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他都知道
这一路简直太顺利了,刚好李碌福失踪,问就是有粮,买就能买到。
说好三天就三天。
太原的商人也太讲诚信了吧。
李怀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然而来到黄河边上,整整两千石粮食摆在眼前。
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迟则生变!
“通知弟兄们搬粮食。”李怀吩咐道。
李信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对着天空一拉绳,一枚红色烟花升空。
随即。
黄河冰面上,数百弟兄滑冰而来。
就在此时。
轰!
地上的石子微微颤动,永宁城方向过来一片黑云,瞬息就到了眼前。
“玄武卒!”
李怀认出了他们。
玄武卒是李碌福的私兵,全营三千人,由玄甲骑兵组成,佩朴刀,戴獠牙面具。
为什么又是三千?
因为虞国礼制规定,亲王的亲卫营,最多只能有三千人,并且军费自行承担。
“驾!”
为首的将领驱马上前,来到了李怀身前十步的距离,微微拱手,“军令在身,不便下马给凉王请安,望凉王勿怪!”
“你是……魏无疾!”
尽管他戴着獠牙面具,李怀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过去在洛阳的时候。
李碌福不管去哪里,魏无疾一定跟在左右。李碌福行暴,也必定有魏无疾一份。
李怀这几天都在好奇,怎么没在赵王府见到他,原来是他统率玄武卒。
这也难怪。
那个时候,李怀就知道魏无疾武功高强,当时仅仅以为他很能打。
现在看来,魏无疾最少都是大乘境的修士。
非常能打!
“魏无疾,你是特地来给本王送行的吗?这阵仗未免大了一些。”李怀淡淡的说道。
魏无疾摇头,“非也,臣来此,是请凉王留步,最好是能多住几日。”
“不必,本王去意已决,你回去告诉六叔,侄儿一定会记着这份恩情。”李怀还不想撕破脸,能够说服他最好,如果不能说服,他也只能赌一把。
“这……臣恕难从命!”魏无疾有些为难,态度却是很坚决,绝对不能放李怀离开。
那就没办法了。
“李信,通知弟兄们搬粮,搬完我们就走。”李怀就只能不讲道理了。
“遵命!”
李信立即去办。
“拦住他们!”魏无疾挥手道。
李怀一步挡在他们面前,“本王在此,我看哪个敢拦,你们要拦,就从本王身上踏过去!”
魏无疾马上扬起手,示意将士都停下,拱手道:“凉王,臣奉命行事,还请凉王不要让我等为难。”
李怀看出了他很为难,不敢对自己动手。虽然这样很无耻,却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你的要求,本王也很为难!”
就不让他们过去!
他们能把本王怎么着。
魏无疾顿时没有了办法,看他们搬粮的速度,估计搬完需要一定时间。
他便再等等。
真要没办法……
“魏无疾,拿下凉王!”一道娇柔而锐利的声音出现,上官可可来了,还背着行囊。
身后有一辆马车,彩蝶和夜莺都在里面。
此刻!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收起了女子的柔弱,满脸冷霜。
“上官大人,他……”
魏无疾有点犹豫。
“我说的话就是赵王说的话,立即!马上!拿下凉王,其余人不用管!”上官可可再次下令。
魏无疾不再犹豫,眼神一厉,亲自动手,飞身直接来到了李怀的背后。
李怀还想反抗一下,然而,他的天生神力在魏无疾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
瞬息就被擒拿。
李信等人马上扔掉了手里的粮食,这次出门都没有带兵器,还是面对威震中原的玄武卒。
他们没有任何惧色!
“不要管我,你们继续搬粮。”李怀大吼道。
“这是命令!”
他又补充了一句。
尽管他被擒拿,但是,不管是魏无疾,还是上官可可,都不敢伤他。
他人可以不走,粮食必须运回去!
上官可可皱起了眉头。
凉王,真是一个愣头青。
她下了马,来到了李怀面前,淡漠的说道:“你可以继续搬粮,但是搬完之后不能走,否则,我会命人把黄河的冰给击碎!”
李怀猛的抬起头来,“你……无情!”
“凉王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急着要走,难道不是无情?况且,没有我,凉王未必能买到这些粮食。”上官可可冷漠的说道。
李怀也算是重新认识到上官可可,表面看起来小鸟依人,任君采摘。
这转头就翻脸不认人。
其实这才合理,跟着李碌福身边的人,哪个不是一副暴脾气。
李怀就想知道一件事,“可可姑娘,你要怎么才放我走?”
“等赵王回来。”上官可可回道。
李怀郁闷,“你觉得他回来了,我能走的掉吗?”
“赵王不想你来,你就进不了永宁城,赵王若不想你走,你也出不了永宁城。”上官可可若有所指的说道。
李怀诧异的问道:“我进城之前,他就知道我来太原了?”
“你刚上岸,我就发现了你,你以为,是你走到永宁城快,还是我派人快马传信快,那一天,城门晚关了一刻钟,为了你!”上官可可解释道。
“他消失这三天,到底干嘛去了?”李怀继续问道。
上官可可的眼神跳过他,看向黄河岸边那些粮食,重新再看向他,眼神中对他有几分失望。
“薄情寡义之人,总是认为,天下人都和他一样薄情寡义,你真是寒了赵王的心。”
上官可可以为他会明白,结果他什么都不懂,或许以为他是靠自己,运气好而已。
因此。
上官可可对他最后一丝尊敬,消失的无隐无踪,甚至是有些看不起。
接下来,李怀不管问什么,她都默不作声,全当没听见。
良久。
所有粮食都搬上了雪橇,但是没办法走,上官可可真有可能会把黄河的冰击碎。
“本王……口渴!”李怀淡淡的说道。
“忍着!”上官可可冷声道。
李怀眉头一黑,“可可姑娘,我好歹也算是一个王,这么多人面前,给点面子行不行?”
上官可可选择不理他。
“可可姐,我是真渴,没小心思。”李怀继续发挥不要脸的精神。
上官可可顿时跳了起来,“谁是你姐?”
“你不是我六叔养大的吗?堂姐!”
“你……我……我不是赵王义女,你别乱叫,否则我撕烂你的嘴!”
她生气了!
“六婶?”李怀试探道。
轰!
上官可可彻底炸了,管他什么王爷,直接冲上来,想要跟他把话好好说清楚。
咔嚓!
一声骨骼脆响,李怀来了一个诡异的翻身,反手抽出素女剑,抵在了上官可可细腻的脖颈上。
魏无疾一脸的懵逼,他是怎么翻过去的?
再看李怀的右手。
完全变形了。
他把自己扭脱臼,强行挣脱了束缚!
狠人!
咔!
李怀狠狠一甩手,再把手骨接上,从身后抱住上官可可,“可可姐,得罪了,我必须要把粮食运回去,这事关凉州百姓生死,希望你不要恨我。”
“我求你,不要这么做,他会伤心的!”上官可可再一次转变,收起了冷厉,诚恳的祈求。
“他是谁?赵王?”李怀问道。
上官可可点头说道:“赵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子,世人都误解了他。”
“我知道。”
“你……知道?”上官可可美睦里全然是震惊。
李怀附身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六叔砍了那一家人,浑身是血来到太子府,跟我爹大吵了一架,我……就在旁边。”
“那你……”
上官可可满脸的疑惑,原来他什么都知道,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所以,我要在他回来之前,把粮食运走,这算是我抢他的,是仇。他来送我,那便是恩!”
第六十二章 给你个媳妇要不要
所有人都只看到李碌福残暴的那一面,却没有人想过,李碌福为什要杀那些人。
那个被李碌福栓在马后拖死的女人,她千方百计的想要成为太子妃。
为了达到目的。
她不惜一切代价,先是接近太子,偷偷把一件龙袍带进太子府,趁着太子午睡,将所有人支开,把龙袍披在太子身上。
然后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想着等太子快醒的时候,来一出偶然戏码。
帮忙销毁龙袍。
这样太子就欠了她人情,而且还被她抓到了把柄。
太子妃就稳了。
她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李碌福见太子,从来不通报,太子府的人也习惯了。
每次都跟回自己家一样,直接就闯了进来。
李碌福看到披着龙袍的太子,魂都差点吓飞,这要传出去了,那就是谋逆之罪。
太子也承担不起!
再一转头。
李碌福看到墙角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一把将她揪了出来,明白了事情缘由。
顿时暴怒!
便把她拴在马后,直接给拖死,想着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了。
谁知道。
女子的家人竟然找上门来,讨要说法。
李碌福顺着一查,好家伙,龙袍原来是他们制作的,连夜就把他们一家砍了。
鸡犬不留!
便就再没有人知道太子穿龙袍的事了。
李碌福的麻烦却大了。
太子不想连累他,罪己诏都写好了,准备次日早朝坦白一切。
李碌福死死的拦住了太子。
两人大吵了一架。
李怀当时就在旁边,年幼的他只觉得大人的世界太吵扰。
最终。
李碌福显然是吵架吵赢了。
太子受理此案,判鞭刑一百,太子亲自主罚,李碌福没有吭一声。
于是。
世人就有了传言,太子和六皇子水火不容!
“可可姐,这些话,本王就只告诉了你一人,你敢泄露出半个字,下一个被栓在马后的……就是你!”李怀温柔的说道,至少在外人看来,他跟上官可可说话,显得很温和。
上官可可不禁抖了一下,她还是有点不明白,“既然如此,那你有何见不得赵王?”
为什么李怀要刻意和赵王保持仇怨的关系?
为什么李怀不能接受赵王的恩?
这有什么不可见人的。
“这就是我的事了,和六叔无关。”李怀淡淡的解释道,没有特意说明。
上官可可却仿佛明白了些什么,说道:“你的计划,赵王不一定会同意。”
“我不打算听他安排。”
李怀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不打算再耽误时间,李碌福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出发!”
“你们先走,本王随后跟上。”
李信担忧的看了他一眼,知道李怀的性格,说一不二,便挥手道:“我们先走。”
众人背上绳子,拉动雪橇。
五百人,两千石。
每人四石!
艰难的前行!
半会。
都没有走出十丈。
“你打算就这样把粮食运回凉州?这能行吗?”上官可可不禁担心起来。
“能行!”
李怀眼神之中只有坚定。
直到队伍消失在视线中。
“我睡的房间床底下,留了一点东西,你帮忙交给六叔。”李怀放开了上官可可。
留的不是别的东西,自然是采煤炼煤的技术。
李碌福有了这些,再加上太原郡丰富的煤矿储备,他将来必定是最富有的王爷!
穿上溜冰鞋。
李怀正准备出发,追上队伍。
“等等!”
人未见,声先到。
轰!
一个黑影从头顶飞过,轰的一声,几百斤的体型砸在地面,大地都要抖三抖。
来者不是别人。
正是李碌福。
“六叔,你这身躯,也能如此灵活?”李怀给看傻了。
嘿嘿!
李碌福淡淡一笑,谦虚道:“最近瘦了些,不如从前了。放过去,这黄河,我一步就能过去,你信不信?”
李怀僵硬的点头,“信!”
回过神来后。
“你来晚了,粮食我已经运走了。”李怀一脸冷漠的说道,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他们都不是外人,你小子有话,不必避讳。”李碌福却十分的不配合。
“我要走了。”
李怀管他的,绕过他就要走。
嗖!
李碌福一手就把拧住,“老子为了给你筹粮,派出去了一千多人,奔波劳累三天,你好意思这么走。”
李怀还想演下去。
李碌福一口唾沫喷过来,“老子和你老子有交情,老子和你小子可没交情,你少给我摆脸色。”
“凉州发生了粮荒,你小子把种粮都给败光了,却一个字都不跟老子说,老子原本是不想给你粮的。”
李怀吃惊的抬起头来,问道:“六叔,你是怎么知道凉州没种粮的?”
就算他派人去凉州查探,这一来一回,也没有这么快吧。
“那里得知的。”李碌福指向黄河对岸,对岸是关中上郡,查礼在上郡当差。
“他该不会给我捅的全天下都知道了吧。”
“十有八九!”
李怀最担心的事,还是要发生了,凉州百姓一旦知道种粮没了。
肯定要闹!
他把种粮运回去,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段时间,凉州恐怕要天翻地覆。
“迟早宰了他!”李怀又多了一个杀他的理由。
真特么作死!
“你就不关心,为什么老子会给你粮吗?”李碌福把话题扯了回来。
李怀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是因为你小子还肯去长安,看望你姑姑,你小子不算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李碌福解释道。
“六叔,我……”李怀想要解释一下。
李碌福直接挥手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小子要做一方诸侯,不想连累老子,老子不在乎这个,老子就在乎一件事。”
“你有没有想过,要给你老子报仇?”
李怀闻言一怔,摇头,“六叔你搞错了,我爹是感染风寒,引发旧疾死的,没有人害太子。”
“你怕老子也惹不起他们?”李碌福一眼就把他的心思看穿,还直接说了出来。
李怀长叹了一口气,“过去的事,就都过去吧,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容易失去当下。”
这一番话。
李碌福发现有点看不懂他了,这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这小子和当年洛阳的小子。
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找一个说话的地方。”李碌福把李怀拉到了一个僻静处。
他刚不是还说,都是自己人,不用避讳的吗?
“你老子的事,你自己有注意,我不问你了。老子接下来说的,对你小子很重要。”
李碌福板起一张脸。
“你要想进关中,就必须渡黄河那一横,你要想进中原,就必须过雁门关。”
“此二处,你弱小的时候,得一处,危!你强大了后,不得一处,亡!”
“……”
“停停停!”
李怀实在听不下去了,“六叔,您这话再说下去,我就不是诸侯了,我怕是要成反贼了。”
李碌福急忙捂住他的嘴,“你疯了,这话都敢说!老子就是要提醒你,要小心,要谨慎,千万大意不得,你年龄小,很多事不清楚,老子不得给你说明白。”
李怀把他的手挪开,很无奈的说道:“六叔,我到底要和你们说多少遍,我不是孩子了。”
李碌福把手插在袖子里,悠悠的说道:“既然不是孩子了,长大了,那是不是……该成家了。”
“嗯嗯!”李怀一个劲的点头,只想快点把他打发。
“老子给你送个媳妇,你小子要不要?”李碌福试探性的问道。
“嗯嗯!”李怀狠狠点头。
李碌福顿时大喜,“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六叔,你刚刚说什么?”
“给你个媳妇。”
“不要!”
第六十三章 雏鸟离巢
差点就着了李碌福的道,他铺垫这么多,说人情,算形势,原来就是为了这。
不要!
坚决不要!
“你小子刚刚还答应了。”
“谁知道?”
“你……小子,真无耻啊!”
李怀笑了笑,漏出两排整齐的牙齿,这不在这么。
李碌福把双手背在了身后,也不知道他那硕大的体型,怎么办到的。
“老子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必须带她走,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以为,是你劫持了她,威胁老子给你的粮食。”
“这也如了你的愿。”
李怀诧异的看了上官可可一眼,“她这么举足轻重?”
“她是我身边的女官,我的事向来都是她办的,她说出的话,就等于我说出的话,你说重不重?”李碌福有些骄傲的说道。
李怀说道:“既然这么重要,六叔何不干脆收了?”
李碌福挑起来,一个指头轻轻敲在他头上,“你小子说什么混账话,她是老子养大的,老子能干那种事。”
“那就收她当义女。”
“她岂不是成你姐了,还怎么给你当媳妇。”
“……”
李怀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六叔,我怎么感觉,你是早准备好的,你究竟准备了多久?”
按照李碌福说的话,上官可可就是他给自己挑的媳妇,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怕自己娶不到媳妇?
不可能。
为什么又一定是上官可可,不能是别人呢。
李碌福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当初收留她的时候,老子就没想到这,随着她一天天长大,我这心就越发不安。”
“老子是一个什么人,不说也知道,试问谁敢娶她?老子只能把她便宜给你小子了。”
不是养女,如同己出。
李碌福还有这种儿女心肠?
别看他在李怀面前有点憨,实际上,他依旧是一个暴君,而且是那种精明的暴君。
他的心思,一般人看不穿。
他嘴里说的话,更不能全信。
“那我也不想要。”李怀还是坚持自我,拒绝这种捆绑的婚姻。
李碌福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眯成一条缝,狐笑道:“老子有三千玄武卒,你看看这里有多少?”
“差不多八百吧。”李怀不暇思索的回道。
“你猜剩下的去哪了?”李碌福继续问道。
李怀一怔,转头看向李信等人离开的方向,脸色大变,但又马上恢复了过来。
“六叔,您知道凉州缺少种粮,应该不至于这么绝吧?”
李碌福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李怀马上软下来,“六叔,您知道的,侄儿已经有婚约了,凉王妃也有人选了。”
“她是比不上杨凌云,但给你当个丫鬟,这不算丢你的人吧。”李碌福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李怀还怎么好意思拒绝呢,主要是不带上上官可可,就带不走粮食。
现在凉州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得早点回去。
“我帮你照顾她。”李怀答应了一半。
啪!
李碌福一手放在他肩膀上,瞳孔之中释放出几分柔光,他的语气像是一种哀求。
“你要不嫌弃她,就给她一个名分,说出去她面子也好听点。”
“那她呢?”
李怀问道,他是愿意带她走了,问题她愿意走吗?
“上官,过来!”李碌福喊了一声。
上官可可闻言,带着彩蝶和夜莺,背着行李就来了。
这……提前准备好的?
“她们也去?”李怀指向那两个婢女,尤其是彩蝶,她不是差点就成自己六婶了吗?
李碌福点头,“她们是我安排照顾上官的,你一并带上,算是……通房丫头。”
“……”
这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三个……不多!
……
李怀等人骑着马,沿着黄河河道,追赶队伍,估计他们应该没走远。
李碌福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黄河的大雾之中,立了良久,满胸惆怅。
“老鸟还巢,雏鸟……离穴!”
人道自然!
“回吧。”
李碌福带着军队回城,半路忽然大骂,“格老子的,黑石怎么用,你小子还没说呢。”
……
不多久。
李怀等人追上了队伍,李碌福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被玄武卒给拦下了。
随着李怀等人出现,玄武卒掉头就走,放开了道,什么话也没说。
李怀把手伸出来。
“干嘛?”
上官可可一脸疑惑。
“你不会溜冰,我带你。”
“我可以学。”
“你学不会。”
“……”
李怀抱着上官可可,来到了队伍最前头,把她放在了一辆雪橇上,然后又回去接彩蝶和夜莺。
都放在一辆雪橇上。
重量又多了两石半。
“这辆雪橇我独自来拉,你们去帮其余弟兄。”李怀对拉车的弟兄们说道。
“王爷,我们可以的。”
李怀笑了笑,“本王天生神力,一个顶你们三十个,你们可以,本王难道不行?”
“王爷恕罪,我等绝无此意!”
他们便点头走了。
李信更离谱,他一个人拉着两辆,都清楚,前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是要尽量节约有生力量。
“王爷,她们……”李信若有所指的问道。
“抢来的。”
李怀随意解释,而后道:“都抓稳了,出发!”
“吼!吼!”
齐力拉动雪橇,艰难的往前移动,按照这个速度,明年都到不了。
但是,随着雪橇开始滑动起来,这速度也就越来越快,而且也更省力一点。
如果前路都是这样平坦,那么十天之内,就可以到达九原清水乡。
然而,绝对不会这么顺畅。
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画了河图,黄河流域很多地方,都是梯次下降。
矮的几尺,高的几丈。
下来容易,上去难。
每次遇上这样的坎,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粮食卸下来,从岸边饶过去,然后重新装车。
……
“查公子,凉王已经出发了,他好像把赵王的女官上官可可劫持了。”
“这是好事,凉州进中原,就必须要走太原雁门关,他得罪了赵王,等于是把自己关在了囚笼里,凉州四面树敌,看他能蹦跶多久。”
“查公子,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通知埋伏的弟兄,赶在他们的前面,把黄河的冰击碎,没有了冰,看他怎么走。”
查礼眼神阴冷,他不管凉州的百姓有没有饭吃,他就只要李怀输。
要他输的彻彻底底!
“记住,一定不能让人知道,人是我派出去的。”
“遵命!”
……
李怀的队伍继续前行。
“梅花,真美啊!”夜莺指着远处岸边说道,一朵朵的,红的十分鲜艳。
然而距离近了后,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这哪是梅花。
那是鲜血洒在雪地上!
还有遗落在雪地里的尸体。
周围有战斗过的痕迹,好在战斗没有把冰面破坏。
李怀嘴角勾起一丝深冷的笑,“这个查礼,真是活腻歪了!”
显然。
这些人都是查礼派来破冰的,为什么李怀不怀疑别人?
要知道。
这是在上郡和太原的交界处,不是查礼派来的,难道还是六叔派来的?
当然。
李碌福也确实派了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难怪六叔要一次又一次提醒,破冰,原来如此。”李怀终于是想明白了。
“查公子,我们派出去的人,不知道被什么人杀了,全杀了,一个不剩!”
“你说什么?”
查礼满眼诧异,到底是什么人,一直保护着李怀,他这运气也太好了点吧。
“再派一波人不就得了,他们拖着那么多粮食,肯定没有我们快。”叶康宁建议道。
查礼心里骂了一声蠢货,摇头说道:“不行,短时间出现两波人,我肯定会被怀疑。”
但是……
“机会还有!”
第六十四章 如同神明
二十多天后。
李怀离开凉州已经一个多月,春节将要来临,过了春节,就马上迎来初春。
这个年前,凉州百姓可过的不太好。
人心惶惶!
他们吃着所剩不多的糟糠,对来年,完全失去了希望。
种粮……没了!
温暖的窑洞,瞬间变成了冰窟,他们再也待不住,纷纷走了出来。
吃糟糠,穿破衣,一年剩不了几个子。
这些苦,他们都能忍受。
至少……至少还有一口吃的,看着孩子长大一岁,生活就有了奔头。
明年也许更好。
他们如此自我安慰了无数年月,被现实一次次打击,再一次次站起来。
如今……都奔溃了!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种粮!”
“求求你们,把种粮还给我们吧。”
“我给大人跪下了。”
“可怜可怜我们吧。”
九原城外,衣衫褴褛,皮肤黝黑的百姓,彻底把洁白的雪盖住,目光所见,全是难民。
他们跪在地上,祈求官府还他们种粮。
被现实磨灭的。
还有……血性!
砰!
陆游器一拳干在墙壁上,掉下一层灰,愤怒咆哮,“为什么我们不能和他们说实话,告诉他们,凉王一定会把粮食运回来。”
葛良摇了摇头,冷静的说道:“现在民怕官,可以镇压。要是说了实话,官就心虚,民气焰高涨,官怕了民,就管不住他们了。”
“难道说,城下的百姓,是我们的敌人吗?”陆游器指着城外质问道。
葛良点头,“此时此刻,我们必须要把他们当敌人对待,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陆游器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就是心里气不过,更多的是自怨自艾。
李怀走后的每一天,他都在后悔。
可是。
他无能为力啊!
“千万千万,不要让百姓知道,我们没有种粮。我们只是不想给他们而已。”葛良嘱咐了一句,便就从城墙上下去了。
这时。
燕高阳正好回来。
“怎么样?”
燕高阳摇了摇头,“派出去了一百多号人,每一刻钟,回来报告一次,没见到凉王。”
葛良想了想,说道:“燕都尉,你去把那几门大炮拿出来,放在城墙上。”
“葛大人,城外是凉州的百姓,你要拿炮口对着他们?!”燕高阳以为他疯了。
葛良依旧冷静,说道:“记得把炮口擦一下,别让百姓看到炮口已经生锈。”
“葛大人!”燕高阳恨不得上去掐死他,实在是太贱了。
葛良直接转背,“我去找楼大人。”
“我去!”
燕高阳马上服了软。
凉州无李怀,小碗称大王。
要不是楼小碗再背后给葛良撑腰,他小小一个县令,也没办法使唤一位太守和都尉。
很快。
大炮架在了城墙上,对着城外的百姓,漆黑的炮口,让人不寒而栗。
“狗官!”
“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对待我们。”
“凉王在哪里,难道凉王不管他们吗?”
“我们要见凉王!”
百姓又有了新的需求,他们又得重新积攒怒气,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暴动冲城。
现在。
就等李怀回来了,他不回来,这个场面没人能收拾得了。
葛良也是在赌。
这一旦输了,他将万劫不复。
……
黄河对岸。
“李怀都不在凉州,究竟是谁在主事,百姓为何不暴动?”查礼一直在背后使坏。
包括凉州没有种粮的消息,都是他散布出去的,就是想看到凉州暴动。
足足一个月时间发酵。
按道理来说,百姓应该早就失去耐心了。
那为什么没动静呢?
查礼虽然好奇,但还是没有胆量跨越黄河,只能继续静观其变。
“李怀到哪里了?”
“报!不……不见了。”下属小心翼翼的回道。
查礼猛的甩过头来,“你说什么?不见了?五百多人,两千多石粮食,他能凭空消失?”
“属下无能,李怀确实不见了,我们查找划痕,延伸到云中郡就没了。”下属回道。
“云中郡?”
查礼纳闷,李怀难道在云中郡上了岸,他去云中有什么用。
缺粮的是九原。
难不成,他想走旱路。
这也没办法走,物资车刚上路,恐怕轮子就会陷住,明年都到不了九原。
就只差最后一段路了,而且这段黄河相对平坦,要比太原那一段好走很多。
他到底想干嘛?
“继续沿途盯着,他一定会出现的。”查礼下令道。
“是!”
叶康宁过来,说道:“干脆我们提前把冰砸碎,让他过不来。”
“那他也会提前知道,到时候直接绕过去就行了,而我们又能破坏多长距离?”
这里距离凉州太近了,对岸就是凉州,他们的行动十分不方便,很容易被发觉。
所以要万分小心。
他必须要打李怀一个措手不及,让所有粮食全部沉入黄河,他才甘心!
两边的人都在等待。
终于。
到了第三天的黄昏。
李怀重新出现在黄河上,拉着雪橇前行,每个人都疲惫不堪,都在咬牙支撑。
就是一口气。
这口气要是没了,恐怕再难以站起来。
第五天。
李怀等人来到了九原郡境内。
“报,凉王出现了!”
“报,李怀快到了。”
“准备!”
“准备!”
第七天。
李怀队伍接近清水乡,就快要抵达终点。
“去百姓中散播消息,就说清水乡黄河沿岸,会有从天而降的种粮。”葛良吩咐道。
到了现在,他依旧没有和百姓说实话。等百姓见到了凉王,自然也会明白一切。
届时。
百姓对官吏的失望和愤怒,都将转化为对凉王的无上崇敬,凉王于百姓而言。
如同神明!
绝境之中,点亮他们的希望。
凉王也确实是配的起。。
查礼感觉有些奇怪,这段路是好走一点,但是他这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没有多想。
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嗖!
寒风从耳边哗哗的过,李怀都已经习惯了,可惜这张帅气的脸,怕是毁了一半。
忽然。
他仿佛看到黄河岸边石头上,有一个人影。
还以为是自己错觉。
揉了揉眼睛。
确实有一个人站在那里,风太大,加上过度的疲倦,视线已经模糊了。
他看不太清。
随着逐渐靠近,这个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左文君!”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嗖!
流光一现。
“不要!”
李怀大喊了一声。
晚了!
左文君留下一招后,身影直接消失。
轰!
黄河对岸的枯草堆里,猛的炸裂出无数躲红花,像极了夜莺上次看错的血梅花。
噗!
查礼气的要吐血,又一次,又一次,被阻拦了。
他难道真有天助吗?
实际上。
这一次天助的是查礼!
“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黄河上有人。”
“那是……难道……”
“种粮!肯定是种粮!”
“真有从天而降的种粮!”
百姓们欢欣雀跃,实际上,他们并没有看到一粒粮食,只有很多麻布袋而已。
但是。
他们心里愿意相信,麻布袋里装的是种粮。
很快。
李怀带着队伍停了下来,百姓刚准备冲过去。
“参见凉王!”
楼小碗等人出现,分开人群,跪在了黄河边上。
“凉……凉王?!”
“他是凉王。”
“凉王给我们带回了种粮!”
“拜见凉王!”
上官可可看着黄河沿岸数不尽的百姓,一百个人,难以凑齐一件完好的棉袄。
凉州可比太原郡冷的多。
他们这么苦吗?
难怪。
他要为了他们拼尽全力。
李怀卸下肩膀上的绳子,走向岸边,扬手道:“平身!”
“谢凉王!”
所有人起来,看他的眼神,就如同看到了亲爹。
“王爷!”
楼小碗上前准备搀扶李怀,刚到身前,李怀直接倒在了她怀里。
“王爷,您怎么了?”楼小碗担忧道。
“没事。”
李怀摇了摇头,“你身上……好香,本王都臭了。”
“王爷,可以搬粮食了吗?”陆游器和燕高阳急切的问道,这是头等大事。
“可以。”李怀点了点头。
“谢王爷!”
他们马上就跑到冰橇旁,准备搬运粮食。
“其实……算了。”李怀说完最后一句,眼睛一闭,竟然睡着了。
睡着之前。
他的手往天上一指。
第六十五章 睡的正香
陆游器和燕高阳两人冲到雪橇旁,激动的抓起一个麻布袋,脸色猛然大变。
“怎么这么轻?”陆游器看向燕高阳。
燕高阳也看向他,“太轻了!”
咔嚓!
一把撕开麻布袋。
没有看到一粒粮食,全部都是干草!
他们提起下一袋,还是干草。
翻到最底下。
也是干草!
不会吧!
凉王不会开这种玩笑吧,这么多百姓围在这里,刚点燃了他们的希望之火。
现在要告诉他们,凉王带回来的全部都是干草。
百姓恐怕会立即暴动。
陆游器和燕高阳同时转头看向李怀,他们的眼神充满疑惑。
此时。
李怀已经睡着了,保持着一手指天的姿势。
不知道什么意思。
“哈哈!”
黄河对岸的查礼冒出头来,他这个方向,刚好看的一清二楚。
“你们竟然拿干草来糊弄百姓,凉州的官员,你们是打算让百姓种草吗?”
他说的很大声,故意要让所有人听见。
“什么?”
“他说是干草?”
“快去看看!”
百姓顿时冲到了黄河中央,打开麻布袋,捧起一把干草,个个茫然失措。
“凉州要是缺粮,你们可以来关中啊,干嘛非得欺骗黎民百姓。”查礼继续煽风点火。
现在也就是李怀太疲倦,睡着了。否则,定要一箭直接射在他嘴里。
百姓听到这话,都恍若优思。
官府一直按粮不发,不会是真的没有库粮吧。
要是真的没有粮食,那也可以去关中采购,官府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
官府不管百姓的死活了吗?
所有人心头都浮现出一片阴云,充斥着愤怒,委屈,恐惧,各种负面情绪。
将要宣泄!
查礼再次鼓吹,说道:“我听说凉王抄家,抄出千万白银,那些可都是百姓的血汗钱,购粮仅仅需要其中半成,这都不舍得吗?”
“凉王不会是想把百姓的血汗钱,占为己有吧。”
清理田庆为首的乱党,虽然是秘密进行,但知道的人还是不少。
尤其是查礼,他可是看着田庆带着金银珠宝,逃到黄河上,然后被抓回去的。
九原百姓知道的不详细,那也能感知出来,九原基础官员,几乎换了一整批。
很多人就这么离奇失踪了。
“我看凉王就是想独自占有,然后嘛,养他的女人,他粮食没带回来,美女可是带回来了。”叶康宁看查礼说的这么爽,也忍不住插嘴一句。
查礼立即瞪了他一眼,挑拨离间,煽风点火都可以,但要讲究一个起码的现实。
直接针对凉王李怀,那是不行的。说对了,一时爽,要搞错一句,直接送葬!
叶康宁悻悻然,转过了头,心里嘀咕道:“五十步笑百步!”
但是。
叶康宁的话,确实很有杀伤力。
凉王靠着的楼小碗,还有坐在雪橇的上官可可,夜莺,彩蝶,她们哪个不是美人。
她们个个白嫩,穿锦披裘,生养的极为好。
哪像穷苦百姓家的女子,都是一脸风霜红斑,十指枯燥,皮肤黑黄。
破棉袄直灌寒风!
刚刚。
凉王李怀在百姓心里,那就如同神明,带回了种粮,绝境之中点燃了他们希望。
现在。
他们发现麻布袋里全是干草,却带着三个美人回来了,真是……荒淫无道!
暴君!
轰!
凉州百姓就如同一个膨胀到极致的火药桶,马上就要爆炸。
“乡亲们,大家听我说。”
陆游器跳在了雪橇上,对着所有百姓喊话。
“千万不要听信谗言,是我骗了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凉王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李怀自打到凉州来,制止魔毒,平息乱党,奔波求粮,寻求出路。
没有一天的安息。
陆游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相信,肯定事情不是这样。
凉王不会骗人的。
肯定有蹊跷。
只要把凉王叫醒,就能知道。
“王爷,王爷!”
“您醒醒!”
楼小碗轻轻晃动了几下李怀,李怀头一转,在她胸口找了一个柔暖的位置。
反而睡的更加香甜了。
……
“打到狗官!”
不知是谁最先喊出一声口号。
嗖!嗖嗖!
无数石子疯狂飞向陆游器,瞬息之间,陆游器就被砸落,满脸都是鲜血。
“上官大人,为什么我们不说实话?”夜莺完全被这个场景吓到了。
这马上就要失控了。
她们该说实话了。
上官可可冷漠的摇了摇头,“不行,百姓不可能永远保持理智,我不管说什么,都只会加剧暴乱。”
她给赵王李碌福做了好些年女官,经常和各方各面的人打交道,对于人性,有一番肯定的见解。
人只会相信自己想听见的,从来不会考虑合理性,更没有足够的自控力。
暴乱产生的缘故,往往是有那么二三人带头,五六人鼓动,然后就是千百万人跟风。
暴民没有崇高的理想,他们就是单纯的报复,抢劫,甚至是把自己受过的委屈,强行施加在别人身上。
因此。
历史长河中的起义,大多都是轰动的开场,然后炸裂般的失败。
除非,有智者指引他们。
这位智者,必须有着崇高的信仰,坚不可摧的意志,宏广远大的理想,洞察细微的目光……
大概不会有这样的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夜莺问道。
“等!”
上官可可说了一个字,并补充道:“等他们想要的东西出现,自然就会平息。”
“哈哈!”
查礼和叶康宁都笑了,看着埋伏的人被神秘力量击杀,李怀回到清水乡。
他们还以为李怀真的找到了翻盘的机会。
没想到,全是干草。
这又给了他们机会。
简直是上天眷顾!
就在场面快要无法收拾,燕高阳都准备出动城防军来制止。
忽然!
啾!
这时,天空传来一声长鸣。
众人抬起头来,发现空中有一个黑影。
“那是……海东青!”
“小白!”
楼小碗立即认了出来,这就是在云中郡见过的那只海东青,杨凌云的宠物。
小白!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转头看向东方,地面上像是有一条黑龙,转瞬奔腾到眼前。
“长城铁骑!”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拖的是什么?”
轰!
长城铁骑停下来,从中走出一骑。
“臣奉凉王之命,大将军之令,护粮至九原,你们谁来交接一下?”
李怀既然发现有埋伏,怎么可能不做第二手准备,甚至还想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惜!
左文君一番好意,给他破坏掉了。
停留在云中君的那几天,他把粮食扔在了云中,派李信去长城找人。
这一点要求,杨凌云还不至于不给面子。
相反。
她非常给面子,直接派出了长城铁骑,而且自带雪橇,省了不少事。
李怀便就地割点干草,重新塞进麻布袋里,按照原计划进行。
要是查礼真敢半途埋伏他。
他只要冒头。
李怀就会毫不犹豫,直接一箭把他射杀,要不行就再补上一箭。
完后。
再找申屠宰商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哪怕李怀找不到证据,那就发诏书道个歉,赔一点钱,也就完事了。
不然,李怀堂堂一位亲王,要给他区区一个查礼偿命?
笑话!
就算他们闹到洛阳去,三司审查,最多就给李怀定一个误杀的污名。
暴动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直直看着雪橇上的麻布袋,谷麦的香气都飘了出来。
这次一定不是干草。
呼!
夜莺大吐出一口气,感叹道:“上官大人,您真冷静!”
上官可可一笑,“比我冷静的大有人在,你看,凉王殿下睡的挺香。”
真不知道。
他是怎么睡的着的。
第六十六章 应该不会吧
“谁来交接?”
长城守将重复问道。
燕高阳转头一看,葛良不在这里,陆游器被砸晕了,楼小碗搂着王爷。
好像只剩下他了。
“我我,我来。”
燕高阳马上从黄河跑了上来,来到长城守将身侧,不禁多看了他们一眼。
高头大马,玄色甲胄,头戴红缨盔,身配长刀。
真帅啊!
要是凉州也有这些马匹,也就不用王爷滑冰沿黄河去太原购买粮食了。
直接用马匹拉,多省事。
“这是清单,一共是三千石,要没问题,你画一个压,我回去要给大将军交差。”长城守将提醒道。
燕高阳这才回过神来,直接就按了手印,他不知道李怀从太原弄了多少粮食。
所以也不知道多了一千石。
长城守将继续说道:“麻烦把粮食卸了,这些雪橇是长城的,我们得带回去,否则,大将军会责罚我等。”
“好,没问题。”
燕高阳立即叫人,把粮食都卸了,堆放在一边,暂时还不能分给百姓。
因为很多人都是凑热闹的。
直接分的话,别说三千石了,哪怕是三万石,都估计不够分。
谁不想占便宜?
还是按照规矩,凭陆游器发下去的种粮票取粮。
对岸!
查礼都快气疯了,眼看百姓已经开始起乱,马上就要得逞了。
长城军竟然出现了。
怎么全世界都好像在帮他!
“不行!”
“我得去兵部告状,杨凌云擅离职守,私自放军离开长城,这是死罪!”
叶康宁忍不住想要提醒,“查公子,长城军是听从李怀的命令,输送粮食,而且是在李怀的封地内活动,人数不过五百,兵部是不会理会的。”
杨凌云确实有一点点违反了军令,但是兵部一般不会管,那是因为虞帝李乾说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前朝覆灭之时。
边境上竟然还有一支三十万人的满编大军,看着都城被摧毁,他们毫无所动。
后来才搞明白,他们是接到了命令,没有皇帝的亲令,不得离开驻地。
李乾吸取教训,放宽了军令,兵部没事找大将军的茬,最终可能是兵部自己倒霉。
那就更不用说查礼这个始作俑者了。
查礼也就是抱怨一下,发泄郁闷,借给他十个胆子,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是绝对不敢告一位大将军的。
他姐夫申屠宰都不敢!
“我们走。”
查礼沮丧的转身离去,万一李怀醒来,搞不好会有点麻烦。
下次再寻找机会。
……
等到陆游器醒来,随意的包扎了一下,就开始分派种粮,最后分完,发现多出一千石。
便就存仓了。
百姓拿到种粮,高兴的回家。
危机终于解除。
其实。
真正把种粮兑换出去的百姓并不多,大多数百姓和李怀那日在黄河见到捕鱼汉子一样。
都觉得还是把种粮留在自己手里,心里会舒服点。
凑热闹的百姓,要比领种粮的百姓,多上好几倍。
否则!
这几千石粮食怎么够。
正好印证上官可可那句话,暴动都是少数人带出来的。
李怀正是提前看到这一点,所以才急着去太原找粮食,防止暴动扩大,卷入更多无辜的人。
陆游器分完种粮,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多了一筐鸡蛋,还有一些蔬菜,还有黄河鲤鱼。
“这谁放的?”
上官可可正好走过,随意的说道:“凉州百姓还知道羞耻,证明他们也算还有救。”
显然。
这些鸡蛋,蔬菜,还有黄河鲤鱼,都是百姓偷偷放陆游器身边的。
算是为之前行为,向他道歉。
陆游器能收获这些,也不是因为这一件事,而是他从官十多年,累积的民望。
冲动的百姓会有过激行为。
但冷静下来后,都还是十分认同陆太守,毕竟,陆游器节俭廉政,给了百姓刻板印象。
他们不知道田庆乱党一案,陆游器也参与了。
甚至不知道有田庆乱党一事,就算听查礼那么说,他们最多联想到,凉王砍了几个贪官。
仅此而已。
李怀也没打算把真相说出来,因为真相往往最伤人。
“这女人是谁啊,怎么这么狂。”陆游器好奇道。
燕高阳不禁点头,“而且冷冰冰的,比凉州的夜晚还冷。”
“这要是做了凉王妃,那我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吧。”
“应该不会……吧!”
……
李怀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但身上那种酸痛,还是纠缠着他。
转头一看。
发现楼小碗靠在他床边睡着了。
于是。
就捏住了她的鼻子。
楼小碗很快出不了气,猛的醒了过来,茫然的看着四周,最后看到醒来的李怀。
“王爷,真坏!”
“等等!”
李怀一手拖住她的下巴,把头凑近,看的很仔细,问道:“你哭过?”
楼小碗一怔,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不自然的说道:“没有啊。”
李怀放开了她,没有继续追问,又问她,“本王的衣服是谁换的?”
抬起袖子闻了一下。
香香的。
不止换了衣服,还洗了一个澡。
“是……是我。”楼小碗含羞的低下头,也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么画面。
“他们笨手笨脚的,而且王爷……”楼小碗又想要解释了。
李怀食指竖在她两片红唇中间,“是你,挺好,本王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正准备起床。
李怀才稍微动了一下,就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揭开衣服一看,身上有几条勒痕,和衣服摩擦,那感觉简直酸爽。
这就是楼小碗没说完的,她怕他们碰到这些伤口,所以没有使唤他们。
估计,她那两条泪痕也是因为此。
李怀若有所思,说道:“你去城里找一些郎中,准备疗伤药,去兵营,弟兄们伤的比我重。”
“有酒的话,送一些过去,所有需要的钱,都从本王私房钱里扣,仓库的钱不能动。”
“遵命!”
楼小碗点头。
“还有,把葛良叫来,让他在书房等我。”李怀继续吩咐道,他要了解一下,他不在的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葛良又是怎么处理的。
“好。”
楼小碗点头,但没走。
“你有什么问题吗?”李怀好奇的问道。
“王爷带回来的三个女人,我安排在隔壁院子里了,这样行吗?”楼小碗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怀一眼看穿她,笑道:“你是想问,她们是谁吧。”
楼小碗立即低下头。
“那个冷冰冰,高高的,瘦瘦的,大大的,叫上官可可,是本王……侧妃!”李怀形容道。
楼小碗吃惊的抬起头来,还真是凉王妃啊!
她没问哪来的。
“另外两个,话多的那个叫夜莺,娇小的叫彩蝶,都是她的侍女。”
李怀说完,看到楼小碗很是失神,试探的问道:“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楼小碗浑身猛的一个激灵,连忙说道:“没有,我只是王爷的婢女,哪里敢吃王妃的醋。”
都快写脸上。
李怀也不解释太多,她认识就够了,便道:“请郎中,找葛良,别忘了。”
“我马上去。”
楼小碗有些失神的离开,到了外面,她歪起头,“吃醋?我为什么要吃醋?”
真奇怪!
就是……心里真的很不舒服。
她甩掉这些想下去,容易让人发疯的问题,赶紧去办正事,先派人找葛良,然后再亲自去找郎中,买酒,护送到兵营,替李怀看望将士。
李怀强忍着伤口和衣服摩擦的痛苦,穿戴整齐,来到书房,这是第一次。
正式面见葛良。
这一次谈话,也将很可能改变凉州命运!
第六十七章 谋
“凉州之士不朝君,凉州之民不识君,孤当何为?”李怀在葛良背后问道。
葛良听到背后的声音,没有转过身来,向前垂首,说了两字,“招贤!”
“何所谓贤?”李怀继续问道。
“忠君,惜民,仁爱,直勇,有识。”葛亮恭敬的回道。
“你是要本王开府?”李怀问道。
葛良依旧面向前方,低头说道:“天下不乏有识之士,苦无门路而已,王爷若开府,贤才必聚!”
李怀想了想,又问道:“那不开府呢?”
“贤才来而不得入,徘徊必散!”葛良回道。
李怀很认真的看了他几秒,确定不是因为两次把他拒之门外,他在这里吐苦水。
“那如何聚贤?”
“刑罚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葛良回道。
李怀总结出一个字,“公!”
葛良点头,“唯有‘公’,方可聚贤。”
“除此之外呢?”李怀继续问道。
葛良摇头,“没了。”
没了?
李怀有些诧异,“你们这些读圣贤书的,不都讲究一个仁爱,德性,操守什么的,本王不需要具备这些吗?”
“那是儒家学士之说。”
“你不是儒家学士?”
“不是。”
“那你?”
葛良不自禁抬起头,眼漏精光,非常自信,说道:“臣自成一派,自诩曰‘谋’!”
“谋!何意?”李怀不解的问道。
“谋君之忧,谋君之无患,谋君之昌盛!”葛良说出这些话,浑身仿佛都在散发出光芒。
狂傲的……谋士!
李怀踱步来到正面,刚在书桌前坐下,就看到桌子上有一方官印。
九原县令印。
“你是来辞官的?”
这才对他有几分欣赏,他丫的不干了,那说这一大堆,有个屁用啊。
葛良急忙摇头,“非也,臣是来请罪的。”
“何罪之有?”
葛良便把李怀去太原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所做的事都讲了一遍。
李怀听完,觉得他是来请功的。
首先,葛良在得知九原缺少种粮后,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收集余粮。
不多。
而后,在关中向九原散布粮荒的流言后,他便开始马上分批放粮。
他收集的那一点余粮,所有人分到是不可能的,十分之一都勉强。
所以,他搞起了懒政!
隔天才放一次粮,每一次只放半天,而且要办理十分复杂的手续。
仅仅凭着种粮票不行,要先去当地亭长或者乡长公证,开到条子后,然后到衙门申请,拿到票据后,方才可以兑换种粮。
如此一来。
百姓不熟悉流程,兑换种粮要跑好几趟,因此没有多少人能真的兑换到粮食。
但是,粮食确实一直在外放。
百姓也就不会怀疑粮仓没粮食,都想着赶紧办手续,自己能快点拿到粮食。
这就很轻易的拖了十多天。
余粮消耗殆尽。
还有超过九成的人没有拿到粮食。
葛良便又开始搞新花样,故意抬高粮价,粮价上涨,种粮票的价值也随之提高。
今天涨一文,明天涨三文……
种粮票忽然就变成升值产品,很多人看到其中的利益。
百姓舍不得出手。
商贾又疯狂收购种粮票,当然,其中有一部分商贾,就是葛良派出去的。
用的是李怀搜刮来的钱财。
这也相当于把钱重还市场。
如此一来,种粮票和银子形成一个交易环,粮价不断提高,两者也就不断互相交换。
并且因为粮价的提高,百姓被利益冲昏头脑,再一次把粮食卖掉,换取高额的利益。
市场上又有了粮食。
这又拖了十多天。
然而,粮价虚高,并且短缺,这个三角交易并不稳定,属于泡沫经济。
随着粮价涨到顶点,百姓赚了十倍的钱,却买到平价一半的粮食。
泡沫就破裂了。
葛良便马上开始打压粮价,关起城门,用最低的价格,把市场上的余粮搜刮干净。
然后,再凭种粮票发粮食。
这时候,商贾花大价钱买来的种粮票,只能兑换到平价的粮食,肯定不愿意轻易出手。
也就没有多少人来兑换粮食。
粮库始终保持着十分之一的粮食。
久而久之。
百姓开始着急,他们手里既没有种粮票,也没有粮食,只剩下银子。
然而市场没有粮食,只有官府有,这才开始闹腾起来。
但不是因为粮荒而闹。
他们只是想让官府开粮仓,让没有粮票的百姓,也能花银子买到粮食。
并不是很激烈。
葛良知道良仓里的粮食不够,当然不可能开粮仓,于是,城外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
最终,就形成李怀回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
李怀怀疑,他要是晚回来一个月,葛良都还能继续拖下去,这招是真高。
但也真毒!
李怀有一点不解,“既然百姓手里的种粮票几乎都卖了,那我拉回来的粮食,是被谁给兑换了?”
“大部分是臣得了。”葛良回道。
李怀需要一个解释。
“臣这一番行为,完全是无奈之举,这让百姓在中间赚取了太多的利益,臣需要用高价粮,把他们的利益夺回来一点。”葛良解释道。
李怀眉头一挑,“这些钱本就是本王替百姓保管的,给他们不是挺好?”
“王爷,让百姓太轻易赚到高额的利益,这并不是一件事好事。”葛良若有所指的说道。
李怀把他这话暗自想了一番,不禁点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凉州现在太穷,还没到可以发放福利的时候,如今,还得靠穷苦百姓孜孜不倦的劳动。
李怀赫然发笑,“本王也成了万恶的资本主义!”
“王爷,您说什么?”葛良是真没听清楚。
“没什么。”
李怀也没对他解释,只是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本王只有一个要求,百姓都能有足够的种粮。”
葛良点头,“王爷放心,您多带了一千石粮食回来,臣只需要把麸慷之食收起来,百姓便只能花钱买粮食吃,等利益收回的差不多,直接让百姓平价购买种粮就行了。”
李怀也点了点头,这注意不错,正好可以让百姓吃好一点,突然发现有点不对。
“你说多了一千石粮食?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您带回来的不是三千石吗?”葛良也纳闷,还以为王爷是怕粮食不足,特意多采购一千石。
“本王明明只……我知道了。”李怀一拍大腿,这多的一千石,是杨凌云给的。
长城军不属于地方,是正规的朝廷军队,他们的后勤补给,直接由兵部负责。
凉州百姓就算全饿死,长城军也有粮食吃,而且一般都会储藏三个月的粮食。
现在不是战时,前线不吃紧。
分出一千石不算什么。
但是。
李怀就欠了杨凌云一个人情,她肯定也知道,而且搞不好是故意的。
那她想让自己还她什么?
坑!
李怀的目光重新落到九原县印上,葛良的所作所为,对于李怀来说,是大功一件。
若不是他施毒计,九原百姓早暴乱了。
然而,他也成了百姓心中十恶不赦的大昏官,县令是父母官,不能和百姓打成一片,是当不好县令的。
“你想要什么官?”李怀直接问道。
“臣不求官,只愿侍候王爷左右,”葛良低头回道。
这意思就是说,他想做一个和楼小碗一样,待在李怀身边的近臣。
官职大小无所谓。
李怀想了想,问了一个话题之外的问题,“你这么有才识,就没想过要当京官?”
“臣去过,包括过去太子门下,二皇子门下,各亲王,都去过,只是被轰了出来,唯王爷您肯请人引见。”葛良如实说道。
“……”
这么惨。
倒也是。
“你这个性格,我爹那种憨厚老实人,肯定不喜欢,但你放心,我跟我爹不一样。”
李怀说完又陷入了长思,想来想去,问题还是回到了原点,他只有开府才行,不开府,葛良就只能当地方官。
总不能真的把人家当侍从用吧。
然而要开府。
就得解决李怀最初提出来的问题。
凉州之士不朝君,凉州之民不识君。
他就封有两个多月了,除了九原城的官员,外地的没有一个来朝拜。
凉州百姓更是几乎不知道凉王,哪怕是他带回来救命的种粮,百姓也并没有多少感激他。
这让他怎么开府聚贤?
最终。
李怀做了决定,抬起头说道:“你说让本王开府聚贤,打破当下的僵局,本王以为不可!”
“本王和你一样,是一个心气十分高的人,本王不会求着他们认识我。”
“至少,征服北地郡之前,本王不会开府!”
简单点说。
“本王要天下贤士自投,而非本王去罗网!”
葛良默默的注视着李怀,完全不一样,他的心气高,仅仅只是想施展才发。
凉王的心气之高,是无穷无尽的。
葛良看到凉王的征服欲!
他想当霸王!
葛良也清楚,自己要去哪里了。
李怀提起笔,哗哗的写下一封任命书,站起身来,交给葛良,说道:“你去北地郡等着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果然如此!
葛良的心不禁澎湃起来,谋贤王之昌盛与谋霸王之昌盛。
这是截然不同的。
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刺激!
“臣!遵命!”
第六十八章 好看的花瓶
葛良没有直接去北地郡,他还得把最后一件事处理好,调度人心,收刮民脂,对于他来说,挺简单的。
没用几天。
就把种粮票的烂摊子收拾好了,粮价恢复了正常,百姓生活也恢复了正常。
留下一个狼藉名声,牵着瘦马向西而行。
扑通!
陆游器光着膀子,头上绑着白布,跪在了李怀书房外的雪地里。
该收旧账了。
葛良这一走,很多公务又落在了李怀头上,一时间没功夫理他,先让他跪着。
半响之后。
李怀提着马鞭走出房门,在他面前踱步徘徊。
“本王很难评价你,你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却是九原郡最高的官。”
“你的名声配的上太守之称,而你的作为,却够不上县令之职。”
“甚至,你都不肯犯错。”
陆游器听话,听事,能干活,不多事,没脾气,放哪里都有人喜欢。
李怀却不太欣赏。
因为,他太平庸了,干不出什么成绩,无法作为,更别说辅王成就一番霸业。
叹息一声。
李怀看了他一眼,转过身说道:“本想抽你一百鞭子,但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你回去穿好衣服,继续当你的太守,干好你的分内事。”
惩罚对他没用。
除非是杀了他,但也找不到比他合适的,九原郡太守这个坑,总得有人填上。
李怀放过了他,也放弃了他。
陆游器听到这话,没有为逃过一劫欣喜,把头埋在地上说道:“请王爷赐罪!”
“你太不懂本王了,你这份倔强与坚持,本王根本就看不上,赐你任何罪,都对本王没有好处,算了……你不会明白的。”
李怀想了想,继续说道:“就罚你替本王去找一个县令,最好是性格和你差不多的,把九原县令这个坑填上。”
说完。
李怀转身回了书房,并把门关了起来。
陆游器缓缓的抬起头,注视着书房大门,李怀说的话,他听的懂。
就是,做不到!
他在家怕老婆,在外怕百姓,官场上怕犯错,生来就胆小,胆小的人不能登高。
不登高,也就体会不到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陆游器颤颤巍巍的起身,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这碌碌无为的一生。
他甚至有一刹那,想过要改变。
心里就随之开始后怕。
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院子的。
曲梅芳赶紧拿起一件大衣披在他身上,除了冻得有点狼狈,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还能回来,证明他还是太守。
便明白了一切。
“咱不是干大事的人,平凡也挺好。我以后也不住乡下了,过咱们的日子吧。”
“我想喝壶酒。”陆游器说道,他从没有过,也从没想过,会有现在的失落。
除了借酒消愁,他什么都做不了。
酒醒后。
陆游器依旧是那个憨厚老实的陆游器,百姓都喜欢的九原郡太守。
不会有任何改变。
……
这天。
楼小碗去给上官可可的院子里送新碳,其实她已经送过几回了,但都没搭上话。
上官可可跟王爷一样,每天就是看书,不过王爷至少会活动一下,她就像是把魂都注入了书中差不多。
人来人往,她从不注意。
“这几天真冷啊,我听当地人说,过了这个寒潮,就入春了,很快就会暖和。”楼小碗这次主动和她搭话。
“嗯!”
上官可可应了一声,目光没有移动分毫。
“到时候就不用来给你送木炭了。”楼小碗这次特意带点挑衅的语气。
“嗯!”
上官可可把书翻了一页。
再加把火。
“王爷怎么从不来你院子?”楼小碗这次完全就是挑衅了。
上官可可是李怀亲口承认的侧妃,也是目前唯一的王妃,然而,李怀每晚一个人睡,看都不看她一眼。
这已经让人有闲言碎语了,就是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反应又如何。
“她有你侍候,我……本宫不担心他寂寞。”上官可可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楼小碗听言,连忙摆手,“你可别乱说,我是王爷的女官,不是你想的那样。”
“女官?”上官可可冷笑了一声。
“怎么了?”楼小碗感觉自己被挑衅。
“没什么,你长的很好看,跟一个花瓶似的,定讨人喜欢。”上官可可淡淡的说道。
楼小碗一怔,“你说我是花瓶?”
“好看的花瓶。”上官可可纠正道。
楼小碗顿时生气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好心来给你加个炭而已。”
“你先开始的。”上官可可提醒道。
好像也是。
楼小碗一时语塞,跟这种人,简直八辈子都搭不上话,懒得理她。
下次不来送木炭了。
冷死她!
出门看到有一个雪人,刚准备一脚踢过去,生气的人总喜欢破坏点什么。
“我是你,不会这么做。”上官可可的声音传来。
楼小碗顿时停住,“什么意思?这不是你的吗?”
“那是彩蝶的,一个很可怜的姑娘,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东西属于她,这是第一次属于她的东西,你这一脚过去,她就得明年了,你刚刚也说了,这是最后一波寒潮。”
上官可可真是难得说这么多话。
楼小碗悻悻然的放下脚,暗道还好没有踢上去,走了几步,她又转过身来。
手指一挥。
拍了拍手,便走了。
不一会儿。
彩蝶悄咪咪的回来,手里紧紧攥着一片红梅花,做成雪人的红鼻子。
蓦然发现,雪人好像在微笑。
这个笑……是谁做的?
彩蝶四下张望,见没有人,拥抱了雪人一下,就一下,便马上放开雪人。
装作若无其事。
楼小碗来到李怀的书房,把炭火给拨了拨,王爷总是忘记,经常栋的没法写字。
所以她每隔一会,就会来拨火。
“你刚刚去上官院子里了?”李怀忽然问道。
楼小碗诧异,“王爷,您怎么知道?”
“猜的。”
楼小碗便点头,“我刚去给上官王妃送新碳了。”
“你见到那个彩蝶没有?”李怀继续问道。
楼小碗摇了摇头,“没有。”
出于八卦的分享。
她便把上官可可最后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几乎原封不动的说给了李怀听。
李怀闻言停了笔,抬起头来,“上官可可怎么对彩蝶这么清楚?”
她认识彩蝶的时间,跟自己差不多长,按理来说,她知道的,李怀也应该知道。
再说了。
彩蝶还是他给弄出来。
李碌福虽然经常去听戏,但也仅仅是听戏……
不对!
这里面似乎有蹊跷。
楼小碗没注意到李怀的表情,因为她也有心事,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您知道外面人说什么吗?”
李怀回过神来,问道:“说什么?”
“他们都说上官王妃不是王妃,因为……因为,王爷您从来都不见她。”楼小碗试探的说道。
这是因为受消息传播限制所导致,等到开春了,商贸流动开始恢复。
他们就会听到流言,李怀把自家六叔的女官给抢了,自会联想到一切。
李怀闻言一笑,“那今晚我就去找她。”
“啊?!”
楼小碗懵了,自己这不是无意间,给上官可可帮了一个大忙,她不用独守空房了。
心里就突然酸酸的。
“你通知厨房,晚上多做几个菜,送到上官院子里,我也去她那里吃。”李怀继续吩咐道。
楼小碗马上收起心里所有想法,点头道:“是!”
“你也跟着。”李怀又说道。
楼小碗一怔,心里突然发慌,王爷这是想干嘛?
太疯狂了吧!
“别看她嘴跟刀子似的,老子怼她几句,要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敢说老子的女官是花瓶,到时候看我怎么给你报仇。”李怀愤愤不平的说道。
楼小碗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这样。
这还是不对。
王爷,好像不是去洞房的!
第六十九章 相敬如宾
李怀来到上官可可院子里的时候,彩蝶站在一株雪松树后,她似乎想借雪松蓬松的枝叶,把自己藏起来,但又不敢真的消失不见,最终画地为牢。
夜莺则藏在门柱后,手里拽着一根麻绳,麻绳的一头连接着木棍,撑起一个箩筐,下方洒了一些剩饭剩菜,尽管一只鸟都没有,她还是十分小心,生怕惊动了什么。
除此,院子里没有任何生物,只有偶尔一阵北风吹过,伴随着莎莎的声音。
如同一幅永恒定格的雪景画。
嘎吱!
随着李怀推门而入,打破了沉寂。
“拜见王爷!”
夜莺和彩蝶都跑了过来,她们正准备行跪礼。
“不用跪。”
李怀招呼了一声,径直走向上官可可的房间,这间院子就一座住房。
上官可可听到外面动静,知道来者是谁,正准备出去迎接,在门口撞见了李怀。
“妾身见过王爷!”
李怀好像没看见她,招手道:“都进来吧。”
“进!”
楼小碗也向身后一招手,八个侍从,每个人手里端着一个盘子,进了客厅,把菜肴和酒都摆上。
然后在李怀的示意下,又都离开了。
“王爷,请!”
上官可可在李怀进门的时候,抢先一步摘了他的披风,交给了夜莺挂好。
楼小碗的手悬在半空,心中怨念,“明明该是我来的。”
“我来看你,你好像一点不意外。”李怀这才仿佛刚看到上官可可,笑着搭话。
菜肴是他一起带来的,事前并没有通知,上官可可却一副已经在等着他的样子。
这让他感到好奇。
上官可可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意外的,王爷随时都可以来,也可随时不来。”
这话用词有一点点问题吧,却反而把她要表达的意思,说的很清楚。
怨!
李怀嘴角噙住一丝笑意,“如果我是晚上来,你也不意外吗?”
上官可可只是点了点头,“嗯!”
她太冷静了。
不正常。
李怀率先来到饭桌旁,抽出一把椅子,然后看向上官可可,她愣了一会,才明白,这是让她坐下。
这像是一种礼,她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但显得很有风度,很君子。
李怀便在她旁边坐下。
楼小碗拿起酒壶,给他们倒酒,夜莺和彩蝶都在上官可可身后站着。
“本王听闻,你说本王的女官,是一个好看的花瓶?”李怀率先说道。
楼小碗手稍微抖了一下,暗想:王爷这也太直接了吧。
“难道不是吗?”上官可可没有回避。
“那你觉得,女官应该是什么样子?我的意思是,要有怎么样的才能,才不算是花瓶?”李怀问道。
上官可可想了想,说道:“女官既然是官,那肯定和侍从有区别,设女官之初,为的是替主子分忧。因为大多时候,女人要比男人细心,所以可以处理一些细枝末微的事情。”
“能具体些吗?”李怀接着问道。
上官可可点头,继续说道:“女官更像是男人的贤内助,就比如管账,宾客,记录主子说过的话,安排行程,必要的时候,提醒主子要办的事……”
李怀听到这里,打断了她,反问道:“难道这些,侍从不能做吗?就比如夜莺,我觉得她也能办好。”
上官可可给整无语了,干脆问道:“那……王爷以为女官当如何?”
“这是你应该回答我的。”李怀才不接这个皮球。
上官可可偏过头,“妾身不知。”
这就是甩小性子了。
李怀摇了摇头,“不,你知道,而且你还说过。”
上官可可转过头,疑惑的问道:“妾身说了什么?”
“你说,女官是为主子分忧。”李怀提醒道。
“然后呢?”上官可可还是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我问你,我忧什么?又有哪些忧,是女官能帮我分担的?”李怀问道。
上官可可摇头,“妾身不知。”
李怀一挥手,“小碗,你告诉她。”
“是!”
楼小碗转身面向上官可可,像是背书一样,没有感情的说道:“王爷之忧有多种,而女官唯一能替王爷分忧的,就只有杂事,因为王爷觉得,这特别浪费时间。”
没错!
李怀就讨厌杂事,人的每一天,除了吃饭睡觉工作上茅房,还有很多杂事。
比如在李怀很冷但他不知冷的时候,给拨一下炭火,室内很闷但李怀没感觉的时候,给开一下窗户。
这些都很有必要,这样李怀就不用分神,打断来之不易的灵感。
“这些……夜莺她们也能做到吧。”上官可可还是不服。
李怀摇头,“知吾忧者为吾忧,不知吾者反增愁。”
简单来说。
必须是要知心人,才能做到恰到好处。
上官可可还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在李怀的眼里,楼小碗就是最好的女官,她怎么争辩都没用。
“那这样,算是我错了,我道歉!”
上官可可像是赌气一样,提起酒杯,一口喝尽,理智和修养没让她重重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砸出砰砰的声音。
但她确实生气了。
李怀也提起一杯酒,但不是自己喝的,她递给了楼小碗。
“我也有错,确实做的不太好。”
楼小碗举杯说道,喝尽了一杯酒。
这才是女官和侍从真正的区别,没别的,就只是女官地位高而已。
至少不低于一个侧妃。
上官可可这才明白,李怀真的意思,是责怪她狗眼……
“可可,来吃菜。”李怀一改态度,殷勤的给她夹菜,就像是在太原,讨好她的时候一样。
这又让她不太确定了。
接下来。
李怀就只是吃饭,推杯换盏,他不停的夹菜,上官可可就只能不停的吃。
饱了!
酒过三巡。
“夜莺,你去铺床被,今晚我睡在这里。”李怀突然说道。
“啊?!”
夜莺愣了。
“去吧。”
上官可可则没有任何感到意外。
“是!”
夜莺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卧室。
“小碗,你也回去吧。”李怀把楼小碗也给打发。
“是!”
楼小碗行了一礼,便就离开了,果然,还是要洞房的,不洞房怎么算王妃呢。
吃过了饭。
他们又到院子里散步,聊些有的没的,纯粹就是为了消食,顺便打发时间。
酉时黄昏!
睡觉之前还得洗洗,李怀把侍从和楼小碗全部打发走了,这个任务就落到了上官可可身上。
她丝毫不抗拒。
对于这个方面,她总是离奇的冷静,完全没有丝毫的涟漪。
她所表现出来的,不像是刚做了凉王妃。
倒像是已经和李怀过了起码七年之久,什么害羞,避讳,不雅,统统不存在了。
她都不在乎,那我也不在乎。
李怀心里想着。
坐在浴桶里,享受着她指尖的温柔,过去这么久,他身上的伤早已经好了,只留下浅浅的印记,也随着时间渐渐消退。
到底是少年,皮肤白净细腻,柔光之下又蕴藏着神秘的力量,指尖戳下去,很有韧性!
这是整个过程中,上官可可唯一不正常的动作。
除此之外。
她面不改色。
李怀披上浴衣,来到卧室,夜莺和彩蝶铺好床后,就很识趣的离开了。
还得等一会。
上官可可还没洗。
不久。
上官可可也披着一件浴衣,来到了卧室,李怀承认稍微看走神了一会。
而后。
两人躺在同一张被子里。
久久不言。
“你……你真不需要?”上官可可试探性的问道。
李怀顿时懊恼,怎么能让她先说呢,可都已经发生了,他只能强装镇定。
摇头反问:“你需要?”
“不。”
上官可可很淡定,说道:“我看你刚刚……好像很难受,所以以为你需要。”
李怀快要抓狂,她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于是。
李怀伸手一捞,把她抱了过来,老子就不信,还有不融化的冰块。
之后呢?
……
“我帮你吧,你会睡不着的。”上官可可说道。
李怀想起了在长安的时候,诡异的那一夜,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但有一处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很不一样。
“……”
第七十章 不爱,不负责
翌日!
李怀早早就起了床,穿戴好衣物,趁着上官可可没醒,直接溜走了。
他前脚刚走。
上官可可嘴角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就像是在回味,带着点疲倦起床。
夜莺怀着忐忑的心情进来,整理床被,闭着眼睛掀开被子,然后眯开一条缝。
懵了!
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丝丝怪怪的味道。
她铺好床被,疑惑的出来,看到上官可可竟然在化妆,虽然她那张脸,并不需要装饰,她只是想显得正式一点。
让人看起来像是一位王妃。
“上官大人,要传早饭吗?”夜莺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还没有习惯改口叫王妃,依旧保持着过去的称呼,上官可可也不介意。
上官可可画了最后一笔眉,摇头说道:“不用了,你和彩蝶也去换一身衣服,我们去见凉王。”
“是。”
不一会儿。
上官可可就来到了李怀的院子,李怀完全没想到她会追过来,很是意外和不自然。
“你要干嘛?那是你自愿的!”
上官可可眼底闪过一丝悲哀,从李怀这下意识的表现,可以看出。
他天性放荡,不喜欢负责。
周围也没有别人。
“既然是演戏,那就要演全套。”
上官可可想了一整夜,终于是想明白了李怀昨天的奇怪的行为,他仅仅是不想让人说闲话,所以昨晚才睡在她房间。
但不是为了她。
而是为了赵王李碌福。
这马上就要开春了,消息就要流通起来,试想,如果李碌福听人说,上官可可被李怀打进了不是冷宫的冷宫,李碌福会是什么心情?
会不会以为托付错了人?
不管昨晚他们发生了什么,外界看来,上官可可这个凉王妃,已经是实打实了。
所以,按照礼制,她昨晚享受了王的恩赐,那么第二天,她应该来谢恩。
李怀松了口气,还以为她是为昨晚的事而来,“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吃早饭吧。”
“嗯。”
上官可可点头,接着说道:“王爷,你为何不演的再真一点?”
这也太直白了吧!
李怀不能一直回避,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她,说道:“我接受不了不爱我的人。”
上官可可诧异,难道她看错了,他难道不是那种放荡,没有责任心的男人。
“但是……”
李怀玩味一笑,“但可以接受没有后果的娱乐,前提是你不介意。”
上官可可眉头一低,怎么能对他抱有期待,根本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我介意!”
她讨厌放荡,不负责任的男人。
“那就没办法了。”
李怀一耸肩,继续说道:“昨晚的戏,以后还会继续演,隔三差五的,这个你不能介意,毕竟我后宫现在就你一个,没办法取代。”
上官可可点头,“明白。”
表示她能接受。
至于演到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一个不能接受不爱,一个不能接受不负责。
那只能说是遥遥无期。
这事谈完。
李怀也轻松了不少,既然是她点头的,最后一点点负罪感,也消失的无隐无踪了。
接下来该谈正事。
借着吃早饭的时候。
李怀显得很随意的说道:“为了避免你整天待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得上抑郁症,我决定给你找点事做。”
“什么是抑郁症?”上官可可疑惑的问道。
“就是……茶不思饭不想的,浑身没力,讨厌人世间,甚至有自杀的倾向。”李怀解释道。
“你说的是相思病吧,那我永远不会得这个病。”上官可可肯定说的说道,顺便鄙视了他一眼。
他把自己想的太高了吧。
李怀一脸错愕,“相思病和抑郁症其实两码事……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谈正事。
“快要开春了,我计划要先发展经济,凉州不缺商人,但缺少一个能调度他们的人。”李怀很直接的说道,这个人指的自然是她。
上官可可更直接,问道:“那王爷打算给我什么官职?”
“我还没打算开府,你暂时只能做太丞。”李怀说道。
上官可可这回有点不淡定了,太丞是太守的副职,并且有个人本职义务。
简单来说,就是有相当大的权利,这个权利,甚至是太守也不具备的。
如果一件事,太守和太丞扯到了一块,太守也不能一意孤行,必须要和太丞商量着来。
这个官职之大,和都尉燕高阳,九原县令,是属于平级。
最主要的是。
哪怕是虞国开放,准许女人做官,也没有哪个郡的核心官职是女人。
她算是第一人!
“好!”
上官可可点头答应了下来,甚至都没有问,为什么要选择她,这样会让她头上的无形之冠掉下来,再难在他面前,保持那种如冰山的气质。
李怀也没想太多,继续往下说,“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装修太守府和九原县衙,这两处是九原的门脸,我要求要奢华一点,这样看起来大气,外地商人才会觉得我们有实力,一味简朴,别人只会一直认为,我们太穷,虽然我们确实很穷。”
上官可可很是认同,她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这根本就不像太守府。
简直就是贫民窟。
商人的第一准则是什么?
趋利避害!
要是一眼就被人看出没实力没钱,那鬼跟他们做生意,没人会用爱发电。
接下来,他们谈一下相关问题,以及细节。
上官可可很认真的听着,她承认李怀的商业天赋是有点高,就是不明白,他哪里学来的。
她也搞明白,为什么关于九原郡发展的问题,却没有让九原太守陆游器参与。
这是因为李怀要把陆游器过去的保守政策,彻底的推翻,建立新的资本政策。
他在场只会尴尬。
倒不如让他被动的接受。
“仓库里有大约千万两白银,那是九原全部经济,我说的全部,是指拿刀都不可能再刮出一点油来了,现在,全部归你了。”李怀说道。
当然不是真的给她,只是让她调配使用,合理的把钱还给百姓,资本中透露出一丝人情。
上官可可也接受了。
最后。
最重点的重点。
“小碗,你记一下,甲十五卷。乙二卷,七,八,九,十四。丙……全部,这些都打包,送到上官的院子里。”李怀吩咐道。
上官可可这回是真不懂了,问道:“这些是什么?”
“王爷智慧的结晶!”楼小碗骄傲的回道。
李怀刮了她一眼,纠正一下,“这是历史智慧的结晶!”
“共分甲乙丙丁四部,这些都是绝密,请王妃一定要珍重。”楼小碗补充道。
这些话是李怀应该要说,但没有说的,她作为女官,应当进行补充。
这便是知心人的意思。
“那王爷给我的,为什么没有丁部?”上官可可问道。
“丁部是关于农业畜牧的,你要感兴趣,可以随意翻阅。但是,甲部,任何人都不能随意碰触。”李怀把最后一句话,格外强调了一下。
上官可可大概有了了解,估计四部都是关于建设发展的,便问道:“那如果这些全部实现了,会怎么样?”
李怀沉寂了一会,抬头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不可能?”
“我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完全实现,哪怕仅仅是十分一,都足以让世界翻天覆地!”李怀解释道。
上官可可还想追问。
李怀不给机会了,“你别想太多,对你不会有好处的,你们没有见识过,突然接触,你们的信仰容易崩塌。”
上官可可暗自点头,有一个疑点,难道他接触过?
但没有问。
“还有,你别想着把这些东西传递给赵王李碌福,我不会杀你,但不包括你身边的人。”李怀沉声说道。
上官可可打了一个寒颤,其实,她确实有过这种想法,但仅仅是一闪而逝。
同时还传递了一个信息。
她只要看了这里面的内容,她就永远和李怀绑定了,这在之前她就有预感。
毕竟,通常用数字来标注的。
都不会是善茬。
所以她要问那么多,就是想再确定一下。
确定之后呢?
上官可可心里也只有三个字。
无所谓!
第七十一章 睁眼看世界
陆游器还真找来一个跟他性格差不多县令,据说两人是同乡,而且还是同窗。
李怀见了他一面,跟他交谈得知,他曾经也尝试着向陆游器谋求职位,却被直接拒绝了。
并非是因为他能力不够,仅仅是因为两人是同乡,为了避嫌而已。
这次陆游器主动找他做官,并且还是在九原城,让他感到十分的惊讶。
李怀对此只是笑了笑,“举贤不避亲,呵呵!现在才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总之。
基础官吏都确定了下来,包括对上官可可的任命,也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九原郡终于恢复了正常运转。
李怀把任务都安排下去,所有人都为春后开市做准备,他反倒清闲下来了。
这天。
李怀或许是无聊的发慌,搬来一个梯子,拧着一壶酒就上了房顶。
两个酒杯刚摆上。
左文君果然出现了,她提起酒杯喝了一口,“还是上次那个酒,你不是说要酿酒给我喝吗?”
李怀一声苦笑,“左姐姐,九原百姓都快吃不起饭了,哪还有什么东西酿酒。”
“我以为你叫来品酒的。”左文君微微失望,一季收成的时间,她等的起。
李怀想起了正事,其实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你是不是一直在保护我,为了我,你杀了不少人吧?”
想了想。
李怀又补充道:“我不是指黄河南岸那些。”
左文君扭过头,奇怪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仿佛在说,你真自恋!
李怀更诧异,说道:“难道说,那些追杀我的刺客,不是你挡下的?”
“什么刺客?”左文君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
“就是我就封路上,追杀了我一路的刺客,难道我到了凉州,他们就不追杀我了?”李怀解释道。
这没道理吧,他身边又没有高手,左文君也不算是他的人,甚至,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左文君在他身边。
“你还不知道吧,前两个月,你刚到凉州那会,朝廷派兵清缴了前朝余孽,虽然没有完全清缴干净,至少让他们自顾不暇了。”左文君说道,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追杀我的人是前朝余孽?”李怀惊奇的问道。
左文君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是说不知道追杀你的人,是不是前朝余孽,但是这两个月,确实没有人刺杀你。”
诡异!
渭水河上,那么大规模的刺杀,就连宗师都出现了,到了凉州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如果说真的是前朝余孽,左文君也说,朝廷并没有完全清缴干净。
相反的。
朝廷派兵杀他们,他们没办法进宫刺杀虞帝李乾,那么,他们不该先找李乾的孙子出出气吗?
哪怕只是报复。
假设不是前朝余孽,他们又会是谁呢?
想不明白。
就连前朝余孽刺杀他的理由,李怀都想不明白,仅仅只是报复这一条。
未免显得太牵强一些。
李怀甩了甩头,想不明白的事就抛之脑后,端起酒喝了一杯,随口问道:“那你在我身边干嘛?”
他没说阴魂不散。
“观察你。”左文君回道。
“观察?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李怀更不明白了,她到底想要什么?
“你会知道的。”左文君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还没到告诉他的时候。
这样话,好像他们之前聊过。
李怀想不明白的事又多了一件,老样子,先抛到脑后,屁股挪了挪,靠近她一些。
后者并没有躲,这让他有几分窃喜。
“左姐姐,你武功很高吧?”
“你想让我教你武功?”左文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李怀抬起手,拇指和食指微微分开,卑微的祈求道:“就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左文君站了起来,手里不忘拧着那壶没喝完的酒,李怀以为她要像过去几次那样神奇消失。
“抱住我。”
“啊?哦!”
李怀反应过来,连忙把她抱在怀里,暖暖的,香香的,就像抱着一块软玉。
“不是这种。”
“哪种?”
根据她的提示,李怀一手勾住她脖子,另一手抱住她的腰,就像是她身上的一个挂件。
“然后呢?”
“抱紧!”
说完。
嗖的一声。
李怀发现自己飞起来了,脚下的太守府,转瞬到了身后,九原城也变得渺小。
视线得到极大的开阔,巍峨雪山,浩瀚云烟,那一片葱郁的松树林,轻易收入眼底。
太阳在他们的西面,太阳底下是一片如海的山脉,李怀知道那片山脉是比离北地郡还远的地方。
视觉上来看,却好像触手可及,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中变得渺小,但无比的壮观。
橘黄的阳光映射着雪白的大地,照耀出微弱的萤光,像是阳光浴下的少女,极致的妩媚和极致的纯洁,竟然完美的相融合。
以至于都忽略了寒风割脸的痛苦。
这……就是飞的感觉么!
太真实了!
他们离开了九原城,往南而行,黄河就如同一条巨龙趴在荒原之上,琥珀色的龙鳞滚动,这条巨龙就像是活的一样,浩然向东!
双脚落地,李怀有一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根本找不到重心,反倒抓的更紧了。
身体上的僵硬很快就可以恢复,然而灵魂上的失落,让他久久难以回神。
他看不到浩瀚云烟,只有几朵散落的白云,巍峨的雪山是那么的遥远,葱郁的松树林彻底不见。
眼中的世界,就只剩下面前一截黄河。
左文君也没有打扰他。
半响。
李怀抽回思绪,呆呆的看着黄河,这才知道刚刚在空中看到的琥珀龙鳞是什么。
黄河开始解冻了。
这算是当地一种奇观,见怪不怪,然而对于没见过这个场景的人来说。
仍旧有着震撼的视觉冲击。
没人知道黄河解冻具体是从哪里开始的,首先是大块的冰块漂流,相互撞击发出雷鸣的轰隆声,然后分裂成小块。
这里说的小块,最小也有一块磨盘大,比较完整的差不多有一间房的大小。
然后和黄河水一起,滚滚向东漂流,下游的冰块也被撞成小块,混合在一起。
凝聚起难以想象的力量,至少可以确定,绝非是人力可及。
如果谁要想阻挡冰块漂流,那无异于是以卵击石,蚍蜉撼树。
李怀之前看到的滚动琥珀龙鳞,便正是漂流的冰块。
“你腿还软吗?”左文君忍不住问道。
李怀一怔,回过神后,连忙放开了她,看着滚动的黄河,“你是带我来看黄河解冻的吗?”
左文君转头看了一眼背后的黄河,“这有什么好看的。”
李怀一时语塞,她应该生活在这附近,再壮观的景色,看多了也没劲了。
其实,真的很好看。
“这里没人,我们开始吧。”左文君转头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最终锁定了一颗杨树。
“能砍断它吗?”
李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颗枯萎的杨树,估计已经死了,大约有大腿那么粗。
“应该没难度吧。”
“试试。”左文君说道。
李怀便把腰间的斩马刀拔了出来,走到树前,双手握刀,横着向下一挥。
稍微有阻力,刀身还是顺滑的从树干穿过。
随后。
树干上半截平整的滑下来,倒在了地上。
“你知道这颗树生长了多久吗?”左文君过来问道。
李怀看了一眼断口,说道:“四年半左右吧。”
左文君稍微有些诧异,“你怎么肯定是四年半左右?”
实际她自己都不知道,只能猜出一个大概。
李怀一指断口,“很简单啊,数树轮有几圈就行了,一圈就是一年,小孩子都会。”
“……”
左文君对他总是冒出一些匪夷所思,却有坚不可摧的奇怪知识,已经免疫了。
虽然他们见面次数不多,但左文君见他的次数,已经是相当多了。
没在这个问题上耽误时间。
她说出她原本想要说的话,“它用四年半的时间,从小树苗变成大树,经历了无数风雨,使自己变得坚硬,不惧风寒雨雪,却没能挡住一刀。”
“你领悟出了什么?”
第七十二章 铁的法则
高手总是喜欢这样,他们教武功之前,必须要找一个契机,先提出基础的理论,然后再实践教学。
王纯阳也是这样。
至于左文君的问题。
李怀想了想,肯定不是他厉害,但这颗树也不咋地,他只能摇头。
“不知道。”
“那你认为,江湖是什么?”左文君没有给他解答,反而又抛出一个问题。
“打打杀杀,腥风血雨?”李怀试探的说道。
左文君摇头,“不是。”
“那就是人情世故。”
“也不是。”
“儿女情长?”
“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李怀干脆等答案。
左文君也没有继续卖关子,说道:“江湖的缩影,就是你挥刀的那一瞬间。”
“啥?”
李怀感觉她卖了一个更大的关子。
左文君便继续解释,“在你挥出那一刀的瞬间,这颗树的命运就只剩下两个,第一,没断。第二,断了。”
“而江湖中的每个人,都是一棵树,都将不止一次面对无法逃避的挥刀,结果也只有两个。”
“死或者生!”
李怀把这两个结果说了出来,这一瞬间,他对江湖充满了绝望,只感受到无边无际的寒冷。
左文君提出来的不是基础的理论,而是江湖中铁的法则,不管从哪个方面论证,都无可动摇。
铁的法则之下,人要想生存下去,就要让自身变得更坚硬,才能抵挡每一次无法逃避的挥刀。
“这个法则多少人知道?”李怀好奇的问道。
左文君眉头一挑,“法则?确实像是一个法则,应该是每个人都知道吧,除了你。”
“你为什么知道我不知道?”李怀又问,她到底是从哪里判断出来的?
难道她会读心术?
左文君沉吟了一会,才说道:“我知道,王纯阳教过你武功,但我不知道他教了你什么,按理来说,我也没资格评价王纯阳,但是,你练错了。”
“哪错了?”
“你的武功不是为了杀人,有太多多余的动作,有点像花招。”左文君这么说,算够给他面子了。
她是真的很认真的观察他,李怀只有闲暇片刻,才会在院子里练一会。
她若不认真的观察,得不出这样的结论。
李怀微微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其实,这不怪王纯阳,那些是我自己练的。”
左文君很明显的松了口气,“那我就可以教你了,如果那些是王纯阳教你的,我不敢碰你,因为我不懂王纯阳的用意。”
李怀歪过头,暗想王纯阳到底是什么怪物,好像他一抬手,一挥指,在别人眼中,都有可能存在道理。
他没问这个。
抓住现有的机会更重要。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李怀还没说完。
左文君不知道怎么到他身侧的,直接提起他的衣领,阻止他真的跪拜下去。
“我可以教你,但不是你师父,你可以叫我姐姐,也可以叫我名字,但不能叫我师父,你给我记好了。”左文君沉声说道,不容商量的语气。
李怀乖巧的点头,“左姐姐,我保证以后我不会再犯病了。”
“犯病?你没……确实有点像犯病。”左文君放开了他。
“左姐姐,你能教我心法吗?”李怀期待又有些激动的问道,他距离成为武师,就只差一部心法。
“不能!”
左文君拒绝的比王纯阳还干脆,让人没有哀求第二遍的希望。
李怀就郁闷了,“你们都叫我招式和理论,没有你们说的那什么气配合,到头还不是一场空。”
“机缘。”
左文君又吐出两个字,并且对此,都懒得解释。
机缘到底在哪里?
李怀很快振作起来,管他的,不管她教什么,先学了这一点再说,总比没有好。
“开始吧。”
左文君笑了,笑的很残忍。
她一挥袖。
嗖的一声。
李怀还没反应过来,就飞了起来,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黄河的一块碎冰上。
冰块本来就很滑,而且还在不规则的滚动,再加上周围的冰块撞击。
李怀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直接趴在冰块上,死死的抱住,根本不敢松手。
松手就会掉下去,被冰河和黄河水彻底淹没。
“左姐姐,救命!”
“你这样不动,会被冲走的。”左文君就在岸边冷冷的看着,双手抱着胸,根本没有施援手的打算。
李怀回头看了一眼,一块房子大小的冰块,在他眼中快速的放大。
他还是想多了,他不会被淹没,只会在冰块的撞击中,化作一堆烂泥。
一个左蹬腿。
李怀像是一只青蛙一样,跳到了另一块冰块上,危机还没有过去,这样下去,还是会撞上那块大冰块。
他得逆流而上!
方可求生!
同样的方式,闪电五连跳。
刷的一声站了起来。
很快啊。
这次没有闪。
李怀目光坚定,紧紧握着斩马刀,蓄力朝着那块大冰块挥砍下去。
大冰块在经受小冰块不断的撞击后,这一刀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中分裂!
然后被乱冰给撞碎,化成同样的小冰块,漂流向下游。
李怀左右横跳,遇上无法躲避的大冰块,就狠狠的挥刀,整个过程,不容许有任何多余动作。
只要一次失误,他就将万劫不复。
当然。
左文君大概率不会见死不救。
此刻。
左文君和当时的王纯阳一样,漏出一丝错愕的表情,同样带点惋惜。
李怀对武功欲望和天赋,都高的离谱,然而对于武功的理解,低的超过下限。
这也是没办法教他心法的原因之一,不管是道家的心法,或者是别的心法。
都讲究一个悟性。
李怀也不是没有悟性,相反,他的悟性相当高,他创造离奇的同时,也能接受离奇的事物。
就比如楼小碗给他读那些道家经书的时候,他总是有一番独到的解释,以及做出匪夷所思的追译。
他一边领悟,心里却一边在说:“这是错的,但可以接受。”
就是这匪夷所思的悟性。
以至于几乎所有心法都不合适他,因为他在心里,这些都是错的,但可以接受。
除非,把道圣西出函谷关的时候,都没有讲清楚的‘道’找出来给他。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确实要给他找一个师父。”左文君心里想道,随后就被这个想法给吓一跳。
这玩意送哪里去都是一个祸害。
管这个干嘛!
黄昏的时候。
李怀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回到了太守府,手和脚都不是自己的,只不过被灵魂拖着行走而已。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在外人眼里,王爷就像是被人关起来,折磨了三天三夜。
楼小碗费力把李怀拖进院子,浑身都湿了,分不清是汗是水,他的身体又热又冷。
这样下去非得大病一场。
赶紧让人烧开水。
给他好好洗了一个澡,换上干衣服,扔到床上,楼小碗又守了半夜。
期间不断摸他的额头。
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李怀身子骨硬梆梆,根本就不惧这点风寒。
他只是太疲倦而已。
“明天,我还去!”李怀梦呓道。
次日。
他果然去了,虽然不知道这种练功方式有没有用,但是他能接受。
况且,冰就要快化了,再晚一段时间,他想练都没有地方练。
新春将要来临。
长安城。
青龙商会五元老领头,组织了一场新春前的宴会,来的都是各界商人。
至于目的,便是为了组织商队,第一次进凉州,他们带的货品,都是凉州最需要的。
尽管背后有长安公主,凉亲王两座靠山,这场宴会还是进行的十分曲折。
太原郡。
李碌福亲自去了煤矿巡视,还检验了第一个炼煤司,以及做好工部相互配合工作。
此刻。
李碌福的眼里,太原郡遍地的煤山,都变成了银子的颜色。
“这份礼,真足!”
洛阳。
朝廷也启动了新一年部署的商讨,正月十五之前,必须要确定下来。
所有人都很忙碌。
驿站刚通信,就马上迎来了高潮,要送的东西,比往年多出一倍。
而且,大部分都是要送到长城去的。
收信人:杨凌云。
外界以为解除了婚约的杨凌云。
第七十三章 又被占了便宜
李怀在漂流的冰块之间行走,如履平地,甚至都不需要用刀,前几日黄河解冻,带给他的那种震撼也消失了。
这样再练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左文君便让他上岸。
“你说的话,我想了几个晚上,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李怀上岸后,迫不及待的说道。
“什么话?哪里不对?”左文君疑惑的问道,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就是你说,江湖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棵树,都将不止一次面对无法避免的挥刀。”李怀解释道。
左文君眉头一挑,“有什么问题吗?”
“从整个江湖乃至整个世间来看,江湖法则没问题,但如果是从个体来看呢?”李怀笑着说道。
“比如?”左文君要他拿出论证来。
“就比如我和你,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永远不会向你挥刀。”李怀不暇思索就说了出来,跟早准备好的一样。
左文君目光直视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她的脸色很凝重。
“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
确实很危险。
李怀上面举的只是一个列子,他不止不会向左文君挥刀,还有楼小碗她们,包括未来可能会结交的朋友。
他不会向她们挥刀,但是怎么保证,她们不会向他挥刀,当刀挥下,结果就只剩下两个。
生,或者死!
他怎么如此轻信身边的人。
李怀对此笑了笑,说道:“我认为,江湖是一座森林,每一个男人都是带枪的猎人,每一个女人都是陷阱。”
“……”
左文君被他整无语了,按正常情况来说,李怀是一位王,他属于政治一类。
这样的人往往比江湖人更无情。
可他竟然如此的幼稚。
左文君想了想,说道:“接下来我教你实战,不是点到为止的那种实战,你要尽你全力杀我。”
李怀一怔,“为什么?”
“点到为止的比武,太容易让人陷入温和的陷阱,面对生死存亡之战的时候,没办法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左文君解释道。
“那为什么不是你来杀我,被锻炼的不应该是我吗?”李怀继续问道。
左文君淡淡的告诉他,“你杀不死我,而我出手,你必死!”
好像……是这么回事。
但是……
刷!
李怀犹豫了不到一息的时间,就把刀放进了刀鞘,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回城。”
左文君看着他转身离去,说道:“你不能做出这一步,后面的,我没办法教你。”
李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道:“那是不是说,你又要消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了?”
左文君没想到他最关心的是这个,点了点头,“是。”
既然不教武功了,她就没有必要在他面前晃了。
李怀马上走了回来。
左文君还以为他反悔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很是失落,像是被抽掉了什么。
这种感觉仅仅是一闪而逝。
“既然这样,那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李怀急切的说道。
“啊?”
左文君没晃过神,他不是后悔,他依旧不想对自己挥刀,她心中竟有点窃喜。
这种感觉,同样一闪而逝。
“问吧。”
“上次,不应该说是上次吧,总之,就是那次,你为什么要偷亲我?”
李怀把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那可是他第一次亲吻,虽然很短暂。
但是,那似有似无的感觉,他现在都还记得。
“为的是……观察你。”左文君说道。
李怀一脸狐疑的看着她,“我不信!”
“那你想是什么?”左文君反问道。
“呃……”李怀无言。
“过来。”左文君一勾手指。
李怀跟上次一样,什么都没想,就靠近了她一些。
然后。
左文君身体前倾,脚后跟微微抬起,动作不缓不慢,再一次亲吻了他。
并且,这一次她没有一触即逃。
李怀完全忘记了反应,直到一股气,不知道是不是气,总之有一个神秘东西。
应该是产生于腹部,瞬速的上升,经过心脏的时候,强大的能量让心跳猛的加速。
这一股气的力量并没有削弱,反而得到了补充,更加的迅猛的冲入他的脑袋。
李怀脑海空白一片,双臂环抱住了她,化被动为主动,左文君保持原有的姿势后退。
最终背靠在了那颗被砍断的树桩上,这颗看似枯萎的杨树,随着冰雪融化,竟然在根部露出了绿芽。
李怀能感觉到,她很是生疏,一点不像是有过前夫的,这或许是古人保守观念导致的吧。
良久。
他们顶着额头分开,互相交换着粗热的气息,左文君眼中有些迷离,很快又化作冷淡。
“你观察到了什么?”李怀率先问道。
左文君低头看了一眼,笑道:“这就是你说的带枪的猎人吗?”
嗖的一声。
李怀马上和她保持一段距离,目光斜着看天,掩饰尴尬,平复躁动。
咳咳!
“我们回去吧。”李怀说完,转头一看,左文君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但可以肯定,她就在身边。
李怀回到城里,找了一些工具,又跑到黄河边上,把树桩顶部包起来,松松土,埋点大粪。
最后在树干上涂抹一层防虫药粉。
看着根部的绿芽。
“活不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李怀说完,便回了九原太守府。
楼小碗总感觉王爷有点不对,回来的时候傻笑,吃饭的时候傻笑,喝茶的时候傻笑。
但是,偶尔又散发出一股忧郁。
中了魔一样。
作为知心人。
她这一次真搞不懂了,只是,王爷傻笑,她也跟着开心,王爷忧郁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要呵护他的冲动。
根本不知道,这种冲动因何而产生。
晚饭后。
李怀只剩下忧郁,他心里逐渐的明白,她根本不爱自己,这种感觉很无力。
无力到什么程度。
哪怕是把她拉进一张被子里,她照样不会起涟漪。
李怀收回思绪,看了一下这段时间,他们做的成果,说道:“今晚我去上官那里睡。”
“要通知一声吗?”楼小碗问道。
“不用。”
李怀说完,起身就走了。
老样子。
铺床,洗澡,同眠。
“那些秘卷你都看了?”李怀先是问道。
上官可可点头,“看了。”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卖什么?”李怀问道,这段时间,以至未来一段时间。
他们都需要花钱,仓库里拿千万白银,很快就会花光。
得想办法挣钱。
才能盘活经济。
上官可可想了很久,那些秘卷之中,有很多东西都是抢手货,只要弄出来,肯定不愁卖。
但是,前期的投入,是一个问题。
不仅仅是银子上的投入。
还有相关的技术,人力,物资的投入,九原现在就两个没有,这没有,那没有。
根本找不到切入点。
“我的计划是,上半年节流,等到经济缓和一点,压力小了一点,然后再开源。”上官可可说道。
简单来说,就是勒紧裤腰带,再坚持半年,利用凉州的人口红利,积累原始资本。
半年!
这是一道坎,无法逾越的坎。
“不行!”
李怀决然的否决了这个方案,半年时间太长了,他等不起,明年开春就必须要开始。
“有些事……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上官可可提醒道,意思是让他认清现实。
李怀当然能够认清现实,就是因为认识到现实,所以才没办法等半年。
“凉州的经济,已经禁不起任何变动,以及外部的冲击了,如果我们再退一步,就是深渊!”李怀沉声说道。
上官可可一怔,发现自己忽略一个最不该忽略的因素,那就是政治社会影响。
凉州已经不是过去的凉州了,现在的凉州是李怀的凉州。过去的凉州没人在乎,那是因为无主。
李怀当了凉王,肯定就会有人盯上凉州。打压凉州,就是打压李怀。
半年勒紧裤腰带,等于是卸掉所有防御,敌人乘虚而入,这个半年期限,将会无限延长。
是啊!
没有时间了,明年开春,必须要做出实质的改变。
养殖业?
不行!
虽然养殖业简单,投入的成本少,可是周期太长了,他们等不起。
资源买卖也不行,凉州的资源本来就不多,不可能往外面卖。
酒业?
成本不够,缺少粮食。
煤业?
竞争不过太原郡。
布行……
都不行。
没办法。
前路……是死的!
“搞军器!”
李怀默默的说道,他的眼睛瞬间释放出火光,比蜡烛还亮,如同两个小太阳。
上官可可扭过头,看着他的侧脸,震惊的目光中仿佛有一句话:他是一个疯子!
第七十四章 拉钩打赌
李怀疯了,于是,所有人就要跟着一起疯,军器司在第二天就成立了。
军器司并不在城内,而是在清水乡,来过一次的人都非常熟悉,正是找到曲梅芳的那个地方。
四面都是山壁,进出的道路就只有一条,可以说是天然的隐蔽场所。
远远的看上去,军器司就像是一个牛棚,走近了一些,便像是一个巨大的牛棚。
是用几根梁木,干草,还有黏土搭建起来的,非常的简陋,连个房屋都没有。
所有人都住在周围山壁的窑洞里。
牛棚中间有几个用黏土垒成的高塔,这就是炼铁用的高炉,不需要多高的温度。
因为这一步炼的只是生铁。
军器司成立阶段,他们商讨了要炼制什么样兵器,李怀的要求当然是钢。
如果只是炼制熟铁或者更古老的青铜,那完全不具备竞争力,根本没有意义。
所有人顿时心头一紧,炼制‘百炼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凉州的经济是否能够承受?
他们之所以这么认为,那是因为在他们潜意识中,要想得到钢,就得千锤百炼。
实则不然。
还有别的方式。
“炒钢法!”
这个概念被提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其实就是后世传统的二步炼钢法。
李怀前世的世界,汉朝就已经掌握了这种技术。
简单来说。
先把铁矿炼成生铁,这一步他们已经掌握了。然后,再把生铁炼成液态或者半液态。
像是炒菜一样搅拌,期间加入精矿粉等原料,让铁水发生反应,控制含碳量,从而得到钢。
相较于在铁锤千万次挥动下得来的‘百炼钢’,后者只要掌握成熟的技术,完全可以批量的生产。
关键就在于这。
成熟的技术可不好掌握,唯一的办法,就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用蠢办法找到其中的度。
李怀要求年前完成,所有人都认为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毕竟这种炼钢办法,他们听都没听过。
李怀却一点情面都不讲,当场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顿,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完成。
顶着巨大的压力。
没想到。
真完成了!
终于,军器司在年前,使用还不成熟的炒钢法,炼出了第一炉钢!
李怀也因此来到了军器司。
“拜见王爷!”
燕高阳率领众人迎接,他如今暂领军器司祭酒职务,掌管整个军器司。
他光着膀子,披着一件皮质围裙,浑身乌漆嘛黑,手里抓着一把钢尺。
钢尺还没有打磨,也是乌漆嘛黑的。
李怀挥手,示意他们都起来,笑道:“燕都尉,怎么样?本王没骗你吧。”
“没,没有!”燕高阳憨笑,显得非常激动。
李怀从他手里把钢尺拿过来,掂量了一下,这压手的感觉,让人非常爽。
“测试过了吗?”
燕高阳摇头,回道:“还没有,正准备测试。”
炼出钢的第一时间,就马上派人去城里通知了李怀。这个历史性时刻,当然要让王爷一起见证。
等待的这不到一个时辰,他们有一种度日如年的煎熬。
“那现在开始测试吧。”李怀说道。
燕高阳等人闻言,迫不及待的取来了测试物,一截熟铁,一截生铁。
百炼钢找不到,燕高阳干脆用他自己的佩刀代替,他的佩刀就正好是百炼钢。
目前所有军队装备的兵刃,都是这三种材料锻造,其中以生铁居多。
百炼钢因为锻造起来太困难,产量不可能有提升,所以只能满足军官使用。
最先测试的是生铁。
把生铁摆在一个架子上,燕高阳握住钢尺,以挥刀的姿势,劈砍下去。
砰!
一声脆响。
生铁在碰撞下,直接碎裂,这就是生铁的缺点,虽然硬度高,但太脆了。
这个结果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接下来是熟铁。
同样的测试方式。
砰!
一声金鸣。
熟铁没有断裂,被劈砍的部位却弯成了一个‘凹’字形,熟铁的缺点就是太软。
这也是军队装备生铁兵刃的原因,生铁虽然是脆了点,至少硬度高,能破开一般的甲胄。
如果用熟铁做兵器,敌人穿戴的甲胄,很有可能会卡住刀刃,或者刀身变形。
最后是百炼钢,也就是燕高阳的佩刀。
砰!
一声清脆的金鸣,伴有震动回响。
看似打了一个平手。
实际上,钢尺输了!
百炼钢刀薄薄一片,厚度只有钢尺一半,还是受击位置。
仅仅是缺了刃。
钢尺却蹦了一道口,仔细看去,好像还有裂纹,只不过不是很清晰。
“怎么会这样?”燕高阳握着手里的钢尺,稍微有些迷茫,他想象中,不应该是这个结果。
两者应该差不多才是。
“王爷,肯定是炼钢过程有问题,我们再去研究,保证在年前炼出真正的钢。”燕高阳不死心的说道。
李怀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笑着安慰道:“不用再试了,你炼的钢没问题。百炼成钢,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且,百炼钢的韧性,绝对要比钢尺好,这是不需要测试就可以得知的。
这些都无所谓。
“我们的钢是不如百炼钢,但是你想想,打造一把百炼钢刀的时间,可以生产多少你手里的钢?”
燕高阳想了想,豁然开朗,百炼钢刀都要经过千锤百炼,非常耗费时间,而且不一定每次都成。
一个月难以锻造几柄刀出来。
他们的钢可是一炉又一炉,源源不断生产,短时间就可以装备一支军队。
虽然比上有一点不足,然而比下,那就高太多了。
“王爷,我明白了!”燕高阳又露出憨笑。
“就这样的钢尺,给我一些样品,记得打磨一下,要有卖相。”李怀吩咐道。
“遵命!”
燕高阳抱拳道,心里突然有些难受,这么好的钢,要是能留着自己用该多好。
然而,军队都没有,留着有屁用。
“现在挣的钱,都是日后的军费,燕都尉,别老是想着现在,多遥望明天。”
李怀说完便走了,不刺激一下,这家伙恐怕很难保证产量,甚至故意减少生产。
就像是饥饿的人,总是想着把粮食藏起来。
“遵命!”
燕高阳马上就有了激情,转过身来,对所有人吼道:“王爷说的话,大伙都听见了,谁要是敢偷懒,军法处置!”
所有人顿时热火朝天,投身到这伟大的事业之中。
李怀刚回到太守府,上官可可就来抱怨。
炼钢是一个硬功夫,很消耗体力。
因此,李怀把为数不多的存粮,都留给了军器司,让他们每天吃三顿,顿顿都是干的大米饭,还要保证每天最少要吃到一顿肉。
军器司就像是在前线打仗一样,所有人都要替他们分担后勤工作。
霸占了几乎所有的物力。
这样一来,上官可可想做点别的也不行,这等于是把所有鸡蛋,放在了一个篮子里。
她觉得太冒险,而且偏心。
“我给你保证,等度过了这阵,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请你支持我。”李怀已经给她解释很多次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道理他知道,问题是他们就一个鸡蛋!
篮子倒是多,有什么用?
“我算过了,就算军器生意能做,这个周期最少也要三个月,太长了。”上官可可担忧道。
李怀一手把她揽了过来,放在自己大腿上,笑道:“我再给你一个保证,不用三个月,最多……半个月。”
上官可可对他这轻薄的行为并不抗拒,毕竟是他的妃子,但是对他说的话,有严重的怀疑。
“怎么可能?”
炼出足够的钢,恐怕就不止半个月,然后再卖出去,路上运输,也要半个月。
他竟想着半个月度过困难,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如,我们打一个赌。”李怀笑着道。
“赌什么?”
李怀捏住她的脸蛋,往上一提,“赌你对我笑一笑,到了凉州后,你整天就冷着一张脸,这容易让我对你失去兴趣,你知道这后果多严重吗?”
“……”
上官可可除了有些无语外,依旧面无表情,说道:“那如果你输了,你要送我一件礼物。”
“什么样的礼物?”李怀问道。
上官可可想了想,说道:“很用心的礼物。”
他们都在互相尝试着走近一步,虽然知道这大概率没有结果,但还是愿意试试。
与其是说打赌,不如说是两个要强的人,在互相折磨对方,看谁最先破防。
“行!”
李怀答应了下来。
“半个月,是十五天吧?”上官可可问道。
明明也可以是十五天半。
李怀不想和她争,“十五天。”
两人拉钩互抵大拇指,做成约定!
第七十五章 除夕夜,放烟花
早晨。
李怀又是在上官可可床上起来的,每次他起床,上官可可也会跟着起。
帮他穿衣梳头戴冠。
李怀劝过她,让她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上,她依旧每天坚持。
扮演好王妃的角色。
温柔贤惠。
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再适合不过,但是在除了李怀的人前,她依旧冷若冰霜。
用楼小碗的话,她就像是一把冰刀子。
这让李怀每次离开她的院子,都会留下些许遗憾,渐渐累积成一种将要爆发的冲动。
他自己也感觉到了。
但无能为力。
吃过了早饭。
燕高阳便送来了钢尺样品,每根都是三尺长,一寸宽,半指厚,打磨过后,漏出钢体的银白,甚至能当镜子用。
他跟上官可可打赌的期限只有十五天,片刻不敢耽搁,马上就把钢尺样品快马送了出去。
之后。
李怀就去了武库,这一去就是几天,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
直到除夕前。
李怀拉了一辆马车,把一车东西从武库运回到了太守府,众人才知道他在干嘛。
这一车,全部都是烟花!
凉州没有火器司,生产不了烟花,但是有几门驻防守城的大炮,不知道多久没用了,都已经生锈。
李怀就想着,既然有大炮,那肯定会有火药,不然大炮岂不是成了摆设。
跑到武库一看,果真有几桶火药,里面有油纸包裹,没有受潮,还能使用。
干脆的。
全部做成烟花。
到时候再自己造,反正造火药,也不是一件难事。
过年,没有烟花怎么行。
“小碗,你把这些分分,每人两支,剩下的都是我们的。”李怀吩咐道。
“谢王爷!”
楼小碗马上叫人把烟火搬进去,按照太守府内的人头分配,每个人都有。
分完之后,还剩下一半。
发了!
楼小碗感觉到巨大的幸福,整天都很活跃,像是一只雀鸟,忙着布置红灯笼,贴对联。
太守府也有一些年气。
除夕这天。
李怀搬来梯子,提着一壶酒,爬到了房顶,左文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
喝了半壶。
李怀失望的下去了。
“小碗,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李怀委婉的问道。
楼小碗一怔,笑道:“祝王爷新年好!”
“……”
按照礼制,凉州的下级官员,都应该在年前送来贺礼,然后年后,李怀也会派人给他们回礼。
如果有贺礼送来,楼小碗应该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她没有说,那就只能证明。
这群狗东西,真没把本王当回事!
欠收拾!
李怀暂时忘掉这些不愉快的,看了楼小碗一眼,这才注意到,为了迎合除夕喜庆气氛。
她特意穿上了百鸟朝凤的大红女官官服,配上她自带的妩媚气质。
就像是一簇……火焰!
李怀本来想用‘花’来形容,但给他的直观感受,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楼小碗一直看着窗外,盼切着天黑,这样就可以放烟花,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李怀。
等她回过神来。
李怀已经站在了凭栏处,依旧穿着万年不变的白衣,独自欣赏风景。
他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所有人都在欢庆除夕,人人都洋溢着笑容。
楼小碗却感觉他有一种淡淡的忧愁,以至于他周围的环境,都跟着萧瑟。
她从来没有见过父母,也没有亲人,她不知道亲情是什么滋味,但是听人说,亲情一旦有了,便再难以割舍。
过去她生活的地方,还有一些和她一样的人,她们中不是所有人都没有亲人。
那些人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声的抽泣。
但是。
李怀此刻体现出来的寂寥,楼小碗感觉,要远远胜过她的那些同僚。
仿佛天地之间,就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
“王爷。”
楼小碗走到了李怀的身侧。
李怀歪过头,“怎么啦?”
“我是不是从来没跟王爷说,我是来自哪里?”楼小碗下意识的抓住的衣角。
她内心似乎很紧张。
李怀点头,然后笑道:“你要不想说,可以一辈子都不说,我不是一定要知道。”
楼小碗抬起头来,或许是出于李怀对她一直以来,不变的信任,还有他偶尔的温柔。
“我是在教坊司长大的!”
通俗来说,就是青楼。
虽然教坊司和所有青楼都不一样,但一个女人说出这句话,还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李怀这才察觉到她有些不对,侧过身来,面对着她,“你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楼小碗摇头,“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把这个秘密瞒着王爷,心里很不踏实。”
这种想法不是今天才有的,第一次感受到李怀的信任,她就想说了。
但又怕说出来后,李怀就会嫌弃她。
毕竟,她是青楼女子。
“我记事起,就已经在教坊司了,她们不教我琴棋书画,只要认识字,会写就行,然后,每天就是跳舞,还有练习……魅术。”
“什么道家学士,那是她们给我贴上去的,我也觉得,道家学士要比青楼女子好听,所以就一直顶着这个虚名。”
“离开京城前,她们本来是想让我接客的,然后……”
楼小碗说起来,就开始滔滔不绝,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李怀好看看。
说到离开教坊司的时候。
李怀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她两片红唇上,“不要再说了,你没有必要说这些,我真的不在乎。”
楼小碗抬起头来,双眼之中已经有了一片雾水,又因为自卑,把头给埋下去。
她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为了……给那些人……
呼!
李怀伸手一揽,把她的头放在胸口,“不好意思,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关于你的事,但我却不能说,永远不能说。”
楼小碗此刻也开始无声的抽泣起来,她体会同僚那种被刀割心,心中却只有一片苍凉的感觉。
她感觉到了无边的寂寞,这是因为她也有了让她牵挂的情感,这种感觉让人避之不及,却又沉醉!
好在。
她的牵挂,是抬头可见的!
这时。
上官可可来到了院门口,正好看到这一幕,便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
李怀和楼小碗都没有发现。
到了晚上。
摆上年夜饭,当然少不了酒,派人去问了上官可可,要不要一起吃。
她拒绝了。
这顿年夜饭,就只剩下了李怀和楼小碗,其余人心也待不住,李怀就给他们放了假。
让他们都自己玩去。
天彻底黑下来。
“王爷,我可以去放烟花吗?”楼小碗期待的问道,她又变得活泼了。
李怀点了点头,“去吧。”
“谢王爷!”
楼小碗拿着一炷香,飞快的跑了出去,就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奇怪。
刚刚还是一簇火,现在又是蝴蝶。
啾!
楼小碗点燃了第一支烟花,其余人早迫不及待了,但又不敢在凉王前头放。
顿时间。
无数的烟火升空,变成一朵朵炫丽的烟火,整个天空都变成了彩色。
楼小碗开始一支支的放,后来觉得不过瘾,就三五支一起放,最后,干脆把所有烟火一起点燃。
李怀的院子里,顿时成了整个九原,最热闹的地方,千千百百鲜花,一同盛开!
楼小碗从烟雾中跑了出来,来到李怀的面前,有些歉意的说:“王爷,我忘记给你留了。”
她也是放完之后,才想起来,王爷还一支都没玩,但烟火一旦点燃,就没有后悔的可能性。
只能冲向天空。
“本来就是给你们玩的。”李怀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手巾,让她过来一些。
随便一擦,都是一块黑。
这是因为目前的火药浓度太低,燃烧的不够充分,所以散发出过量的烟。
这倒是一个收获,到时候他办火器司,一定要把这个问题给稍微解决一下。
“王爷……”楼小碗娇柔的喊道。
李怀猛的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把楼小碗拉到了一个很近的距离。
手巾依旧在擦她的脸,她的脸已经很白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总之!
每次离开上官可可院子,留下的遗憾,所累积的冲动,似乎到了临界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