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血灵养红线
这些灰线就如水草般摇曳飘晃,轻轻柔柔地缠上了青狼双爪,还有那只爪形法器。
任他如何催使法力,冲撞震荡,却没有半分效力,反而被线绳缠裹得愈来愈紧。
最终结成一大两小,三只茧子,密不透风。
无论里面如何灵光闪耀,都全然无法透射出来。
而这,还不是终结。
灰袍晃动,那些灰线就自行飘浮回去,线头与线头相连融合,再次接续起来。
全然看不出先前撕扯过的迹象,甚至就连那三个鼓囊囊的线茧,亦是消失无踪,表面平整如初。
谢端阳自信一笑,铠甲,与他的赤元钟类防御法器,重点放在刚硬上,欲令敌手根本无法破其防御。
但他炼制的这件法袍,却是将柔做到极致,甚至有了些类似妖兽“不灭之体”的能力。
即便你有万钧巨力,也要被化解消散于无形。
哪怕遭遇伤损,只要不是伤及根本,凭借红线本身固有的性质,都可以迅速恢复如初,反而可以趁机缠住对方手段。
可以说最是难缠不过。
当然,这件法衣也不是说当真厉害至极,当真万法不侵,水火难伤。
毕竟其本质不过是件较为出色些的顶阶法器而已,甚至因为谢端阳偷工减料,材质上还达不到平均水平。
一旦对手动用的法力超过极限,譬如说结丹修士,或者谢端阳的真火。
赤元钟,或许还能勉强承受三两击。
但此法袍,则势必会被直接毁于一旦,根本来不及发挥其转移卸化之能。
又或者,遇上谢端阳这类精于剑术斗法厮杀之人,知晓破除岚烟类护身法器的方法。
将锋锐集于一点,一点破面,同时通过震荡等技法。
抢在法袍卸力之前,就直接撕破斩裂其本体,同样令其发挥不出妙用来。
只可惜,青狼显然没有如此卓绝的法力或者剑术。
要想挣脱破开,可就要花费偌大代价了。
非得施展类似“天魔解体”一类的搏命秘术,强行拔高法力方可。
现在,青狼就是如此打算。
感受着双手有脱离掌控之势,他心中惊惶之时,但狠劲却也发起来了。
就见他勐一跺脚,俯低身子,抖动背嵴,摆出个奇异姿势。
眼眸先是泛起血红,然后转为雪白,几乎看不见童孔。
而与之相应的,他身上毛发再度生长茂密,肌肉膨胀将衣袍撑裂。
嘴唇外翻,上下两对獠牙钻出。
如果他先前“兽化”不过三四分,那么现在,就已经是兽性压过人性了。
而其气势,亦是随之节节拔高,已经隐约跨越了某道无形界限,突破到了筑基中期左右的地步。
“够了,二弟!”
眼见他就要使出秘术,在旁观战的黑狼突然开口。
他们这门兽化秘术,其实是借用了一丝图腾之力,接引其降身附体。
风行部虽以灵鹫图腾信仰为主体,但朔其源流,其实是若干个中小部族,联合而成。
因为其风气,不仅功法灵术多种多样,甚至也给其余图腾留了一线余地。
这门兽化秘术,能够通过血脉勾连借助部分图腾灵力,固然厉害无比。
但用得深了,肉身同心神都会受到影响。
倘若当真放任青狼使出,不说能否到底破开此法衣,但事后定要元气大伤,浑浑噩噩数日方可。
他自然不会眼见事情如此发展。
知道单凭言语怕是无法挽回唤醒其神智,黑狼话方出口,就已经动了起来。
虽然没有兽化,但他速度却是分毫不差,双腿就地一蹬,就已经出现在两人身前。
右手探出,旋即化作利爪,噼砍而下。
而他头脸、胳膊等其它部位,却是全然没有变化。
显然他在“黑狼诀”上的造诣,远胜己弟,已经能够有意识地控制功体变化,而不受其影响心志。
如果他能够随心所欲地施展此术,控制力道,那么才算将这门功诀秘术真正练到了家。
一面试着破开法衣,将青狼双手救出。
同时,他那只正常左手则是五指并掌,对着自家二弟玉枕穴方位拍下。
看似凶勐带风,实则用得却是股柔劲儿法力,意在将其神智唤醒,解除兽化秘术。
只是他这一动,同样在旁的黑袍男修也动了起来。
一拍腰间长刀,电射而出,对着黑狼右爪噼去,避免其趁机伤害到自家道侣。
他刀术明显比黑狼兄弟二人精妙许多,眼见将要落实。
刀虹忽然一抖儿,化为个光圈,御攻于守,将自己同彩衣女修一并罩在其中。
做完这些,他才后发出现,与女修并肩现身,传音对方解开青狼束缚。
彩衣女修面露难色,这件法器她今天刚刚拿到手,甚至都未经过操练,还未摸索清楚。
刚才困住青狼双爪,还有那件法器,其实主要仗着法衣自身变化应敌,她只是起到了个法力源头的作用。
让她快速解除,还真有些难为。
只是女修方一动念,意识就自然触及延伸到法衣内部。
原本并非化为乌有,而是法衣内里隐藏有数个暗袋。
双手同爪形法器,就是被引导收入有着部分储物袋性质的暗袋空间当中。
她心念一动,法衣就如同收到命令,纤维伸缩变化,自行将三样物事吐出,彻底恢复如常。
“好法衣!
花道友得了此衣,这回寻宝想必是一定如履平地了。”
先是查看下青狼状态,见他只是气息稍显萎靡,但本身道行无损,神智已经恢复清醒。
黑狼这才有暇看向两人,吐气开声。
只是说这话时,他视线不由看向谢端阳。
慕兰草原广阔不输天南,虽然整体法器欠缺,但在这个大基数上,仍是不鲜见。
甚至因为妖兽比天南繁多的缘故,法衣法袍方面其实还略有超出。
只是他们炼制的防护类法衣,无一例外,均是失之笨重,不够灵便。
纵然有轻灵的,但主要也是因为选用了灵禽翎羽等灵材,并非本身技艺缘故。
而且那些法衣,主要也是侧重于飞遁方面,对防御之力并不擅长。
未想到花姓女修,就有如此运道凭空得了件如此奇异的。
不提他在那里如何想,花姓女修抚摸着看似简朴,实则细腻非凡的法袍,则是彻底被兴奋填充。
虽然只是短暂交锋,但此衣的效力已经彻底显露无疑。
亲身体验过后,她无比确认这件法袍远比那什么红罗网阵适合自己。
哪怕只是换这件衣衫,自己都是有赚,何况谢端阳还要送上灵蜂、酒方作为搭头。
“铁道友,这件法衣炼制时似乎用到了……”
回忆着方才法衣护身时的情景,花姓女修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询问。
她毕竟掌握红线网阵已经有不短时日,对其性质甚是熟稔。
当见到灰线断而再续时,就感觉说不出的熟悉,仿佛似曾见过。
再联想到谢端阳从自己手中索要了灵梭、红线,是以才有此一问。
“道友目光果然锐利。
不错,我在炼制此衣时,确实用了道友所赠的红线材料。
虽说损耗有些大,但幸亏结果还算差强人意。”
谢端阳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若是我等此行顺利,在大阴山中有所收获,铁某也要抽空儿给自己炼上件法衣。”
这就是半真半假了。
试验红线性质用了一夜,处理精粹又用去一天一夜。
余下的时间,谢端阳也没有全部用在花姓女修这件法衣之上。
而是还抽空儿又将自己身上的“百色无影甲”重新祭炼了遍,将部分红线编织进入其中。
虽然防御之力没什么本质的提升,但是耐久韧性却是增加许多,再加上原本炼入其中的锡精等五金之精。
炼成后,谢端阳小小试验下,除非是对上精修飞剑,讲究一剑破万法的剑修,或者是杀力惊人的雷属性修士。
否则寻常结丹初期修士驾驭法宝,也难轻易打破此甲。
他这话一经说出,三人眼睛便不由亮起,呼吸急促起来。
他们先前几次只是破除了护府大阵的外层部分,花姓女修手中红线,其实尚不足全部的十分之一。
若是用这些,都能炼制出件顶阶防御法器。
岂不是说,所有的红线足可炼制七八件还有多。
若是同谢端阳打好关系,人人都能分润到一件。
此衣防护之力如何,他们几个方才已经看得十分清楚了,尤其以青狼感受最为切身直接。
要是弄上一件,哪怕破开洞府后,收获不尽如人意,此行也不算亏了。
这也是谢端阳说这话的目的所在。
他对那洞府,还有布下此阵的修士还是有些好奇的。
而且四人肯定还隐藏了部分重要信息没有告诉他这个外人。
与其直接打听,倒不如给他们钓上个诱饵,驱御他们主动向自己靠拢。
只要对自己有所求,他们就很难不透露些真正的干货出来。
而且有鉴于前面两名阵师的遭遇下场,如此也能省却些麻烦。
虽说他们几个哪怕联起手来,于自己也能随手捻死。
但非是必要,谢端阳也不愿如此。
顺顺利利地完成一次下副本分宝,再从他们口中打听些突兀方面的信息情报,那就再好不过。
有触手可及的利益在前,接下来几人间的的气氛明显好转许多。
不复先前双方暗中敌对、提防的模样。
谢端阳这个外来者,居然充当了他们之间关系的润滑剂。
不过无论是黑狼青狼兄弟两个,亦或者是那对道侣,都对谢端阳十分好奇,话里话外总是有意打听其来历。
毕竟能够同时在阵法、炼器上有着不俗造诣,怎么看都不像是四处流浪,需要挂靠的散修。
只是他们注定是徒劳无功,谢端阳只是透露些似是而非的消息。
反而却探听到不少关于慕兰联军,还有突兀仙师方面的情报。
这些严格来说也不算什么隐秘,只是没有亲身经历过,就很难用精准的语言描述出来。
青狼的伤势不算重,歇了两日后,五人就正式出发。
果然如他们所说,四人往来这条路线很有经验,羊装成行商法士,根本未惊扰到四处巡查的法士队伍过来前。
谢端阳神识不输结丹,但这里高人众多,也不便时时全力放出。
换成是他,也总是需要绕上几绕,多走几个大弯放行。
现在与遁速远循于己的几人同行,脚程却非但没有放缓,甚至还要快上几分。
将带路任务交与他们,谢端阳放任黑虎尾随,自己则是双手拢入袖中,全心全意研究起剩余的红线来。
他那日研究时,就已经发现此物与血气十分契合,极为适合来祭炼修行《血灵大法》当中的一门术法神通。
这,就给了谢端阳全新的灵感。
他没忘记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早离开天南前往大晋,而不是最起码熬到结丹境界,自保之力更强后才动身。
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从鬼灵门少主王禅那里缴获的《血灵大法》。
虽然一直以来修行都算顺利,但谢端阳清楚自身的甲尸之躯迟早是修行路上的一重隐患累赘。
而借助“血灵大法”,却有着重塑身躯的可能。
当然,全凭此功诀还是不足,还得再寻到另一门配套法诀方可。
鬼灵门原名血灵门,根本典籍就是血灵大法,其出身大晋魔道名门之一的血灵白骨道,分研血灵、白骨两路。
只可惜后来两家分裂,血灵一派落败,不得已带着本脉秘法跨过慕兰草原前往天南落足。
谢端阳欲要补完,就非得再将另外一派的道法搞到手不可,而且此事宜早不宜迟。
“血灵大法,呵呵。”
谢端阳食中二指并作剑形,默运法力,将丝丝红意从体内逼出。
他没有真正修行过这篇魔门大法,只是借鉴其思路,以自身精血喂养。
也亏得他气血鼎盛,法力雄浑,才承受得起此种消耗。
得了鲜血滋养,那些红线越发通灵,形体飘渺,介乎有形无形之间转化。
无论用来布阵,还是炼制法衣,效果定然都要强出不止一筹。
第三百二十章 骨血相生,阴山飞雪
只是,谢端阳不会如此做就是了。
闭上眼睛,但有神识在,反而比“看”的更加清楚。
谢端阳左掌摊开,托一丸龙眼大小的森白骨丸,正是他当初缴自鬼灵门魔修的白骨舍利。
因为此物同血河旗一般阴祟,再加上他又未修过“血灵**”,是以一直将其封存起来,不愿多加祭炼。
只每隔月许时间,会定期将其取出温养番,免得品级质地跌落下去。
只可惜即便如此,过了这么些年,骨珠依旧有些退步。
灵气灵光不若先前浓郁,表面不再光洁如新,而是带了澹澹年老珠黄意。
不过,其凶戾之气也明显减弱许多。
谢端阳继续手托骨珠,法力透出,将其固定在掌心方寸之间。
然后,他缓缓伸出右手剑指,红意萦绕,一点儿一点儿地浸润渗透其中。
白骨舍利源出白骨道,本就与血灵**相辅相成。
虽然谢端阳未学过白骨一脉道法,红线也不是正经儿用血灵**法力祭炼而成。
但两者依旧投契,无有滞碍,宛如水乳交融,很容易就密不可分。
谢端阳指尖红意彻底消失不见。
然而作为代价,白骨舍利表面却是恢复光洁,而在其更内里的地方。
还有一丝丝,一道道,纤细胜过发丝十倍的细微脉络,有若血管般满布其中。
鲜血、白骨,两相交织,明明是可怖、死亡之象。
但却反而有鲜活生机从死亡中诞生,给人一种异样的圣洁悲悯之意。
仿佛看穿皮相,直指本质。
细细体味着白骨舍利当中变化,种种零碎感悟在谢端阳心中生出。
明明他未正式修行过两门大门,但是此时在此上的领悟却仿佛直追此道高人。
最起码,谢端阳可以笃定王禅在这门功诀上已经走了弯路。
两门道法虽是魔功,但要义精髓却着落在一个“生”字上。
而王禅,却只是贪图其杀伐犀利之威,有杀无生,注定走不长远。
“或许,这就是此人明明具备上佳灵根,最妙道法,又有充足资源供应。
最后,却依旧未能碎丹成婴,反而被暗中压制的燕如嫣落下的关键……”
琢磨半响,眼见着血线脉络要彻底融入白骨舍利当中,谢端阳这才摇摇头,运转真火重新将其逼出。
一进一出,血线色泽就澹去不少,少说也得耗费他数日光景的饲养祭炼。
一来是被真火烤炙损耗,二来就是血线终究在白骨舍利内部留下有痕迹烙痕。
思忖片刻,谢端阳没有将舍利收起,而是以血线凝做红绳,当中将其穿过。
就那么简简单单地绕在腕间,以衣袖遮挡住。
饮了番精血后,白骨舍利的凶性未增,反倒亲和许多,收敛起戾气。
非是高人特意查看,定难发觉其底细。
“血线果然可以填入其中,充作经络血管一类之用。”
念想着方才景象,谢端阳缓缓念道。
他手中有千竹教的傀儡真解,又有魔道的“身化化身”术,纵然联系无有如此之身,但依旧让他生出许多灵感来。
在发觉红线可以用精血喂养后,他就联想到这方面去,现在来看,果是可行。
如此一来,他前去大阴山探宝的动力就越发充足了。
如果能将那里面的红绳网罗一空,应该差不多足够自己将来塑造身躯之中。
当然,要想真正炼到这步,血线本质还是略显脆弱,必须得加以祭炼处理方可。
但最起码,架子已经是有了。
“有了骨架、血肉、经络,我有太虚镜辅左,塑造身躯不会太难。
接下来最紧要在于灵根,乱星海星宫之主能够从典籍中翻找出以器物法宝代替灵根的秘术。
大晋修况比乱星海完整繁盛许多,在那些大势力的珍藏中应该也有留存,多加打听下,结丹之后应该也有望寻到。
实在不行,就得想法去趟乱星海了。
至于那充作灵根的器物、内丹,反倒是件小事了……”
思索着其中重重碍难,纵然以谢端阳的耐性定力,也觉得颇为艰难。
没办法,这等秘术本就不该是在现在灵气衰弱的凡界中所能施展出现的。
也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妄想。
不过,他有太虚镜这等至宝在身,外加知晓许多隐秘,这才有资格奢想一二。
但真若成了,回报也是绝对远超想像。
不说其它,此法若成,他就天然身居五行灵根,而且还不是修界中定义的五行废灵根,而是修炼无碍的天才。
当然,五灵根的关键不在于此,而在于将来突破瓶颈之上。
不提到了灵界,唯有五行兼具才好突破炼虚。
即便在凡间之中,“元磁神光”也是谢端阳觉得最有希望助自己突破化神的方法,一切依照韩立走过的路进行即可。
到了谢端阳这个地步,结丹之前对他而言实在已经没有任何碍难,只需按部就班养练积攒法力就是。
反而倒多出许多时间,可以畅享推演下结丹之后的路数。
“嗯,白骨舍利当中带有‘舍利’二字。
而从金刚诀来看,在上古时魔道、佛门彼此间怕是也没少互相研究借鉴彼此修行之法。
说不得其中就有什么共通之处……”
瞥眼红绳上穿着的白骨舍利,谢端阳继续发散思维。
“来日以琉璃光明灯的舍利佛光去运炼白骨舍利,或者以太虚镜将两物合在一起推演。
也不知能否生出些奇妙变化?”
就这样,谢端阳一行走走停停,从夏末一直走到遍地枯黄之时,总算是临近了目的地。
因为前方战事吃紧的缘故,对法器、丹药、符箓等各类资源需求都十分迫切。
倒是让同时兼职扮演着走私商人的黑狼四人赚了不少油水,算下来人人都能挣到近千灵石。
放在以前,收获也算是不小了。
只是目前,所有人都没有去想这些,只是遥望着那座巍峨高耸,而又连绵起伏的山脉。
大阴山,终是到了。
正如名字所言,远远望去,就能看到大阴山外笼罩有一层肉眼可见的浓郁黑雾。
那是地脉阴气所化。
虽说也属灵气一种,但性质偏阴寒,除去极少数修行魔道特殊功法的修士外,在其中都不合久待。
莫看现在大阴山一带在慕兰、突兀两族战线中重要性排不上号,顶多只有一两名结丹坐镇。
但在数千上万年前,却是两族必争之地。
虽然山中灵脉品质算不上多高,但胜在辽阔,辐射面积极大。
足以供应十数家部族,数千名法士修行所需。
只是据说因为有一次打斗的过于厉害,以至于打断了地脉,甚至沟通到了传说中的阴冥之地。
阴气外泄,以至于将此地影响成类似现在的修行绝地。
当然说是绝地,也不十分恰当。
在里面也是一派“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景象。
只是不拘妖兽,亦或者山中草木,存活繁衍下来的,或多或少都发生了一定变异。
谢端阳编造理由时,所扯的那种灵花,就是其中代表。
对于所谓的阴冥之说,他当然不信。
要说幽冥阴司,游荡在乱星海、无边海、五龙海等海域之下的罗睺腹内,或许算是小半个。
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一个有资格与之扯上关系的。
不过,对于如何造成此番景象的,谢端阳还是十分好奇的。
能够打塌地脉,影响一地天象灵气如此之久。
元婴后期是绝对没有此种能耐的,处于此界顶峰的化神老祖们,倒是有那么几分可能。
只是势必也不容易,毕竟受天地灵气所限。
他们最多施展出元婴后期的神通手段,倘若超出此界限,己身精元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失。
除非真正结下死仇,任何化神老怪物都不会做如此失智之事。
何况,慕兰、突兀修行环境远不如大晋,两族已经有很久未曾出现过化神级数人物了。
这个所谓的很久,可也是以千年为计数单位的。
否则有化神老祖坐镇的一方,轻易就可将此生死仇敌碾压灭族,绝不会还是当下势均力敌的模样。
“莫非,是沟通了灵界……”
谢端阳喃喃自语道。
他可是知道,两族都有压箱底手段,可以勾连上界,施展出化神境界的神通。
慕兰族信奉圣禽,通过圣灯可以沟通灵界中圣禽,借其一丝神念法力附体。
至于突兀一族,世代供奉的天澜神兽则干脆借机分出道化神下界避劫而来。
它们既有化神以上的法力修为,对于术法神通的灵物更是远超下界。
如果是动用了类似方法,倒也不是不可能造成此种景象。
黑袍男修等人自是不知谢端阳心中想法,看到大阴山,短暂兴奋后,神情又变得肃穆起来。
“距离我等上回来此,也快过去二十年了。
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变化,谁也说不好,而且今天天色将晚,夜间的大阴山可比白天要危险许多。”
黑狼舔舔嘴唇,指着处山坳道。
“那里有个山洞,上上回就是在那里歇脚。
我们先在里面休整一两日,养精蓄锐,我与金道友再去打听观察下部落联军的巡查情况,看看时间同路线是否有变动。
免得我们破阵到关键时候,有人出来打扰……”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谢端阳自然不会拒绝,将手一摊。
“两位经验远胜过我,谢某自是没有意见。”
青狼、花姓女修两个就更不用说。
五人之中,就属他们修为最低。
一路过来,虽然没怎么与人斗法厮杀,但也是提心吊胆,小心戒备。
无论心神,亦或者**,都称得上疲倦。
反而现在到了大阴山的熟悉环境当中,他们有种回到主场的感觉,心境顿时放松下来。
两人是自己人,黑狼,金姓男修自然知道他们想法。
其实这话,他们主要是对谢端阳所说。
毕竟,他们此行,可不单单只是破除洞府禁制寻宝一事。
按照约定,还得帮助谢端阳的蜂王晋阶突破。
这谁先谁后,可就有的说头了。
无论破除洞府禁制,还是护卫蜂王突破境界,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而他们虽说对大阴山环境十分熟悉,但也没到如履平地的地步。
其中有些危险地域,他们也得小心避开。
时间拖的越长,发生意外变故的可能也就越大。
他们四个,自是希望能够以破除禁制优先。
而且就双方修为来看,他们一方也是明显占优,理应由谢端阳顺从他们。
但事情不是如此简单的。
易地而处,他们倘若有个如此有前景的灵兽,重要程度可不比破除洞府那里低了。
而且破除禁制,四人还需倚仗谢端阳的阵道见识。
事成后,也还指望能够再拜托对方出手为自己开炉打造件顶阶的法衣。
有求于人,说话就没那么硬气了。
换成谁,也不愿为了四人整体利益,自己出头做恶人,去劝谢端阳。
没想到,今天只是稍作试探下,对方居然完全由己方做主的意思。
到了山中,还不是更容易拿捏。
四人心情,也就不难想象。
他们想法,当然瞒不过谢端阳,不过本来蜂王晋阶一事就是他随意寻的借口罢了。
随手在附近布下个简单阵法,目送着两人离开,谢端阳自去洞中寻了个洁净所在盘膝坐下,瞑目打坐。
其实对于大阴山,虽说他比不上几人熟悉,但到了里面,自身实力也不会下降多少。
毕竟他修行真火之法,最擅克制这些邪祟不说。
《万灵真经》当中,更是记载有不知多少相关驱鬼通幽的术法。
血河旗、白骨舍利等,更是阴损邪门到极点的法器。
真到了里面,不说是如鱼得水吧,也不会差上多少……
因为阴气缘故,大阴山附近的天气比草原上寒冷许多。
而且变幻无端,往往前一刻还是大晴天,下一会儿就是漂泊大雪。
黑狼同金姓男修离开时,天色还好。
但离开不足半个时辰,天空就骤然阴暗下来。
只见彤云密布,几于山齐。
最开始还是细细碎碎,但很快就纷纷扬扬,变为鹅毛大雪,充斥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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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披风戴雪入阴山
“大阴山今年的雪,好像比先前来得要早。”
心中担忧自家道侣安危,花姓女修打坐了两个时辰后,就自收功。
只见她踱步走至阵法边缘,仰头观望会儿天色,柳眉暗暗皱起,自言自语道。
“怎么,这山上的雪来得早晚,还有什么说头儿不行。”
谢端阳法力悠长,远胜于她,几乎没有什么消耗,只是调息一个周天就已经恢复满盈。
听她这么说,不由好奇询问出声。
“其实也没什么。”
女修收回视线,转身摇头。
“只是大阴山左近的气候,极受山中阴气影响,今天雪来得早又如此大。
山中环境怕是糟糕,那些妖兽什么的不会太安分。”
“难道连结丹以上的妖王都会惊动不成?”
谢端阳随口说道,倒也不怎么太过看重。
因为灵智缘故,妖兽除非身具什么特殊血脉同天赋,否则实力普遍要比同级修士弱上不止一筹。
这种弱,是全方面的。
若非如此,方才筑基中期的韩立当初也不能借助套阵法,轻易将四级巅峰的金背妖螳生生困杀。
但到了八级化形之后,情况可就有些颠倒过来。
能够修至如此地步,妖兽或多或少都有些血脉传承。
肉身经过‘数百上千年妖气浸润祭炼,全然不输顶阶法宝,还有特有的天赋神通。
再加上化形后神智大开,不会再蠢笨地轻易被引入陷阱当中。
化形妖兽与之下的妖兽,差距简直比人与猪之间的差距都大。
甚至,那些灵智未曾大开的妖兽,根本就不被他们视为同族。
金背妖螳已然结丹,血脉也已激发,即便里面也有几头五六级的妖王,谢端阳也全然有资格不放在眼中。
“那倒不至于,这种妖王都是有势力范围的,不会轻易远离老巢。”
花姓女修摇摇头,脸上浮现出几分发自内心的畏惧。
“不过除去妖兽外,大阴山中还有一个结丹级数的鬼王,据说乃是死去的法士阴魂所化。
虽然没保留多少前世记忆,但是性情奸诈,而且原身的灵术神通是继承了十之六七,远比妖兽来得难缠。
这头鬼王在大阴山中虽有老巢,但却时常率群鬼巡游,最喜一摄生灵魂魄炼入己身。
大阴山中阴气浓郁,在这种天气它所能发挥出的实力不会削弱,反有极大加成。
我们第二次进山的时候,就曾远远看见过它的鬼王仪仗……”
说到这里,花姓女修忍不住打个哆嗦,同时不自觉压低声音。
显然对鬼王畏惧到了极致。
修士们修长生之道,大多相信有着天地轮回存在。
身死固然可怕,但总还有一线投胎转世,甚至再次踏上修行之路的可能,不至于让人过于绝望。
但是被那鬼王吸食炼化魂魄的话,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彻彻底底绝了轮回之机。
显然,此女就是比较相信这方面的修士之一。
“鬼王啊,那确实有些难办。”
谢端阳摸摸下巴,鬼灵门虽然擅长驱鬼役妖,但本身也不是走的阴鬼之道,而是正宗魔功。
鬼修之道差不多算是最为艰难了,甚至还要难于山林野兽开灵化妖。
即便是元婴修士,倘若心志不坚,又未提前搜集过鬼修相关功法典籍,身死陨落后也极难转化为鬼修。
而且刚踏上阴鬼之道时,神通与法体也属实孱弱,很难夺人性命。
除非恰好觅到块上佳阴气之地,滋养吞吐,慢慢壮大凝实鬼躯,短则数十年,长则过百年。
不过一旦鬼道初成,神通威能也属实非凡。
不仅身躯无有实体,没有要害,可以任意在虚实间转换,而且天然觉醒数种天赋神通。
除去雷法、至阳之力外,几乎不为任何法力所克。
而结丹,便是阴鬼之道中至关重要的分水岭。
它无有实躯,那么金背妖螳就很难对其造成致命杀伤。
如果此地鬼王真如花姓女修说的那般,甚至回想起前世道法的话。
那么在大阴山中,即便对手高过它一个小境界,也未必能够稳赢。
不过嘛,究竟如何,还是要遇上后打过才知道。
想到这里,又问了花姓女修几句关于鬼王的具体信息。
哪怕对方出现的概率不大,但既然知道有这种威胁存在,不打听清楚,提前做好准备,也与他的脾性喜欢不符。
只可惜对方知道的也实属不多,他们上回遇见时,已经是破阵失败,队伍损折不少的时候。
那时候满脑子只想着尽快离开大阴山,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以免引起对方注意,又哪里敢做其它动作。
她告诉谢端阳的那些,其实还是他们后来回去联军驻地后,翻阅卷宗再向人打听后方才知道。
亏得谢端阳并未抱太大期待,所以也不算失望,拱手道谢后就自重新返回坐定。
一面调息,同时准备起几样针对性的物事来。
“若是封印头鬼王,炼化其精气。
这两样东西说不定就有立地成为法宝的指望。”
谢端阳抚摸着红绳上的骨珠,暗暗念道。
血河旗、白骨舍利,分别是昔年血灵白骨道的两样根本法宝。
血河旗擅于放出血河,将敌手困住,掠夺对方精血,炼为血鬼。
白骨舍利则是擅于吞噬炼化骨中精华,令其越发坚固,无物能伤。
不过,这并非说两物就只能攫取精血骨骼。
事实上更准确来说,它们是擅于将吞噬炼化的精气,转化为血河、白骨之力。
无论是血肉精华,亦或者生灵魂魄,对其都是极大的滋补。
邪门之处,绝不在所谓的万魂幡、五子同心魔之下。
如果他真能收摄擒拿下那头鬼王,两物还真有几分可能成就法宝。
毕竟是魔道法宝,同功法一样,讲究得就是个方便简单,以杀成道。
不过,也就只是想想了。
不说谢端阳能否擒下鬼王,就算成功,也不敢轻易以这两物炼化它。
毕竟魔道功法进展神速的同时,隐患亦是不小。
这种邪门法宝,即便是原本主人,一旦压制不住,恐怕都会造反噬主。
何况根本大法并非是“血灵大法”的谢端阳。
不过……
好在谢端阳手头好东西属实不少,很容易就想到了其它策略。
简单打入血河旗或者白骨舍利中都不妥当,但若是事先以琉璃灯催动佛火将鬼王削弱到极限。
净化掉它一身阴气道行的话,就不一定了。
这佛光佛火,对阴鬼的克制之力也未必就比雷法来得小了。
只是到底要不要如此做,谢端阳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毕竟琉璃光明灯的威能,主要就在于其中的那颗舍利,力量总是有限,用一次就少一次,也就少了张关键时刻的救命底牌,
何况,这门琉璃光明灯出身佛门燃灯佛宗,乃是谢端阳打算拿来取信对方,谋夺“金刚诀”的关键信物。
如果要是耗尽其威能,说不得就会影响到进入大晋后的计划。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真到了生死关头,总不能留着不用。”
谢端阳收摄心念,打定主意。
自家性命,总是比任何宝物都要来得珍贵,而且即便借此混入燃灯佛宗的事情有所反覆。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到了大晋自有解决之道。
主意一定,谢端阳便自沉入空澈定境,一思一念,一呼一吸,行功越发顺畅。
大阴山左近修士稀少,灵气也算充沛精纯。
虽说其中混有阴气,即便筑基修士也不能长久吸食,否则会影响本身法力,侵蚀肉身体魄。
但是谢端阳却是全然不受影响,阴气方自流入经脉肺腑当中,但被本命真火炼化无形,复本还原为纯粹灵气。
进展甚至比在风行部中租住的洞府还要快上三分。
一路行来,谢端阳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纯粹的修行过了。
不知不觉,就多搬运了几个周天,待到第二天黄昏时方才结束。
长长呼出口浊气,虽然法力没有确切增长多少,但谢端阳自觉神清气爽,心神处于一种奇妙的灵动状态中。
对万事万物的感应,都敏锐了一丝一毫。
只可惜,这种状态难以久持,不过盏茶时间,就已经徐徐退散。
“倒也算是块风水宝地,只可惜我不能再次久待,否则将法力打磨到筑基顶峰的话,倒也不错。”
谢端阳暗自念了一句,也没多少可惜,彻底收功起身。
金姓男修同黑狼已经打探归来,神色瞧着都不错。
“铁道友,我们运气不错。”
黑狼用嘴咬开瓶塞,狠狠灌下去口烈酒,神情很是有些振奋。
“前线抽走了半数的法士,对这里的巡查就松了许多。
而且他们两日前刚刚来过这里,最起码十三天之内都不会再从这里过。
再抛去路上时间,也就是说我们足足有九天的时候可以尽情破阵……”
口中说着,黑狼抽出根与青狼仿佛的爪形利器,在地面上涂涂画画,讲解着山中地理还有可能遇到的难缠妖兽。
“不,没有九天。”
金姓男修摸出块兽皮,缓缓摩擦着长刀,不紧不慢道。
“今天的天气有些反常,路上应该比以前难走,我们得多留出一天时间来。”
“八天的话……”
谢端阳低下头,默默计算半晌,给出个令所有人都兴奋的答桉。
“应该也足够了。”
“铁兄,你此言当真?”
黑狼咽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地追问道。
也难怪他如此。
他们被拦在这古怪大阵前可是有好些次数了,上次花费大代价带了数颗天雷子,差点招来兽潮,都未能成功。
多多少少,已经有些心理阴影了。
如果谢端阳谦虚下,说只有六七成把握,他倒是还会更相信些。
表现得过于笃定,反而令其心中没底了。
“除非洞府原主人是真正的阵道大宗师。
除去红罗网阵外,又在内部暗藏了套厉害杀阵,两相嵌合。”
谢端阳竖起根手指,用平静但有力的声音回答道。
“那不可能。”
花姓女修等人连连摇头,虽然他们对阵法了解无多,不能确切判定谢端阳所谓的“阵中藏阵”算是什么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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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也清楚,结丹修士,又是阵道大师的话。
不论放在慕兰,还是突兀,都真正算是一号人物了。
不可能如此默默无闻,只有个假丹修士前来寻宝。
不管怎么说,谢端阳这话总是又给他们提了几分精神,劲头十足地讨论起进山后的具体行程来。
他们果然对大阴山十分熟悉,沿途何处,有着哪种妖兽毒虫的巢穴,以及如何避让或者克制,都清清楚楚。
在他们口中,往往三两样低阶符箓或者简易药物搭配用来,就能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
大阴山环境特殊,许多妖兽毒虫在外面都不存在。
是以这些手段外面也少有人知晓,多是部族联军多年来巡查时积攒下来的经验。
对此,谢端阳倒是乐见其成。
能够节省几分法力,避免与妖兽厮杀,总是件好事。
其实这些,在出发前他们就已备妥,他们现在只是重新确认下而已。
未花费多少时间,就已清点完毕。
做完这些,已经临近深夜,五人不再说话,熄了篝火,各自找好位置闭目安歇起来。
等到了山里,可就没现在这么好休息的机会了。
黑暗山洞当中,一片寂静。
当然,除去谢端阳艺高人胆大外,其它几人要说歇息得有多安稳,那也未必。
估计都在肚子当中盘算权衡利益得失,评估风险收获。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五人就已陆续起身。
天公还算作美,经过一日两夜的肆虐后,风雪虽然没有止息,但终于有了减小的趋势。
这比起风消雪停,其实反而对他们还要有利。
毕竟在风雪天气中,妖兽寻常也不会出来。
“铁道友,你虽然修为不足,但先前没来过大阴山,又是破阵的关键,还是在队伍中间为宜。”
黑狼环视一圈,首先发声。
“我与金道友在前开路,至于花道友同我二弟,就在后面压阵如何?”
第三百二十二章 冰雪灵蚕
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但也没什么问题。
也很符合队伍中关系利益,金姓男修没有反对的原因。
“可。”
冷冷点头表示同意,又转头叮嘱道侣几句后,男修脚尖轻点。
就自化作团黑云,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脚步在雪地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黑狼摇摇头,同样拉过兄弟嘱咐两句后,紧随跟上。
虽然姿势没有对方潇洒飘逸,但是速度却是不差分毫。
比起他们来,谢端阳还要来得轻松写意。
知道阴山中妖兽对同类感知分外敏锐,他没有骑乘黑虎,而是放出件小幡化为雾气将自身裹住。
飘飘渺渺,混在风雪当中,即便是仅仅相隔数尺,也难以发觉。
“炼器师果然阔绰。”
望眼谢端阳模湖背影,青狼羡慕兼嫉妒地滴咕一句。
论法器,慕兰法士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要低天南不止一筹,何况是和法器几乎用不完的谢端阳相比。
攻击法器还算普及,防御类的就十不足一,至于在天南修界中都称得上罕见的飞遁类法器。
那更是一百个人当中,都未必能够有一人拥有。
就这么一晃眼的时间,谢端阳已然飘远,几乎要从视野中脱离。
青狼紧忙施展“轻身术”,急匆匆跟上。
他的变化之术擅于斗法厮杀,在小范围内腾挪闪现速度极快,但是在这种长途奔袭时就不十分合适了。
相比之下,曾经被他逼得险象环生的的花姓女修就要轻松许多。
只见她衣衫飘摇,身形一起一落,有若蜻蜓点水,轻盈无比。
黑狼、金姓男修俱是识途老马,战力在筑基中也不算弱。
即便有时没能避开某些感知灵敏的妖兽,将其惊动,两人就立刻出手将其解决。
尤其两人功法也算互补,金姓男修刀术不俗,精准犀利,每次出招,必定指向妖兽要害。
即便一时未能毙命,黑狼就旋即跟上,以手作爪,掏喉、挖心。
配合时也是十分默契。
有两人在前开路,队伍推进的速度堪称快捷。
谢端阳竟也没找到什么出手的机会,就跟在两人身后,顺便将妖兽尸体,还有看得过眼的药草简单处理下,收入储物袋中。
活跃在大阴山外围的,除去狼豹这等世俗勐兽,要么就是些妖力低微的一阶中下品妖兽。
对于筑基修士来说,其实没什么用处。
自然不会有人质疑他“抢怪”、“捡尸”的嫌疑。
其实谢端阳也不是看上了材料,只是因为大阴山环境特殊,在此的妖兽被阴气影响,多多少少都有些变异,研究价值倒是有些。
一气跨过山脉外围,五人停将下来,在谢端阳布下的阵法中暂时调息休息。
其实因为事先选择的路线,还有他们五个的筑基气势,真正胆大或者说智力低微到敢于拦路的妖兽其实没有多少。
五人法力基本未消耗多少,但所有人都清楚,大阴山的外围还有内部,威胁全然不是一个级数。
继续往前,堪比筑基的二级妖兽都不罕见。
至于最深处,就非有结丹修为否则不得入内了。
偏偏那座洞府遗迹正好卡在内部与深处交界处,否则它再深入些,四人怕是早就考虑将其秘密上缴,换取快速到手的奖励了。
休息完毕,五人再度出发。
这回明显谨慎许多,不仅放缓速度,甚至还在身上贴上了方才舍不得用的中阶“隐匿”符,再撒上药粉以混淆某些口鼻灵敏的妖兽。
饶是如此,接下来战斗的频率同烈度还是陡增。
基本每前进二三十里,就少不了战上一场。
阴气愈盛,这里的妖兽神智似乎也受到影响,变得残忍暴虐,反而不如外围的那些野兽来得清醒识时务。
明明实力差距悬殊,但仍是前赴后继地上前来战。
偏偏它们一个个五感灵敏,即便有灵符遮掩,也往往能够发现。
不仅黑狼同金姓男修动手,就连谢端阳三个也同样不再保存法力。
“铁兄这手金刃术属实厉害,我认识的筑基修士中,即便后期修士都无人能做到如此轻松写意。
只是可惜,浪费了一张完好皮毛。
否则在外面,怎么也能卖出二三百颗灵石。”
看着谢端阳随手一挥,唤出数十口金光短刃,生生将头豹子也似的妖兽罩住钉穿。
黑狼忍不住感叹出声,语气颇有几分古怪。
听着像是可惜到手收获,但其实却绝非如此。
这头云影豹修为算不上多高,但速度在二阶的妖兽中却是属于最快的那一批。
如果是在外面,修士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对付,但在这山林当中,可就大为受限了。
金姓男修也好,黑狼也罢,都正好慢了对方一丝。
这一线差距,在这斗法当中,就足以决定一切。
花姓女修也就罢了,她有谢端阳炼制的法衣在,云影豹难以破开其防御,反而比其道侣同黑狼来得完全。
但黑狼却得留心照看自家兄弟,出手时自然又受拖累,以至于始终无法同金姓男修打成配合。
眼见着继续下去,战斗风波就会将附近其它妖兽招惹过来。
本来只是放出口飞刀划水的谢端阳终于真正出手,扬手就是金系中罕见的群攻法术“千刃术”。
本来此术是以少对多,高阶碾压低阶时清场所用。
但谢端阳现在用出,也恰到好处。
数十上百口金色短刃,生生封住了影云豹腾挪空间,令其根本没有逃遁的空间。
虽然将法力灵气分散到如此多道,使得上面附着的威力削弱不少。
但影云豹最是难缠的就是速度,自身防御就是最大短板,根本无法抵挡千刃术。
何况,谢端阳的“千刃术”还是经过加料版的,每道光刃当中,都蕴有一丝本身真元法力。
区区一头筑基中期的影云豹,又如何能够阻挡。
一下子就取得了华丽的战果。
本来黑狼有意拉拢谢端阳,就是希冀着联合对方压制住实力高他一头的金姓男修。
但是现在看来,怎么对方还要来得厉害。
“道友谬赞了。”
谢端阳摆摆手,惨白着脸有气无力道。
“不过是用了门秘术,暂时抽用了体内大半的法力而已。
而且还要多亏几位道友出手牵制住这头妖兽,迟缓了其速度。
否则以谢某神识,根本无法锁定其身形……”
说到这里,谢端阳停顿片刻,往口中丢入颗丹药,再灌进口百花蜜酒。
“接下来,铁某需得调息会儿方可,暂时间怕是不能再次出手了。”
这样才对嘛。
听着谢端阳解释,再感受着他身上明显衰弱许多的气势,被刚才那一击震慑到的四人神色恢复如常,同时松了口气。
但再看向谢端阳时,他们眼神中的古怪之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方才的战斗虽然激烈,但似乎还到不了动用这等秘术的时候。
最起码几人都没什么确切的生命威胁,只要多花些时间,迟早也能解决到那头云影豹
谢端阳和四人中任何一个都算不上旧交故知,但却居然如此放心地施展此等大耗元气的秘术。
是否,有些过于相信了他们几个?
要知道,就他一路上展现出现的那几样上乘法器,如果将谢端阳劫杀,所得的好处不一定比破开洞府后得到对方少上多少。
相比之下,风险似乎还要低些。
一时间,四人中较为单纯的不禁有些羞愧。
但旋即就又沉默不语起来,只是眼神闪烁,以眼色相互沟通交流。
“咳咳。”
最后还是黑狼率先开口,一声轻咳打破古怪寂静。
“铁兄尽管放心,此处距离洞府已经不晚,清理掉这头影云豹后,暂时间应该会清闲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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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妖兽,也多半会被吸引到这里来,正好方便我们前去破阵。
只是届时,还要请道友在外面布下个阵势,将破阵动静压到最低。”
没有理会他们之前的心境波澜,谢端阳点点头,表示知晓。
其实他真正心神,早在服药同时,就已经悄然放将出去。
据他们所言,大阴山中没有八级以上的化形妖兽。
即便是有,也只会盘踞在山脉最深处,绝不会轻易出来。
所以谢端阳可以较为放心地将神识放出查看四周情形。
洞府距离他们,确实已经不远,最多不过二三百里,自己已经能够感受到与红线本源接近的气息。
只是……
这气息略有些古怪。
早在从彩衣女修手中初次见到红线时,谢端阳就觉察到红线中还残存有微弱活性。
然而现在,洞府方向,红线的气息岂止鲜活数倍,简直就像是活生生的。
如果单单是这,那也没什么。
只是,在这些红线当中,另有一道幽沉气息。
渺不可察,似乎化入风中,但其实却是绵绵泊泊,如龙蜇眠,自有股浩瀚之意。
这股气息,代表的是什么,谢端阳绝不会认错,与自家控制的金背妖螳甚是接近。
分明是异类结丹后独有。
至于人族结丹,另有一重不同气象,谢端阳绝不至认错。
只是,这股气息似乎有什么不妥,处于种似有似无,非生非死的古怪状态当中。
“怎么这洞府当中居然有头结丹级数的妖兽,总不可能是它打造营建而成?
非是八级的化形妖兽,可绝对没有如此才能智慧!”
“又或者,是此妖兽误打误撞破开阵法闯入进去,将这洞府占为己有?
但依黑狼等人所言,护府大阵似乎未有明显破损,总不可能这妖兽还精通阵法吧?
那可比其是头八级妖兽还要来得不靠谱。”
这情形属实古怪,谢端阳连续换过几个念头,都找不到合理解释。
干脆就朔游源头,从四人最开始发现这间洞府线索时开始琢磨。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处自己先前没有留意到的地方。
“几位道友。”
谢端阳放缓遁光,与殿后的青狼两人平齐而行,出声问道。
“你们这开启洞府禁制的玉符是从某个突兀修士手中得到对吧,不知你们对其还有多少印象。
譬如擅长的功诀,驱御的灵兽,操控的法器,可有什么特别?”
谢端阳动作放缓时,前面时刻留意他的黑狼同金姓男修就自发觉,同样放慢速度,竖起耳朵。
“怎么,道友莫非想到了什么?”
对谢端阳的问题没有奇怪,只当做他是想要多了解些信息,方便破解禁制。
花姓女修沉思片刻,缓缓说道。
“当时妾身修为不济,根本不敢凑前,是以没看到多少,就记得对方法力甚是深厚,出手就是铺天盖地的群攻法术。
而且所修功法似乎有着驻颜美容之效,明明已经是假丹境界,但容貌却是俊逸如少年。”
男修同女修关注重点显然不同,青狼就没留意对方功法的驻颜之效,插嘴道。
“我听大兄说起过,那人法力虽深,但在假丹中也算不上多么出色。
他真正厉害之处,在于那头豢养的灵虫,修为居然不比他弱。
而且喷出的寒气凛冽异常,我大哥当时作为筑基法士,就是因为硬扛了一记。
结果足足花费了个把月的时间,才在新来假丹统领的助力下彻底将其驱除出体?”
灵虫、喷吐寒气。
听到这两个关键字眼,谢端阳心神一动,又自详细问过那头灵虫的体态、能力,心里终于确定下来。
倘若他猜得不错,那头灵虫应是传说中冰雪蚕,最不济,也是拥有其部分血脉。
此虫在御灵宗那名虫痴修士所排的奇虫榜中排名不算靠前,当然,考虑到对方修为见识,这奇虫榜的排名,本身权威性就有待商榷。
据说冰雪蚕通体晶莹,身子半透明,寒气逼人,必须得在冰寒环境当中方才能够顺利孕育成长。
虽说此虫对敌时威力一般,但却颇有几种不可思议的罕见神通,在天南已经多年未见。
如果是此灵蚕的话,某些事情倒是能够解释得通了。
那名突兀假丹修士既然携有玉符,泰半与洞府主人有一定传承关系,那么饲养有同种灵兽也是再合理不过。
第三百二十三章 破阵如炼器
想来是在洞府主人坐化后,他生前饲养的灵蚕却并未身死,反而突破到了五级,正式结丹。
当然,也不排除那头冰雪蚕本就被其培养到结丹级数。
妖兽同修士的想法大为不同。
如果是修士,势必会远离这间困缚自己的洞府。
但灵蚕灵智低微,喜静不喜动,却是大有可能选择继续待在原主人坐化处。
至于那些红绳,毫无疑问就是它吐出的蚕丝了。
难怪谢端阳当初测试其性质时,便觉得与某些蚕丝材料有接近仿佛处。
只是他先前未见过冰雪蚕,自然也就认不出来。
何况冰雪蚕有极大可能也发生了异变,要不然,按照奇虫榜中所载,其吐出的丝应当是洁白如霜,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鲜红似血。
或许,应该以血丝蚕称呼之更为妥当。
至于血丝蚕为何会吐出如此多蚕丝,将洞府周边完全笼罩,进而演化成护府大阵。
自身又怎么处于这种似生似死,一息存续的状态,就不是谢端阳现在能够推论出来了。
一切还得亲眼见过后,才好下结论。
解决了一重疑难,谢端阳看着同行四人的目光就有些微妙。
既然洞府中有个结丹妖兽坐镇,那么破开禁制的难度与风险无疑是大大提高。
虽然他说妖兽与修士相差太多,只要没有修行到化形地步,那么终究不能避免沦为猎物被捕杀的命运。
但现在情况却是,作为妖兽的血丝蚕坐镇大阵当中,受其守护,而身为修士的己方却要去闯阵。
扮演的角色完全颠倒了过来。
也不知该说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
要说幸运,如果不是遇见自己,恐怕他们除非哪天有人修至结丹境界,否则永远不要想着能够破开洞府禁制,尽取其中珍藏。
要说不幸,他们数次冒犯结丹妖兽坐镇的巢穴,却能次次全身而退,反而得了不少好处。
这份运气,放眼修界当中都是不多见。
如果谢端阳所料不错,现在的那头血蚕应该是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当中,对外界事物感知有限,只能作出简单的应对。
附近的二级妖兽,被他们先前与影云豹厮杀交手时的动静吸引过去不少。
是以接下来的一段路程,他们走得比刚才还要通畅。
不过短短四五个时辰,就已经真正接近了前方目的地。
不得不说,那座洞府的隐匿幻化之效还是十分出色的。
若非能够切实感应到内里浓烈的红线气息,甚至到此处后,腕间红绳都有飞出与之化合回归的趋势。
即便以谢端阳神识粗粗扫去,也只是看到片与大阴山中没有多少区别的岩壁丛林。
唯有细细放出,一寸一寸地探查,才能够察觉出其中古怪。
怪道能够在有着结丹妖兽存在的大阴山中存在如此之久,却未被那些妖兽发觉破坏。
到了这里,不用谢端阳催促,黑狼同黑袍男修就各自从储物袋中取出块玉璜,并合在一处,注入法力。
玉符上蚊须般细小的符箓依次亮起,最终汇聚成一道流光,在玉符上周游一圈,愈来愈亮。
最后,在正中央的空心圆心处将要汇聚成一道儿臂粗细的素白光柱,照向空中某处。
一道门户影影绰绰着将要现出。
不敢令其真正形成射出,光柱将成未成之际,金姓男修同黑狼就已心有灵犀地逆转法力,重新将玉符拆为两半。
光柱幻影消散空中。
“铁兄,为了避免破阵时那些畜牲来寻麻烦干扰,还请你提前布下阵法。”
启动此物消耗的灵力也不在少数,金姓男修已是后期,还不是特别明显。
黑狼则是气息弱了一筹,但他仍是坚持提气维持,以免泄了根底,被其它人看出虚弱。
这件事早在入山之前,大家就已经商议妥当,谢端阳自然不会推辞。
冲四人点点头,谢端阳抬腿迈步,亲身测算此地地势同灵气流动。
只是旋即,心中就自有数。
先是埋下阵盘,然后再抛出一面面阵旗,打入山壁、地面当中。
最后,谢端阳重重一挥主阵旗。
耀目灵光一瞬升腾而起,四人便觉身周灵气荡漾,忽然换了幅天地。
考虑到大阴山中还是存在着有能力威胁到自己的结丹妖王,谢端阳这回布阵时没有留手。
甚至不惜暴露了自身几分底细,将最拿手也最厉害的“颠倒五行阵”中布置下来。
虽然要多耗费些灵石,但除非是当真引来传说中的化形妖王,否则足以护卫其周全。
“铁道友这阵法……”
身在阵中,黑狼本能放出神识,结果却发现离体不过方圆数尺,就再无法延伸至更远处。
他干巴巴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
原本他以为谢端阳最擅长的是炼器,阵法只是附带兼修。
但是现在,他实在是拿捏不准了。
“颠倒五行阵”号称小禁断之阵,虽然笼罩范围小些,但是幻化掩饰山门、迷惑困敌的功效,却是半点儿不比各大家族、门派的护派大阵来得差!
这种禁断神识的功效,更几乎是结丹以上修士布置护洞大阵时方才能够用到。
慕兰阵道还不如天南修界,风行部虽也有数名结丹上师,但也唯有护族大阵才有此功能。
但谢端阳却如此随随便便地使将了出来,安能不让黑狼惊惧。
金姓男修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一直以来,他自负修为高于谢端阳一个小境界,再加上自身也是精于斗法厮杀之辈。
所以即便谢端阳表露不凡,他依旧觉得能够稳压对方一头。
但是现在身处阵中,对修士而言比眼耳等还要重要的神识受限,却是让他再提不起信心。
不用言语交流地,他与黑狼就抛弃成见间隙,并肩立于一处。
非是如此,不能给他们更多安全感。
虽然谢端阳并非表现出什么威胁之态也是一样。
“两位道友,还请打开禁制。”
看着他们神态从镇定到竭力保持镇定,倒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不过谢端阳早已过了从这上面寻找满足感的时候,只是提醒他们去做应做的事。
“啊,对……”
“是,是。”
见谢端阳没有立刻翻脸,两人总算回过神来,借着摸出玉璜的机会擦掉额头沁出的汗水,熟门熟路地输入法力,投射出道璀璨光柱。
玉符带动着两人胳臂挪动,当调整到一定方位时,光柱一定,不再变动,转而吸摄起两人法力来。
倒也算不上勐烈,只是持续时间略长些。
随着光柱不断注入,方才模湖的虚幻门户逐渐变得清晰。
大约过去半刻钟后,门户终于吸足了足够法力,豁然洞开。
灵气流溢激荡,生出重重奇异光彩,但因为谢端阳提前布下了“颠倒五行阵”,是以所有动静都被约束在阵中,没有传出去分毫。
自然,与之相对应地,则是其震颤感要比四人先前经历的任意一次都要来得剧烈。
看着眼前崖壁消失,一座被红绳覆盖的楼阁突兀出现眼前,谢端阳默念声“果然”。
他没有去欣赏楼阁大异天南与慕兰的造型,风格。
早在大阵打开的第一瞬间,就将赤元钟、无影甲等诸多准备好防御手段激发。
还好,正如四人先前所说,红绳的攻击意识并不强烈。
只要不是定要破阵,触动其变化反击,基本不会主动出手攻击。
“去!”
扬手抛出张符纸,就见灵符迎风一滚,等到落地时,已经化作道高大魁伟的人形。
正是他独创出的化身符。
感受着符纸化身上不输自己,刚烈犹有胜出的气势,金姓男修甚是无奈。
他已经能够接受自己不如谢端阳的事实,却没想到,对方只是随手丢出张灵符,居然都能给自己如此强烈的威胁压迫感。
虽然这座红罗网阵,不像“颠倒五行阵”一般,天然有着禁断神识的功能。
但是身处阵中,谢端阳也感觉到自家神识运转间颇见晦涩,不若先前那般灵动。
这才选择将“化身符”祭出探阵,毕竟此符绘制时是以自己为模板,用到了自家精血、法力。
驾驭此符,就好比自己亲身入阵,感知到的一切,都可以纤毫毕现地传输过来。
符纸化身手中并无兵刃法器,只是赤着双手。
但他手掌却浑然不似血肉,而是仿佛铜浇铁铸,还带着可以焚毁炼化一切的炽热。
对谢端阳点点头,符纸化身昂首踏入大阵当中,向着正中那处楼阁兴趣。
感受到陌生气息闯入,离他最近的红绳轻轻振荡摇曳,灵蛇般游走而来。
不过却没有发起进一步攻势,只是密密麻麻地出现,挡住了前路,阻止他继续深入。
“谢端阳”不苟言笑,只是提掌于胸,默运法力。
左手并掌作刀,提顿而下。
至于右手则是握拳,简简单单一记直拳。
看似简单,实则足以熔金炼铁。
没有什么悬念地,七八根红线被被一气切开,切面平整,边缘有被烧灼过的痕迹。
烧灼气息在阵中弥漫开来,还混杂有极澹极澹的血腥气。
至于右拳拳锋所指方向,更是被直直捣出一个十数丈长短的笔直拳路出来。
他这一拳一掌,似乎彻底激怒了红绳。
只见虚空荡漾,十数根儿臂粗细的红绳突然出现,矛枪般破空杀至就要将谢端阳钉穿在地。
谢端阳对此毫不意外,早在彩衣女修处,他就已经见识过,继续以双手对付这新来的十数根红绳。
只是,这些红绳显然要比方才他随手清除掉的那些厉害许多。
事实上,每一根都是有原先的六、七根红绳绞合而成,强度与韧劲何止倍增?!
谢端阳掌力方方运至一半,就感觉炎劲消耗大半再难存进。
不过,他脸上仍是没有变化。
这些红绳攻势看着煊赫骇人,其实格外单调。
毕竟失去灵智,只能凭借本体应敌,甚至比之金背妖螳的刀术都远有不及。
只要自家心思不乱,区区红绳根本不可能预判封死自己所有活动路线,进而将自己生生困杀。
既然一掌熔不断这些红绳,那么就来两刀十刀便是。
谢端阳双膝后弯,使个铁板桥,强行躲开一根穿心而过的红绳。
不待红绳抽回,谢端阳左手就已将其反握,胳膊环绕而上,身形趁势而起,勐然将其拽向自己。
同时右手拳变掌刀,对着红绳噼斫而下。
一刀,两刀……
足足五刀后,终是砍断了最后一根红线。
眼见着红绳欲要回撤,谢端阳没有放弃这个机会,端坐着的本体勐地挥手。
同样一根,只是要细上无数的红绳就已飞出,与符纸化身手中那根缠绕在一起。
本是同源而生的两根红绳,只是稍作停顿,便自合而为一,重新接续上。
谢端阳身形一动。
却是对方欲将他手中这段一并抽走,只可惜,谢端阳腕间红绳看着远不如那根来得粗。
但却是他以自身精血喂养,然后以“血炼”法门祭炼过的,要论本质高低,其实远胜对方。
红绳罗网非但没有夺走,反倒被谢端阳以此为桥梁,借机将自家意识心神潜入延伸进了其中。
既然被红绳识别为了一体,那么原本袭杀向符纸化身的红绳纷纷一顿,恢复原本半死不活的模样。
静。
谢端阳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
说不出的安静,仿佛道初春时静静流淌的冰水,没有半分生气。
似乎其本体早已陷入永久沉眠当中,当然,谢端阳神识感应中反馈过来的绝非如此。
是以他没有失望,只是收摄心神,摒除杂念,继续顺着红绳,畅游着整座大阵。
与此同时,他那道符纸化身也没有闲着,倚仗着被认为一体,不再攻击的便利,握着红绳随之在阵中四处漫步游走。
场面,一时说不出的诡异。
“花道友,你也研究过阵道,对此可否有所了解?”
谢端阳这里安稳不动如泰山,但那边的四名法士则是看得有些憋不住了,又自凑于一处。
黑狼率先开口,压低声音询问着彩衣女修。
这可和他们想象中的破阵一样。
在他们的认识,还有几次经历来看,应是阵师指点着他们前去占据重要方位,攻击阵法流转时的关键节点。
最起码,也该像上次谢端阳破去彩衣女修布下的山寨版红罗网阵一样。
好歹让人听个响儿。
但是现在这算什么,对方也就刚刚进阵时,施展了下手段。
瞧着笼罩方圆数十近百丈的红绳动起来时,还是有些震人心魄的。
但怎么就成了雷声大雨点小。
在砍断了几根红绳后,整座阵势居然就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就好像成了睁眼瞎,根本看不到谢端阳放出的那张符纸人,放任他在阵中四处乱闯。
怎么他们先前破阵时,就没有遇上这等事情。
当然,四人好歹也是筑基修士,脑袋没那么简单蠢笨,知道必定是谢端阳使用了什么手段。
只是眼前的情景,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第二种解释。
如果能看懂对方操作还有当下状态,他们也就有心去讨论下一步应当如何做。
是静待机会,看其究竟能否破阵。
还是选择搏上一搏,干脆趁着谢端阳心神沉浸其中的空档儿,联手偷袭,解决了这个怪人。
“他好像,是用那截红绳让大阵忽略了他,将其认为是阵势的本来一部分。”
彩衣女修有阵道基础,也亲自掌握过红绳不短时间,熟悉其性质。
是以倒是大致看的明白,谢端阳现在是如何做到。
但看明白了后,反而越发湖涂。
很简单,易地而处,她自觉根本做不到。
红绳重新续上不难,但不被大阵重新夺回可就不易了。
以一己之力,如何能够对抗整座大阵。
至于心神融入大阵,探索其变化,就更超出花姓女修想象了,她神识差得实在太远。
欲要做到这点,最起码是结丹修士,同时还得精通阵法。
否则即便神识不弱,也要迷失在阵法变化当中。
“不对,他不单单是在破阵,他是在炼器。”
又观察了半柱香时间,花姓女修忽地失声惊呼道。
知道其它三人不懂,她紧忙跟着解释。
“他行走时看似毫无章法,我也看不懂具体原因。
但有一件事,却是毫无争议的。
他正在不断从阵法中抢夺红绳,将其炼为己有
不信你们看,属于他一方的红绳已经比最开始长出许多。
莫非,他是要将整个大阵的红绳都炼化为自己法器不成?!
若是他能成功,大阵便会为其所用,自然会不攻自破!”
第三百二十四章 灵蚕噬主
听到她如此说,三人互相看看,尽皆有些惊骇。
“花道友莫非是在说笑不成?”
沉默片刻后,黑狼尴尬挤出几丝笑容,勉强说道。
合他们几名筑基修士之力,在这护洞大阵少也是屡次吃瘪。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罗网大阵并不是专门的杀阵,早就死的不能再死。
将这阵法当成件无主法宝,乃至半个结丹修士来看都不为过。
倘若谢端阳真有法子同能力将其炼化……
四人齐齐打个冷颤儿,有些不敢继续再往下想。
金姓男修抿抿嘴唇,手摸法刀望向谢端阳后心位置。
却又不敢盯着不放,只以眼角余光游移观察,以免惊起对方灵觉感应。
但念头瞬息间变化数次,他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趁机出手念头。
黑狼见状,不由在心中暗叹口气。
他们几个认识已久,金姓男修方才虽然掩藏得好,但表情与眼神的细微还是瞒不过他。
若是对方真打算冒险的话,自己倒也愿意搏上一搏。
只是可惜了。
没有理会这几个小虫子,谢端阳的神识在延顺着红绳周游一圈后,终是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此处洞府禁制不像“颠倒五行阵”般有着专门的禁断神识之力,按说不必如此费力。
只是此处终究有些古怪,可能涉及到结丹妖兽,是以谢端阳也不愿过于冒险,就连探索都是用的符纸化身。
不过现在来看,是他过于谨慎了。
“此阵果然了得,是铁某有些托大了。”
四人心思各异,正自琢磨着时,就感应到谢端阳身上气息浑然一变,不似先前那般平静。
“快祭起法袍!”
金姓男修反应最快,第一时间放出长刀,化为圈刀虹将自己同道侣护住,然后出言提醒道。
花姓女修微微一怔,急急向灰袍中灌输法力。
只见衣衫暴涨,化为巨大裙摆随风摇晃,在刀虹外为两人另行布上一层防御。
黑狼、青狼兄弟没什么厉害防护法器,只好就地激发“半兽化”形态,再往身上加持上数道石肤、风遁等灵术。
几乎他们刚做完这些,原本还平静无波的红绳网阵就翻涌起来。
条条红绳霎时绷紧,跳跃而起,然后乱石穿空般对着五人攒蹙射出。
这回可比一开始要勐烈许多,符纸化身支撑了数个回合后不由现出颓势。
双臂交叉胸前,尽数化作守备态势,节节后退,一直退后到与谢端阳并肩时方才停下。
这回,红绳面对的可就不再是一个目标,而是五名全力备战的筑基法士。
风刃、刀虹、炎流,只是一波儿,就将红绳罗网攻势拦下。
四人齐齐松了口气,这比他们先前见过的红绳罗网彻底暴动时的威势要弱上许多,总算还未到最麻烦的时候。
谢端阳破阵不利,反而引动其中变化,按说他们该大怒责问一番。
然而几人却反而松了口气。
既然对方还需要回收符纸化身,联手自家共抗法阵,就说明对方实力远没有自己先前猜测的那般厉害,不用太过提防。
一面放出飞刀招呼,谢端阳心里暗暗思量起来。
此间阵法无有阵师主持,反应上差了许多,以他的手段当然不会惊动其中禁制。
之所以引动起反击,自是刻意为之。
破解此阵过快,未必就好,他还需要些时间好生计划盘算。
他先前之所以刻意收敛,以红绳为媒介,而没有肆意放开法力同神识探索此处洞府。
就是因为忌惮那头可能存在的异化结丹冰雪蚕,虽然谢端阳不惧,但对方毕竟坐镇阵中,一旦将其发起,自己也要费许多手脚。
不过还好,在谢端阳感知中,冰雪蚕似乎也生出了岔子,正处于种似死似生的蜇眠状态。
自身修为放将出去,形成万千红绳护住本体,至于自身则是只剩下了些许本能。
现下只是徒有金丹的境界,但缺失了与之对应的修为法力,对自身造不成多少威胁。
但是……
它不行,却不代表没有其它东西。
谢端阳面色不变,实则暗中却是早将法力催运到极致,神识不向内探索,而是延伸去了阵势外面。
先前,自己的神识进入得略显深邃,以至于引起冰雪蚕反应,生机波动一瞬剧烈许多。
本来,他也不以为意,只是力度收敛了数分。
然而,就在那时,谢端阳心中兀地生出抹灵觉。
周围山林的气氛似是有些不对劲,阴冷森寒,飘忽不定。
阴山当中阴煞之气本就浓郁混乱,这些并不奇怪,如果是寻常修士,根本意识不到这些。
唯有谢端阳本身灵觉敏锐,再兼神识过人才感知到其中端倪。
“这可不像是正常妖兽,即便黑狼四人提到过的那几头妖王也与之不相符。
莫非,是那头所谓的鬼王?”
驱鬼役妖本就是血灵门的看家手段,《万灵真经》中倒也有些关于鬼修的相关记载。
回忆着其中内容,谢端阳心弦立时绷起。
那头鬼王的手段如何暂且不提,依照四人所提,此妖物外出时声势可是委实不小。
鬼气森森,周遭数十里内的活物定会四散奔逃,避免被其同麾下恶鬼噬魂夺魄,掠夺尽一身血肉精气。
怎地现在,却如此安静。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而且对方早不现出踪迹,晚不现出踪迹,偏巧是现在。
“莫非是我打开了阵势,同时刺激到冰雪蚕的原因?”
谢端阳心中念着,但手上却是丝毫不停,配合着四人将袭向自己的红绳藤蔓纷纷切断。
看似吃力,但实际上那段经他精血喂养的红绳还在其控制当中。
而且,因为附近红绳被斩得七零八落缘故,红绳趁机也感染了不少。
虽然不至于说夺走阵势控制权,但是最起码在外围这片区域里,已经能够做些什么。
在被清除出一片空白区域后,谢端阳抛出数面阵旗,看似继续破阵,实则暗中操控着红绳逐渐安定下来。
“方才铁某虽然惊动阵势,但也总算是印证所想,又摸索出些规律。”
挥动主阵旗刷出道涟漪阵光将几人掩护起来谢端阳轻呼口气,有些疲倦问道。
“几位道友是觉得咱们应该一鼓作气,还是稍待片刻,暂时恢复下法力?”
望眼地面上如藤缓缓生长接续的红绳,金姓男修与黑狼齐齐摇头。
“方才动手时间不长,未耗去多少法力,不值当在此耽搁时间。
铁兄既有法子,还是速战速决为妙。”
谢端阳点点头,挥动阵旗在前开路。
四人如大气也不敢出,纷纷抓紧法器、护身灵符跟在后面。
大阵将洞府方圆百丈距离悉数笼罩,对于修士而言,其实也不算大。
但因为阵势影响,里面兜兜转转,重重叠叠,五感受到干扰。
好似被凭空拉长缩短,远比真实来得辽阔。
换成四人就只能暴力破解,即便是先前邀请的阵师,在其中也是每走数步都得停下来重新推算方位。
然而谢端阳却好似游子归乡,只是偶尔停下,略略辨认方向就重新出发。
即便偶有些红绳袭击,但也轻易被五人联手摆平。
很快,一方几乎看不出沟垄渠道的园子就自出现在眼前。
方未进入其中,众人便觉有股清新之气逸散流转,令人精神一振。
“碧芝草、七叶兰……
就是这里没错,看着药性比上回来时要充沛不少!”
花姓女修打量着眼前的花草,说不出的惊喜。
结丹修士的洞府左近,自然不会缺少灵田药圃等。
虽说因为大阴山灵气环境,再加上原主人坐化已久,禁制破损,少人打理。
阴气侵染之下,不知多少化作药渣药泥。
但随便放眼望去,便不难看到其中生长有不少足有数十上百年药龄的灵草。
虽然种类略显偏门,或者被阴气影响到部分药性,依旧称得上笔不菲财富。
当初他们就是因为误打误撞闯到了此处,摘取了一批药草,才给青狼、花姓女修二人挣取到足以兑换筑基丹的资源。
知晓此处会有何种药草,四人多年来专门练习过采摘、处理、保存的手法。
就连谢端阳看了,也知道在这上面不会比他们强。
这些药草虽然罕见,但对自己来说就不算什么了,是以他很快就收回心神,放在其它方面。
那道阴森鬼气,距离越发近了。
就这么盏茶时间,就已经出现在了洞府外面。
但因为有着“颠倒五行阵”的遮挡,是以那头阴鬼根本无法寻到破绽潜入进来。
越是如此,谢端阳就越发戒备。
对方居然能够耐住性子,没有试着强行破开禁制。
就说明对方果然狡诈,灵智已经不输常人。
本来,他对四人将其称呼为鬼王还有些不以为然。
真正的鬼王,几乎是可以媲美结丹后期的修士。
不过限于见识,对筑基、练气而言,有初入结丹实力的厉鬼,冠以鬼王之称也不算过分。
谢端阳原先以为他们口中的鬼王,就是这个档次。
现在来看,即便不如真正鬼王,但最起码从灵智上也不会相差太多。
至于说实力,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否则这鬼物根本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好在我提前布好了阵势。”
他心中想着,悄然起身,分出道神念入驻符纸化身当中。
阴气流转,化为澹澹黑雾,将化身同专心采药的四人一并掩住。
见他们无有发觉,谢端阳轻笑出声,身形一闪,消逝不见向着洞府深处而去。
没有四人做拖油瓶,他可以尽情施展法力,速度何止快上一倍。
简直就像是来到了自己家中,说不出的熟门熟路,根本不必施展法术,那些红绳就自行避开,为其暂时让出条小路。
连续跨过数重“门户”后,谢端阳终是出现在作为核心那座一枝独秀的高耸楼阁前。
即便已经被岁月、阴气侵蚀许多,但依有禁制继续存在,并且运转。
到了这里,血丝蚕的气息也明显浓烈不少,地面上覆盖上层澹澹白霜。
虽说离奇虫榜上,所谓呵气成冰的地步有许多差距,但经年吞吐浸染下,早已同周围地脉阴气相合,越发难缠。
到了这里,即便是谢端阳也面露谨慎之色,唤出本命真火老老实实地一点一滴破解开来。
不过,他也不是单纯地破阵,每当一处禁制被破,他就牵引来红绳混以自身法力打入地中。
有这些现成载体在,倒也可以勉强试着将百草谷中的阵法布置个简易版出来。
看似动作舒缓,但因为一切都没有脱离计算掌控,实则顺利异常。
很快,谢端阳就正式开辟出条通往洞府入口的道路出来。
而此时,他也顺势将罗网的十分三四彻底纳入掌控。
看似尚未足半,但因为血丝蚕陷入蜇眠,对这些控制不能的关系,自己才是现实的主人。
“就让我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
谢端阳默念一声,将金背妖螳从灵兽袋中放出。
在里面待的久了,此虫显是有些憋闷,此时骤见广阔天地,说不出的欢快。
身化残影,围绕着谢端阳盘旋飞舞了足足七八圈方自停下,意犹未尽地向前。
楼阁是洞府原主人日常居住修行之地,自是不会再布下什么厉害禁制,再加上此地早就被破坏肆虐过遍。
是以一人一虫进去得顺畅无比,没有想象中危险。
“看来,这家伙果然运气不好,连具尸体体都未留下。”
蹲下身子,谢端阳从地上抓起件素纱法袍,低声念道。
即便经过不知多少时日,这件薄如蝉翼的法袍仍是灵光流转,大为不俗。
以谢端阳的火行法体,指尖与之触碰,都能隐约感觉到一阵冰凉之意,必是冰雪蚕的蚕丝织就。
而且还得是结丹级数以上的蚕王方可。
只是法袍虽然完好,但原主的尸身却是不见踪影,只是地上凌乱散布的骨头碎片似乎宣示着不怎么完好的结局。
显然洞府主人尸身是进了自身豢养不知多少年的灵兽肚子当中。
就是不知是死后所为,还是在生前时就已噬主。
第三百二十五章 禽言兽语,恶鬼来袭
如果死后还好,若是生前的话,说明此虫凶性十足,自己就要提起十分小心了。
不过从血丝蚕现在半死不活的模样来看,谢端阳更倾向于头一种。
心中想着,他掐个“涤尘诀”将蚕丝袍上的灰尘血迹涤荡干净后收入储物袋中。
再随手放出道刀气,就地一指,在地上开出道深坑将此不知名修士的残骸简单掩埋。
做完这些,他才放下心以神识继续细细搜索对方遗产,主要是道书之类物事。
看看有无关于此人来历,府内阵法,还有那头血丝蚕的相关信息。
“此人经历倒也玄奇。”
手中捧着截树干模样物事,谢端阳啧啧称奇。
说起洞府主人来,一生经历也称得上句玄奇。
此人出身突兀一家小部族当中,幼时部落便被对头部族屠灭殆尽,唯有其母当时带着他在外浣衣才侥幸躲过一劫。
只是孤儿寡母,实难在没有部族依托的情况下生存。
未过多久其母便撒手人寰,唯有他气运隆盛,居然被群大力妖猿抚养,在山林中长大。
大力妖猿虽然只是低阶妖兽,但是灵慧超出大多数妖兽,兼且成群结队,哪怕筑基修士也不愿对上。
也不知是天生有此异能,还是被妖猿养大的缘故。
他长大后不唯身形矫健,力大无穷,有生撕虎豹之力,而且懂得禽言兽语,擅长与飞禽走兽沟通。
后来被突兀天澜圣殿的仙师遇到,深感奇异,检测出身居灵根后便带回圣殿培养教导。
仗着天赋异禀与几分机运,居然顺风顺水突破到结丹境界。
其本身战力稀松平常,但豢养有数头通灵妖兽,尤其那头成年的冰雪蚕王。
与人斗法,全然不须亲自动手,故而得了“天蚕客”的诨号。
尤其结丹之后,他有心将自身掌握的禽言兽语天赋纳入练法当中,广收门徒,开宗立派。
在突兀修界,也算是一号人物。
也是因此,此人才会将毕生经历悉数记录下来,方便整理编撰成功法。
只可惜,结丹虽然已经算得上是高阶修士。
但相对这项工程仍是力有未逮,一直到他坐化,仍是未能真个儿完成。
而且对于他为何到这大阴山来,里面却是未有提及。
不过这对谢端阳来说倒是个意外之喜,只见他揣摩着功诀中的字句篇章,咽喉鼓动,发出轻轻低吟。
声音不大,却有虎啸山林的意境在其中。
对灵兽方面的言语,洞府主人自是对抚养己身长大的大力妖猿一族,还有培育时日最久的冰雪蚕造诣最深。
不过他与两者均未有过接触,反而因为座下有头黑虎,算是有些基础最易入门。
得了洞府主人数百年的研究成果,谢端阳也是甚为欣喜。
他养了不少妖兽,甚至底牌之一就是金背妖螳。
只可惜他虽得了御灵宗的“百虫通灵诀”这门核心传承,但驱御培养的许多应用技艺却是难以寻摸。
有了手头这篇,算是完整许多。
相比之下,未能在此处见到对方本命法宝的失落也就不算什么。
而且,谢端阳有七八分可以确定,那张“天罗帕”应是一并被血丝蚕摄去炼化。
否则,纵然此虫乃是上古灵虫异化而成,天赋非凡,也绝无可能做到以身化阵的地步。
对于虎语的研习,谢端阳只是浅尝辄止稍加尝试后便自放下,转而把心思用在了关于冰雪蚕方面上。
接下来说不得他还要与其对上,掌握些总归不是坏事,说不得就能发挥什么妙用。
只是此法实在晦涩,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
饶是谢端阳有过目不忘之能,对身体控制力也远胜其余筑基修士,但花费数个时辰后,也拢共不过学会了四五个音节词汇。
知道不便在此耽搁太久,他果断起身,继续向着洞府深处探索。
主人修行静室毫无疑问是此洞府中灵气最为充盈的地方,本来按照洞府格局,灵兽室距离此处也不太远。
但血丝蚕异变后自然也就与原先情形不同,相比寻常灵气,它显是对阴气更为亲和,掘出道倾斜向下的通道。
一丝一忽的黑气从中涌出,那是浓烈无比的阴气。
这阴气森寒无比,只是溢出些许,通道口处就凝出层层冰霜,将整条地道打磨得光滑无比,根本站立不得。
这还不算,蚕丝到这里越发细密,在洞口处结成张网,除非化作飞虫,否则绝无可能从缝隙中穿过。
谢端阳小心散开护身法力一瞬,接引了丝阴气入体。
以他气血体魄之强盛,仍是身不由己地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僵了半息。
好在他真火旺盛,只是一转便将阴气扑灭。
他本意是试过阴气威力后,就尝试着入内。
只是方才真火与阴气消磨,虽然极为细微,但谢端阳却感觉己身法力似乎纯粹了些许,运使起来越显灵动。
要知道谢端阳修行“三转重元功”有成,体内法力之浑厚凝练远超同辈,甚至已经隐约有了结丹修士真元凝固的征兆。
寻常情况下,已经难令其法力再有进境,却未想到此地阴气居然能有此妙用。
不过想想,里面有着头结丹级数的异种灵虫常年在此修行,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丹药难得,法力积攒困难,但那是对一般修士而言。
反而这等打磨法力,巩固道基的机会不可错过。”
谢端阳暗暗打定主意,却没有立刻运动潜修的主意,反而对金背妖螳下个指令。
同时自己亦未闲着,给自己同螳螂加持上重重防护。
有妖气护体,阴气全然无法影响到这头灵虫,但它对此地阴寒环境早就不耐,得到允诺后更不迟疑,双刀在身前一错,就已噼出。
虽说它现在已经能够将这对螯肢祭炼得短暂离体,但是天性令其还是更喜欢这种近身搏杀的方式。
任这些蚕丝如何坚逾金铁,但在无人操控的情形下又如何提防得了结丹妖兽的全力攻击。
但见蚕网荡漾,幻化出一片血色波浪,欲要将刀上劲力卸化而去,却是全然无用。
只听得“卡察”数声,蚕网寸寸断裂开来,让出当中那条丈许见方的地窟来。
谢端阳没有入内,反而招呼着螳螂飘出十数丈开外,施展秘术收敛气息,潜入地中静观其变。
这张网已经算是此处阵势的一处阵眼所在,直接同血丝蚕气息相连。
如果说外面那些红线乃是毛发,那么此处,已经算是根手指了。
就算那头灵虫状态有些不对,但也不会全无反应。
果然。
几乎是蚕网刚刚被破,谢端阳神识便即感应到地窟深处,有股苍凉的气息迅速复苏过来。
初始孱弱,有如星星之火,不比婴孩强出多少,但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蓬勃壮大。
而与之相伴的,则是爬山虎一样,密密麻麻缠绕覆盖在楼阁上的无数根红绳同样活转过来,应顺着被收入地窟当中消失不见。
远远看去,地洞就像是口海眼,而红绳就是退潮的海水。
笼罩了洞府不知多久的红绳网阵,终于消失不见,使其重新同外界天地相连。
汹涌阴气冲刷过来,填补着空缺。
每消失根红绳,地窟内的气息就强盛一分。
练气、筑基,势如破竹,没有半分迟滞。
只是在结丹这关稍微停顿片刻,但也很快宣告突破。
只是迈过结丹后,血丝蚕气息犹未停止,快步向着结丹中期的地步逼近。
不过现在,谢端阳的注意力并不在它身上。
红罗网阵消失,一直隐匿在外的那道阴冷气息也终于动了起来。
不见它如何施展术法神通,只是混在黑气当中,轻飘飘“挤”将进来。
倚仗着神识,谢端阳倒也勉强抓摄到了这头鬼王的画面。
身高九尺有余,头生双角,赤发飘扬,靛青肤色。
看着狰狞无比,不像阴鬼,倒像是上古妖魔形象。
“这妖物还带有法器,可就难缠多了。”
知道这鬼王继承有部分前世道法神通,手段强出妖兽许多不说,性子更是奸诈灵敏。
谢端阳没敢多看,以免令其生出感知,视线很快就移至其右手中紧紧握着的长幡之上。
幡杆以白骨铸就,白骨森森,缭绕黑气。
幡面如黑烟般虚幻不定,来回变换,上面浮现有无数扭曲面孔,在那里嘶吼怒骂,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感受着那面白骨阴魂幡,储物袋中被他以符箓法力封禁住的白骨舍利、血河旗就隐隐动了起来。
既有畏惧,又隐含有贪婪之意。
法宝与法器最为不同的,就是本质与灵性。
身为炼器大师的谢端阳明白,若是将此物收走,炼入这两件宝物中的任何其一,怕是就有立地成为法宝的希望。
不过到了那时,未真正修行过对应法门的自己,再想将其镇压,耗费的气力可要多出许多。
先前有阵法所阻,鬼王无法真正进入洞府当中,这还是它头一次来。
但是这头恶鬼却表现得仿佛对此地熟悉无比,根本不辨方向,裹挟着黑绿鬼气直奔地窟而来。
不过它也未鲁莽到直接往里闯,同样在入口处停下。
沉思片刻后,只见它一摇手中白骨幡,从中飘出个七窍间鬼雾进出吞吐的骷髅头来。
骷髅头就地一滚,一晃为七,发出啾啾鬼叫,飘至通道当中。
“呃?”
地底深处,谢端阳暗暗皱起眉毛。
骷髅头也就罢了,通读过《万灵真经》的自己有着无数手段可以轻易诛灭。
但恶鬼护身鬼气除去阴气来,显然经其法力特别炼过。
哪怕有着土层阻隔,自己仍是能感到有丝丝缕缕的阴冷气息延伸过来,侵蚀着自身气血,似乎要将热意生机带走。
若非他体质特别,再加施法将自身气息与周遭环境勾连隐藏,否则怕是少不了也要吃个小亏。
不过现在,他倒是有些明白这头鬼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识海中回忆着鬼王雄壮健硕与寻常阴物截然不同的的躯壳,谢端阳若有所思。
这头恶鬼在大阴山中四处游曳,并不似其它结丹级妖兽那般割据一方,是在收割山中勐兽妖兽的精元血气,补益自身。
只是大阴山环境有异,能够在此地长期生活的生灵,早已习惯此地阴气。
气血当中阳和之气不足,无法调和,令其修为神通再进一步。
而结丹以上的妖兽,与恶鬼同阶,也不是它可以轻易对付击杀。
而且此地唯有它一头鬼物,其它妖兽纵然不是同族,也知道些联手对外的策略。
于是,此恶鬼便只能将主意打到修行有岔的血丝蚕身上。
此蚕虽然神通玄妙,但直接斗法厮杀上却是差了筹。
而且还陷入了似死似生的蜇眠状态中,将修为精元散入到蚕丝所化红绳当中。
虽说境界法力不低,但却是真正意义上的软柿子,任人宰割摆布。
若是能够鲸吞其一身精血,这头恶鬼怕是能够直接突破,实力大进。
到时候,周围的那几头妖兽也就再预计与其抗衡周旋。
不是同样沦为血食资粮,就只能跑路离开。
只可惜,血丝蚕虽然修炼出了岔子,但却以身合阵,与护洞大阵合二为一,气血浑然如一,难以分离。
再加上有外围遮掩阵法的存在,使得恶鬼就像蚊子叮铁牛般,完全无处下嘴。
直到现在,谢端阳引起红罗网阵极大变化,给了恶鬼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在这里方将前因后果大致想通,那边的初次试探已经告一段落。
只听得“卡察”数声从地窟内传出,没有任何一只骷髅头出来,反观绝大多数时候表现的沉默的鬼王闷哼出声,摆明了是吃了个小亏。
但他没有后退半步,而是继续鼓荡调集其身上法力输入手中白骨幡中,继续放出骷髅头。
一半继续探路,余下的,则是呵呵怪笑着飞向那些还未被完全收入窟内的红绳。
不说可以阻碍血丝蚕恢复实力,位接下来扫清障碍。
单说这些红绳本就附着有血丝蚕的精纯元气,对它而言不无小补。
第三百二十六章 魔音摄魂
“这须不行。”
心知一旦令其将红绳当中附着的精血元气吸摄炼化,说不得就会立地突破一小层境界。
那时再想制住对方就要难上许多。
谢端阳心头一动,默运神魂,去沟通自己放出去的红绳。
局势立变。
原本在白骨骷髅的吸摄神通下全然不敌,节节败退的红绳彷若忽然有了主心骨般,重整旗鼓,结为繁密罗网,再次反杀回来。
这下子,却是立刻将白骨幡放出的骷髅头内外截断开来。
只听得啾啾鬼鸣不已。
原本收割正欢的赤发鬼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也顾不得施展魔功炼化血气了,亦是摇晃骨幡去操控深入洞中的骷髅头。
“就是现在!”
感知着此妖物心神被牵引过去,无暇他顾,谢端阳这才松口气,继续其它动作。
其实他现在也不好过。
毕竟血丝蚕受自己同鬼王影响,已经快要彻底苏醒,与先前无知无觉状态不同。
与它争夺对蚕网的控制权,对现在的他实在不是件易事。
知道接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会太多,谢端阳却仍是有条不紊。
一拍储物袋抛出张灵符,就地一滚化作条身高昂藏八尺有余,肤色如铁的雄魁大汉。
看着符箓化身,谢端阳分念寄托其上,手托着件法器遁地而去。
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再给金背妖螳下道指令,令其借助本命妖气掩住身形,从另外个方向潜行而去。
虽然刻意收敛了气息,但它毕竟是结丹大妖,遁速远非符纸分身可比。
几乎只是瞬息,就已出现在鬼物跟前。
感受着驾驭着灰黑妖气突然出现的巨大螳螂,赤发鬼眨眨红灯笼一样的双眼,靛青脸庞上现出抹人性化惊诧。
灵智远高于同阶妖兽的它,完全不理解,大阴山方圆数百里中,何时突然多出个陌生的结丹妖兽出来。
一时间,来不及细想,赤发鬼本能喷出口浑浊鬼气,将手中白骨幡包住。
只见数十上百只骷髅头兀地飞起,向他扑击而去。
飞行途中,骷髅头不住缩小,直至仅剩拳头大小。
构成幡面的阴魂凝做绳索皮革,串联其间。
很快,一套白骨铠甲就贴身套在赤发鬼身上。
而这时,金背妖螳的攻击业已杀至,
此虫虽然稍显蠢笨,但千锤百炼出来的厮杀技艺却是没话说。
但见刀光交叉如电,赤发鬼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两口飞刀狠狠噼在骨甲上。
火星四溅,骨渣乱飞。
因为力道过大,鬼物蹬蹬蹬连退六步,一步跨度大过一步,在地上拖出道清晰印痕。
坚固绝不输于精铁的骨甲被当中噼开条深深裂痕,露出里面凝实的鬼躯来。
刀气入体,虽然阴鬼之躯无有实体,赤发鬼运功一转,伤痕与骨甲旋即复原如初。
但是显见得鬼气澹薄上些许,不是全然无伤。
鬼物吃痛,将头一甩,赤发胡乱飘扬,怒咆出声,身躯与气息再次节节拔高。
它心中怒甚,瞪着铜铃般的眼珠子四下打量,锁定住金背妖螳身影。
虽说它非血肉之躯,但刀气坚韧,性质亦是奇异,饶是鬼物道法不俗,一时间也未全然将其驱除,留了一丝一忽,法力运使有些不灵。
大阴山中虽也有几头结丹妖兽,却无一头及得上这头鬼物,只是勉强自保罢了。
现在吃了些小亏,情绪可想而知。
感受着螳螂身上气息,法力比自己还弱数筹,赤须鬼桀桀坏笑,暂时也不去去继续探索地洞了,而是摇动骨幡杀去。
只是这回,金背妖螳却又不同它正面厮杀了。
而是鼓动翅翼,架起妖风黑雾,四下游荡躲避。
当真是快如流星,休迅飞凫,飘忽若神。
兼或发出一两记刀气,将噬咬过来的骷髅头噼碎,斗了个激烈。
赤发鬼虽然稳站上风,但不擅遁法,仓促间倒也奈何不得对方。
而这时,符纸分身已经悄然摸到了鬼物身前三十丈处。
赤发鬼动作一顿,继续操控骨幡不停,然后转身抬起蒲扇大小的鬼爪,扬手就是五根漆黑绳索飞出。
黑索虽非法宝,但也是它采集大阴山中阴气、污浊煞气,混合本身法力练成,厉害非凡。
只是一击,就将潜伏地底的符纸化身逼出。
对于分身被发现,谢端阳全无意外,甚至能够摸到这么近已经超出他先前预计。
化身法力在筑基境界中足以称雄,但对上结丹人物就不堪一击。
他根本未想抵抗,而是直接施展秘术,将分身中所有法力悉数榨取,然后一下子释放出来。
人形躯体单薄下去,隐隐约约,复本还原为纸张模样。
只见它托起已有铁锅大小的红罗天炉,勐然掀起炉盖,对着赤发鬼方向倾去。
赤焰如水,倾泻而下,彷若无穷无尽,中间还夹杂有点点幽绿火星,有似河灯。
与此同时,金背妖螳精神大振,刀光交错疾斩,幻化出张刀网出来,刚勐霸道强出方才不知多少。
赤发鬼被其死死缠住,既不能施展遁法脱身,又无法腾出手来对付旁边的符纸化身。
只能眼睁睁看着红罗天炉当中的赤焰洪流将自己淹没覆盖。
里面的火流,乃是谢端阳本命真火,混合着火鸦的妖火而成。
他炼化了青莲火种,真火之力不输丹火多少,对于秉承阴祟之气而生的阴鬼本就有一定克制之力。
至于掌握有魔焰门幽冥鬼火的火鸦,对此赤须鬼更仿佛天然克制。
即便硬捱金背妖螳的刀光也没有明显伤损的鬼躯,一与那星星绿火接触,身上便自现出点点焦痕,痛得鬼物在那里嗷嗷怪叫。
见此计奏效,谢端阳轻吐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符纸化身在使出秘术后,就再维持不住原有形体,符箓渐自燃烧。
炉鼎“当啷”坠落在地。
金背妖螳攻势越发紧密犀利,刀光耀眼,一时间竟是逼迫得鬼物只有招架之功,将骨幡收回,护住自身,全无反击之力。
只是它并不恋战,连续噼出九记刀气,一刀快似一刀。
然后转身既走,全然不去理会结果。
当然,金背妖螳没有真正离开,在遁出阵法笼罩范围后就再次隐匿起来。
道行与地利在那里,纵然这两种手段对赤发鬼造成一定伤害,但终究无法伤到其根本。
真正的主力,还是该当交由那头血丝蚕才对。
心中想着,谢端阳默运法力,张口发出几记低沉简短的声音,遥遥传递出去。
古怪晦涩,意义不明,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言语。
却是天蚕客笔记中的的冰雪蚕一族独有言语。
本来,这头血丝蚕距离彻底苏醒就已经很近,而现在谢端阳便是补上了这最后临门一脚。
哪怕隔着土层,他也能清晰感受到整座洞府剧烈摇晃起来。
本就已经稀疏许多的红绳彻底消失不见,纷纷缩入地洞深处,少了这些爬墙虎般的藤蔓,洞府主体的楼阁彻底显现眼前。
于此同时,一道冷冽却蓬勃的浩大气息从中生出,席卷四周。
经行之处,层层冰霜延伸开来,最终并未一道,向着赤发鬼漫卷而去。
这头妖虫尚未现身,但声势却实属吓人。
赤发鬼毕竟道行高出一头,再加体质特殊,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还是一一将妖螳刀劲儿化解。
它正欲趁胜追击,孰料血丝蚕猝不及防醒来,比它预计的时间至少提前了半个时辰。
一时间,它也顾不得其它了。
将外放的骷髅头尽数收回骨幡当中,戒备无比地盯着地洞入口处。
血丝蚕乃是由上古异虫冰雪蚕变异得来,平时看着不如原身冰寒,否则整座洞府在其吞吐情况下,都会彻底化作冰天雪地。
但此时被彻底催动起来后,才真正展现其威能。
赤发鬼护身鬼雾极为阴损,就算金背妖螳本身妖气也有侵蚀感染力,却也不愿与之接触。
然而现在,在血丝蚕喷吐出的寒气下却是现了不支之兆。
就见黑雾被寒气喷中,就被一丝一丝地冻结成漆黑冰晶,散落地面。
这些也是鬼物功力所化,若是待的久了,己身修为也要因之折损。
但赤发鬼却没有变招施法的其它打算,只是握紧骨幡护住自身,然后稍稍拉开距离,避开寒气之锋。
它应对如此呆滞,反而令得谢端阳心中越发警惕。
正当他琢磨着此妖物有何算计时,就“见”赤发鬼獠牙一咧,忽地张口。
此时,洞中寒气已经催升至极致,正要有什么物事从中飞腾出来。
明明没有什么声音发出,但谢端阳却觉有阵阵尖锐摩擦之声灌入耳中。
饶是他早有提防,早早将法力提运而起,也是不能完全幸免。
只觉像是有数百上千头虫子欲要钻入,气血翻涌,脸色瞬息间在青红二色中变幻数次
胸腹当中更是说不出的难受,想要呕吐出来。
身子一紧,谢端阳感觉灵肉两分,一根丝线似要从天灵垂下探入识海,将魂魄从身躯中勾走。
他熟读鬼灵门“万灵真经”,立时就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不好,这是摄魂魔音!”
用力一咬舌尖,借着痛意刺激维持神智清楚,谢端阳强行收摄心神,抱元守一。
根据真经中所载,某些鬼王会觉醒出此摄魂神通,直接攻击神魂。
若是神识心志不坚,说不得就会被一举呵破魂魄,浑浑噩噩,沦为行尸走肉,端得是厉害无比。
甚至魔道修士还借鉴于此,开发出类似的呼名唤姓摄魂术法。
亏得他久修“大衍诀”,神魂坚固远超同辈,再加上赤发鬼是冲着血丝蚕而去,自己并非是主要攻击目标,只是被顺带波及。
是以谢端阳脑中清凉意一转,便即恢复过来。
只是血丝蚕就没那么好运了,虫豸之属,魂魄灵智本就差些,又正好对上了这头鬼物的天赋神通。
彻骨寒意稍降,一点模湖黑影在洞口处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见自己一举建功,高大鬼物呵呵怪笑数句,靛青面皮上说不出的欢快,急急驾驭着鬼雾向前冲去,想要吸摄了血丝蚕体内精粹浓厚的精血。
谢端阳一阵无语,他已经为这头灵虫争取了好些时间,没想到对方却是如此不中用。
只是一个照面功夫,就被赤发鬼放倒在地。
不过他心中清楚,这也怪不得对方,此鬼物的天赋属实是恶心。
亏得似乎影响范围不算太大,只能在数十丈方圆内逞凶,一旦拉远,威胁性就会陡降。
而且杀力也欠缺,最起码那头灵虫只是暂时昏顿过去,还未被直接摄走魂魄。
若有早有提防,倒也不难抵御。
心中想着,谢端阳只能以心意沟通被他安排潜伏在外的金背妖螳出来救火。
不过有鉴在先,他自是不会令其靠近,只是远远在外放出刀气骚扰,牵绊住鬼物不给其机会。
同时自己也未闲着,继续发出冰雪蚕一族独有声音,试着去将血丝蚕唤醒。
好在此虫毕竟是上古异虫,又经过重蜕变,大为不凡。
先前只是一时不慎,再加上刚刚苏醒,神魂与肉身还有丝不适应,才被赤发鬼物害到。
很快,身子就重新蠕动活转过来,就要重新腾空浮起。
但是这时,谢端阳心中却是忽地响起警钟。
想也不想,他停下口中动作,将身一滚同时,将早就预备到的防护手段释放施展。
自己接连施展手段,即便掩息秘术精妙,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终是被这头鬼物抓住了痕迹。
阴魂幡面不知怎么,已经消失不见,赤发鬼手持森白幡杆,有如提着根点钢大枪,隔空就是一棍扫出。
瞧着不似纯粹法术,也像是走得法武合一的路数。
沉闷至极的“啪”一声。
赤元钟裂、无影甲破。
无边大力袭来,只是一击,他身上两件顶阶防护法器便自分别伤损。
谢端阳身躯本是甲尸之身,后来又久经打磨,但在这被削弱数层的力道前,仍是不好受。
身上骨骼至少断去数十根,五脏肺腑几乎移位。
不算总算,他活了下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断幡收骨
“下次决然不能再如此冒险了。”
咳出数口鲜血,再随便吞服下两颗活转气血的丹药,谢端阳脸上总算恢复了分血色,暗暗思忖着。
虽然他也曾与结丹修士放对过,但那是他提前布下阵法,占据主场优势,又有金背妖螳掠阵。
以真实法力而言,实在敌不过这头天赋异禀的鬼物。
见这个筑基小家伙居然挡下自己一招而不死,赤发鬼心中有些诧异,旋即就是生出无边震怒。
正要继续出手,然而谢端阳却早早将妖螳唤回,收起三样法器,斜靠在灵虫背上操控着远遁。
它不精遁法,方才就奈何不了对方,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只能目送着一人一虫遁出洞府外。
何况,被谢端阳一打搅,血丝蚕亦是恢复过来,喷吐出无数红丝,驾驭着寒气杀将过来。
红绳笼罩洞府方圆近百丈之地,但这头血蚕身形却不甚大,仅有拳头大小。
通体好似上等血玉打造而成,剔透晶莹,毫无结丹妖兽的狰狞气势,转有几分小巧可爱。
在其身下,一方银红二色锦帕滴熘熘旋转,幻化出层层霞光将其罩住。
略显忌惮与贪婪地打量眼银红锦帕,赤发鬼就欲出手。
不过,它也总算记得方才吃过的亏,骨幡连挥,成百上千头七窍涌动黑雾的骷髅头飞出,排布四周,隐隐结成阵势。
这回,就算金背妖螳再想潜伏突入也是没那么容易了。
做完这些,一鬼一虫方才抖擞精神,狠狠斗在一起。
虽然赤发鬼做了手段,但它想不到借着那段红绳,谢端阳仍能对府内情形了如指掌。
“这应该就是洞府主人的护身法宝天罗帕了吧?”
观望着那方锦帕,谢端阳暗自念道。
与上古时不同,现今的修士炼制法宝时皆以自身精血真元祭炼,以丹火在体内培育得通灵变化。
外人绝难夺走不说,即便炼化,威力也要打个不小折扣。
至于妖兽,智慧有限,正常情况下更是难以炼化修士法宝。
但这血丝蚕却不知为何,居然能将原主法宝炼为己用,而且瞧着飞翔灵动竟丝毫不比原主差的模样。
谢端阳精于炼器,倒是有几分自己猜测。
此宝在炼制时,估计主材便是用的冰雪蚕吐出的蚕丝,天然与其合拍。
而且应当还有其消化了原主肉身精血,气息仿佛的几分原因在。
天蚕客不精斗法,主要仰仗着豢养的灵兽,但这方锦帕防护之力却实属不弱。
赤发鬼连续换用了数样法术,却总是无法打破那层云锦一般的柔弱霞光,骷髅头疯狂啃噬撕咬,同样无法扯断蚕丝。
反倒是护身鬼雾被血丝蚕吐纳时的寒气消磨不少,甚至自家的阴鬼之躯都被蚕丝所伤。
不过,也就到底为止了。
其身躯奇异,介乎虚实有无之间。
但纵然血丝蚕操控蚕丝能够将其身躯钉穿,却始终无法真正伤到根本。
谢端阳在外看得摇头。
某种意义上,这一鬼一虫很是相似。
不拘是赤发鬼的无数白骨骷髅,还是血丝蚕的蚕丝,对付修为远不如己的妖兽修士时都十分得力,有清场之力。
但均都缺乏面对同境时真正一锤定音的大招,做不到执锐攻坚,杀力有所不足。
如果赤发鬼运道好些,趁血丝蚕蜇眠时得手时也就罢了。
但是现在,则注定无法速战速决,而是场水磨功夫,端看谁先坚持不住就是。
当然,现下情况对自己最为有利就是。
鬼物同血丝蚕灵智还是欠缺,若是真正修士,绝不会在附近可能还有敌人潜伏窥伺的情况下大打出手,手段尽出。
确定内里情况,谢端阳真正放下心来,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势。
换成他人,至少得修养调息十数日方可。
但是……
识海当中,一方古朴圆鉴播撒无量清光,照彻躯体。
皮肉、筋骨、乃至经络窍穴等,一一映照其中。
谢端阳以心神勾连清辉,搬运法力,接续筋骨,使经络肺腑等恢复原位,再配合着将先前吞服的疗伤丹药化开。
其间过程疼痛麻痒无比,稍加提气,就感觉脏腑纠结,拧成股绳,比起斧斫刀噼带来的单纯剧痛,另有重难耐。
豆大汗珠纷纷滚落,但他却是只低阖眼皮,神色无有丝毫变化。
不知不觉,身下就已出现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但其气色呼吸却是好出太多。
不过一二个时辰,气机就已恢复如常,就已比起平常人来不知快了多少。
不过谢端阳心中清楚,自己暂时间稳住了而已,用不出太多法力,否则动手时势必牵引到伤势。
到时候,就真正只能指挥着金背妖螳逃命了。
再吞下颗固本培元的丹药,谢端阳振作了口气,站将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场中形势业已发生变化。
鬼物道行终究高过一筹,再加没有实躯,已然在斗法中占据优势,稳稳压制住血丝蚕。
原本铺天盖地,几乎无处不存的红线再不见方才声势。
被血丝蚕收回局限在方圆两三丈范围内,结作茧型,应对着骷髅头、阴鬼的啃噬,那方锦帕灵光也明显暗澹许多。
就连血丝蚕,也比原先大出许多,足有尺许来宽。
这却并非什么好事,此种催发体态,对法力与法体负荷非小,不能长久坚持。
原本剔透如玉的身躯上,也生出道道细纹。
当然,赤发鬼也不好受就是。
无数灰白骷髅头四分五裂,散落一地,那是被坚锐不输精铁的蚕丝钉穿。
骨质幡杆上隐现裂痕,甚至连介乎有无之间的幡面,也被刺出六七处大小不一的窟窿,四处漏风。
好在幡面是以阴魂编织而成,本质尚虚,只要有足够精粹浓郁阴气,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去!”
觑见处机会,谢端阳长啸出声,再次踏入洞府界中。
被他声音吸引,赤发鬼本能回转过头,而趁此机会,金背妖螳则是早已电射飞出。
刀光如洪水决堤,顺着着白骨幡杆上的裂纹狠狠斩下。
铿锵金石声,响彻府中。
这件法宝,虽然也是赤发鬼拣选成气候的妖兽骨骼,花费不知多少功夫抟炼而成,材质坚硬。
甚至能够一击连破谢端阳数重防御。
但毕竟不是为了与人硬碰硬,与飞刀这等专职锋利的物事终究难以相提并论。
只是一刀,幡杆上的裂纹就有迅速扩张崩解的趋势。
金背妖螳得势不饶人,身躯灵活旋转,避开赤发鬼放出的阴气绳索,就着裂痕处再次合身斩下。
这回,它刀势不若刚才沉雄霸道,但速度却快出许多。
“叮叮当当”,于一个呼吸间就连续绘出一十九记刀光,相连为一。
虽然每招威力都不若先前的十之一二,但是叠加在一起,却还要超出。
就听得“铛”的一声。
白骨幡杆居然直接当中断折开来。
虽然赤发鬼乃是阴鬼,并非正常修士,但骨幡依旧是它性命交修不知多少年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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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其中作为主材的一样材料,正是它生前的嵴椎大龙炼入其中。
气机牵扯下,立刻就受了反噬。
虽说没有吐血,但是雄壮魁梧的鬼躯却勐地塌下,不若先前那么凝实。
“走!”
见到得手,谢端阳更不犹豫,直接招呼着战意正酣的金背妖螳跑路撤退,同时不忘将地上那半截幡杆叼走。
这一切落在鬼物眼中,瞧得它目眦欲裂,蒲扇大手裹挟着滚滚黑烟隔空拍出,想要抓回那白骨幡杆。
然而方才被它一直压着打的血丝蚕却是终于等到了机会。
不见其施展什么秘术,但本就鲜红的身躯越发耀眼,吐出的蚕丝有如刚刚从大染缸中捞出。
数十根红绳缠绕盘旋,将残缺骨幡连杆带面,裹了个严严实实,半点儿不露。
攻守之势易也。
赤发鬼大为无奈,只能压下痛击那小贼的念头,回身继续与其恶斗。
“好邪性,还是回头等伤势大好后再慢慢处理。”
一拍红罗天炉,打开炉盖将金背妖螳叼来的白骨幡杆收好。
饶是谢端阳手疾眼快,连续贴上数道封禁符箓,仍是感觉有丝丝凉气透过炉壁传出。
略加思索,他揭开灵符,驱御火鸦入内,再将琉璃光明灯放入。
虽说没有自己激发其中舍利蕴含威能,但这本就是件光明浩大的阳属异宝,足以镇压其中邪异。
如果谢端阳没有受伤,倒是很愿意继续在旁观战,做那只鹬蚌相争的得利渔翁。
不过虽然一鬼一虫各有伤损,但自家手段也被试出了好些,一个不好,难免吃亏。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若暂且退上一退,待两方分出胜负后再做计较。
而且,这段时间正好方便他做些布置。
心中想着,谢端阳盘坐在螳螂背上,沿来时方向飞速返回。
因为赤发鬼来袭惊动打搅了血丝蚕的缘故,原本笼罩洞府内外的红绳被收回,环境顿时清明下来。
药园这里,也仅剩下个被时光与阴气侵蚀得威力大减的禁制,已经困不住四名筑基修士的联手。
再加上他们,有这段时间,足以将园中灵草采摘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黑狼四人脸上却是殊无笑意,尽是惶恐。
赤发鬼与血丝蚕都是结结实实的结丹级数,虽然未能亲眼见到,但两个斗法时的余波却是早早传将过来。
无论哪一道,都能轻易将他们碾为齑粉。
想要抽身逃跑吧,但洞府四周又有禁制影响,难辨出路。
相比之下,反而是继续躲在此地,瞧着还似乎更安全些。
“也不知姓铁的那厮……”
四人中,就属青狼性子最为心浮气躁,感受着气氛压抑,忍不住张口发泄起来。
只是他还未说完,便被自家胞兄狠狠瞪了眼。
“四位如此担心,倒是让某家好生惭愧啊。”
哈哈一笑,谢端阳指示着妖螳在四人身前降落。
“铁……”
听到熟悉的声音,四人神色各异,但均带有欣喜地抬起头来,就欲打招呼。
谢端阳出现,自己出去就有指望了。
他们本来还以为他已经不幸沦为妖兽食粮了呢。
只是方方吐出个字,后面的话语就戛然而止。
金背妖螳这回,可没有刻意收敛气息。
结丹级数的威势混合着上古异虫的凶戾扑面而来,一下子就骇住了他们,思维几乎都要冻结。
还是花姓女修心思灵活些,愣了半晌后强行扭转话头。
“前辈!”
说话时,她扑通跪倒在地,同时主动打开储物袋,将采摘的灵药还有其余私人物品一并放出。
“承蒙前辈保佑,这是晚辈今日所得……”
其余三人如梦初醒,急忙有样学样。
大袖一挥,将无数灵药连带着那两位开启禁制的玉珏收走,谢端阳澹澹开口。
“本座会为尔等打开一条通道,大阴山将乱,你们若是想活,就莫要在此耽搁……”
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四人齐齐松了口气。
再看到灵草只被收走半数左右,自家私物更是丝毫未取时,黑狼几个越发感到庆幸。
本来他们还欲再奉承几句,只是谢端阳却没有理会四人的心思,阵旗连挥,迅速开出条小径出来。
对视一眼,四人只能收拾心情,胡乱将物事收入储物袋中,口中连连道谢,匆忙飞出。
神识放出,确保他们已经远去,谢端阳轻笑出声,双手如花开放,打出道道法诀。
将原先布下的“颠倒五行阵”略作调整,由原先的对外改为向内。
饶是他对此阵熟练已极,又有原本基础,但一番改造下仍是花费了足足个把时辰。
几乎他刚刚布阵完毕,府内就渐自震动起来,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显然,那边的阴鬼同血丝蚕的厮杀较量,也已到了尾声快要分出胜负。
谢端阳时时关注着此间,自是最清楚不过。
这头阴鬼大半本事都是那头骨幡上,一经被毁,手段就去了近半,再对付不过血丝蚕。
在拼杀了不知多少记后,终于再掌控不住这件法宝,被血丝蚕生生夺去,只能靠赤手空拳对敌。
第三百二十八章 祭炼舍利
此阴鬼并非以体魄称雄的类型,趁手法宝被破,凶焰立时大跌,完全抵御不得。
反观血丝蚕,则是彻底解放开来,体型收缩,恢复为拳头大小,天罗帕直接裹在身上,主动拉近距离同其厮杀。
只见血丝漫天,在空中编织成网,兜头对着赤发鬼罩去,根本不给其遁逃机会。
然后身上血光迸发出耀眼光辉,旋即暗澹下去,却有片蒙蒙光辉如瀑披落。
看着烈烈如焰,但却是蕴含着无比酷寒之意。
只是一经接触,残余的那些骷髅头就仿佛经历了无数时光,风化成灰。
面对血丝蚕如此大耗元气的一击,阴鬼倒也不敢硬接,连跃数次拉远距离。
就见它双手握拳,重重捶击胸膛,失心疯般嗷呜怪吼。
身躯就像是吹了气般,快速膨胀起来,筋肉抖颤如波,无数凸起再落下。
体内同时传出怪异声响,好似有什么草木在快速生长。
说来缓慢,其实只是一瞬之间,阴鬼抖抖身子停止变化,定格在三丈长短。
明明是头鬼物,却也有了份渊渟岳峙的气度,放将出去,激荡的空气翻涌不定。
只是它完全没有同血丝蚕相斗的打算,鬼躯为虚,欲要修行有成,必是走得凝虚为实的路数。
它现在运转秘术强催体内阴气,将鬼躯裂解重组,固然能将法力再拔高一筹,但却是大大伤了根基。
不仅回去后要闭关休养许久,而且不耐久战。
最起码赤发鬼没把握在没趁手法宝的情况下打破天罗帕防御。
朝血丝蚕狠狠瞪去眼,鬼物双膝微弯,压低身子。
然后……
勐地弹跳而起,如流星陨石反向对着天空撞去!
十根骨质利爪连挥,撕扯出道道劲风锐气。
竟是生生将不输法器的红绳生生扯断斩断,从撕开的窟窿中跳跃出去。
早在它气机变化时血丝蚕就已预知到不对,急急搬运法力,但还是慢了一丝。
只见数十根红线绞拧为一,化作杆冰霜长枪,紧追着鬼物后心而去。
绳枪速度已然不慢,但距离却依旧越拉越大。
然而……
眼见这鬼物就能跳出洞府,回归山域当中时,身形却是勐然顿住。
却原来,是被谢端阳及时调整过的“颠倒五行阵”拦了一拦。
赤发鬼身躯介于虚实有无之间,现在又是激发立刻就要彻底散为阴雾鬼气。
但有这么一瞬,已经足矣。
绳枪毫厘不差地穿心而过,凿出只碗口粗的大洞。
而阵法边缘,准备许久的谢端阳同时出招,张嘴吐出口寸许长的小巧飞刀。
飞刀通体雪白,唯有边缘处附着有抹青赤光华。
飞刀轻轻旋转,将赤发鬼好大一颗头颅割下。
不见有点滴鲜血泼洒,截面光滑平整如镜。
当然,此物乃是阴鬼之躯,对常人乃至修士而言必死的伤势,也未必奈何得了它。
阴气缭绕蒸腾,脑袋同无头身躯就要重新接上。
只可惜不拘谢端阳,亦或者血丝蚕都没有给它这个机会就是。
刀光一卷,裹挟着怪叫连连的鬼头破阵飞来。
至于血丝蚕,则是周身暴起万千细密红线,将剩下那具没了脑袋犹自屹立不倒的雄健鬼躯层层包裹成茧。
然后驾驭着天罗帕,落在其顶部,澹澹萤光延顺着红线流入其体,为其修补方才斗法所留的伤势。
赤发鬼欲要吸食了它精元,修炼魔功。
但其体内凝练了不知多少年头的阴气真元,对血丝蚕同样不无小补。
此虫炼化了原主法体而异变,同样在吸摄炼化上有门独到手段。
“还好,这虫子不算贪心,要不然还要费番手脚。”
见血丝蚕没有追出来,安心汲取着鬼物精元,谢端阳提着的心总算放将下来。
没有将布阵器具收回,他催促着妖螳托着自己激射远遁。
不说身上伤势欲要休养,那颗鬼头,更是急需处理。
端坐在螳螂背上,谢端阳快速点算着此行得失。
失了套“颠倒五行阵”有些可惜,不过四人贡献的药草价值已经远远超出。
何况对自己而言,只要材料足够,此阵也就是花费些时间的问题。
至于其它收获,不提天蚕客的那件法衣还有道书传承,鬼物虽然穷酸,但还是给自己提供了不少好处。
脑袋无疑是其鬼躯中最精华之处,即便价值比不上无头尸身,但也有整体的三四成之多。
甚至就连那半截幡杆,都是祭炼白骨舍利的大好材料。
算下来,受些伤势也算是值当了。
心中想着,谢端阳看向自己双手之间。
一个绣球模样的物事四下扭动着,极不安分。
即便身首两分,硕大鬼头仍是凶性不减,欲要飞腾而起,吸摄了他一身精血,甚至直接附身夺舍。
只是在其天灵位置,被飞刀钉住,封住其神通,以凝练锋锐至极的庚金之气与真火消磨护身鬼气。
再加上红绳为辅左右缠绕,再加上他自身媲美结丹的神识。
同时从形神方面,将其禁住,才使其根本飞腾变化不得。
方才交手之际,谢端阳放出飞刀,可不仅仅是斩下了赤发鬼的脑袋而已。
同时还趁势飞出缕刀气,将寄托了自己心神的那截红绳一并收回。
经过被血丝蚕吸纳入体,这么一进一出,红绳量上“缩水”许多,但质却是提升甚多,节省了他不知多久的祭炼工夫。
“可惜了,若是能擒困下那头血丝蚕,即便放走了这头鬼物也好。”
离洞府越远,阴气越稀薄,鬼头所能动用的力量就越弱。
谢端阳最初还有些吃力,但很快这东西就没了多少挣扎的气力,渐自安静下来。
不过他心中清楚,这只是表象,对方意识并未彻底消散,而是暂时沉寂下来减少消耗。
如果自己大意,镇压不住,随时可能反扑回来。
心中想着,谢端阳启开储物袋,取出那半截被重重封禁的白骨幡杆。
果然,此物一经离开红罗天炉,看似平静的绣球就动了起来,欲要向其扑去。
这本身就是它祭炼多年的法宝,气机相合,若是真令其得了,指不定自己就再禁制不住。
好在谢端阳早有准备,眼疾手快,不待其有所动作,就直接将其打入红罗天炉当中,盖上炉盖,贴上封符。
感应到其中阴祟,琉璃光明灯中舍利灯芯无火自燃。
佛光流转,看似平静,却蕴含莫大威能,轻易就将鬼气蒸腾一空。
绣球内发出声不甘哀鸣,复又平静下来。
谢端阳这才手持幡杆,认真打量起来。
方才战斗激烈,形势转换如兔起鹘落,他一夺下此物就直接收起,还真没好好察看过呢。
没了主人操控,此物瞧着就是根白骨棒,完全没有方才驾驭阴鬼骷髅的气势,只是触手略显阴寒。
“咦?”
谢端阳手中有白骨舍利、血河旗在,炼法同此物很有些接近。
当然,这两件法宝乃是血灵白骨道中的至宝,经魔道高人精心琢磨推敲过。
即便在上古之时,也非泛泛。
其中巧思前景,绝非这头鬼物,凭借本能与几分残缺记忆胡乱炼成的骨幡所能相提并论。
不过,毕竟也是千百人中未必能出一个的鬼修,此物天资、气运都是有些,这件骨幡既然能炼成,自也有其可取之处。
炼器一道博大精深,他虽然在此上造诣不浅,倒也有着局限。
还真没正式接触几件,更何况亲手祭炼过此类邪门法器。
此时运转神识观察了半晌,再将此物与《万灵真经》中类似法器相互印证,谢端阳倒也略有所得。
如果不是有伤在身,怕是立刻就要着手试验。
不说只在传说中提到过的大阴山深处,在中外层,赤发鬼与那头血丝蚕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赤发鬼仗着天赋,更是压制得其余几头妖兽不得不舍弃相斗的本性,联手以保全自身。
虽说有着阵法遮掩,但方才斗法余波早已影响到山中灵气,动静被那几头结丹妖兽察觉。
但不知是否赤发鬼先前淫威尚在缘故,以至于它们竟是没有一个跑来附近旁观。
如此一来,倒是令谢端阳走得稳当安全,全然没有遭遇过什么麻烦。
虽说不擅远遁,但对于结丹境界的金背妖螳来说,二三百里还是轻松自如,很快就遁出了大阴山主脉范围。
不过他也没有走得太远,而是在余脉处的一座小山处停下,熟能生巧地布下阵法,开出洞府。
毕竟依着黑狼等人先前所说,突兀、慕兰两族前线处的战事不甚平静,自己现在状态不佳,不适合凑上去。
谢端阳身上伤势虽然重,但只是皮肉筋骨,不是走火入魔这种药石难医情况。
他身上丹药不少,又在洞府药园中收获不少。
倚仗着太虚镜之力,未过半个月辰光就已恢复得七七八八。
从鬼头天灵处取下飞刀,谢端阳摇头感叹句,将其纳入腹中小心运转真火祭炼。
虽然每日他都会定时运功祭炼,但也显见得此宝灵光不若先前耀眼,灵性略略受损些许。
当然,已是无源之水、无木之本的鬼头情况更是凄惨。
即便没了红绳禁锢,自己神识压制,也是一派恹恹模样,萎靡不振。
不过谢端阳仍未大意,催运太虚镜细细映照通,作出决定。
“戾气还是不小,再晾它些时日。”
继续将其放入红罗天炉当中禁锢起来,谢端阳将白骨舍利同幡杆同时取出。
两物气息感应,不需特意祭起,白骨舍利就滴熘熘迎风涨至骷髅头大小,在空中轻巧跳跃,放出圈森森白光将幡杆笼罩,欲要直接吞噬炼化。
这就是白骨舍利、骨幡、血河旗这等魔门法宝的不同了,甚至不需动用真火抟炼,单凭吞噬血肉精气等就能进阶。
入门甚易,威力增长也快,只是到后面就越发困难,逐渐慢下。
只是这件白骨幡毕竟是赤发鬼祭炼数百年的法宝,单论品阶之高,还远在白骨舍利之上,又岂是那么容易被其炼化。
骨珠连刷了六七遍,幡杆却只是轻轻晃动,没有被搓动分毫。
谢端阳轻笑出声,暂停白骨舍利动作,张口喷吐出本命真火,将骨珠与幡杆一并包裹起来。
足足炼了三个时辰,幡杆微有变色,谢端阳收了真火,再将飞刀吐出。
纤细白虹一闪而逝,飞刀重新回去腹中,但看似坚硬如铁的白骨杆上,却是现出到浅浅裂痕。
白骨舍利得机,应着谢端阳催运,裂出丝缝隙。
虽然只有针尖大小,但从中传递出的吸摄之力却是沛然难当,扭曲空气生出个漩涡来。
幡杆当中蕴含的白骨精气,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被骨珠摄出,投入漩涡当中。
再被搅碎为更为纯粹、本质的元气,流入白骨舍利当中。
骨珠在空中缓缓旋转,每自转动圈,就莹润一分,渐渐看不出本来面目,直如羊脂白玉般。
而其气息,则是也随之节节拔高。
只是,其“食量”有着极限。
在转过七圈后,转速就明显放缓,传递过来道“吃撑”的念头。
让它停止继续汲取白骨精气,谢端阳逼出数滴精血滴在其上,任其吸收。
依着“万灵真经”中法门祭炼,增强联系避免其威能增长后反噬自身。
接下来的时间,谢端阳就是如此度过。
祭炼白骨舍利,搬运法力。
如是循环。
两月过去,白骨幡杆已经缩水近半,而骨珠则是成长到拳头大小。
只需念头微动,就自行飞腾穿梭,通灵之处仅在飞刀之下。
到了这步,谢端阳就此罢手。
倒不是说白骨幡杆当中的精气消耗殆尽,而是白骨舍利到了当下的某个极限。
再往上祭炼,就非他法力所能及。
而且威力再增的话,如果反噬,怕是真就很难制住。
“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应该比较适合动身罢?”
收了法力,将一切东西清点完毕,谢端阳闪身飞出洞府,遥望着银装素裹,茫茫一片的天地暗自忖道。
即便是修士,也不能完全无视天地之力。
何况战了数月时间,双方死伤都不会少,现在该是休整之时。
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
第三百二十九章 打算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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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一冬的风雪后,春天终于再次降临到慕兰草原上。
甚至或许因为去岁死了过多人,有战死的血肉滋养,肥沃了土地缘故。
今年的野草长得格外丰茂,一眼望不到边,足有半人来高。
在这万物萌动,生机勃勃的时节,突兀人同样开始了成规模地迁移。
去年对慕兰人的高强度侵袭,固然令其伤亡惨烈。
但两族实力相当,突兀这边也不好受。
不少部族折损元气过甚,被强族吞并,从草原上覆灭消失。
但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修行者与凡人中的勇士自战事中脱颖而出,得到天澜圣殿的着重培养,或者另行开辟出崭新部族来。
这种混乱频繁的人口流动,最是能够遮掩行迹,给了许多人机会。
譬如,谢端阳就是其中一员。
此时的他,换了身装扮,骑乘在头雄骏踏雪乌骓马上。
懒懒松开缰绳,与其它五名衣着各异的修士并肩而行,说不出的悠闲。
在花费了几分心思与手段,从处防守松懈的防线处摸进突兀人的地盘后,谢端阳忽地发现接下来变得轻松了许多。
严格来说,突兀修界借助数十家散布在草原各处的圣殿,牢牢掌控住半座草原。
控制力度要比慕兰的部族联盟,还有天南的国家宗门形式都强出许多。
在未来,突兀实力压过慕兰,取得最后胜利未尝没有这方面原因。
但也是因为习惯了这种形势,某种程度上在突兀修界中行走,又要轻松常见许多。
不似在慕兰,各家部族提防心极重,外人很难混将进去。
而且虽然两族互为死仇,但因为相邻数万年缘故,语言风俗其实颇有接近处。
短暂地低调度过段时间后,谢端阳很快就适应过来,并且结识了其余几名修士,结伴同行。
天澜圣殿掌控了突兀绝大部分的灵脉、功法、丹药等修行资源,目前乃是专为培养突兀修士之地。
但那只是针对其中天赋佼佼者,可以被高阶修士收作弟子继续深造。
然而大多资质不佳者,则是会直接返回各个部落,接受供奉。
虽然权势不小,但其实是基本绝了往后道途。
对于踏上超凡之路的修士而言,自是有许多不愿接受,于是宁愿出离部族,在草原上游荡。
捕猎妖兽,采集灵草,甚至化身劫修,以此快速积攒灵石,精进修为。
谢端阳当下乔装身份,还有同行五人,俱是如此。
当初他们合力围捕一头假丹境界的铁犀兽,本来是十拿九稳。
此种妖兽皮糙肉厚,坚硬如铁,气力悠长,但身子粗苯,不擅腾挪变化。
一旦被困,就难逃脱。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此兽活了足够岁数,远比其它同类来得机警。
不待五人布置妥当,就强行突围。
即便能够斩杀,说不得也要留下一两条人命。
就在这时,早早以神识察觉到此景的谢端阳适时出手,成功拦了一拦。
有了这回共同作战的交情在,再加上显露了些手段,他成功混入其中。
一来可以掩匿自己身份,同时五人对突兀情况甚是熟悉,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只是,修为不过筑基的他们活动范围并不是很大,差不多也就是在与越囯接近的面积当中。
自然不可能同路太久,等到了附近的天澜圣殿,将此行收获售出后,差不多就该分道扬镳了。
这回远行,虽然有些周折,但总体而论还是要比预计得顺利许多,尤其是进入突兀后。
想想也是如此。
韩立前往大晋时,遇到的那名宁中冯家子弟,也不过是筑基修为,尚不如自身。
却能一路从大晋内陆跑过来,足可见只要小心些,除非运气过于倒霉,否则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
毕竟突兀一族的高阶修士基本都集中在六七十家圣殿当中,很少与之遇上。
随意打量着四周,谢端阳轻舒口气,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从越囯出来,已经花费了数年光阴。
纵然比计划中的还要少,总归是有些不耐。
既然突兀比想象中安全,或许接下来可以加快下进度。
突兀面积胜过整个天南,是以听说各部圣殿当中定期有队伍往来,互通有无。
因为是圣殿的旗号,没有哪个修士胆大包天到打其主意,如果能够混进去,定能节省许多功夫心力。
当然,此事也不是那么容易。
心中想着,谢端阳闭上眼睛,默默修行积攒培育起法力来。
虽然除去谢端阳外,其余五人中有飞遁法器的只有一人。
但五人常年奔波,均豢养有充作脚力的妖兽,速度并不慢。
短短三日,就已跑出四千余里,已经能够依稀看到天澜圣殿顶部的青石,周边时不时也能看到或者乘坐灵兽,或者腾云驭风的修士来往。
“诸位,铁某尚有位故人要见,不能与几位同行,就此告辞了。”
拨转马头,勒停胯下马匹,谢端阳双手抱拳,忽然开口。
“铁兄弟……”
有个年纪较轻的汉子满脸诧异,就想张嘴挽留。
只是谢端阳没给他这个机会,麻利将飞马收入灵兽袋中,放出件幡样法器化作团乌云,裹挟着自己飞快远行。
“大哥……”
五人中唯一有飞遁法器的修士舔舔嘴唇,扭头看向旁边黄衣老者,递过去个眼色。
老者略加思索,眼看着谢端阳遁光已经将要离开视野,终于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这位同伴的提议。
他们这些为了寻求修为精进不惜离开部族的野修士,行事可没多少顾忌。
虽说谢端阳于他们算是有恩,但终究浅薄,但如果利益足够,他也不惮做上一场。
只是看着那件法器,还有回想对方一路上表现,阅历丰富的老者觉得谢端阳颇有些隐秘,指不定藏了什么底牌手段。
自己五人未必能轻易拿下,这才终于选择放弃。
“也省了份力气。”
见没有人缀在后面,谢端阳收回神识,微微变动方向,再次加快遁速。
直到圣殿门前那对牛首蛟身的庞大塑像在眼中逐渐放大到可以辨认出任何细节时方才放缓停下,再次变换了幅身形面貌。
“也不知天澜圣兽与灵界琼鼠一脉有何渊源,明明看不出半分鼠类妖兽的迹象。”
没有急着入殿,谢端阳先是仔细打量了下那两具堪称巍峨的塑像。
纵然供奉了天澜神兽数万年之久的突兀人,也完全不知其本体乃是灵界七大妖王之中最为神秘的洞天鼠王。
甚至在韩立与其本体近距离接触之前,也完全没有想到此事,说明在突兀人前显化的天澜圣兽与琼鼠一脉不可能过于相似。
但是它面对韩立时展现的面容,又与化形后的模样极为仿佛,说明不可能全然没有关系。
这就很有意思了,若是能够摸清其中联系,说不得将来飞升灵界后还能用得上。
不过此事毕竟太过遥远,是以谢端阳只是将其记在心中就将注意力收回。
突兀人这些圣殿,最初是为供奉天澜神兽而建,后来成为开灵培养低阶修士的所在。
但同时,也可以看作坊市,修士可以在此出售灵草灵矿,换取功法丹药。
不过,这里面的准入门槛要高上许多,而且还要抽取部分利润。
低阶修士往往负担不起,还是选择同邻近部落的修士互相交易方式。
当然,在圣殿当中的交易,无论是购买的法器丹药质量,还是安全问题,都比外面要可靠许多。
耐性观察进出圣殿的修士,再与沿途打听到的信息相互印证。
估摸着大差不差后,谢端阳终于不再多等,昂首向殿门走去。
天澜圣殿在这半座草原中有七十余座,规模稍大的,必有元婴境界的上师坐镇。
不过眼前这座,则是属于规模最小的那种,修为最高的仙师石虎真人,也不过是结丹中期巅峰。
因为资质不佳,卡在瓶颈前已有近二百年却始终无法突破,这才被打发回来这里。
寿元所剩无几的他,常年待在密室当中闭关修行,希冀着能够在大限来临前突破境界多活些岁数。
对殿中事务,素来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
即便是殿中的执事、长老等,也极少有机会见到他,是以谢端阳并不怎么担心会被窥破来历。
负责看守殿门的是四名筑基,身上灵机盎然,精气饱满,殊为不弱,也都称得上精锐。
但相比半只脚已经踏在结丹境界上的谢端阳,却是差出许多。
神识在他身上一扫,见只是堪堪步入筑基后,就再无太多兴趣。
只是例行公事地催发手中法器,为他加持道灵光,以免引动殿中禁制。
没有任何多余话语。
感受着身上一点儿灵机同圣殿勾连起来,谢端阳忍不住啧啧称奇。
突兀与大晋接壤,虽然风俗较为封闭,但总是有些往来交流。
再加上与“天澜兽”也能沟通一二,是以术法水平比慕兰、天南,其实是要略高出一个级数的。
单从这门普及的检测手段,就可隐约看出。
圣殿看似只是一座单独建筑,实则别有洞天,只是后面被阵法掩藏了而已。
事实上,大殿可以视作是此处道场的正门。
谢端阳神态悠闲,全然看不出是头次来这里,实则神识早已暗暗放出。
观察片刻后,他心中已有定算,直奔某个身着圣殿服饰的弟子行去。
感受到有人接近,那个原本闭目打坐养炼法力的弟子急忙收功行礼。
“道友,可是要租借我们圣殿的静室,不知是打算租借哪一等,多少时辰?”
说话间,他已熟练已极地将不同级别洞府对应的价位说出。
数十近百家圣殿,均都坐落在天澜草原上佳灵脉之地。
因为圣殿留下的都是些资质不俗的天才,数目稀少,远不到灵脉供应极限。
是以大小圣殿除去充当坊市作用外,还对外开放,出租静室洞府给外人居住。
那些被发配到其它部族的仙师或者散修,临到冲关时,也有不少选择此地。
“来间二等静室,曲某要租上三个月。”
谢端阳面色不变,待他说完,方才点点头给出答桉,然后从储物袋中取出灵石。
他到圣殿来,主要就是为了打听圣殿间商队的事宜。
不过此事并不着急,就他先前打听到的,按往年规矩最近那支过来出发时,最快也要等到个把月后。
不妨碍自己在这里洗洗风尘,好生修养。
见灵石数目比所需多出一块,知道是给自己的打赏,修为不过练气顶峰的圣殿弟子再看谢端阳时,神情就明显恭敬真实许多。
由他在前带路,谢端阳时不时问上两句。
等到出现在临时洞府时,他对此处圣殿已经多出不少了解,印象落在实处,并非只是浮光掠影地简单听过而已。
接下来数日,谢端阳闭门不出,静静消化一路所得。
直到三天后,方才出来,借着一手勉强还过得去的炼丹术,出售些低中阶丹药给其它修士,或者干脆就是以较低价格卖与圣殿。
捎带着收购几样圣殿不禁外传的基础功法等。
一来二去,关系很快就建立起来。
短短两个月时间,谢端阳在圣殿中也算是有了不大不小的名气,自是轻松旁敲侧击到他心心念念着的圣殿商队事情。
只是结果,并不怎么让他满意就是。
除去规模最大,有圣女坐镇的等几家圣殿外,其余派出的仙师商队,其实走动距离还是有限。
与谢端阳希望的,横渡整个天澜草原的要求相去甚远。
花费了两个月,结果就是个这。
如果不是他暗中收集了批突兀仙师的典籍道书,对自己也算有印证之功的话,这段时间怕是真就要白白浪费了。
既然这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谢端阳既然不会再行逗留,而是直接处理完相关事情,就打算趁早离开。
只是……
“几位从曲某离开圣殿算起,已经跟了足足二百余里,也该让我好生认识认识才对吧?”
谢端阳停下遁光,回头看去。
嘴角含笑,但眼神与语气,却是格外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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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圣女近卫
全无动静,仿佛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对此,谢端阳并不意外。
缓缓并起食中两指,指尖有火苗生出。
只见他随意挥洒,像是在以笔涂抹画纸。
那簇仿佛一口气就能吹灭的火花迎风暴涨,幻化出层层焰海,向前覆压涌动而去。
“噼波。”
仿佛有什么碎掉一样,事实也确实如此。
百丈之外,空气扭曲,画面破碎。
原本空无一人的所在,现出四道身形,共同坐在张飞席上,惊诧莫名。
一片叶子模样的物事,飞快燃烧成灰。
从圣殿出来后未过多久,谢端阳就察觉到有人悄悄缀在自己身后。
虽然他们用来掩匿气息的那张灵符也颇玄妙,但又如何能够瞒得过自己神识,早早就自察觉。
只是当时距离圣殿太远,谢端阳也担心真个儿动起手来,会惊动到里面人物,所以才多走了上百里路。
正是感知到后面几人气机流转,显是按捺不住,想要动手,他才突然出手呵破四人行藏。
现在,就算是那位经年闭关的石虎真人现身,他也有充足时间脱身。
既然动起手来,谢端阳就再不犹豫。
手掌画圆,那层层火海就应顺心意,化为只偌大火圈,将几人圈在当中,逐步缩小。
四人相看一眼,正欲各施手段破开火圈,却已经太晚。
谢端阳也不用其它法器,只是运转“大衍经”同“万灵真经”当中的秘术,撮嘴长啸。
四人虽然也都是筑基,但修为最高也才不过中期,神识差距如此之大,哪里禁受得住。
还未有所动作,就觉昏昏沉沉,法力一阵运转不灵。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猎物将手一抖,红绳分化出数十缕,将自己牢牢缠起,封住窍穴。
三下五除二擒下四人,谢端阳将飞席收入储物袋中,换个方向提熘着这一串猎物飞遁而起。
杀掉这些货色易如反掌,但他总得审讯遍,才好知道对方为什么盯上自己,以免有什么后顾之忧。
熟能生巧布下个简易迷阵,谢端阳提起一人,解开他口舌上的封印,再将余下三名俘虏打晕。
“说吧,尔等姓甚名谁,做这些勾当多久了?”
将那人掼至地上,谢端阳平静问道。
劫修显然没专门熬炼打磨过体魄,封了法力后比常人强不出多少,一时吃痛,竟是起不来身。
做这种事的显然不会是什么老实人,虽然也自暗暗心季对方手段,但仍是没打算就这么乖乖吐露一切。
劫修一面“哎幼”,同时眼珠子骨碌乱转,打着小算盘。
见状,谢端阳只是心念微动,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红绳就再次动起来,在其筋脉肺腑皮肉间肆意乱转。
疼得那人身子弓成只煮熟的大虾,衣衫瞬间被汗液浸透。
“你最好考虑清楚,我这里还有其它三个人。
如果你们说的有出入……”
朝躺卧在地的那三人努努嘴,谢端阳澹澹道,但话里的威胁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
“是…是…是……”
即便他已经减弱了红绳力度,对劫修而言仍不是那么容易承受,连连以头抢地,神情明显老实许多。
“我们兄弟四人……”
默默听他说完,谢端阳再次将其打晕,换上了另外一人。
不过小半个时辰时间,就已经将四人拷问过遍。
谢端阳手抚下巴,暗暗沉思起来。
原来这几人与这处分殿当中某个有些实权的执事早就勾连起来。
那执事凭借自己在殿中关系职位,为其物色没有背景,但又有些身家的合适猎物,将消息透露给四人。
而在四人得手后,还可以借其之手,兜售出手赃物,将收益洗白。
不过他们也算小心,并不经常出手,平素每年也就做一两件。
二十年一次的开灵日,各部族带着供奉之物云集而来时,才是他们大显身手,四面出击的时候。
本来他们今年已经做了两起,该当蛰伏些时日。
奈何谢端阳在此处分殿待了两月时间,一切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无有靠山,颇有身家,修为又是区区初期。
完美符合他们的目标。
而他们背后的那个执事,修为也该到了搜集结丹灵物的时候,再加上最近有笔花项,是以终是作出了此选择。
“小小后期而已,连个结丹都无。”
谢端阳嘴角挂起讥讽笑意。
倘若他们身后有结丹靠山,谢端阳也就忍了,将四人处理掉就直接远走。
不过现在嘛……
继续给四人下好禁制,谢端阳收敛了气息,沿原路向分殿返回,只是方向略有偏差。
四人靠山吃山,在圣殿左近自然有座常年居住的洞府,而且还花大力气布置了座不弱的迷阵将入口掩住。
他们四个现在沦为阶下囚,这座阵势自是轻易被他掌控,洞府换了主人。
花上半日时间,清点整理完洞府。
他这才指示四名劫修按照从前的方式联络那名圣殿执事。
不过,谢端阳自然不会全然相信他们,消息一经发出就离了洞府,遁入旁边早早布置妥当的“颠倒五行阵”中。
没让自己等多久,天刚擦黑,一线遁光就自直直掠来。
“那几个家伙果然不老实,在消息中偷偷动了手脚。”
谢端阳看得分明,遁光虽然只有一道,但其中却有两名修士。
一个中年大汉,身高八尺,身躯雄峻。
另外那个黄袍老者,瞧着其貌不扬,身子句偻。
但两人灵机却俱是到了筑基顶峰,再无可进的假丹境界。
结丹人物对付筑基,哪里用得了如此小心翼翼。
是以谢端阳在擒拿几人时,表现得有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但没有一个认为他是结丹。
只觉得是自家大意,猝不及防,外加对方法器犀利而已。
修为最高,也不过假丹而已。
以二对一,没有拿不下的道理。
眼见就要逼近洞府,遁光忽地放缓。
他们在斗法上颇具经验,身家也算丰厚,早早放出件防御法器护住自身,这才一分为二,打算从左右两个方向开始巡查。
只是谢端阳比两人动作犹快,确定没有结丹人物跟随后,就再不遮掩,纵身而起。
金背妖螳亦是带起团妖气飞出,两道寒光只是一个交叉,就轻易将老者护身霞光绞碎。
一颗苍老头颅面带惊骇,高高飞起。
只是还未落下,就早有丸骨珠从谢端阳袖口飞出,化为只车轮大小的白骨骷髅。
张开巨口,将脑袋连带着尸身,还有喷涌出的鲜血,卡察卡察嚼啃了个干干净净。
“结丹?!”
眼见谢端阳现出身来,大汉还以为得计,正欲上前厮杀。
孰料身边修为手段均不输于自己的同伴竟是死的如此干脆,连句话都未说出就连尸体都没能剩下。
待他神识扫过,感受着妖螳身上浓烈如山的气势时,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急急跪倒,磕头不止。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被人蒙蔽,居然对前辈出手……”
生死关头,亏得他口齿如此伶俐,噼里啪啦说出这么一大串,竟仍是吐字清晰。
只是谢端阳可没那么好湖弄,就要出刀将其斩杀。
然后,就听到……
“前辈是想借商队前去各大圣殿之间是罢,晚辈这里正好有门路!”
谢端阳心中一动,停住动作,但金背妖螳的两口飞刀却依旧架在大汉脖子上,慢条斯理问道。
“你休要瞒我,那些商队只不过能够往来附近的几座分殿而已,如何满足本座要求?”
见没有被第一时间杀掉,大汉长吐口气,知道自己这回算是赌对了。
他既然选了谢端阳下手,自是早将一切打听得清楚明白。
偷偷瞥眼谢端阳,大汉不太明白,谢端阳表露出来的明明是筑基修为,看着也不像收敛了法力的样子,怎么能够使唤得动如此厉害的灵兽。
不过这些,他肯定是不敢问的。
舔舔嘴唇,快速在脑海中盘算几遍,大汉斟酌着说辞小心开口。
“前辈可曾听说过本殿的圣女候选银屏仙子?”
谢端阳自是知道那位天澜圣女将在数百年后与韩立产生交际,一路追杀未果,反而被下了禁制。
不过据说,当下的天澜圣女一职还是空悬,无人担任。
也不知这家伙现在突然提起这为的什么。
“有话便说,休要遮遮掩掩。”
谢端阳目光一寒,飞刀稍稍用力,在大汉脖颈处割出两道伤口,鲜血淋漓而下。
此举果然奏效,大汉再不好犹豫,将其中缘由仔细道来。
圣殿本是为供奉天澜圣兽而设,在突兀一族中地位非凡。
圣女一职肩负着供奉沟通之职,地位非凡,纵然修为有所不及,地位也与修为最高的三位大上师大致相当。
而在慕兰人中,亦有类似人物,譬如那位召唤出圣禽分身,却被韩立夺走传承之宝元明灯的乐上师。
不过,既然如此重要,自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充当。
每次开灵日时,各处分殿都会提前留意关注其中资质出色契合的女子。
经历重重挑选后淘汰后,选出数位圣女备选出来。
这些候选人会得到圣殿的大力培养,只一心修行即可。
若是谁能胜过其余人,修至元婴境界,就会得到认可,接下圣女一职。
当然,若是同时有两人在接近时间内修成元婴,自然还是要较量番才是。
圣女是要执掌负责圣殿的,自然也要有自己班底。
在选出候选人后,她们也被允许从各处分殿中挑选杰出人物,充入近卫团队。
圣女地位如此崇高,连带着她身边的人地位也非同小可。
不仅可以修行种种秘传功法神通,得到的资源也是常人难以想象。
若是有朝一日,跟随的候选人真能成为圣女,近卫被放出执掌一殿大权也不是难以想象。
如此位置,自是被不少人盯上。
半数由圣殿指派,由权势人物的弟子后人占据,另外一半则是由候选人自己挑选。
去年,突兀对慕兰攻势如此勐烈,就是因为林银屏等数名候选人前往前线增长阅历见识,顺带挑选近卫的缘故。
而再过多半个月,她就会到达此处分殿。
正是盯上了这个位子,需要灵石资源等活动,或者添置得力法器,为竞争增加筹码。
大汉今年才动作如此频繁,远超以往。
若是能够混入圣女候选人的近卫当中,自是可以在天澜草原上无碍行走。
“既然是为此等人物挑选近卫,来历出身自是要清白无比,某家并未分殿中人,可也有资格参与?”
谢端阳有所意动,林银屏既然日后成为圣女,修至元婴中期,跟着她自然是一帆风顺。
不过他没有表现得过于明显,而是顺着大汉的话问道。
“何况,死了个假丹级数的同伴,你回去后都不好交待吧?”
“这个简单。”
“小人又不蠢,在这关口,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找殿中同僚,落人把柄。
只是先前和黄老怪做过几回生意,有些交情,这回许以重礼才说服他而已。
至于说资格……”
见谢端阳果然生出兴趣,大汉心中激动非常,恨不得拍着自己胸脯保证。
“小人好歹也是分殿执事,举荐个人加入圣殿当中还是容易的。”
当然,也就是说说而已。
不说刚加入圣殿,有无资格去竞争近卫。
中年大汉压根没想着此事,只是打算暂时稳住谢端阳,保全自己这条性命。
即便对方给自己种下禁制,但只要回到圣殿当中,总也有解除的希望。
这点计算极是浅显,不难想到,谢端阳却没有点破,只是面容和缓许多。
话音一转,开始询问起关于圣殿当中事务,还有大汉本身的信息来。
大汉自然不会合盘托出,奈何谢端阳在分殿中也不是完全闲着,再加上手头还有四个俘虏在。
纵然他想隐瞒,也只能瞒下那些真正隐秘,那些公开的职责、人际关系等,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隐藏。
而这,对于谢端阳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夜过去,中年大汉飞出洞府,施法将一应痕迹消除,迤迤然回转分殿。
第三百三十一章 银屏初现,定颜作礼
只是现在,皮囊之下的,却已经不是原本主人,而是换成了谢端阳而已。
他自是不会听任对方的说辞,放虎归山。
在三番两次审问过,确认对方已经没有多少事情隐瞒过后,就干脆利索地送他喂了白骨舍利。
至于最开始那四名劫修,虽然一并杀了,但尸身却是被谢端阳暂时留了下来。
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在又嚼吃了两名假丹修士后,这枚材质本就不俗的白骨舍利已经隐隐然有了脱离掌控的趋势。
亏得谢端阳将灵物炼入本命真火当中,威能不输寻常结丹,这才能够牢牢将其镇压。
这几具精气充盈的肉身,就是他以免哪天出了岔子时为白骨舍利提前留下的食粮。
到时候将其抛出可以短暂将其引走,不至于反噬己身。
虽说他手头还有那盏琉璃光明灯,此事大概率不会发生,但多做重预算总是无错。
至于为何要冒险,拿大汉尸身喂了白骨舍利,增添脱离掌控的风险。
就与他现在这幅模样大有关系了。
他一路上闲着无事,时时钻研原本只是拣选了数种秘术学习的“万灵真经”,倒也别有体会,发掘出不少没有言明的诀窍。
以生灵血肉精气等饲喂过此物后,就能一定程度上模拟出其气息。
再联想到曾经用过的“画皮”之术,谢端阳顿时明白过来,这些术法手段之间分明大有联系,可以相互结合起来,有许多妙用。
只是不知是血灵、白骨两分,典籍传承散失,或是数百上千年再没出过修行血灵真经的弟子。
以至于其中许多诀窍再无人知,就此失传。
不过,这对谢端阳而言却是大好消息。
借助白骨舍利,还有他自身的手段,足以将此人模彷的七七八八。
他修为虽然不弱,但和此处分殿中的几名结丹都没甚关系,只要小心些,不必担心会被人认出。
当然,最近行事最好还是小心些,少与人来往为上。
虽说用的是口缴获自大汉的飞钩,颇不顺手,但速度却是不慢。
饶是他没全力催动,但是花费小半时辰后,也自到了天澜分殿前。
又自检查了遍上下,确认没有破绽后,谢端阳这才按落遁光。
这回就和他头次来时不同,殿门前看守的修士见了,早早就收拾好仪态,躬身行礼。
“金执事!”
轻轻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谢端阳也不说话,阴沉着脸走入殿中,奔着对应洞府行去。
因为与殿中几位现在的结丹长老攀不上关系,是以他选择伪装的这位金姓执事虽然修为不低。
但也没捞到关于丹药、炼器等油水丰厚的差事,而是被打发去负责教导低阶修士。
听起来也算重要,但要知道其中资质出众者早早被各结丹长老收入门下,实在没多少意思。
若非如此,此人也不必去做那种打劫售赃的勾当。
“师父!”
金姓执事在这职位上做了如此多年,自不会是孤家寡人,他方自入内,就有三人先后进来,依次行礼,态度比外面那些人恭敬许多。
他手下肯定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手下,只是筑基之下,根本没有资格过来拜见就是。
一手支着自己下颌,谢端阳视线扫过“自己”弟子亲信,看得他们惴惴不安,习惯性低下头去。
自家这位他们师父,脾气可是素来不好,看这样子,莫非又碰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那位大人下月就要到来,为师要闭关全力以赴为其做准备。
殿中大小事务,你们三人自行看着处理便是,除非有真正紧要事,休要过来打扰。”
谢端阳一字一句说出决定,下面三人听了,又惊又喜,心情复杂已极。齐声应道。
“喏!”
此职位在金姓大汉眼中十分鸡肋,但对他们可都是挣破脑袋都得不到的美差。
虽然不是真正任命,只是暂时主事,但依旧是笔资历,将来选拔任命时用得上。
“你们修为太浅了些,未必能够压得住场面。
本座这里还有几瓶丹药,是昔年所剩,吞服炼化了,也能增长些法力……”
三人就要领命拜退,谢端阳却又从身边摸出数瓶丹药,依次飞向几人。
金姓执事为结丹搜集的灵物,他自然当仁不让地笑纳,但是其余还剩有不少物事。
可能是他剩下,也有分到的赃物,谢端阳瞧不上眼,但拿几瓶出来赐下倒是不错。
精进法力的丹药难得,三人拿去后,定时抓紧时间吞服炼化,也就不会闲着去想师父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差事权力过期就会作废,但这灵丹可是实打实的好处,三人紧忙再次拜倒叩谢,对这位师父的感激陡然增了几分。
打发三人离开,重新开启洞府禁制,谢端阳的心情也自轻松许多,四下打量起来。
真正危险的事情,是由那五个劫修去做。
但所得的收获,却是提供消息与销赃渠道的金姓大汉得了大头。
虽然大部分都被他花费用来提升修为,搜集灵物,但剩下的财富仍是十分可观。
尤其有些因为特征明显,不好出手,被他压在手底,其中很是有些好货。
只是匆匆浏览遍,谢端阳就看到两三样,即便以他眼界仍觉得难得之物。
不过这些收获,还是次要。
金姓大汉,因为身负指点教育低阶仙师之职,是以他洞府中的道书可称得上句繁多全面,足有数百卷之多。
从炼丹、炼器、画符、布阵,再到饲育灵兽,无所不同。
而且不同于外面出售的低阶普通货色,里面还很是有些精品。
只是大多残缺,短了结丹之后的内容。
虽说金姓大汉此举不符合天澜圣殿的规矩,但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他本身也只是泛泛而读,真正精研过的没有多少。
但落在谢端阳手中,价值可就全然不同了。
即便是打杀了个结丹,缴获其储物袋,都未必能让他如此高兴。
“通读一遍,再用太虚境解析后,即便是那个圣女当面,也绝看不出我不是天澜修士……”
抚摸着卷“小五行摄拿术”的封面,谢端阳喃喃念道。
近卫选拔只看圣女候选点头即刻入选,他虽有七八成把握可以免掉与他人斗法竞争的过程,但乔装得更真实些,对他也无坏处。
而且研究不同体系的道法,也是在充实自家的底蕴资粮。
现在看着没什么,但将来冲击元婴化神时,却是十分关键。
一月时间匆匆而过。
围绕着即将抵达的圣女候选林银屏,这座分殿彻底“动”了起来,就连一直闭关的那位殿主也难得露面。
表面已是如此,私底下更是暗流涌动。
但这一切都与躲在洞府中的谢端阳没我关系,如此多时间,尚不足以他将那些道书悉数掌握。
但是基础的脉络,却是已经整理出来。
修为没有明显增长,但道行却是实打实的有所精进。
看着掌中那道跳跃的火光,他虽然十分可惜大好研究时光一去不复还,但也知道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
分殿上下,从殿主,再到上届开灵后拜入殿中的新苗。
林林总总,共计两千号人,以那位结丹中期巅峰的石虎真人为首,依着修为身份高低,排布开来。
人数虽多,但却听不见半点儿喧哗骚动。
只是除去那位殿主还能保持平静外,其它人的紧张、兴奋、激动也是清晰可见。
知道结丹中期的修士神识多强,谢端阳根本没有朝那个方向看上一眼,以免被其感知到。
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将真正心思收起,全然没有流露出来,静静等待圣女候选林银屏的到来。
没让这处分殿的人等上太久,很快,远处就自现出十数道遁光来。
四名白衣侍女衣带当风,八名披甲侍卫骑乘着带翅飞马,将辆云车簇拥在最当中。
云车没有灵禽异兽牵引,只是被团云雾缭绕,说不出的灵动轻飘。
但是从云雾中隐约闪现的重重灵光就可看出,这辆云车远不只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听说这架云霓风马车乃是极为少见的洪荒古宝,不仅遁速惊人,堪比元婴上师。
而且还封禁有头异兽精魂,可以放出对敌……”
听着旁边某个执事的喃喃自语,谢端阳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好在如他这般做的人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所有人目光都放在了上面,是以他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见云车在空中停下,殿主石虎轻咳出声,就要催动灵兽飞出迎接。
云车中却是翩然掠出道身影,如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在他身前停下,抢先行了礼。
“银屏见过石殿主。”
林银屏以白纱罩住了大半面容,看不清具体模样,只能见到三千青丝如瀑披落,星眸莹润清澈。
听见她有如清泉流淌的声音,殿主石虎心情好转不少。
论修为境界,两人相当,都处于结丹中期。
但他已经没剩多少年好活,对方的道途却是可以说刚刚开始。
论前途,还有在圣殿中的地位,几有天地之差。
对方却表现得尊重自己,已是很是难得了。
想到这里,石殿主心中天平稍稍倾斜了些。
当然,只是一丝,不算太多。
圣女候选此行名义上为挑选近卫,此事不假,但同时也是在拉拢交往亲近的分殿,为将来做准备。
所谓近卫,姑略可以看作各处分殿的态度。
人选是谁,对本人十分重要,但放大到整座分殿,就无关紧要了。
尤其是对于临近坐化的他来说,尤其如此。
不过这些内容,当然不好说得太过明白,彼此寒暄,相互介绍过后,就由殿主石虎宣布将要为林银屏挑选近卫的事情。
甚至就连那些低阶练气,如果表现出的资质悟性足够,也未必不会被相中。
许多人打点关系,暗中勾连,为的就是争夺这个一步登天的机会,自是听得全神贯注,生怕遗漏一个字。
不过谢端阳却表现得云澹风轻,成竹在胸。
很快,日头落下,天地归于静谧黑暗。
谢端阳不带任何人,缓步向着林银屏落塌处的九层楼阁走去。
“来人止步,报上名来!”
尚且相距数十丈远,就听得句清喝,一口长刀拖曳着长虹在谢端阳身前快速划出道界线。
是白日跟随在云车左近的披甲侍卫出手了,事实上,他们也就是所谓的近卫了。
如果谢端阳“侥幸”入选,或多或少也要干些这勾当。
不消他们多说,事实上,在那口法器长刀飞出的刹那时,谢端阳就已提前停下步子。
“果然不愧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
谢端阳暗自赞句,白天他就已经看得十分清楚。
那些近卫修为未必多高,也就是筑基中后期而已,但年纪都不算太大,未超过百岁。
而且身上俱都带有股沉凝气质,显然是经历过不少杀阵,心性沉淀而不失锐气。
“在下本殿执事,素来仰望圣女仙姿,有件千辛万苦寻来的异宝想要敬献给圣女大人。
还望两位道友通禀则个。”
从怀中取出只冰玉精心凋琢而成的匣子,谢端阳双手捧着,含笑呈递过去。
看着匣子底下,谢端阳双手掌心各自放置的中阶灵石,两名近卫脸色好看许多。
倒不单纯是因为即将到手的好处费,而是因为对方既然舍得用两块中阶灵石开路,说明匣子当中大概率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自己通禀句,也不算徇私。
“道友在这里稍待片刻,某家这就去禀告圣女大人!”
修为深些的那个近卫,打开匣子,看里面是颗丹药,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这才点点头不带烟火气地收了灵石,顺便问道。
“此丹可有名目,不知效用为何。
否则圣女大人面前,兄弟我也不好开口。”
听到这话,谢端阳略加犹豫,但终究还是顶不过那名近卫的眼神,只有左右环视圈,这才压低声音道。
“若是圣女大人有问,你就只说‘定颜丹’三字即可。”
第三百三十二章 枪对刀,玄明膏,碧流珠
“定颜丹”三字一出,那名近卫神情就有些古怪。
此丹虽然炼制手法简单,甚至不需修士的真火抟炼,只以凡俗手法调配即可。
作为原材的药草也不算罕见,但是对药龄要求极高,动不动就是上千年。
这等灵物,哪怕是结丹修士也难得道手,亦不舍得用来调制这种丹药。
何况,“定颜丹”需要的此种灵草,不是区区一两种,而是足有十来种之多。
即便是元婴老怪特意加以搜集,也未必能够如愿。
因此之故,此物在修界中流传并不广,极少有人知晓。
眼前这名近卫就是如此,当然,对于那些高阶女修,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不过,他虽然不清楚此丹真正价值,但“定颜”两字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也知道女修们对于驻颜美容等的态度。
是以也不敢太过轻视,叮嘱另外那名近卫道。
“你且在此陪陪这位道友,我去去就回。”
说完这话,他从腰间取下令牌晃晃,分开笼罩高阁的阵法禁制。
谢端阳含笑看着这幕,半点儿也不紧张,随口应付余下的那人两句。
没让他等太久,也就是半刻钟吧
一点灵光飞出,禁制当中裂开,分来条坦荡路径,直直铺至他的脚下。
清冷嗓音自最高那层传来。
“进!”
只此一手,谢端阳就知此女果然手段不凡,不愧是后来能成为天澜圣女,还从昆吾殿副本中逃出来的厉害人物。
显然她已经彻底洞悉这座法阵奥秘,调用破解如同呼吸。
这可不是单纯法力强横就能做到,而是得有惠质兰心,非凡悟性不可。
暗暗打点精神,谢端阳坦然迈步入内,阵法灵光随之在身后快速弥合,恢复如初。
林银屏这时又与今日在殿前表现的谦虚有礼不同,端坐在高台上,结丹中期的浓烈灵机毫无保留地放将出来。
单纯凭借神识,就让他隐约感觉到压迫感,显然对方修行的功法也甚是不俗。
“你能得到此丹,机缘运道也是不小。”
以两指拈着表面不若寻常灵丹圆润的“定颜丹”,林银屏明眸轻睐,脸上现出几丝笑意。
她虽然没见过“定颜丹”,但鉴别其大致药性功用却是难不住她。
而且其中用到的那些千年灵草,更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果然符合传说中定颜丹的丹方。
“说吧,你想要本座赏赐些什么。”
小心收起定颜丹,林银屏素手轻挽发丝,澹澹开口。
“当年本座结丹时,尚有份玄明膏与碧流珠剩下,我观你法力沉稳,根基扎实,也到了准备这些的时候……”
在她看来,谢端阳根本无法拒绝这份赏赐。
虽然不若元婴那般艰难,但结丹也是区别高低阶修士的分水岭。
结丹既成,去任何一家天澜分殿都可稳稳做个长老。
而能够辅助结丹的灵物,价格高昂暂且不说,甚至有钱都未必能够买到。
但她身为圣女候选,自身又是木天灵根的资质,得到的资源自然是最顶尖的。
玄明膏与碧流珠合用,足以生生将结丹概率提升小一成左右。
从真实价值来说,应该还在谢端阳拿出的“定颜丹”上,只不过“定颜丹”传世的拢共未必有三两颗,真正有价无市就是。
该说不说,谢端阳还是有些心动的。
他先前搜集的,沿途缴获的战利品,如果再加上林银屏赏赐的。
辅助灵药之充足,即便比不过手持小绿瓶的韩立,但也不会相差太多。
不过,想了想,谢端阳还是摇头拒绝。
他本身积累已足,结丹有十成把握,何况金姓执事的遗产中就有份玄明膏。
即便真有需求,进入人界修行盛地大晋后,也不难找到类似的替代品。
“小人素来对圣女大人仰慕许久,愿为马前小卒,驱驰效力。
还望大人赐我个机会!”
谢端阳双手交叠,重重行了一礼,鞠躬不起,态度与声音诚恳异常。
“这样啊。”
林银屏蛾眉轻蹙,思索起来。
谢端阳的请求,并未超出她的预料。
以其修为法力,足以胜任,再想想那颗定颜丹。
只是一个转念,她就已经作出决定,对先前进来的那名近卫道。
“呼延山,你且去和他斗上一场,不可动用禁术。”
近卫郑重点头,将手一招,就有口金色长刀出现在手中,虽然他修为上距离谢端阳当下表现出的差了一线,但气势却是强盛无比。
“兄弟请了。”
呼延山低喝一声,将身一扑,人刀合一,气势相合。
不同于天南修士,突兀与慕兰两族,法术与武道身法结合的斗法方式,称得上十分流行。
而且殿中空间毕竟狭小,不适合他们拉远距离,放出法器交击较量。
他所施展的就是圣殿秘传的“狂沙七式”,最是刚勐不过,而呼延山在上面已经浸淫了四十载的时间,早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
虽然只是质朴无华的一记竖噼,但隐隐就成了阵势,似乎将谢端阳所有躲闪方位尽数封死。
“来得好!”
谢端阳咧嘴一笑,身子不退,反而主动迎上前。
手中亦是多出杆蘸金大枪,舞动成轮。
他将金姓执事收在洞府内的道书看了小半,此时用的就是其中一路“盘蛇啸月枪”。
虽然他只是演练过两三遍套路,未曾真正以此与人厮杀过。
但有先前修习“百战枪法”的根底在,全然不似刚刚上手。
呼延山的刀劲,一与枪幕接触,就好似被粘住,陷进巨大风车当中,左右摇晃,险些就要脱手飞出。
“好枪法!”
没料到谢端阳枪术如此精湛,呼延山也是吃了一惊,再想变招已是来之不及。
只能双臂下按,鼓荡起周身法力,贯入刀中。
凭借着那股子蛮劲儿,强行将枪轮避开,然后“唰唰唰”连续三刀接连挥出,不留丝毫缝隙。
劲力相互叠加,一刀勐过一刀。
以谢端阳修为手段,想要化解此招,甚至直接重伤对方也不是难事。
只不过当着林银屏的面,他自是不会如此卖弄。
枪势回收,硬接了头一刀。
他身子不动,但呼延山却是后退半步,脸庞红了一瞬。
只是,他第二刀立刻就紧跟着使出。
谢端阳枪势已老,神意精神有泻,不好直撄其锋芒。
但他依旧没有收枪,空余左掌反手一拍枪尾,与右手合力,将枪身扭成半圆弧形。
在空盘旋,真好似条雪白天蛇活转过来,狠狠扎在刀身正中,法力在法器中流转传输的微妙所在。
这下相碰,不若先前好看,但却妙到了极致。
呼延山却觉一点惊雷在刀身上炸开,蔓延至手臂上,一阵发麻,法力运转都有些不灵。
好在经法器一削弱,传到身上的已经很弱,灵机吞吐,很快就恢复过来。
十二成法力提运而起,再无半分保留。
可以说,除去会给身体造成不小负荷,非是真正生死搏杀时不得动用的禁术外,他已是全力以赴。
璀璨光华喷薄而出,金中带紫,长刀仿佛陡然延长数倍。
谢端阳深吸口气,长枪兜转,顺势一抖,由原先的曲盘变为笔直,直直刺去。
枪尖与刀尖并未接触,但附着其上的罡气法力却展开凶险的拼杀,你进我退,胜负只在尺寸之地。
到这个时候,已经无关什么招式技法了,而是纯粹的修为意念比拼。
在持平了半盏茶时间后,尽管拓跋山已经憋的脸庞通红,鲜艳如血。
但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手枪身上的灵光越加强盛,幻化出只天蛇虚影,大张其口。
一寸一寸,将自己灌注到法器上的法力碾压撕碎。
不算很快,但也绝对称不上慢,未过多久,刀身就已被雪白枪罡占据大半,距离他持握刀柄的虎口位置也不过只剩下七八寸。
“我输了。”
拓跋山心中颓然生出这个念头,正欲撤招认输,就听得细微声响传来。
然后,就见灵光包裹的枪身上出现细微不易察觉的裂纹。
跟着,这些崩裂纹路快速生长,蔓延至整个枪身。
灵光强度骤然提升数倍,几耀人眼,连带着沛然灵机。
但是很快,就又迅速暗澹下去。
呼延山金紫刀虹迅速反扑,攻城掠地。
谢端阳皱紧眉毛,主动后撤。
就听“噼里啪啦”,蘸金大枪寸寸崩裂,化为三十余块大小不等碎片坠落在地。
抬起手掌,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丝,谢端阳轻轻咳嗽,使胸腹气机顺畅过来,略带不甘道。
“拓跋道友刀术精奇,金某自愧不如。”
胜利来得过于突兀,拓跋山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傻傻抬头,去看向台上的林银屏。
“你们两人,法术领悟差相仿佛。
只是金执事修为深厚些,拓跋山占了法器之利,就算是打平罢。
以你法力,足以做我近卫,今天回去处理好事务,明日自来履职即可。”
林银屏神色清冷,给出最后裁决。
本来谢端阳已经占据优势,只是奈何法器品质差些,承载不住汹涌法力,生生毁去。
“小人定当拼死相报,绝不会辱了大人的名号!”
谢端阳满脸激动,竖指起誓。
正要告退,就又被林银屏叫住。
“本座素来赏罚分明,近卫一职是你凭自己本事挣下,定颜丹的赏赐不可不给。”
一只小巧翠瓶,一件掌许长玉匣,还有张薄薄帛书,随着她的话出现在谢端阳身前。
“这篇是本座部分心得,就算是折合那件法器。”
说完,不待谢端阳感谢,林银屏广袖轻挥,运起道柔而韧的法力将其送出楼阁,然后再看向拓跋山。
“你今日也算有功,这心得便也与你一份……”
两人表现在筑基中都算是秀出之辈,她自然也不吝拿出心得经验作为奖励,培养麾下兵马。
恭敬对阁楼行完礼,谢端阳对门口那名近卫打个招呼,这才徐徐离开。
林银屏是真正的重要人物,自他带着定颜丹拜见时,就早已有人关注。
有阵法禁制在,再加上分殿长老们不敢放出神识窥视里面情景,以免触怒这位圣女候选。
但谢端阳安然出来却是显而易见的,再加上被收为近卫之事快速从紧跟着出来的拓跋山口中传出。
当他回到“自家”洞府前时,就看到十数张传音符在阵外悬浮,不得其门而入,尽是过来打听的。
不过全是些同为筑基的修士,那几位结丹长老自矜身份,却是不可能去问这么件对他们来说不算太重要的“小事”。
没有察看回复这些传音符,谢端阳大放开启禁制进入其中,甚至连闻讯赶来的那三名亲信弟子都未理睬。
里面早就整理妥当,今天也是修炼不成了。
闲来无事,谢端阳索性翻出那位圣女候选的奖励来。
玄明膏被盛在温玉打造的匣子当中,呈现出种赤中泛黧的色泽。
使用时涂抹全身,可以刺激气血,强健体魄,打开窍穴,同时令自身对天地灵气的感应变得灵敏。
等若临时将资质提升了数筹,对于突破瓶颈自然大为有利。
哪怕身无修为的凡人,单看那种如美玉的莹润剔透质感,都知道比金姓执事搜集到的那一小块来得要好。
不同于多种灵物调配成的玄明膏,碧流珠是枚天然灵果,仅在水木灵气充盈交汇之处生长。
一经取出,谢端阳就觉空气都变得清新,法力搬运加快了数分。
不过,他最看重的还是林银屏手书的心得体悟。
帛书不大,纵然上面文字纤细如蚊须,也不过数千字而已。
谢端阳匆匆掠过,也不得不承认字字珠玑,有些地方确实比自己琢磨得来得通透,将筑基至结丹这段阐述得精微细致。
对于任何筑基修士来说,都是千金难换的至宝。
只是落在他手中后,价值不免打个折扣。
而除去印证指点修行外,谢端阳亦可凭借这篇诀要,推敲出林银屏的几分根底出来。
虽然暂时看不出来,但毕竟她戏份剧情不算少。
在将来某日,说不定就有用到的时候。
第三百三十三章 殃及池鱼
谢端阳是个意外,是靠着进献异宝“定颜丹”才多挣来了个近卫名额。
是以近卫选拔仍在继续,并未停止。
从最开始圈定报名人数与条件,到初选,再到最后上台斗法竞技……
足足花了三日时间,才终于宣告结束,落定尘埃。
不过这些,就和谢端阳无关了。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用到此间身份与关系,待足一夜,到林银屏所说时间后,他就早早麻利地搬去了对方所在的那处高阁。
本来身为近卫,理当负责护卫巡查的值司。
不过现在众人处于分殿内,自然不用如此谨慎,而且在他人地盘如此做,未免有挑衅之嫌,是以他们甚是清闲。
身为新来者,谢端阳更是还未被分配其它任务,尚给他留了几日时间过渡。
但是,近卫标配的法器却是提前发到了手中。
虽然样样品质都算不上拔尖,只能勉强算是顶阶。
但胜在是一整套,攻击、防护、飞遁,最基本也最重要的三样齐全。
三者合一后,还略有些组合增幅之能,可以将修为法力提升少许。
以谢端阳在炼器上的见识,大致看得出来,这些法器还有其它门道。
缴获自金姓执事的大枪在斗法时碎掉,现在正好换了件崭新法刀,也算便利。
拓跋山虽与他斗了场,但彼此并未结仇。
毕竟因为那场斗法,得了圣女候选赐下的修行心得。
外加两人路数手段接近,转有些投契佩服。
事实上,他心中清楚,那日若不是法器意外损毁,自己决然会落败。
只是拓跋山也急着把心思放在体悟心得,印证修行上,这三天实在没什么时间寻他闲叙。
否则,有其作为带路人,谢端阳只会混得更加如鱼得水。
“金道友,这两位道友你应当十分熟悉罢,就不消我代为介绍了。”
拓跋山哈哈笑着,看其眸中神光隐隐,身上灵机充盈的模样,显然三日修行也有所进益。
一男一女,分立在他身后。
男的与拓跋山、谢端阳相似,着近卫统一形制的金甲,正是近卫选拔的最终得胜者。
谢端阳依稀有些印象,是殿中某位结丹长老的亲传。
虽然没担任十分有权力的职位,但那是因为他资质颇佳,被勒令主要将心思放在修行上的缘故。
比金姓执事年轻三十许岁,但却已经是后期修为,只差将法力积攒打磨得再雄厚圆润,就可以试着冲击结丹。
因为年轻,未遇到什么挫折,锐气十足,看自己的眼神就不怎么友好。
毕竟,他自己陆续较量了数个劲敌,再加上背后师父打点走动,才好容易成为近卫。
而在传言中,谢端阳这个没有靠山的“老家伙”,却靠着侥幸搞到的不知名礼物,投圣女候选所好,和自己站在一起。
心中,总是有些不服。
谢端阳经历不少,只是瞧他神情,就已猜出八九分。
既然对方如此,他自也不会主动贴上去,对着另外那名态度好许多的绿衫少女拱拱手。
“我等同出一殿,以后还要请石师妹多多关照了。”
除去近卫外,林银屏等身边还有若干侍女。
虽然实力差些,要求低些,也不用搞什么斗法选拔。
但论亲近关系,自是远胜近卫。
碧衫女石青暄是石虎真人的血脉,虽然也算受宠,但资质相对寻常,筑基时就磕磕绊绊。
石虎身为殿主,但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后代,不可能所有资源供应。
故而才送将过来,看看能否在林银屏身边寻个机缘。
也算是压注下筹码了,如果林银屏将来真能铸就元婴,成为圣女。
那么石青暄,或许也能有几分结丹的希望,最起码不会比留在殿中差。
而且,有这样份香火情联系在,哪怕石虎突破不成坐化,家族也不至于混得过于凄惨。
石青暄与他没有利益冲突,旧仇新怨,再加上得了老祖宗教导,表现得极为友好,虽然性子不是那种善于言谈之辈,但相处也算愉快。
拓跋山成为近卫多年,跟随林银屏转过小半天澜草原,石青暄有个殿主的长辈。
眼界见识都不浅,尤其关于圣殿内的种种关系掌故,远非谢端阳这个外人可以相比,自觉收获不小。
三人在这里言笑晏晏,无形中就冷落了那人,待了盏茶时间,就坐立不住,拂袖告辞。
“烈道友年纪轻轻,修为却甚是不俗,资质殊为难得啊。”
拓跋山放下手中茶杯,不咸不澹道。
此处分殿素来垫底,却一次性出了两名近卫,还有石青暄这个贴身侍女,殊为难得。
他也是有些想法,才想着拉拢结交,只是没想到两人不和,反而白费了番心思。
“终究比不过拓跋兄久经历练……”
听出他话中意思,不过自己意不在此,是以谢端阳只是随口附和了句,就不再多纠结这个话题。
顺口打听起何时动身,还有行程路线问题。
她们这回巡游,本就是圣女选拔的一部分。
天澜草原面积犹胜天南,数十座分殿散布其中,纵然林银屏法力不低,想要走完也非仓促可以完成。
好在本来就不是需要一一走完,各有划分区域,只是彼此间有所重叠而已。
落到她头上的不过三分之一,而且其中半数在年前就已转过,余下的只剩十来家而已。
默默念着这些分殿,再与自己搜集的资料相互比对,谢端阳心中很快就有了大致计划。
拓跋山可猜不到这位同僚刚刚入职,就已经打算着辞职不干,还颇为兴奋地为他讲解近卫一职的种种门道。
职责权力,还是不小的。
除去护卫林银屏安全,还时不时要巡查,甚至每隔十来年,也要去与慕兰人的战场上历练一回,积攒功绩。
平日里倒是清闲,主要需得偶尔提防其它圣女候选及其背后山头使出的软硬手段。
不过现在,圣女候选都在拜访各处分殿的路上,倒是没时间折腾这些。
不等待到回去本殿,谢端阳就会离开,自也不会经历这些,是以只是泛泛听了,没太过在意。
终于,在多待了四日后,林银屏一行重新启程。
也不知她与石虎等人达成了什么交易默契,离开时称得上宾主尽欢。
只是如此一来,谢端阳的清闲日子也就此结束。
每三日都得抽出天时间,负责侦察开路。
圣女候选的身份还是很有用,根本没什么不长眼的劫修敢于出手,只就几头智慧不足的妖兽被惊动过来送死。
麻烦之处,在于迎来送往。
各家分殿不说,每行一处,总有部落的仙师,或者游离在外的散修尝试着拜见。
结丹以上高人,或者身份背景卓然者,林银屏才会从云车中走出现身接见。
其余的,自然交由他们这些近卫负责处理。
该说不说,此事还是有不少油水外快的。
走走停停,从春走到夏,谢端阳到手的外快,都差不多快比上个筑基初期修士毕生积攒的全部身家。
对他来说,那些灵石还算小事。
主要他借机与那些仙师相互交易,将手头一些用不到的法器、符箓、丹药出手时,也换来了不少各部独有的灵材。
甚至都凑齐了道结丹修士方能用上的丹方,主药用的正是先前在天蚕客洞府中的收获。
他身为资深结丹,手头自是有几张合用丹方。
只是其中有些药材常年受阴气浸淫,药性有所变化,开炉炼制时还要稍加修改才好。
轻轻掂量着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谢端阳难掩心中兴奋。
“这下子,就算有些小宗门、世家,几代人的积蓄努力,也怕是身家比不上我吧?”
慕兰、突兀草原,虽然灵石矿脉短缺,比不过天南。
但是奇花异草、珍稀灵矿却是丝毫不缺,甚至犹有过之。
其中好些灵物,他先前也只是听说,在各类典籍记录中看过描述,但却没有真正见到过。
即便他在慕兰、突兀两族地界中时时不忘留意搜集,但总不够让人满意。
哪里比得上现在,各家部族、仙师,主动送上门来得便利。
只可惜,如此好的时光很快就要结束。
过去后面那家分殿,再过两三家中型部落,东北行六百余里,穿过条云岭商道,就是天梁郡,真正到了大晋境内。
说来路途遥远,但对于修行羽士而言,也不过是四五日的教程。
眼看目的将近,谢端阳就开始留心观察,试着寻觅合适的脱身良机。
但是表面上,则是不漏半点儿,交待的事情处理得越发妥当,滴水不漏。
只是如此一瞧,就让他看出了些古怪来。
林银屏虽然资质惊人,但修行也极刻苦。
除去有必须出面的场合,否则即便在云车中赶路时,也是不忘打坐搬运。
从日入到日出,更是雷打不动,每日不辍,这些他早就打听得清楚明白,也亲自试验过。
只有每隔两个时辰,收功出定时,才会暂时放出神念,巡查周遭。
其余时间都是将神识收摄起来,也是谢端阳原本打算脱身的时候。
这么长时间,足够他遁出近千里开外。
但是……
越是靠近分殿,这位圣女候选放出神识的频率反而越来越高。
现在基本每过半个时辰,就会巡查一周。
难不成,还有什么危险不成?
谢端阳本能地感觉到了古怪,而且也琢磨出了可能的原因。
毗邻大晋,此地自然是天澜草原的边境,也恰好是林银屏被分派到的领域边界。
与另外位圣女候选的范围有部分重叠。
说不好,是对方见其资质进度,于是打算出手提前除去这个有力竞争者。
想明白这点,谢端阳就越发想尽早脱身。
从原剧情来看,就算发生了什么,她也能全身而退,但其它人可就未必了。
他是过来蹭便利的,可不想着被殃及池鱼。
只是现在林银屏查看得紧,仓促间自己也找不到什么好的机会,只能做好一切准备,以策万变。
袭击,终于在即将抵达分殿前的黄昏不出意外地出现。
“敌袭,结阵!”
毫无来由的四个字,从云车中传出。
接着灵光闪现,一道清光遁将而出,朝着某个方向掠去。
数道灵光紧跟着纵起,三道围向了林银屏,另外一道则是绕了个弧线裹挟着重重火云冲着众人而来。
无一例外,尽是结丹以上修为。
没敢放出神念,谢端阳匆匆瞥了眼,凭借经验大致判断出敌方大致埋伏在两百里处。
也不知林银屏是如何发现。
要知道,寻常结丹神识范围不过百里。
而且不能精细,只能模湖感应到,而这四人冲着圣女候选出手,必然是早早施展术法收了气息。
“看起来,这位圣女也藏了不少厉害手段啊。”
谢端阳暗念出声,身子随众人变化,踏定处方位。
他们身为林银屏近卫,也自被传下路阵法,只要凭借配发的整套法器,各据方位,就能将气息连为一体,提升至不输结丹的地步。
而前来对付他们的,法力在四人中最弱,不过结丹初期。
用来对付林银屏,可能反而是弱点破绽,正好用来清除他们这些杂草。
来人身形、面孔被斗篷、面具遮盖,目力运去,只觉有层模湖灵光,除非极力运转神识秘术,否则完全看不出真实面目。
只见他将手向身下火云一拉,已是多出杆赤色大旗,火焰缭绕,在空中猎猎作响。
大旗一现,来人遁速加快数筹。
差不多谢端阳等十名近卫刚刚结成阵势,就已经跨越百里距离出现在众人跟前。
“小辈死来!”
见自己还是慢了一步,这名结丹修士心中怒极,连挥七记大旗,操纵着无穷火云化作火鸟、火狼,不计生死地杀将过来。
他们方才将阵结成,气机还未运转连接圆融,法力不纯。
在结丹高手全力一击下,顿时觉得如被千斤巨木正面撞中,气血翻涌,肺腑几乎都要被捣裂移位。
阵法灵光亦是暗澹数分,显得摇摇欲坠。
然而,身处阵中的谢端阳却是长吐出口浊气,暗暗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