他妈的玩起来更带劲……”
“不能出事吧?我不想蹲监狱!”
“我们又没成年,怕什么,况且这小婊.子还靠我家花钱养的,早该给我玩玩了!”
几个男生围着她,发出下流的哄笑,肆无忌惮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件上好的货品。
三叔家的男生摸着她的脸,手中拿着摄像机:“棠棠,你应该不想视频被发出去吧?”
“放开我!”
心思再深,也不过十四岁,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挣扎、尖叫、绝望,无济于事。
孟棠安知道他喜欢她。
她从来不敢告诉长辈,因为她都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只会成为她勾引他,平时避之不及,却还是逃不开。
“啪!”的一声。
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疼到极致,嗡嗡作响。
“臭婊.子,给脸不要脸,跟我装什么矜持,哥们都快点,等会有人来了……”
那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她拼命求救,拼命挣扎,哭到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她看着昏暗的夜色,看着巷子外的灯光,看着他们每一个人邪笑着的脸,一切的一切变得荒诞又缓慢,模糊不清,混乱不堪!
手中攥了一路的糖摔在了地上,滚落出好远的距离,是草莓味的水果糖,沾满了泥土。
她还没来得及吃。
她还有五分钟就到家了。
上天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啊——!”
不知道是谁尖叫了声,前所未有的恐惧充斥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孟棠安迟钝的摸到了满手的血,粘稠的、温热的,从堂哥身上流下来。
而她手中,拿着一把水果刀。
刺进男生的心脏!
她看着他们脸上的惊恐,突然有种奇异的扭曲畅快,陷入了一场梦魇。
恍惚间,回到了三岁那年。
妈妈从楼上摔了下来,血肉模糊。
血在地板上开出了漂亮的花。
爸爸站在妈妈的尸体旁,满手鲜血,看向了她。
后来他们都死啦!
正义的路人终于发现了巷子中的异常,惊恐道:“你们在干什么!!”
孟棠安杀了人。
正当防卫过度致其死亡。
由于未满十六周岁,没有判刑。
那天晚上,她坐在警察局中,一身的血,手中仅仅攥紧了一颗沾满泥土的糖。
三叔他们赶过来,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眼中恨意惊人,每个人都在指责她,仿佛她犯了天大的错误,仿佛她活着就是恶心!
一字一句,扎在伤痕累累的身躯上。
“你这个畜生!!”
“早知道就不该好心养你,造孽啊!!”
“神经病的孩子果然是神经病!”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警察拦住了他们的动作,严肃道:“请你们冷静,这件事的起因,是你的儿子和其他三位朋友轮歼未遂!”
那一刻,他们的脸上变化缤纷,最后痛哭出声,怨毒的盯着孟棠安,仿佛看着这世间最恶毒的人:“肯定是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勾引我们儿子!偿命!她得偿命!!”
孟棠安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麻木的像是提线木偶,他们的声音落在耳边,可她一句也听不清了,身体到处都是奇怪的嗡嗡声,她好像听到了蝴蝶飞来的声音,钻进了心口,扇动翅膀,搅动血肉。
两个小时前,老师拥抱了她。
两个小时前,她想好好活下去。
没有人愿意收养孟棠安,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杀人犯做同学。
她退学的那一天,老师抱着她痛哭,撕心裂肺的愧疚:“是老师害了你!我害了你……”
如果那天没有留下孟棠安谈话。
如果那天她早回家五分钟。
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才十四岁。
她的一生都毁了!
“不是您的错,没有今天,也会有明天,早晚的事。”
孟棠安在老师惊愕的目光中,用一种无比平静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
后来她独自一人,上了另一个城市,上了新的高中,银行卡中有老师给她的一万块钱。
坐上火车的前一秒,她将那颗糖扔进了垃圾桶中!
孟棠安到哪都是最为优秀的人物,她聪明、完美、漂亮,很快在新的班级,和同学相处得十分融洽。
她去过好多家店铺,央求过很多店主,只要打一点零工,有一点钱就好。
半个月后,周一,学校升旗仪式,她负责念演讲稿,当她走上国旗台的时候,发现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台下是嘈杂的、自以为隐秘的声音。
“就是她啊?”
“天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孟棠安居然是杀人犯!”
“听说她爸妈是神经病,她也是!”
“亲手杀了自己堂哥,太可怕了吧……”
他们的语气中带着掌握别人秘密的兴奋感,带着比孟棠安要干净无数倍的优越感,以及看着优秀的人变成杀人犯的说不出的滋味!
这种感觉说不上疼,也许是早就习惯了的缘故,好似一万只蚂蚁啃噬着心脏,孟棠安坦然迎接他们的注视,笑得愈发灿烂,垂在身侧的手,抖的厉害。
老师站在台下对她打手势,让她下来。
孟棠安偏不!
她骄傲的站在国旗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背脊笔直,脱稿宣读升旗仪式!
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升旗仪式结束。
她在所有人怪异的眼神中,弯腰鞠躬,从容退下。
一个人跑到了厕所,吐得天昏地暗。
她要死掉了。
妈妈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和堂哥心脏上插着的那把水果刀,交替出现在她的眼前,将人逼疯!
她连歇斯底里的尖叫都做不到。
疼啊,好疼啊,好疼好疼!
为什么这么疼?!
她为什么要疼?!!!
她整夜整夜的失眠,学会抽烟喝酒,拿着刀在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漂亮的伤痕,当鲜艳的血出现在年轻的身体上,让她既痛苦又愉悦。
她烂在沼泽中。
走不出来了。
十七岁那年,孟棠安从心理诊所中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份诊断书。
隐隐能看到字样。
第262章 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52
隐隐能看到字样。
——双向情感障碍。
她爬向了二十七楼的天台,穿着单薄的白裙子,站在摇摇欲坠的边缘处,寒风吹开了裙摆。
孟棠安笑了笑,没哭,她的眼泪早已干涸,一滴也落不出来,
将诊断书撕个粉碎,漫天纸屑飘飘扬扬!
她没有钱买药,没有钱看病。
就这样吧。
这一生,未免太过无趣。
她张开了双手,仰面往下倒去,从始至终,
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
…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
躲着人群。
溜进海底。
冰冷刺骨的水流将人淹没,沉在了最深处,
白色发带飘落,
游向远方。
孟棠安在混沌中睁开眼,其实疼的已经睁不大开了,隐隐约约的掀动眼皮,模糊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海水,波光流转见,闪烁着细碎的光影。
真漂亮啊。
“妈妈最爱棠棠了,我的棠棠呀,要无忧无虑的长大。”
“爸爸祝棠棠生日快乐,今年是三岁的小朋友了,以后不许哭鼻子,爸爸爱你。”
“许个愿吧!”
三岁的孟棠安,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子。
活成了骄傲的公主。
蛋糕上插着的蜡烛明明灭灭,映照着他们满是笑意的脸,浮现在江水中。
——爸爸妈妈永远爱我!
她吹灭了蜡烛。
她用尽全力抬起了手,
什么也没有碰到,
唯有满目鲜血,
所求永无所得,淹没在疮痍弥目里……
幸福的童年能够成全一个人的一生,也能毁掉一个人。
这世间爱与被爱,也就那样了。
“砰、砰——”
耳朵涌入江水,渐渐听不到任何声音,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孟棠安听到了自己慢慢减缓的心跳声。
一声,又一声。
“孟棠安!”
“孟棠安!!”
远处声音撕心裂肺,从另一个时空维度传来,模模糊糊,遥不可及。
她突然感觉有点累了,什么都不想动,睁不开眼,说不了话,就好像熬了好多个日日夜夜,找到了一个能睡觉的地方。
好困。
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啦。
她微微一笑,垂下了手,没有丝毫挣扎的放任自己,长眠于海底。
九月初九,是她的生日。
贪心一点,再许个生日愿望吧。
嗯……许什么呢?
她要骨灰撒入海底!
她要一生无人爱她!
她要一辈子生活在欺骗和谎言中!
才对得起,
她活这半生!
既如此,那就贺她一生短命,永无来世!!
生日快乐。
…
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完全黑暗。
呼吸停止、心跳缓沉,下坠于最深处。
谢洵在意识模糊间动了动唇,无声吐出破碎执念。
“孟棠安……”
名字响在了心底,张口早已发不出声音。
深夜的江海吞噬了月色,呈现出震撼的美感,宛若宝藏,缓缓涌动着寂静与悲伤。
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道微光。
伴随着逐渐靠近,变成了刺眼无比的白光!
世界天旋地转。
那是个艳阳天。
七岁的女孩一身白裙,在泥泞的山林中摔倒在少年脚旁,惊慌抬起头。
露出了一双生而含情的桃花眼。
阳光灿烂模糊,直直撞入少年眼底。
她说。
“救救我。”
“救救我。”
十年前和十年后,山林中模糊的阳光,长安城昏暗的夜色,完美重叠在一起。
一模一样的语气。
从未变过。
少年对她伸出了手。
徐北侯将她压在巷中深吻。
后来。
少年被狞笑的人贩子按在江里,一次又一次,冰冷刺骨的江水灌入口鼻,窒息感掐住了他的心脏!
“砰——”的一声!
他被人一脚踹进了江中,最后一秒,在看不真切的光影中笑着无声对她说:“快跑。”
而徐北侯随着她一跃跳进寒江,葬在了江底最深处。
一切归于寂静。
原来。
他们早在十年前相遇。
初相识,是故人归。
后来的一幕幕,走马观灯般浮现在眼前,映在湍急海水中,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遥远无比。
她拿起银簪刺向他的那天晚上,谢洵明知结局,却还是攥住了她的手腕,听到自己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跟她说:“骗我,我放你走。”
骗我吧。
拜托你再骗骗我。
在长久的安静中,她小心翼翼的亲吻他的伤口,问他:“疼不疼?”
只要一句话,谢洵几乎疯掉,无数次在心中祈祷。
久一点吧。
骗的久一点。
秋季九月,初九的晚上,亥时三刻。
“砰——”
水流湍急,掀起惊涛骇浪,她微笑着倒向深海。
什么也不留下。
原来一个人的消失,只需要一瞬间!
在江南的那几天,他们走过每一条小巷,喝过桂花酒,见过日出日落,缠绵阴雨。
她总是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抓住了黄昏的尾巴。
撞入怀中。
笑意烂漫。
“我们当然要永远在一起啦!”
她用了永远在一起这样的话来骗他。
将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侯爷,您醒了?”
眼前是模模糊糊的白光,起初还看不太清,逐渐映入眼帘。
一瞬间。
刺眼无比。
他看到了卧房中清冷的陈设,看到了一张张担忧恐慌的脸,看到了空气中漂浮的细碎尘埃。
怔了好几秒钟,谢洵迟钝的坐直身形,目光一寸寸扫过竹苑中每一个角落,无比仔细。
可是他看不到孟棠安。
他就是看不到她。
他为什么看不到孟棠安?
“侯爷……”杨枝花看着他苍白到极致的脸色,一阵心酸,连大气都不敢出。
卧房中站着很多人,但没有人敢说话,气氛静到能够听到呼吸声。
没有人想得到,平素冷漠矜贵的人,在那一刻竟会毫不犹豫的随着他的妻子一同跳入江中!
那天风很大,江水湍急,人跳下去转眼就没了踪影,被深不见底的水流吞噬。
平日怕水怕到极致的人。
此刻却连命都不要了。
暗卫通通跳了进去,万幸的是捞到了谢洵。
那时谢洵已经沉在江底很长时间,苍白的像是一尊毫无生机的雕塑,呼吸薄弱,心跳缓沉,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强撑着,口中仍呢喃着三个字,要靠的极近才能听清楚:“孟棠安……”
没有人知道。
跟着孟棠安跳入江中的那一瞬间,谢洵在想些什么。
而后,他昏迷至今,已有三日,整个徐北侯府都快要急疯了,终于醒了过来。
谢洵头痛欲裂,他分不清那样的疼痛从何而来,只觉避无可避,望着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倒映在漆黑眼眸中,良久,才缓缓开口。
第263章 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53
“今天阳光不错。”
说的是一句和一切毫不相关的话。
声线哑的不成样子,喉咙红肿,破损严重。
杨枝花愣了愣,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比起谢洵醒来后一连串地疯狂质问,他更害怕谢洵如今这幅模样,平静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心的附和着。
“是啊,是个艳阳天……”
“她最喜欢晒太阳了。”
一句极轻的话,让满室都变得死寂!
分明是大好的晴天,屋内却蒙上了浅浅的灰色,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令人觉得窒息。
谢洵仿佛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强撑着倦怠的身体,眉梢掠上柔软的笑。
“江水那么冷,她得好好养养,
才能出来走动。看来这个冬天不许再穿那些单薄的衣裳了,太任性。”
每说一句话,都能牵扯到剧烈的疼痛,仿佛活吞刀片,割破了嗓子,耗尽了力气。
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似的,自言自语,抬起眸来看向众人,微微皱着眉,语调微冷:“你们为什么不让她住在竹苑?我要和她在一起。”
杨枝花眼眶陡然红了,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连同楚鹤、众多暗卫都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好好的,跪什么?”谢洵看着他们,
唇畔的笑意渐渐淡去,
再瞧不见半分。
“侯爷,请您节哀!”
杨枝花不敢说,
但不得不说,这件事早在京城传疯了,根本瞒不住谢洵,悲怆道。
“您已经昏迷三天了……三天都没找到孟姑娘,只在江底发现了一根白色的发带,是孟姑娘常用的……那天风太大了,再加上水流汹涌,恐、恐……”
谢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九月中旬的阳光灿烂,落在他的面前,而他沉在阴影中,喜怒难辨。
良久,竟是笑了一声。
“你是说,我都能活,她就找不到了?”
楚鹤看不下了,沉沉道:“暗卫在江里打捞至今,一日前找到了林菡的尸体!关于夫人还没有任何踪影,只捞到了一根发带。如果人在江里泡三天,身体都要开始腐烂了,能活的情况微乎其微!”
杨枝花低头道:“侯爷,你昏迷的这几天京城发生了太多的事,南凉来犯,皇上宣你进谏,一切都需要你定夺!”
“徐北侯节哀!”
“徐北侯节哀!”
所有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排山倒海的压过来,化作了奇怪的嗡嗡声,没有丝毫喘息的时间。
谢洵恍惚间看到了那晚濒临窒息时,周身汹涌冰冷的海水,无形的双手拽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拖向了无尽深渊。
冷到让他浑身发颤。
他拼了命的找人,什么也找不到,所有破碎的呐喊的声音血淋林压在胸腔中,最后失去了所有力气,慢慢沉落在海底。
谢洵仰了仰头,喉中有些猩甜,平静道:“我的妻子还没死,节什么哀?”
“侯爷……”
“找!”谢洵再说一遍,“找!”
他翻来覆去都是那一个字,几乎是咬紧了牙关,从唇齿间挤出来,嘶哑又绝望,透着前所未有的迷茫,像突然之间失去一切的孩子,迎头一棒,强行打碎了他的世界,片甲不留:“找到她。”
“是,暗卫还在江上打捞,一定会找到夫人的……”
说这话,谁信呢?
不过是为了安慰谢洵,图个心安。
过了这么长时间,只怕那人早已……葬身深海。
“我亲自去。”谢洵下了一个决定,掀开被子踉跄下地,背脊孤挺,仿佛绷紧到极致的弦,任何一个细节都会让他彻底断裂。
“侯爷!”众人皆是惊骇,“您身子还没好,又不识水性,就算是去了有什么用?!难道您还要再跳一次吗?交给我们吧!”
杨枝花心中被巨大的心酸淹没,他也不想这么逼迫谢洵,但如今谢洵若无所作为,就真的没人能指望了:“侯爷,家国有难,请您务必振作起来!”
谢洵如今去了,确实只能帮倒忙。
他能做什么呢。
他的肩上,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
国家百姓,山河战士。
他们都在等着他。
甚至连一丁点悲伤的时间都留不出来!
谢洵身形重重凝滞了下,站在一线之隔的黑暗中,望着阳光的方向,实在是太刺眼了,竟有些让人狼狈到流泪的冲动。
“她怕冷,你们要快点找到她……”光影倒映在他的眼中,是一片冰冷的荒芜,安静了很久,他的眼神冷漠宁静,看不出丝毫的伤痛,在那一刻,心中山呼海啸,却没有让任何人知晓,“拜托。”
他说,拜托。
“是!”
暗卫都撤了出去,卧房空荡荡。
“说吧。”谢洵道。
“就在您昏迷的当天晚上,南凉兵分两路举兵来犯!裴老将军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抵挡一面,另一方的城池被南凉攻破,长驱直入!”
“且如侯爷所料,长安城外悄无声息的聚集了南凉精兵,蓄势待发,与梁建勾结,待良机逼宫,偌大的京城,竟无一人察觉……”
“皇上三催四请,让您醒来后务必过去!”
战火起,民不聊生。
又是多少人的家破人亡?多少人的生离死别?!
仅仅是三天时间,这天下就乱了。
他们在等谢洵拿主意,等谢洵带领他们杀尽一切阴谋诡计。
却忘了谢洵也是刚经历过生死别离的人……但他不能悲伤,不能倒下,他肩负着无数百姓的安危。
他按了按眉心,长睫遮住教人心寒的平静晦暗,咳嗽声压抑在喉咙中,咽下了血腥味:“备马,入宫。”
半个时辰后。
宫中。
御书房。
燕帝看到他,大步迎了上去:“谢洵!”
即使燕帝再恨不得除掉谢洵,也不得不承认,谢洵真的成了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人。
因为燕帝知道。
谢洵骨子里是有侠气的,他不会为一己私欲放任天下不管,置百姓性命于不顾!
燕帝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触及那身黑裳,叹气:“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谢洵方醒,经历半生大悲,又一路颠簸,侧脸苍白若透明,神色难辨。
他贯来钟爱红衣,可今天却穿了一身的黑,颜色沉郁冷肃,身形修长瘦削,似是骨架在撑着衣裳,空荡荡。
“微臣的妻子只是失踪,并没有死。”
“是朕失言。”燕帝眸中掠过一丝暗芒,“朕今天找你,想要跟你说一件事!”
第264章 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54
“想必边疆的情况你也都了解,南凉直掠我北燕三座城池!”
“裴老将军旧疾复发,有心无力,朕放眼朝堂上下,能让朕放心的,就只有你了。”
燕帝死死盯着谢洵,面容腐败,
眼珠浑浊,龙袍让他多了三分帝王的威严。
“你可愿意,领兵二十万,翌日出发,大败南凉?”
谢洵看着他,不避不闪:“微臣,
领旨。”
离开御书房后,太后宫中的嬷嬷早已在外面候着,看到一身黑裳的谢洵,
沉痛轻唤:“侯爷……”
谢洵径直往长宁宫走去。
宫中经年谢绝外人,也无妃嫔叨扰,连空中都是淡淡的檀香。
太后怔怔坐在软榻上,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已是好几夜没闭眼了,看到谢洵后,强打起精神:“坐吧。”
“哀家这里有件事,想着总要跟你说说。”太后神色恍惚呢喃,“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太后请讲。”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清瘦身影,玄衣冷冽,眉眼若刀锋,没有一丁点的人情味,那双眼深若古井,
无波无澜。
谢洵本该是这其中最悲伤的人,可他却成了反应最平淡的那人。
很难形容看到他是什么感觉。
静。
太后只想到了这一个字。
“棠安是南凉公主,是步华的亲生女儿!”
在裴衍之来找她之前,
太后总在盼着,盼着小公主还活着。
然后就在想,她长什么样子?像谁呢?这些年来过得好不好?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会不会来北燕找他们?
满心期待。
直到那天晚上,噩耗接连传来。
谢洵竟和孟棠安跳了江!
太后当场就差点晕了过去,当初她没留下步华和谢将军,如今连孩子也护不住了吗?!
就在这时,裴衍之来了,跟她说:“查到了。”
“安安还、还活着,对吧?”太后心中悲喜交集,压下心中没由来的慌乱感问。
裴衍之沉默片刻。
“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微臣彻查此案,小公主当年确实没有死,这些年来,也在京城。”
“在哪里?!”太后睁大了眼睛,心头狂喜。
“她现在的名字叫做——孟棠安!”
短短三个字,给了太后当头一棒!
她眼前发黑,竟直接晕了过去,耳边回荡着前一个时辰听到的话!
“昭宁郡主跳了江,生死不明!”
“她现在的名字叫做——孟棠安!”
“太后!”
“太后!”
耳边是声声慌乱尖叫,太后的身子往后倒去,混乱间看到了窗外的夜色亮起一道白光,照亮了初秋的寒。
今年的凛冬二月,谢洵领着孟棠安入宫。
姑娘家白衫雪色,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一步步走到太后的面前。
行大礼,跪笔直。
双手奉茶。
“小女孟棠安见过太后。”
当时太后端着架子,睨了姑娘一眼,满是对外室的轻贱不屑,冷淡喝了半口茶,就放在桌上,没再动过。
姑娘抬眸间,露出温柔眉眼,逐渐和二十多年前,步华养在她膝下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原来。
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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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太后无数次推开了她的亲外孙女!
甚至如旁人一般,不屑一顾。
报应来了。
在太后得知真相的那一秒,孟棠安死讯传来!
——“昭宁郡主跳了江,生死不明!”
跳江!
生死不明!
不明!
太后从回忆中抽身,眼中流出一滴眼泪,不过三日,她好像苍老了数十岁:“都是哀家的错,是哀家的错,棠安该有多痛苦才会跳江……”
太后甚至没有对孟棠安说过一句好话。
没有给她一个笑脸。
她们见过的面屈指可数。
就这么天人永别!
死前最后一秒,也许孟棠安对自己的印象,也停留在对她厌恶疏离的太后上。
浓浓的悔恨在心中蔓延,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让太后没了一丁点的盼头。
从太后口中再度听到孟棠安这三字,谢洵眼睫微不可察的颤了颤,端起桌上的热茶尽数喝下,窗外是寂寥的秋,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短暂遮掩了一切。
他的声线沙哑到极致,似混合着沙砾吐出,喉咙生疼,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好了,竟是低笑出声,一字一顿的从唇齿间反复咀嚼:“南凉公主。”
生来合该金尊玉贵,在世俗中跌跌撞撞,意外成了林家的暗卫,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谢洵忽而想起,几月前的那天,裴衍之问他。
“太后命我彻查公主一案,你要不要一起?”
他当时没有任何心思处理,并未放在心上,随口拒绝。
谢洵不信命。
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
从相遇至今。
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错过!
“当初步华和谢将军生离死别,没想到……如今你们也步上了上一辈的后尘。”太后悔啊,悔到心头绞痛。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
怎么就永远不得善终?!
上天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们?
为什么要让后辈也经历一样的苦难!
“不会。”他道,“她那么聪明,只是不愿见我!”
这句话的声音森寒强硬,竟发了狠。
太后怔了怔,看着他。
也许在这场浩劫中。
走不出来的,是谢洵。
谢洵并未觉得自己说了些什么,淡淡道:“她该有的身份,我会昭告天下。”
“不可!”太后悚然一惊,“棠安是南凉公主,步华当年亦是被南凉害死,当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倘若南凉知道了这件事……我不能棠安在死后都烙上南凉的标签,受人非议。”
“那就灭了南凉。”
太后惊骇的看他。
谢洵起身,轮廓孤冷:“明日微臣领兵离京,一去不知何年归。关于我的夫人诸多事宜,请您照料。”
“你又要上边疆?”太后双眼一黑,死死抓住他的手,几乎是吼出来的话,“绝对不行!!”
像,太像了。
当年步华出嫁,谢将军就那么战死沙场……
皇帝居心叵测,当年害了谢洵的父亲,今日就会杀了谢洵!
此行凶多吉少,太后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谢洵挣开了太后的手,声音孤寒,说。
第265章 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55
“两国交战,我必须去。”
燕帝这些年听信奸臣,残害忠良,如今能用的将士屈指可数,裴老将军抱恙在身。
谢洵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让旁人去,这个差事我们不要!你之前都在边疆打过那么多仗了,怎么这次还往自己身上揽?”
太后脸色煞白:“皇帝要害你,
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当年你父亲怎么死在战场……你、你不是不知道。”
“总要有人走在前头。”他平静道,还不等太后说其他的话,“微臣告退。”
太后颓然坐在软榻上。
是啊,总要有人在前头扛着,才能护百姓一世平安。
所谓的平安,是用那心系天下的人,负重前行换来的!
谢洵有谢家的血,骨子里都是少年意气。
如他父亲一般,
遇事总抗在肩上,侠气至死不休。
谢梓达啊,你看到了吗?
你的孩子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护天下平安的将领!
秋风呼啸,卷起漫天落叶枯黄,平添几分寂寥。
这条看不到远方的宫道,谢洵走过很多次。
唯有这次,他觉得好冷,比无数个严寒凛冬都要冷。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步伐踉跄了片刻,险些摔倒在地上,勉强撑着墙才没倒下,几秒过后,若无其事的直起身来,坚定而孤独的往远方走去。
“侯爷,
回府吗?”
“不。”
一处宅院中。
大门猛地被人踹开!
直接倒在了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数十名暗卫持剑闯了进来,
动作狠戾,方才还有的太阳转眼间就被乌云遮了去,不见阳光,天色阴暗许些,枯树摇摇欲坠,冷凝又压抑。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梁建眼睁睁看着他们闯进来,又惊又怒。
梁建被贬为庶民后,就和他的妻妾住在一个简陋寒酸的院子里,完全没有往日的风光。
很快,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谢洵!”他看着走进来的修长身影,咬牙切齿。
谢洵看都没看他一眼,寒气逼人。
“侯爷,人抓到了。”暗卫硬是把从莲拖拽出来,长剑架在了脖子上。
从莲上一秒还在屋中描眉,心中怨气连连。
本来以为攀上梁建,这辈子不缺荣华富贵,谁知道他居然这么没用,害的她也跟着受苦!
转而从莲又笑了出来,眉梢得意。
林菡死了,孟棠安也死了!
只有她还活着。
她是最大的赢家!
下一秒,长剑就抵上了颈项。
当从莲被抓出去跪在地上,看到谢洵的刹那,浑身哆嗦。
谢洵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知道了?
谢洵站在庭院中,衣袖猎猎生风,瞥了从莲一眼,薄唇轻启间决人生死:“沉江吧。”
那样的眼神不蕴含任何情绪,如视死物,偏生让从莲觉得无比羞耻,好像轻易被看透肮脏的灵魂。
跪在这样高高在上的人面前,越发显得她无比腐烂。
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句让她瞳孔紧缩的话!
“我做错了什么?!”从莲恐惧道,“你不能这么对我!”
梁建的面子被践踏在地上,愤恨的看着他:“光天化日之下,你就算是封侯拜相,也没道理强闯我的地方,决定我的妾室生死!”
“挑唆宫妃,意图谋害本侯妻子,死不足惜!”谢洵神色冷厉漠然,没有丝毫动容。
梁建不可置信的看向从莲:“这是真的?!”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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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莲心中清晰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她咬着唇,面色惨白。
无异于默认。
“你怎么这么恶毒!”
在梁建心中,从莲一直是善解人意的如同出水芙蓉,尤其是在刁蛮尖酸的林菡映衬下,可是现在,说从莲居然害死了两个人?
这让梁建无法接受,看向从莲的目光充满厌恶。
从莲一颗心都冷了,被暗卫毫无尊严的拖出去,仰头看着那般矜贵的人物,内心生出无尽的心酸和绝望!
不!她不想死!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我有什么错啊!!”
“我不想死!”
“啊——”
从莲被捂住嘴,逐渐看不到那挺拔身影,遥不可及。
而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凭什么呢?
“夫人就算没嫁给徐北侯,你也比不起。”杨枝花说,“知道为什么吗?”
从莲下意识的看他。
“因为——孟姑娘的身世是北燕遗失的公主。而你,什么都不是!”
这是从莲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她一直觉得孟棠安和她一样,都是卑贱之人,没道理攀上谢洵。
不曾想,从一开始她就比不过孟棠安了。
可孟棠安从不靠身世赢!
从莲终于意识到这一点,苦笑一声。
她这一生卑贱如泥土,也想尝尝玩弄权势的滋味,叹用错了方式。
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她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奴婢。
谢洵那般年少春衫倚斜桥,纵马看尽长安花的人物,她从来不敢肖想,却对孟棠安一往情深。
林菡天真愚蠢,偏激又恶毒,却拥有那么好的身世,护着她的哥哥。只是她从来看不到她拥有的,只看到了失去的一切,错怪到孟棠安身上,才导致了悲剧。
那从莲自己呢?
她至死都想不明白!
因为谢洵的吩咐,暗卫没让从莲死的那么轻易,一次又一次濒临死亡时被救起,再一次尝到窒息的滋味。
到最后,从莲恨不得自己了结自己,绝望求死,最终坠入了江中。
原来死在江里,是这种滋味啊……
孟棠安,对不起了。
小姐啊。
你看你嚣张跋扈胡自持尊贵,到最后还不是和我死在了一块。
你能比我好到哪去呢?
我来陪你了。
梁建脸色难看,见他们离开,气恼的踹了一脚桌子:“岂有此理!”
“主子,稍安勿躁,等明日谢洵带着所有兵力出了城,我们……”
梁建脸色一变,哈哈大笑:“好!”
“侯爷,您要去上青江看看吗?”路上,杨枝花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唯恐哪一个字说错。
谢洵步伐凝滞了几秒,背对着阳光,往远处走去,语调冷漠:“回府。”
杨枝花心中有些讶异。
谢洵竟连去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只怕是看了,触到伤心事。
这样也好,时间一长,总能忘了。
“明日辰时就要出城了,此行身负千万百姓性命,马虎不得!随行的几位副将都在书房等您,张行传信会在亥时过来,大理寺的两位……”杨枝花一一跟他禀报。
谢洵踏入书房,候着的人纷纷起身,他坐在主位,长指叩了叩地图:“诸位,开始吧。”
第266章 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56
那几个人看着谢洵一身的黑,低声道:“徐北侯,节哀顺变。”
谢洵跟没听到一样,讲起了正事。
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中间连一丝空闲的时间也没有,众人方才散去。
“徐北侯是疯了么?中间我停了一下喝口水,他都要看我一眼,
吓得我连水都不敢喝。”
“虽然说和平时没太大区别,但就是,说不出来。”
“我都快压抑死了,徐北侯是铁打的吗?”
“毕竟刚丧妻,就要主持战局,搁谁受得了啊……”
叹息声飘散在秋风中。
谢洵从书房出来的时候,
恰好听到他们说话,眸光也没动一下,往竹苑走去。
暗卫硬着头皮,
请示:“侯爷,夫人的遗物怎么处理?”
谢洵看着他,没说话。
偏生压迫感让人感到恐惧。
“遗……遗失的物品。”暗卫求胜欲极强的补充了一句。
三天都没找到,谁都默认孟棠安已经死了!
只有谢洵没有。
他这才收回目光:“送到竹苑。”
说是遗物,其实只是一根白色发带,在江水中泡了很久,有些损坏了。
静静摆放在托盘上。
竹苑没人点灯,一片昏暗,窗外冷风作响,卷起了漫天落叶。
他站在屋中,从回来到现在也没动过,就那么看着发带。
这根发带是九月初九的早上,谢洵亲手为孟棠安绑上的。
那天早上的阳光很好,她还会在他的怀里撒娇,
最后被谢洵按在凳子上,仍不太安分的托腮:“你能绑好吗?实在不行我来吧。”
“你家夫君有什么做不好的?”
谢洵站在她的身后,
红衣张扬,
意气风发,
修长手指与她的乌黑发丝相映,缠绕着白色发带,扎了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动作专注又温柔。
半晌,他俯下身,将人圈在怀里,看着梳妆镜中的人儿:“好看。”
孟棠安忍不住笑了,冲他抬了抬下巴:“你到底是在夸谁呀?”
阳光落在身上是有温度的,呼吸中充盈着彼此的气息,她乌发上的丝带他亲手所绑,身上还残留着昨夜缠绵的痕迹,他们在梳妆台前热吻。
后来。
发带的主人不在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卧房中是教人难堪的永远寂静,那些欢声笑语好似昨日。
——“谢洵!好冷好冷,帮我暖脚,我要在你怀里呀。”
——“等明年三月桃花就要开了,郎君,你试过在桃树下……是什么感觉吗?我们明年一定要在桃花树下饮酒接吻!”
——“我今天有五个时辰没见到你!我醒来的时候你就不在,晚上等你的时候你还不在,整整五个时辰!!你别回来了!”
谢洵站的有些僵了,轻轻挑起了那根白色发带,并不明显的声音回荡在屋内,清晰可闻,遂而,陷入死寂和黑暗。
所有声音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指尖碰到冰凉的发带,说不出是什么更冰,他记得那天给她绑上时,温度发烫。
后来在江水里泡了好久好久,再也暖不过来了。
发带如此,何况是人?
那晚她倒向湍流江水,裙摆弧度亦是惊心动魄,看向他的眼神,隐隐带了含笑的诀别。
她明明可以躲、过、去、的!
是她一心求死。
是她什么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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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同他一起丢掉了……
平日里娇气得不行的人,甘愿沉在海底最深处!
那么冷的地方,怎么受得了?
那天是她的生辰啊。
抽屉在月光下开了点,露出白色纸张的一角。
他将抽屉拉开。
里面扔了很多皱皱巴巴的纸团,压在最下面的——是一张完全空白平整的白纸。
竟没有任何字迹。
谢洵陡然凝住,将纸团一个个拆开,每一张都没有字。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张白纸脱了手,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垂在身侧的指尖在颤。
他半跪在地上,一张张捡起,小心而珍重。
一滴滚烫的泪无声落在了白纸上,很快浸湿了纸张,被人慌促擦去,怎么也擦不掉,浸湿的越来越多……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一晚,谢洵枯坐一夜,看着庭院中的银杏树,光秃秃的谢了叶子,在寒风中呐呐伸出枝杈,怎么也开不出春天的芽。
直到翌日天边微光浮现,他方才眨了下酸涩的眼睛。
其实心中没有多撕心裂肺的情绪,只是觉得很累,身心俱疲的累,就像割了腕亲眼看着自己身体里的血一点点流尽,慢慢等待死亡。
血快要放空了,灵魂飘出了躯壳,只剩下了毫无知觉的麻木。
当天光乍亮的那一刻,没有留给谢洵任何多余的时间。
…
“谢洵当真离开了?!”梁建坐直身形。
下属道:“千真万确,今日辰时,徐北侯带领二十万将士离开了长安城,现在已经在前往边疆的路上了!”
梁建拍手叫好!
谢洵一旦离开长安城,皇宫兵力空虚,还有谁敢拦他?!
他受够了这样仰人鼻息的日子。
“通知城外猎豹营,今晚逼宫!”
营中都是他的暗卫和南凉军队。梁建太急了,急得等不及林正源从南凉派人共同谋划如何从长计议。
皇上不立他为太子,那么他就武力逼宫!
如果现在不动手,哪天皇上归西一切都晚了,皇位和他就没有一点儿关系。
为此,和敌国勾结算什么,战乱四起算什么?百姓性命又算什么?
为他的大业牺牲,是他们的荣幸!
今晚是无月之夜,天黑得像泼墨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夜色笼罩了皇宫,远处仿佛蛰伏着凶兽,只待人靠近,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将人撕烂咬碎。
梁建带领换成禁卫军侍卫装的士兵从皇宫西侧门进入。
打晕侍卫换上自己人,分批次陆续进入皇宫!
侍卫站岗的岗亭子里,有人听到外面人流走动的声音,感觉到不对,立刻从窗户跳出想要禀告皇上,下一秒就被梁建狰狞的抹了脖子。
梁建在二道门,依法炮制。
御书房依旧亮着灯,门口的太监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捂着口鼻带走。
梁建堂而皇之的进入御书房!
等他成了皇上,定要将谢洵的骨头打断,剔骨抽血,求生不能!
燕帝刚从太后宫中出来,身着龙袍,在宫道中来来回回走了很久,背影苍老寂寥,最终回了御书房。
耳边还回荡着太后说过的话。
第267章 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57
烛火跳跃着发出明亮的光芒,被风吹的左右摇晃,不知何时燃烧殆尽,映照着御书房,打在燕帝半张脸上。
他的耳边还回荡着太后说过的话。
“你妹妹的女儿找到了,你永远也别想见到她!”
“在哪?!!你说啊!你告诉我!!”
太后面对万人之上的皇帝歇斯底里的怒吼,只是嘲讽一笑。
“你既然要了江山,
就别想着让步华原谅你,她的女儿更不会原谅你!”
“若有下辈子,她一定不愿做你的妹妹!!”
自当年联姻时,步华跪在御书房外,哭着求他三十一天,直到出嫁前一天,此后,再没有唤过他一句兄长。
太后深居宫中,
再不见他。
燕帝从未想过,步华的女儿居然还在。
他还没见过步华的女儿长什么样呢,也不知道小孩子都喜欢什么。
燕帝忽觉头疼欲裂,那些过往在深夜排山倒海的袭来,竟让他产生了悔恨的情绪。
帝王不该悔的。
这时,御书房的门被人从外打开!
“梁建?”燕帝看到来人,愣了一下,眉眼间的褶皱深重,“这么晚,没有圣旨如何进得了皇宫?”
“还用问吗,当然是闯进来的!”
外面都是他的人,梁建丝毫不畏惧,鼻子出气,眼睛里满满的不屑。
“大胆!你要干什么?滚出去!”
燕帝方才在情绪中陷的太深,这回反应过来,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心中骇然,
怒视梁建。
简直是翻了天,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父皇啊,你也老得不行了,三天病两天,是不是该让位子了?!”梁建露出狰狞面目。
燕帝震怒,拍着桌面,用力过猛立刻咳嗽起来,“来人啊!”
声音落下,进来了两个陌生的侍卫,却没有看向燕帝,而是对梁建道:“三皇子,有什么吩咐?”
梁建对着皇上笑了:“看到了吧,你谁也叫不来。写遗诏,立我为太子,不要逼我动手!”
皇上坐在龙椅上,这么半天,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可见无力回天,一颗心都沉入谷底。
怎么会这样?
皇宫戒备森严,梁建居然能悄无声息的闯进来!
他怒斥:“你这是谋反!你是想逼死朕?”
“知道还问,不行了就痛快让位,否则我动手了!你这个老东西还不想死吧?”梁建怒吼。
燕帝额角青筋暴起,只能慢慢拿起笔。
等不及的梁建急忙研墨。
这时从外进来一个人,是七皇子。
他看到御书房的画面,虚弱咳嗽了两声:“三哥,你也在,正好我给父皇送的夜宵,一起吃吧。”
梁建露出蔑视的微笑,病殃殃的老七在这很好,有见证人了。
燕帝盯着梁修云,恨不得开口说话,可是老七这幅模样,能指望着他做什么?!
“老七,坐一边去,父皇写诏书不要打扰。”梁建表情严肃,恶狠狠的盯着皇上,“老实点。”
对七皇子说的话,也是对皇上的警告!
梁修云将食盒放在桌上,垂眸间遮住了幽深眸光。
皇上提笔,慢吞吞的写着。
梁建内心深处火急火燎,盯着皇上的笔恨不得自己去写。
直到皇上刚刚落笔“三”的时候,梁建激动的心澎湃汹涌。
“砰——!”
御书房的门被人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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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建急忙抬头看,竟然是谢洵!
“你怎么来了?!”
谢洵不是已经走了吗?!
怎么可能现在出现在皇宫!
“临时有事,回来看看皇上。”御书房的门没关,身后大片夜色,他身形修长,透着血腥气的凌厉,语气难辨。
梁建说:“皇上挺好的,不用看,回去吧!”迎上前,欲撵走谢洵。
“谢洵,你过来正好,我写下立太子书,你做个见证人。”
燕帝喊谢洵,掐了一把汗。
他虽然也不知道本该离开京城的谢洵怎么会回来,但这是他唯一求救的机会了!
梁建被逼无奈,只得悻悻地和谢洵一起过来。
梁修云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什么话,安静到很容易被人忽略。
四人齐聚在御书房中,心思各异,桌案上燃烧着的烛火只剩下了一小截,啪嗒啪嗒作响,看不清人的脸,映在诏书上。
当看到诏书上立七皇子为太子时,梁建怒发冲冠跃到皇上身后,手执尖刀抵到皇上的喉部,大喊。
“谢洵,你辅佐我登上皇位,我封你为大将军,掌管百万雄师!”
谢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明灭的烛火下,教人望而生畏。
“没兴趣。”
梁建咬牙,对外道:“来人,把谢洵绑起来!”
谢洵也不急,如同看着跳梁小丑。
对上那样的目光,梁建心凉了半截,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一秒、两秒……
迟迟没有人进来。
梁建隐隐听到外面的刀剑碰撞声响,暗道不好,冲出去看。
浓烈的血腥味冲鼻,遍地都是尸体。
他带来的精兵正和另一队人交战!
可二十万军队都在城外,他这才敢有所动作,这些是哪里来的人?!
梁建掌握了谢洵的军事名单,借此杀了不少人,除掉谢洵羽翼。
按理来讲,对方应该没有人了啊!!
“名单是假的?!”梁建陡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眸光欲裂的看向谢洵。
“还要多谢三皇子,帮本侯除掉不少人。”谢洵轻飘飘的承认。
他竟然被耍了!!
梁建心中恨意横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反了!
“杀!!”
只要把谢洵杀了,七皇子不足为惧,那么皇位就是他的了。
那些精兵知道此举开头就收不回来,大喊着:“兄弟们,拼命的时候到了!”
燕帝坐在御书房中,脸色难看。
梁修云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舔了下薄唇,缓缓抽出了旁边的宝剑,白衣纤尘不染,眼眸深不见底。
夜色森寒,今夜注定无眠。
皇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打着打着,梁建感觉到不对劲,看着四周,怎么禁卫军越来越多,自己的人越来越少?!
紧急时刻,他边打边撤,想要保住性命。
留到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不想葬送在这里!
不料——
第268章 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58
谢洵手腕翻转间,一剑封喉,梁建忙中出错,躲闪不及,剑尖划破咽喉,鲜血瞬间淋漓不尽!
他震骇的看着谢洵,没料到对方身手竟然好到这种地步。
谢洵到底有……多少底牌?
直到此刻,
梁建心中竟遏制不住的生出恐惧的情绪!
不该招惹谢洵的。
与此同时,他心中竟生出另一种荒唐的感觉来。
结局不该是这样。
他怎么会输?
明明谢洵不会赢啊!
秋寒夜重,皇宫的朱红墙、琉璃瓦泼溅上斑斑血迹,那人轮廓孤冷,手持长剑动星纹。
“天亡我也!”梁建挥舞宝剑使出浑身解数,最后血尽人亡。
那些精兵看到梁建倒下去了,
知道气数已尽,
放下长剑举手投降,
其余人扔下武器跪地求饶。
“父皇,让您受惊了。”梁修云温和道。
燕帝脸色并没有缓和,逼宫这么大的事情,他事先竟然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他身边到底还剩下几个人?!
梁建谋反,梁修云突然出现,还有谢洵,不得不让燕帝怀疑。
紧接着,禁卫军统领从外走来,燕帝握紧把手:“张行!”
张行目不斜视,对谢洵与梁修云拱手:“徐北侯,七皇子。”
燕帝瞳孔紧缩,脸色灰败。
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人,竟然不知何时变成了谢洵的手下!
怪不得他今晚没听到一点风声!
谢洵早就算计好了!!
先是促使梁建逼宫,除掉以后的隐患,又可以顺理成章的解决他,立七皇子为太子。
梁修云刚杀了人,
仍是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父皇,
诏书写都写了,不妨写完吧。”
“你们这是在谋反!”燕帝青筋直跳。
谢洵并没有理会燕帝,只对梁修云道:“快点,我还有事。”
梁修云颔首,苍白修长的指间把玩着匕首,含笑凝视着燕帝。
他总在笑,谦逊、有礼,笑意下面,却让人毛骨悚然。
燕帝以前从来没拿正眼看过这个儿子,现在才发现,他竟然是众多皇子隐藏最深的人!
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含恨写下了传位诏书。
落下最后一笔,他道:“谢洵,朕想和你谈谈。”
谢洵没有拒绝。
御书房的门关上了,昏暗冷凝,唯有烛火带着一两分温度。
“谢家世代忠臣,你这般所作所为,不怕寒了先祖的心吗?”
“世人皆说我父亲当年战败,是因为一意孤行,决策出了问题。”谢洵俯身逼问,“到底是因为他自身,还是因为没有援军?”
燕帝看着面前少年郎疏狂眉眼,心头猛地一跳,遍体生寒:“你都知道了?!”
谢洵漠然看他。
燕帝心下明了颓然倒在椅子上,深深的疲惫感将他笼罩。
那年他在谢梓达、裴浩繁等人的扶持下登基,无数文武将士跟随着他。
他也曾勤政爱民、开疆扩土,带领他们走向盛世辉煌!
后来……后来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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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齐心,渐渐演变成各种猜疑。
燕帝害怕他们功高盖主,害怕百姓只知道将军却不知皇上,怕他们变心谋反。
所以他先下手为强,设计除掉了所有人!
“也就是那年,南凉来犯,当时的北燕打不过南凉,为了天下苍生的平安……”将死之人,没什么不能说的话,燕帝苦笑,“我只能忍辱负重,同意联姻,将亲生妹妹,送到了南凉皇帝的身边,换取这天下。”
是非对错,远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江山。
谢洵有所耳闻,也听太后提起过几句,后来京城中,没人敢再说了,怕惹上杀身之祸。
当时步华公主早已和谢梓达两情相悦,定下终身,硬生生被拆散。
“所以你怕我父亲因此生恨,便下决心除去他,令他带领十万精兵抵御匈奴。”
“是!”燕帝握拳,“他们交战之际,朕故意断绝粮草,不派援兵!将这件事伪装了意外,静等他们战死沙场。”
也许最后是饿死的,也许是被敌军攻破了城门,总之都是死了。
当年谢梓达和十万精兵死守孤城三十一天!
至死没等到朝廷的支援,也许他们闭上眼的前一刻,还在想,朝廷很快就会来救他们了。
更有数万名百姓死在那场战役上,无一人生还!
当时林正源的父亲作为副将跟随,后辈将这笔仇恨算在了谢家身上,谢家上交林家祖父贪污的证据,至此两府水火不容。
“我父亲忠肝义胆,他不敢反,我来!”寒剑出鞘,抵在了燕帝喉咙上,扣着剑柄的手指骨感分明,隐隐见腕间露出一抹白,谢洵居高临下,语气决绝。
烛火忽明忽灭,试图挣扎着最后的光亮。
燕帝知道自己恐活不过今日,抬头看向他:“谢洵,高台之上,总要做孤家寡人,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绝不。”
是朝堂上运筹帷幄,战场上杀尽敌军!
是下朝回府亦有好友知己,共饮烈酒,放下刀剑亦能纵马赏花,看尽长安!
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正少年。
不屑那用鲜血白骨铺成的位置,也不屑众叛亲离的阴谋诡计,坦荡意气至死不朽,绝不会沦为孤家寡人!
燕帝将少年一身狂妄尽收眼底,心神震颤,眼眶湿润:“朕以前……也有这么一段时光。”
后来他忘了。
胜者王败者寇,坐着这把龙椅这么多年,每日殚精竭虑,终于要下去了。
许是人在临死前,总会想起自己这一生。
诸多遗憾。
当年跟着他打天下的人,转眼就剩下了他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燕帝大笑出声,笑出了眼泪。
倘若有来生,他再也不要当皇帝!!
谢洵手起刀落,没有半分停顿。
燕帝闭上了眼睛,口中是未尽的话:“步华……兄长想吃白面馒头了……”
生前最后一句话碾碎在寒风中,颈部喷出汩汩的鲜血,不过须臾之间头垂下去!
鲜血迸溅到窗上。
一代帝王,就这么结束了他的一生。
没有人知道燕帝临死前有没有后悔,只有他自己知道。
“梁昔!!”
撕心裂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第269章 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59
太后一身素衣,没有半点华丽珠宝,踉踉跄跄的扑过来,抱住了燕帝的尸体,泪流满面。
但燕帝至死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书房中点燃的烛火啪嗒一声,熄灭了,再怎么挣扎,
也发不出光。
谢洵眉眼沉凝,并未打扰,走出了御书房,轻轻合上门。
下雨了。
秋天的第一场雨。
如同浩大葬礼。
偌大的皇宫,一代又一代的人更迭,囚了多少英雄豪杰,
又毁了多少人半生前途?
所有士兵剑不离身,站得笔直,
远看肃杀一片,震撼人心。
梁修云微微一笑:“怀京。”
北燕一百三十七年秋,燕帝死于逼宫。
他这一生传奇又惹人争议,幼时孤苦无能不受重视,与母亲胞妹相依为命。
后来在十三子夺嫡中一战成名,登基后封为燕定帝!
曾战匈奴征四方,开疆扩土任用贤能!曾英明神武,百姓爱戴!
叹晚年多疑,昏庸无能,残害忠良,最终自取灭亡。
在燕定帝死前,留下遗诏,册封七皇子为太子。
北燕一百三十七年秋,七皇子登基,封号燕文帝!
一时骇人,众皇子心怀鬼胎。
徐北侯力排众议、裴将军府鼎力相助、众多世家归顺!
燕文帝登基后,
以雷霆手段令天下折服!
他勤政爱民、虚心纳谏,
减轻赋税、厉行节约,选人有术、用人有方,心怀天下,又不失帝王狠戾!
朝臣敬仰,百姓爱戴。
同年,南凉来犯,势如破竹,北燕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平定内乱,重新洗牌,在南凉攻势下,岌岌可危。
燕文帝下旨,命徐北侯率二十万精兵前往边疆!
“此行漫漫,怀京,保重。”梁修云身着龙袍,眉眼如佛经,又透着三分帝王的不怒而威。
“若有一日我的妻子回来,请陛下多多照拂。”
谢洵一身玄衣,身影瘦削,郑重道。
自从坠江那天起,梁修云就再也没见过他穿钟爱的红。
所有人都知道徐北侯丧妻之事。
可谢洵不办葬礼,不准吊唁,闭上眼睛,捂起耳朵,坚定他的妻只是失踪。
“你放心,我倾尽天下之力也会帮你找到她。”梁修云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还有,别叫我陛下!”
“别人守规矩就算了,谢怀京你别这么文绉绉的,瘆得慌。”
“难得这么叫,你还不乐意。”谢洵轻嗤,话音透着淡痞,声线仍旧沙哑,自坠江那日后,就这样了。
目送着谢洵离开,梁修云收回视线,眼中是化不开的浓稠,想到还等着他的人,笑意浓了许些。喟叹一声。
下一秒,动作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远处的身影!
那人站在宫中琉璃瓦下,青衣纤细,眉眼清秀,在美人如云的长安,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偏生气质沉静,仿佛幽兰生于空谷,带这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韧沉稳,于微妙间引人探寻。
此时此刻,漆黑眼眸望着梁修云的方向!
教人如坠冰窟。
梁修云看向自身的龙袍,贯来波澜不惊的思绪难得混乱两秒,俊逸面容很快扬起极具欺骗性的温润笑意,大步走上前:“阿秋,你怎么来了?”
“……陛下?”
查秋怔然的看着他,看他一贯的笑,看他神色温良。
看他,一身龙袍!
问出口的声音,破碎,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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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她说,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商贾之家。
他跟她说,他要娶她。
“阿秋,你听我说。”梁修云眸色微沉,心中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慌乱。
龙袍在身,让梁修云猝不及防。
他没想到会在皇宫看到查秋。
本打算等稳定下来,再寻个机会告知,迎她入宫……
“你骗我!”查秋缓缓退后了一步,被明黄烫伤了眼,踩在枯枝上发出断裂声响,脸色苍白,心中竟是悲凉愤怒,到最后,化成奇异的心寒。
——“我姓周,字和豫。是周丘的远方表哥,今日一道来贺喜的。”
初相识的那天,他开口说得的一句话,温和谦卑,回荡在耳边。
直到今日跟着杨枝花入宫前,她还满心欢喜,以为自己遇到了良人!
竟是笑话一场!
“阿秋,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原本——”
姑娘在梁修云愕然的目光中,跪在了地上。
“奴婢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说,“先前不知陛下身份,多有冒犯,请陛下恕罪。”
梁修云笑意僵住,看着她跪在自己脚旁,疏远恭敬的姿态。
他想过很多种查秋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也许会闹脾气,也许会难过,是他愧对于她,他都可以哄,唯独没想到是这样。
一颗心,沉入深渊。
…
初秋九月十六,阳光正好,有些耀眼,离京的前一刻。
很多人前来送行,或有长辈,或是好友。年少多恣肆,结交半个长安城,众星捧月不为过。
谢洵原是最习惯这般的,如今却觉得心空了一块,被人硬生生掐掉,无所适从。
“谢洵,你可得好好活着回来,我们等着喝你的庆功宴!”
“就是就是,到时候必须灌醉谢洵,叫他狂!”
“爱你哟。”
“……邵正业你别恶心人成吗!还爱你哟。”
众人的声音聚在一起,谢洵站在战马前,漫不经心的道:“放心,我一定教南凉做孙子,再回来教你们。”
谢曲言眉心直跳:“哥哥哥,我们谦虚点,小心被揍。”
“我会怕?”谢洵嗤笑。
其他朋友:“……”
忍。
看在谢洵出征的份上,不能计较!!
回来揍死他!!!
刘珠拭去眼角的泪,心中再多的怨也在这一刻散了:“洵哥儿,早些回家。”
当年谢梓达死在战场上,她怕极了。
自那人坠江后,谢洵口头上不说什么,可当娘的如何感觉不出来?
她甚至有些后悔,怎么当初偏要和孟棠安斤斤计较。
原以为是孟棠安攀附权贵,却不曾想,从始至终,离不开的那一个人,是谢洵!
他嗯了一声。
“谢洵!”
*
这个位面快完结了,我的棠预计闪亮登场,下个位面写……古董教授也有春天,搞叛逆(?)
不甜哭你们算我输??????????????
众筹一下男主名叫什么~
第270章 海王逃婚vs傲娇火葬场160
“谢洵!”
大理寺今日出了件重案,裴衍之还是赶过来了,瞥了谢洵的手腕一眼,冷淡道:“战场瞬息万变,别分神。”
“不耽误你这个大忙人,忙去吧。”谢洵将手负在身后。
裴衍之眉眼端正:“送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章暖雁站在刘珠旁边,脸颊瘦了,
下巴尖细,看向谢洵的眼神满目痴情。
“谢洵哥哥,我会等你的,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一年、两年、十年。
她不信,这么长的时间,谢洵还忘不掉一个死人!
仲草和杨枝花站在一起,闷闷道:“你要好好的……你们侯爷也是。”
“你可别再哭鼻子了。”杨枝花无奈道。
自从孟棠安坠江,
仲草几乎哭瞎了眼。
“要你管。”
“我……我是你未婚夫,
我干嘛不能管你?”
“你瞎说什么!!”
“就是……我回来,我们就成婚!”
仲草不吭声了。
谢洵翻身上马,动作冷冽,身形陷在秋日的烈阳中,最后看了一眼徐北侯府。
府外站了很多人,谁都在,唯独没有孟棠安。
也好,她不在侯府,不然指定得哭鼻子,还不好哄。
挺好的。
嗯。
“谢洵!”
女儿家清脆声音悠悠从远处响起,落在耳边。
他倏然僵住,死寂的心跳几乎跳出胸膛,没有一点动作,不敢回眸看。
“洵郎。”
这一声,更为清晰,
仿佛她日日夜夜在耳边轻唤。
谢洵终有勇气,回过眸来。
空荡荡。
什么也没有。
徐北侯府的门檐下还是那些人,金黄的落叶在空中打转,
阳光模糊了视线。
只是他幻听而已。
“哥,怎么了?”谢曲言疑惑问。
“没事。”谢洵收回视线,眼中的光一次又一次被点燃又熄灭,“走了。”
少年策马扬鞭,奔向远方,壮阔河山!
那抹挺直身影,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
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无声变得低落,风声送走了好多声叹息。
仲草眼巴巴的瞅着空气,不知道在说谁:“要早点回来啊……”
辰时一刻。
城门。
二十万将士集结,黄金甲、森寒光,从城墙上看去,神圣而肃杀。
他们肩负使命,他们保卫北燕。
他们等待他们的主将,带他们怒杀南凉十四洲!
重振北燕,大好河山!
一阵疾驰的铁骑声响起,掠过地面,猎猎生风。
那人一身玄衣,轮廓冷硬,在二十万将士前,逆着秋季的阳光,一声令下,全军动:“启程!”
“是,将军!”
嘹亮声音冲破天地,所有士兵看向谢洵的眼神是由衷的崇敬。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他们的谢小将军,回来了!
冰冷铁骑凝聚成浑厚的声音,二十万将士奔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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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洵策马最前方,单手攥紧了缰绳,指骨骇白,秋风呼啸,隐隐能从衣袖下窥见腕间绑着的白色发带,发带一角,是针线生疏青涩、歪歪扭扭绣上的四个字——
吾妻,棠棠。
没有人能够保证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活下去。
此行快的话或许几个月,慢的话或许一年、两年,又或许……永无归期。
上清江从未停止打捞,沿途各处贴满了孟棠安的寻人启事。
徐北侯府关于孟棠安的一切事物照常打理,仿佛她只是短暂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每隔三月,杨枝花都会亲自带人下江南,将孟棠安需要的物品送到阁楼,再悄无声息的离开。
谢洵在和离书上签了他的名字,放在了竹苑,让下人守在侯府。
倘若有天孟棠安回来了,就让她把名字签了,从此自由身,不误她平生。
他若回不来。
徐北侯府的一切,都留给了孟棠安。
当作他赠与她的,平生遗物。
他会永远想她。
在最爱的那年分别,也在最爱的那年想念,一年又一年。
谢洵将所有心思强行压在心底最深处,将责任付远方山河,深邃坚毅的目光扫过每一名士兵的脸,看着他们的忠心和热血。
他将他们带了出来,也要拼尽一切,带他们回家!
…
阳光烂漫,笼罩着江南一方寺庙。
白裙的弧度划过银杏树下,翩然若惊鸿,蹑手蹑脚的走向后山。
“孟棠安!”
身后一声气吞山河的怒吼传来。
吓得本人差点把桂花酒摔到地上,双手捧着酒,僵硬对上少年的目光,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弯起眼睛:“师兄早呀。”
应明着僧服,光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十分耀眼的光芒,黑着脸。
“你又喝酒!?!这次是贿赂的谁,交出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喝了?”女子白裙轻薄衫,皎若明月跃清江,潋若海棠花靡艳,一眼看去清冷却绝色,抱着酒坛子,语调无辜,“我只是祭奠一下它,又没有喝。”
应明双手抱臂,冷笑:“你看我,像傻子吗?”
“这……这不太好吧?”孟棠安支支吾吾。
“什么意思?”
她在应明的目光下,诚实道:“挺像的……”
“??!”应明不可置信,“孟棠安!你死定了!”
“开个玩笑嘛。”
她生了一双桃花眼,看谁都像是含情,双手艰难的抱着酒坛子比心,字字肺腑:“师兄在棠安心里,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哦。”应明皮笑肉不笑,“我只有喝酒的时候帅。”
“哪里哪里。”
“我要去告诉师父,教你再喝酒!”
炸毛的师兄不好哄。
孟棠安苦恼的叹了口气,在师兄身边转圈圈,一会儿蹦到那,一会儿蹦到这,身影在秋意阳光中如画中人。
随着动作,领口隐隐露出红绳,坠着黑色小巧的骨哨,突然的凑近,明眸皓齿,笑意干净:“二师兄。”
二师兄冷漠脸。
“二师兄。”
“二师兄呀,你可怜可怜你的小师妹吧,大不了……她非常善良大方的分你半坛,一起喝。以后有什么什么好吃的,她真的都要第一个分给你!”
清脆声音悠悠扬扬的穿过银杏树,回荡很远。
应明绷着脸看她。
孟棠安严肃道:“她发誓。”
她天生有让人心软的本事。
“我上次被师傅发现,罚抄五十遍佛经!不行不行,我不能再被你贿赂。”应明念念叨叨,“不听不听。”
“她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远处声音气势汹汹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