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玩儿命的铲屎官
薛虹检查了小家伙的口鼻,发现里头竟然还有些从母胎中带出来的秽物,他叹了口气,口对口地给小虎崽做了简单的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又给它喂了一些灵泉水。
小家伙只怕是太虚弱,一口奶都没有吃过,灵泉水只怕是唯一划过他娇嫩喉咙的液体。本能地,小家伙努力地吞咽着。
薛虹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回头看了看那只被冥夜制住的老虎,从它晶亮的眸子里,薛虹似乎读出了一丝感激。
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疯,薛虹笑道:“冥夜,我先把小虎崽弄进空间去,你们两个,等一下。”
冥夜点了点头,在空间外面它是不肯轻易说话的,否则会吓坏这些动物们。
而薛虹在安顿好了虎崽之后,就把冥夜和大老虎弄了进来。
前面有说过,空间里是没有黑夜的,突然的亮光让大老虎受到了惊吓,虽然还是保持着受制于冥夜的姿势,它却发出了焦躁的低吼,还闭了闭眼睛。
而同时受到惊吓的不只有这只老虎,还有薛虹。
不,薛虹的情绪应该用惊喜来形容。
这居然是一只吊睛白额虎,真是好运气,这样凶猛的虎中极品已是很少见了,薛虹还一次得到了四个!
“好虎!”
这么说着,薛虹对待这四只虎的态度似乎比之前更加有耐心了些。他先是用灵泉水给大虎清洗了伤口,上好了药,见它眼中丝毫没有了警惕,薛虹才让冥夜送开了钳制。
冥夜这里见老虎不再对薛虹有敌意,便去氤氲森林叼来一头鹿丢在了大虎的面前。这鹿有着空间灵力的滋养,对于灵兽们来说都是大补之物,何况寻常的一只老虎。
此虎见了这肉,哈喇子就掉了下来,哺乳期母亲的天性让它顾不得别的,只要把自己的肚子填饱,这样才有力气去奶孩子。
就这一通吃啊,直到把一头健硕的雄鹿吃了个精光,这只母虎才停下。
待填饱了肚子,它直接无视了所有人,径直卧在了自己三个孩子身边。
薛虹大着胆子,过去把三只小虎崽放在了大老虎的怀里,给它们一虎找了个位置吃奶。三只小老虎表现地很好,都能够美美的用餐,虽然那只最瘦小的虎宝宝动作略显吃力,但这也算是个很好的开始。
见大虎没有抗拒,薛虹才放心地退开,距离这四只虎有一段距离之后,才把一直在远处瑟瑟发抖的淳儿、鑫鑫还有月汐叫了过来。
“你们不用怕,这只老虎虽然看起来厉害了一点,但到底也是冥夜的手下败将,有冥夜在,它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再说了,主人我刚刚还救了它的孩子呢,它感激我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你们呢?你们身为灵宠,有点出息好不好?”
淳儿的大眼睛中盛满了不安:“可是……”
虽然是灵宠,但属于动物的天性还是在的,刚才那只虎吃的可是鹿,体型比淳儿还要大一圈呢,让淳儿不害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倒是月汐显得淡定了许多:“没关系的淳儿,我相信冥夜会好好教它,哪些是事物,哪些是朋友。如果它实在说不听,大不了我用媚术指挥它就是了。”
鑫鑫从刚才起就抖如筛糠,薛虹见它连话都说不出来,一把抓起来放在手心安抚:“好啦,它是冥夜的陪练。等它的孩子缓过劲儿来,我会让冥夜带它竟森林的,不会打扰你们的正常生活,好不好?”
鑫鑫这才开口:“这……这可是你说的啊,得按你说的来啊,要不,要不我可不依。”
为了以示安慰,薛虹一直留到了冥夜把刚加入的老虎一家四口带进氤氲森林深处,而等薛虹出了空间,天色已经微亮。
“该死!”
这个时候如果他再使用轻功那他就是个白痴,但若不在天亮前赶回府,他昨夜私自出府的事情就会被发现了。
这可怎么办?
焦躁之下,薛虹又回了空间,询问月汐:“你有什么幻术可以移形换影的吗?就是……让我直接回到家里。”
月汐愣了一下:“怎么了?外头天亮了?”
“可不是嘛?该死的天亮。”
月汐笑道:“我虽然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幻术,但是,你可以问问玄弘。”
“呃……玄弘?”
“主人,我觉得你现在需要我的能力。”
“玄……玄弘,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你,能帮我?”
月汐道:“玄弘现在已经是少年期了,它可以幻化出一件透明的水晶甲,你穿上之后就可以隐身,是吧,玄弘?”
玄弘点了点头:“没错。只是我现在的能力有限,只怕水晶甲维持的时间不会很久。”
薛虹想,只要隐身了,他就能施展轻功,只要能让他平安进城,那剩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
“……我想,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什么?一炷香,玩儿呢?”
一炷香的时间,也就是说差不多三十分钟?三十分钟从南苑回府……二十多里地,半小时,尼玛,这是逼着他超越出租车的速度啊!
薛虹咬了咬牙:“好,一炷香就一炷香!但是,得等我出了这片林子再说。”
话音刚落,薛虹就离开了空间,也顾不得害怕了,纵起轻功就往猎场边缘行进,走到猎场便,正巧遇上了巡逻的军士。
“谁?谁在那里?”
“我去!”薛虹怪叫一声,再次回了空间,再出来的时候他身上就多了一件水晶隐身甲。
别说,这玩意儿还真好用,薛虹从这些军士面前走过,眼睁睁看着军事们明明听到了脚步声,却不见人产生了极大的恐惧。他却没空嘲笑,只是纵身腾跃,玩儿命似的往家跑。
等他赶回了府,掠进自己院子,隐身衣的效用正好到了时限,竹西和棠九也正好扣门,二人进门一见薛虹,皆是一愣。
竹西道:“二爷,你怎么起得这么早?这满身大汗的,晨练去了?”
薛虹上气不接下气:“别……别废话,伺候小爷沐浴,小爷……小爷今儿要好好休息一日,天王老子都别来打扰我!”
第三百四十六章 如意认亲
话说,时光易逝,岁月难追,展眼又到了年下。各处又在忙着办年礼、治酒席、庆生日,如往年一样热闹非凡。
但是这样的热闹场景,倒是令一个人心中十分萧条,那便是淑怡郡主,如意。
想去年过年的时候,她还在宁国府里忙前忙后,而今年,别说宁国府一朝倒了,众人作鸟兽散,就连荣国府也不叫荣国府了,只能叫贾府。
而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经常出入宫廷,才发现本来自己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所以这个年,如意根本没兴致好好去过,再加上最近康熙爷对于太子越来越不满,这让如意心中不安极了,她除了每日进宫见太子之外,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了嬷嬷和瑞珠、宝珠负责。
这一日,如意从公中回来,又忍不住嗟叹一回。
瑞珠本不敢打扰的,但……有些问题似乎不能再回避了。
“格格,眼看就要年下了,宁府的旧人……旁人你不管也就罢了,只是那贾蓉……如今那道圣旨格格不是还没有用吗?他到底也格格的额驸,没道理过年了也不来与格格团圆啊。”
如意疲惫一笑:“其实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事到如今,我却迟迟不肯用那道圣旨了是吗?”
瑞珠低下了头去:“没什么瞒得住格格的。”
如意叹了一声:“本来,我也觉得与贾蓉和离了就是一件好事呢,可是……你还记得我那个妹妹吗?”
“格格你说的是前儿嫁了蒙古小王爷的含晰郡主?”
如意点了点头:“她才十五岁,还是太子妃嫡出的女儿呢,也是一样逃脱不了远嫁和亲的命运。我听说,宗室女里头,只要年纪和身份合适了,就算是加过人再和离的,也有可能被选和亲,这件事实在是令我胆寒。我怕,即使甩掉了贾蓉,等着我的也可能是一场荒唐的和亲,如果那样,还不如保持现状呢。”
如意的话令瑞珠想起了,这句和亲不和亲的言论原是德妃说的。怪道当天德妃说起曾经有个宗室女因为容貌好看,和离了之后依然被选和亲这样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她们家格格看呢,原来是意有所指,在于点醒格格?可是德妃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难道康熙爷下了什么连太子都不知道的决定吗?
如意苦笑:“瑞珠啊,你准备准备吧,别人就算了,到了年三十儿那天,叫人去把贾蓉接来吧。我会跟他说,如果他能舍弃那些妾室,以后就在这郡主府里给他安排一个住处。如果不能……哎……那我也就只好认命了……”
这话说得瑞珠心里一阵刺痛:“格格……”
如意倒是没有如何悲伤,只是说道:“好了,瑞珠,我还有另一件事情让你去做。你拿着这个,去薛家见见薛夫人吧。”
瑞珠双手接过如意嘀咕来的龙凤呈祥暖玉圆佩,面上掩饰不住地开心:“格格,您……您终于想通了?”
如意释然一笑:“人就只能活这一辈子,我想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多体会体会有家的感觉。你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薛府。
因为是年下,薛府也是一片忙忙碌碌,这里薛王氏身边的曼容匆匆跑来见薛王氏:“太太,太太。”
“你这丫头,有什么话慢慢说,慌什么的?”
“太太,这是如意郡主打发身边的丫头亲自送来的东西,说一定要让太太看看,我怕别人不知道轻重,亲接过来了,太太看看吧。”
而薛王氏这里接过玉佩的时候差点没拿稳。这个东西当初薛益找工匠打出来之后特意给自己看过,还说姐姐的孩子长得粉妆玉琢,十分好看,名字取得也很好听。
如意如意……原来此如意就是彼如意?当年老爷找姐姐找了一圈没有下落,不是猜想那孩子已经随着姐姐一起殒命了吗?
为此,他们家里甚至把姐姐和孩子的丧事都办了,今儿怎么又会出这样的事情?
“曼……曼容,来的那人在哪里?快……快带我去见她!”
曼容见薛王氏余事不管,只要去见如意郡主的丫鬟,赶紧道:“人在花厅喝茶呢,太太,您慢着点儿……”
薛王氏不管不顾,脚底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待见到瑞珠,不等瑞珠行礼就一把拉起了她:“你说你是如意郡主的丫鬟,那这个玉佩,也是如意郡主的?真是她的吗?她……真的是……”
瑞珠见薛王氏忙忙赶来,只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双眼睛里早已蓄满了泪水,脸上的疼惜、哀伤是如何也掩盖不住,更做不得假的,心中便知道这薛王氏是认出了玉佩,也知道玉佩的主人是他们家的什么人。
瑞珠只是叹道:“是,这玉佩真的是我们格格的。只是,格格也是这几年才拿到,之前一直都是夫人的奶娘薛嬷嬷帮忙保管的。格格先与薛嬷嬷见了面,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太子爷后来也认了格格……”
还未等瑞珠说完,薛王氏就抢白道:“那她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来认亲?她可知道,当年她舅舅为了找她,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人都快要魔怔了。后来找了许久,找不到她,她舅舅哭得那样,连她母亲和她的丧事都办了。她既然活着,怎么忍心不来认,怎么忍心?!”
瑞珠也是没想到,原来当年贾府还有这一段往事,听了此言,心中也是不免感动,于是便把自家格格的顾虑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说她真的是因为宁国府和自己身份的问题,怕牵累了薛家才迟迟不肯来的,心中对于自己母亲的娘家也是孺慕已久。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又要到年了,如意这才放下心来,想着要与家人团圆,方有了认亲之念。
这一番话说完,薛王氏早已泣不成声:“我的儿,这么多年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总顾及我们不敢来认。这……这若是要她舅舅知道了,不是要剜去心口一块肉吗?”
第三百四十七章 薛府相迎
待薛王氏缓过神来,忙吩咐道:“快,去叫你老爷回来,家里有大事儿,务必速回!”
这里又同瑞珠说:“好姑娘,劳烦你再等一会儿,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让我们老爷知道,他若知道外甥女儿还好好的活在世上,一定很高兴的,若是不让他见你,回头他该怪我了。”
瑞珠听了,只是点头,少不得就多等一会儿。
怎么就那么巧,今日薛益因没有旁的事,就来到了致美坊看望薛蟠,薛蟠和薛虹两兄弟都在这里,父子三人正对致美坊最后剩下的那么点儿准备工作进行探讨呢,只见府里的小厮就来传话了。
说是有要事?能有什么事儿呢?这三个面面相觑了半天,谁也猜不着一个影子。但是因为薛王氏虽然是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却不是个蝎蝎螫螫的人,她既然派人来叫,说明真的有大事发生。
这儿也不敢耽误,父子三人听着信儿就往府里赶。
等他仨人回来,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用上,薛益便问:“夫人,可有什么大事么?”
打眼一看,见到了瑞珠,薛益纳闷,哪里来的丫鬟?看面相,不是自己家使的啊。
薛蟠和薛虹也傻了,看着脸儿熟,可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瑞珠见了薛益,先是上来行了个礼:“淑怡郡主身旁使用瑞珠,给舅老爷请安。”
薛益愣了,这孩子说的什么?怎么听不懂?
头半句倒是不难理解,她说她是淑怡郡主身边的丫鬟,可这样身份的丫鬟,怎么叫自己舅老爷呢?
薛王氏上期扶起瑞珠,又把薛益拉到上首按下:“老爷,您先喝口茶,不要慌张。我先告诉你,今儿这位姑娘带来的是天大的好消息,你只要稳住心神,好好听她说的话便是。”
看样子这里头有故事。不过薛王氏既然说是好事,那么这父子三人的心倒是先定了下来,没别的,只听人家说呗。
可当瑞珠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又把淑怡郡主的事情又说了一遍之后,薛益脸上的表情,那用文字是没法形容的,太复杂了!
只见他闷闷的,也不吭声,眼睛里的目光难解,不多一会儿,眼泪就滴下来了。
这大男人哭,尤其是像薛益这样的成年男人,一家之主,可跟薛王氏这种妇道人家不一样,他虽流泪,但是表现地却十分隐忍,刚强。那份虽流泪却狠命不让自己哭出声的样子,看上去更加让人心疼。
薛蟠和薛虹两个早就已经傻了?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咱们家上一辈儿还有这么些故事呢?不说还真是不知道。
待薛益好不容易纾解了心情,开口便道:“当年如果我能再找得仔细一点,她们母女也不会……都是我的错……事到如今还要孩子顾及着我们薛家……这位姑娘,若是依着我的心,我巴不得现在就去郡主府与她相认。只是……如今她的身份不同了,还是劳烦姑娘回去请示一声,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们再拜访不迟。”
瑞珠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请舅老爷和舅太太等好消息吧。”
回到了郡主府,瑞珠把在薛府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如意,如意也落下泪来:“怎么……怎么会……既如此,明日……明日就去薛府……见舅舅吧。”
如意已经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早晨,如意早早就坐车来到了薛府。
在这之前,薛府和郡主府传话的人腿都跑细了。薛府这边说理应上门拜见郡主,郡主府这边说理应外甥女上门拜见舅舅。不知道传了多少回的话,后来逼得如意端起了郡主的架子,说是郡主下令,必须得明日亲自前来薛府,这才作罢。
薛府这边知道如意要来,上下通不曾睡。光是准备筵宴这一项,薛王氏就煞费苦心,好在有薛虹帮忙,从空间里拿出了许多珍贵的食材,整治了一桌十分豪华的宴席,这才作罢。
之后又在各人的穿戴上煞费苦心,好在有一个对色彩和珠宝十分有研究的宝钗,把薛家所有主子的穿戴问题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巨细无遗地安排了一通,才算满意。
之后薛蟠又问,见着了郡主表姐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怎么说话好听,怎么能不得罪了郡主……
薛家这一通忙啊,所谓关心则乱,原本井然有序的大户人家却乱起了阵脚,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要来他们家呢。
如意到薛家的时候,发现薛家的主子奴才都在门口迎接的,丫丫叉叉头三十号人,见了如意,皆下跪道:“给郡主请安,郡主吉祥。”
如意忙上前几步,一手扶着薛益,一手扶着薛王氏:“舅舅、舅母快快请起,别跪了。”
没有一丝陌生,也没有一丝尴尬,好似这一声“舅舅、舅母”是自小喊惯了的,如今只是离家久了,许久未叫过罢了。
薛益和薛王氏立时红了眼眶,如意又去扶薛蟠、薛虹、宝钗和宝镶。
“蟠儿、虹儿、宝钗、宝镶,你们也都起来吧。”
薛王氏抹了抹眼睛:“好了好了,到家了,咱们进屋说话吧。”
薛王氏一路拉着如意的手,把她迎到正堂。
如意执意要给薛益和薛王氏两口子下跪行礼,二人拗不过,方受了礼,一屋子又哭作一团。薛益拿出那块刻着如意生辰八字的龙凤呈祥暖玉圆佩,又塞回了如意的手里。
“当年,舅舅和舅母刚刚成亲,尚且没有孩子。你母亲生下你的时候,舅舅和就母就在产房外面,当时我们怀里抱着小小的你,那份激动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个玉佩打磨好了之后,我就第一时间拿去送给你了,你的小手才那么点儿,却能稳稳地抓住这枚这么大的玉佩,谁看了都说你是个有福的,却没想到竟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和波折。当年我得到消息,说你可能和你的母亲一起去了,我和你舅母难受地整整半个月未曾好好吃一顿饭,心里难过极了。都是舅舅不好,舅舅该早些找到你的,白叫你吃了这么些年的苦,可你今日却肯来认我这个舅舅,这叫我……我这心里……来,这个玉佩还是得你好生收着,舅舅这里还有许多好东西要送你呢。”
第三百四十八章 诉苦之处
薛益心中含愧,总觉得十分对不住这位外甥女儿,却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补偿才好。于是准备了许多珍奇古玩,这里头包括前儿说过的,薛家当铺里面日久年深的好宝贝,还有薛家祖辈传下来的一些真正的好东西。
虽然薛益心里也知道,这些身外之物比起这么多年如意缺失的亲情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但是薛家有的不过就是这些黄白之物罢了,也只好这样。
如意如今是郡主的身份,这段时日经常出入宫廷,眼睛里看到的都是活了十几年都不曾见过的好东西,也算是开拓了眼界,长了些见识。
所以她一看到薛益拿出来的东西就能大概地判断出它们的价值,甚至有一些,可以同皇家的藏品相媲美。
虽说长者赐不可辞,但是这些东西,很明显超出了长辈赠予的礼物的价值。
如意摇了摇头道:“舅舅,这些东西都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薛益却苦笑道:“比起这么多年你吃的苦,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再说,就连你出嫁,舅舅都没给你准备嫁妆,这些,虽然晚了些,就当你的陪嫁吧。”
有些事,真的是不提则以,一提就伤心。如意本来能够认回薛家的这些亲人是十分令她开心的,只是……
如意突然就哭了起来,这倒是令薛益和薛王氏吃了一惊,忙问她怎么了。
从前,她心里就算有千百万般的委屈都只能自己咽下,哪里又有她真正能够哭诉的地方?哪怕认了太子这个父亲,如意深知道,如果在太子面前哭诉,除了加深太子错嫁她的愧疚感,别的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了,所以她的心里话也不曾同太子说。如今,她认了舅舅和舅母,在这两个人的身上体会到了曾经求而不得的亲情,这让她觉得终于可以有一个地方,有一些家人能够听她诉苦,她后悔的唯有一项,是为什么没有早些来认亲。
于是,她一行哭一行说,要薛蟠他们四个先避一避,有些话要同舅舅和舅母讲。
薛益和薛王氏自然顺着她的话照做了,只是薛虹偷偷把鑫鑫放在了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要它窃听。
待孩子们都回避了,如意才哭诉着自己出嫁几年在宁国府所收到的折辱。尤其是贾珍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放肆,府中所有人都不闻不问,贾蓉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很刺激且理所当然的事情。
薛益诧异道:“敬老爷也是不管事的?你告诉老太太和太太也不行?”
如意哭道:“他整日里忙着公务,奉承三阿哥都来不及,回府的时候越来越少,即便是回来了,也不曾问这些事情,对于贾珍和贾蓉不加管束,非要等他们惹出什么祸来才管。退一步说,若是贾敬能在贾珍和贾蓉犯错的时候管得彻底一点,真能诫他们下次倒也罢了,偏这个时候老太太和太太就要出来护着,竟是连管都管不得了。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只会叫我隐忍,所以才叫我在那样的情况下孤立无援。”
这话说完,如意又哭了。
薛益和薛王氏也才彻底知道为什么宁国府被抄家,如意宁愿站干岸,接受众人的非议,也不愿意伸手帮他们一把的。原来其中还有这些缘由,那贾珍,真是禽兽不如,死得可一点都不冤枉。薛益此时只是后悔,贾珍丧礼的时候他竟然还去上了一炷香!
薛王氏气得大骂珍蓉父子,好一会儿后,薛益问道:“既如此,你何不奏请太子,与那贾蓉和离了,也算一了百了?”
如意心中暖暖的,道:“阿玛也曾跟我说过,只要我愿意,什么时候和离都可以。只是……前儿我听说了一件事情,皇室之女并不是曾经嫁过人的就可以不必备选和亲了。我的年纪还不大,且没有孩子,我心里也只想一辈子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下去,所以担心我若是和贾蓉和离了,朝廷中若需要有人和亲,只怕会……连阿玛的嫡女都逃不掉和亲蒙古的命运,又何况是我?如今我好不容易认下了舅舅、舅母,有多了四个出色的表弟妹,自然是不肯远嫁的,我只想守在京城里,过安稳的日子。”
薛王氏道:“所以你就想像现在这样,和贾蓉两个分开两边,只挂着一个夫妻的名义?若是皇上有心要让你和亲,只怕这样也不是办法。你们夫妻感情不好,被皇上下令和离,那又该如何?”
如意闻言叹道:“所以,我最近在想,还是让贾蓉住进我的郡主府吧。那贾珍到底也没对我做过什么,再说我如今是郡主的身份,又有娘家撑腰,还怕一个被抄了家的贾蓉欺负我不成?”
薛益和薛王氏十分心疼如意的选择,却又没有别的话可说,所以这个话题没有被继续。
薛益又问道:“你母亲,如今葬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
如意点了点头:“自然。我听过薛嬷嬷说的,舅舅与我母亲感情十分好。她虽没有葬入皇家陵园,也没有入薛家的祖坟,但是也葬在了一块风景极秀丽的风水宝地。我想,那是个适合她安息的地方,等舅舅和舅母去了就知道了。”
薛益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薛王氏便道:“也该是时候吃饭了,咱们吃了饭再聊吧。”
筵宴上,如意能感受得到薛家的诚意,所以吃得特别开心,并笑道:“舅舅家的饭食这样精致美味,赶明儿只怕为了这些吃食我就得常来了呢!”
薛王氏也笑:“这些菜有许多都是虹儿亲手整治的,你若喜欢,便让他教给你的厨子做去便是。”
如意惊讶道:“咦?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么?虹儿怎么小小年纪就会做菜?”
薛虹笑道:“姐姐这话偏了。在我看来,什么君子不君子的,这些小巧若是能讨得父母欢颜,让他们的身子骨康健些许,那就是我的修下的福分了。若是姐姐真的喜欢,倒也不必麻烦,只去城中我自己经营的烤肉铺子去,想吃什么尽可同大师傅说,那里的美味多着呢。”
第三百四十九章 新生
薛家的烤肉铺子比福盈酒楼也不差什么,在京中喜好美食的权贵口中可是拥有很高评价的。往日如意总是觉得薛家巧思不断,是很懂得赚钱的,还以为都是薛益的功劳,却没想到这样的一个食府居然是小小薛虹经营起来的。
原只听说过薛蟠年纪轻轻就能带领薛家商队已是不易,薛家二小子薛虹是在读书上很有天分的,却原来他们各有千秋,都是很能干的。
如意心中骄傲极了,看向薛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几分。瞧瞧,老天还是待我不薄的,不是吗?
这一日,薛家十分热闹,人人脸上都笑意盈盈,欢声笑语直到天黑还未散去。
而薛家认回了如意郡主的消息在京城中不胫而走,大家都感叹如意郡主的身世如一场大戏,却又替她庆幸,余生能有个好依靠。
薛府更是满处散播这个好消息,众人听见了之后无外乎惊奇和恭喜。
宝钗更是具了一席,邀请素日要好的姐妹们过府饮宴,更是请了如意郡主亲临。不仅圆全了整个故事,还让小姐妹们多了如意郡主这个出身皇室的朋友,简直是一举两得。
席间,黛玉等皆啧啧称奇,宝钗和如意也十分欢喜。
这样和乐融融的气氛直至过年。
这一年,数薛家过得最为开心。除夕夜的火树银花如此炫目,似乎能把一切阴霾都驱散,好像明日醒来,等待着人们的只有灿烂的朝阳和宁静美好的生活。
如同往年一样,吃不完的年酒,贺不完的生日,倒也无甚特别可叙,不过就是相厚的亲友聚在一起的一场场盛宴罢了。
而与之相比,更加热闹的一件事情要数过完了年的二月十六日这天。
事情发生在贾府。
这一日清晨,贾敬之妻突然肚子疼,羊水也破了,府里早已准备好的稳婆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下人烧热水,煎催生的药,还算井然有序。
可是谁知,这边还未准备停当,另一边贾赦之妻张令萱也开始阵痛起来,为她准备的稳婆们也开始忙碌。
这可了不得,贾府一时都乱了套了。
贾敬之妻那里是高龄产妇,孕期的时候遭逢丧子这样一个致命的打击,导致她患上了气血不足之症,连情绪也不好,时常睡不好觉,待到生产这一日,只是疼得脸色发白,身上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的。
而张令萱这里也是时隔多年才又有了这么一胎。她素日的身子骨就十分羸弱,管家钻营了那么几年,什么都没落下,倒是落下许多累出来的毛病。再加上曾经中过千日醉那种消磨人身体底子的慢毒,虽说服了解药,药性并没有残留在身体里面,但到底为那毒伤了身子。临盆的时候也是一味惨痛,久久生不下来。
不过还好的是,这两个孕妇平日里就时常聚在一处,这回发动时,贾敬之妻正好来令萱的院子里串门,如今被安置在了令萱院落的偏房,令萱在自己的主卧室,稳婆也都是张家的老人了,张家所有的孩子都是这些稳婆亲手接生的,个个经验颇丰。连叶思扬闻讯赶来之后也说这个安排十分巧,省得两处奔波。
只是,虽然一切安排都十分合理,可这两个婴儿却一点降生的意思都没有。
听着两位孕妇一声凄厉过一声的惨叫,贾敬急得只在院子里打转,贾赦更是几次要冲进去看令萱,都被人给拦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都要天黑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两个高龄产妇,要么就不发动,一发动就一起发动,更可气的是一发动还都是难产。这种神概率的确就这样发生了,还该死的用了什么方法都不奏效。
叶思扬已经试过了给这二人吃药,更试过了金针刺穴,依然没有动静。阖府上下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熬到了后半夜,大概一更天的时候,贾敬之妻那边有了新的进展。
稳婆说能看见胎儿的头了,于是她又扎挣了半个时辰,使尽了浑身最后一点力气,这才把婴孩娩下。而婴儿生下来的同时,贾敬之妻便突发产后大出血,血如溪流,很快就染透了被褥,别说救了,连止血都没来得及,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殁了。气息断绝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挂着冷汗,汗湿的发丝还贴在面颊之上。
就连新出生没多久的婴孩,情况也不容乐观。
她是一个女孩子,眉眼长得十分俊秀,却因为憋在母胎里时间长了,身上显得有些发紫。叶思扬接过婴儿,发现她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于是她快速清除婴儿口中的秽物,二话不说,直接渡了一口精纯的真气给她。
这个法子还是薛虹告诉她的。说新生的孩子耐不住任何药性,若是缺氧,尽可用这个方法一试,如果这样做还没有用的话,那基本上就可以判定这个孩子已经没救了。
待叶思扬做完这一切,张令萱那边又有了动静,丫鬟来叫她,她便把那刚出生的女婴交给了张家的一个稳婆,又来到张令萱这里。
而相比之下,张令萱熬过了最痛苦的阶段,她自己身上也是还有力气,婴孩娩出的比较顺利,孩子一下生,也是一个女婴,没有丝毫不妥的地方。稳婆抓住小脚,把她倒提起来,只听见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十分健康。
张令萱累极了,只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便沉沉地睡去了。
而贾敬手里却抱着自己刚刚出生就气息微弱的女儿,十分愁苦地坐在那里沉思。良久,他命人去买了一大一小两口棺材,一个用来装裹自己的发妻,另一个明显就是为自己这个小女儿准备的。
人家都说一下生就没了气息的孩子晦气,不能见阳光。于是棺材铺子的人送来棺材时,贾敬亲自用一块崭新的蓝布包着一个柔软的身体,放进了小棺材里,就摆放在她母亲的旁边。
这里棺材铺也带来了一应治丧的人,装裹好了贾敬的发妻,便从偏门把一大一小两口棺材抬了出去,直往贾府的家庙铁槛寺停放。连丧事都要在铁槛寺办。
人家那儿是添人进口,他们这儿家破人亡的省得给他们添晦气不是?
第三百五十章 安排
而这天夜里,正当贾府众人为逝去的贾敬之妻和那个孩子惋惜的时候,贾敬偷偷地造访了贾赦的院子。
之所以说是偷偷的,乃是因为贾敬是避开了人们的耳目,趁着夜色潜入的。
彼时,贾赦新得的女儿已被奶娘抱到了另一个屋子里哄睡去了,贾赦则不顾众人反对,守在刚刚生完孩子的令萱床边,太阳穴枕着手,昏昏欲睡。
贾敬进来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贾赦惊醒,却想不到贾敬怎么会在这里。
“敬……”贾敬捂着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声张,自己却噗通一声跪下,作势要给贾赦磕头。
贾赦骇了一跳,忙压低了声音道:“哥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快起来。”
这里贾赦兄弟两个的动静惊醒了床上的令萱,令萱清醒过来看到贾敬也是吓了一跳,没听说过堂弟媳妇坐月子,有堂哥突然冒冒失失闯进来的。
令萱没有做声,贾敬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只是把怀里一直搂着的一个包袱露了出来,打开最上面的一层蓝布,那赫然就是白天已经宣布死亡并且钉入棺材里的小女儿!
贾赦和令萱对视了一眼,更加不明白了。贾赦道:“敬大哥,你这是……”
闻听此言,贾敬哭了:“赦儿,我不瞒你,愚兄真真是再无颜面活着了。宁国府一朝被抄是因为我贪功冒进,珍儿被砍头是因为我教子无方,珍儿他娘去世更是因为怀着孩子送走亲子,忧愤交加,就连蓉儿我都没教好,以至于他差点不被自己的媳妇接纳。这些……这些我都认了,横竖是我的命,是我造下的孽,也是天王老子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了。可是……可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啊。其实她也是个有福的,本来气息那么微弱,是叶姑娘救活了她,我实在难看着她再跟着我去受苦了。你们看,她这么小,这么柔弱,尚在襁褓中却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她斗赢了,不是应了那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如今,我求求你们,收了这个孩子,就当是弟妹生的,给她一个好一点的生活环境,我贾敬,叩谢弟弟和弟妹了。”
说着,贾敬真的磕了三个响头,贾赦和张令萱皆大吃一惊。
虽然刚才贾敬的话说得有些凌乱,但是他的意思贾赦两口子还是听出来了的。
他这是想让贾赦和令萱认下他刚出生却失去了母亲的可怜女儿。可是……为什么呢?
虽然说他们家的日子现在远不如从前了,但是就算靠着曾经置办下的祭田,家里的日子过得也不会很差,又怎么舍得把亲生女儿托付给别人?
难道……贾敬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想要寻短见不成?
贾赦忙道:“敬大哥哥,你把孩子托付给我们,那你呢?你是不是……”
贾敬一脸苦笑:“家里现在有珍儿媳妇主事,也并无别事,就是单管田地收租子。蓉儿住到了郡主府去,很是不用我操心了,我唯一有所挂碍的就是这个孩子了。把她给了你们,我好去赎我的罪孽。你们放心,我不是要去寻死,我是打算出家。尘世于我,实在是太过沉重,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贾敬说到这里,贾赦两口子才放下心来,心说只要不是去寻短见那就好。
想到宁国府一门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贾赦二人就心有戚戚。想来,贾敬是个男人,自然不懂得如何教养一个女儿。难道要这女孩儿跟着尤氏长大?
且不说尤氏有没有改嫁的心,就算没有,她素日最不喜欢小孩子,又怎么肯真心照顾她?指望贾蓉?那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贾蓉自己尚不招如意郡主待见,若还领着个襁褓之中的小姑姑,你知人家郡主是怎么想的?
所以,贾敬这一招偷龙转凤,把女儿托付给贾赦两口子,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而且,异卵双胞胎这种奇特的现象,似乎在这里也是发生过的,同一日同一个母亲娩出的两个胎儿,也有长得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也谈不上稀奇。
这里贾赦紧缩双眉,心里疼惜这个小小的孩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做到天衣无缝,瞒天过海。要知道,这件事情若是有一丁点的纰漏,等孩子长大了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就不好了。这毕竟是个女孩子,名誉何其重要?更加不要说是身世了。毕竟谁家聘媳妇也不会要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啊。
贾赦这里考虑的很多,而令萱却是抱着这个柔软的小家伙不忍放手。
听说她刚刚出生的时候连哭都是没有力气的,但是现在被抱在令萱的怀里,只是安静地沉睡,时不时地露出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这么小的的婴儿,面部肌肉还不能很好的控制,看似痛苦欢乐的表情,其实说不定就是肌肉在本能的抽动,所以这些表情既呆萌又显得有些怪,但是看在母亲的眼里却如天使般纯洁可爱。
令萱的母爱泛滥了,她笑道:“老爷不必犯愁,我有一个方法,你且去把叶姑娘叫来。咱们这件事情也不用瞒着叶姑娘了,她的人品和为人我都信得过,再说,这都是为了这孩子好,叶姑娘不会不答应。非要有她在,咱们这个谎才能说得真,您说是不是?”
叶思扬?信得过吗?
平日里倒是听见各家夫人对这位叶姑娘赞不绝口,说什么医术精湛,人也知情识趣,更加是个外冷内热的善良女子。但贾赦到底没有同这位姑娘有过什么过深的接触,不敢轻易对一个人的品行妄下定论。可他不信叶思扬,也信张令萱,而且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罢,我这就去叫她来。”
贾赦是亲自去请的叶思扬,叶思扬吓了一跳,但听贾赦说了用意,她虽然惊讶,却还是答应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贾敬的安排虽然有些荒唐,但出发点都是因为对女儿的爱。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失血过多
见叶思扬答应了,贾敬也是跪下磕了个头,就把孩子放心地交给他们,自己又潜入了夜色之中。
这里叶思扬便开始安排了一场大戏。
她先让令萱给这个孩子喂了一些母乳,这孩子虽然生来虚弱,但是有叶思扬武者的精纯真气,她的基本生命体征已经稳定,这回吃了令萱的初乳,小家伙的情况更加好了一些,只是还是一副贪睡的样子,不哭不闹的,也正好配合了叶思扬的布置。
等安置好了婴儿,叶思扬便让张令萱装作痛苦地喊了几嗓子,然后她一边死死按住令萱床上的帐幔,一边就放出话去,说令萱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为了令萱的安全,她要亲自接生,让人都退出去。
这边闹得整个院子里的人都醒了,烧热水的,准备工具的,一时之间真真可以说是人仰马翻。
很快的,令萱的院子里又端出了两盆血水,叶思扬见铺垫地差不多了,便在熟睡的婴儿屁股上掐了一把。之前贾敬的女儿是这里的稳婆接生的,为了掩人耳目,必须得做些手脚才行。好在这个孩子生下来除了浑身发紫之外,竟是连一个青记都没有。
这一把掐的,不仅在孩子的屁股上留下了一大块淤青,更是引发了这孩子撕心裂肺的大哭。听这哭声凄惨的,似乎要把一落生就没了亲生母亲,父亲又把她托付给别人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似得。
不一会儿,见叶思扬又抱出了一个小小的女婴,女婴的脑袋上还略带一点血丝,叶思扬把她教给乳母,笑道:“恭喜恭喜了,大太太一包双胎,又是一个漂亮的小千金。”
这里贾府众人如何报喜、如何收拾、如何伺候新生的小小姐,暂且不提。只说说叶思扬。
她本来是因为令萱生产后还需要护理,于是便留在了贾府的,这样一闹之后,她便坐车先行回了药铺子。
不为别的,只因如今叶思扬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病人了。
而当薛虹收到叶思扬重病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一日薛虹陪着薛王氏来贾府参加两个小女孩的洗三之礼。贾赦给两个女儿取了好听的名字,大女儿叫怜春,小女儿叫惜春,众人都为新生的两个小女孩高兴,人群中却有人问道:“听说这一次大太太的小女儿多亏了叶姑娘才能平安降生,怎么今日洗三却不见她的踪影?”
说到这里,众人才反应过来,贾家的一等功臣叶思扬果然没有出现。
张令萱虚弱一笑:“叶姑娘前儿不甚感染了风寒,倒是挺严重的,她怕过了病气给刚出生的孩子,只打发人送了贺礼来。只怕,这时候正在家里养病呢。”
薛虹闻言一愣,感染风寒?叶思扬吗?
以薛虹对叶思扬的了解,她还不是那种不能自医的庸医。再说,就算真的感染风寒了,她手里有足以治好整个京城人的惊寒丹,服用几日自然就会好的,怎么会虚弱到需要养病?
薛虹这里不禁担忧了起来,从贾府出来就去了药铺。结果药铺的伙计也说叶思扬生了好大一场病,竟不能支撑,只在家里养病。这就令薛虹感到更加奇怪了。
来到了京郊的那处民宅,薛虹有些犹豫,到底进去还不是进去?上一次同叶思扬说了那些话之后就再也没有私下见过她。几次在贾府遇见,她倒是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人家根本就没拿那次的谈话当回事?
罢了,反正自己也是说实话而已,长痛不如短痛,总要让叶思扬……也让自己,摆正了心态,日后的相处才能和谐不是?
如此想着,薛虹就抬手准备扣门扉,谁知此时门竟然开了,蝶儿的母亲似乎正要出门,看见薛虹站在门口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满脸堆笑:“二爷这是什么时候来的?快进来,快进来。”
其实打从薛虹在天津的码头遇到薛勇和叶思扬以来,原本给蝶儿母女安排的住处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薛勇和叶思扬当年都是被安排住到了这个宅子。后来随着薛勇暗地里培植的势力越来越大,手底下招收的练武奇才越来越多,这个宅子就渐渐不够住了。
再后来,薛虹就特意为跟随薛勇习武的人买了一个宅院,这里还是单留给蝶儿母女和叶思扬。
而这里虽然是有叶思扬的房间,这个人平日里药铺的事情是非常忙的,基本上都是歇在药铺的楼上厢房,很少回来这里。这一次只怕真的是病得厉害了些,不然她也不会放下药铺的事情不管。
谁知刚一进院子,薛虹便看见了柳湘莲。这虽然让他吓了一跳,却丝毫不意外。
叶思扬都病成这样了,对她一往情深的柳湘莲能不来嘛?
而柳湘莲见到薛虹也是一片坦荡,丝毫没有醋意,反而上前拉住他:“二爷你来了,快去看看叶姑娘吧,她高烧不退,还不肯请大夫,吃了药下去也都吐了出来,再这样下去可就麻烦了!”
这话倒把薛虹骇了一跳,怎么会这么严重?
薛虹这里本来还想调笑柳湘莲几句,却也一下子忘到了爪哇国去,忙进了叶思扬的房间,果然见到发烧烧得面颊通红,一看就是忍得很辛苦,还只狠狠咬着牙不让自己哼出声来的叶思扬。
薛虹二话不说,上去就用手指头撬开了她的牙关,并斥道:“你这是发什么神经?这么年纪轻轻的,一口的好牙齿就打算不要了吗?”
这样训斥的同时,薛虹也对叶思扬使出了探脉的技能,而探脉得到的结果却让薛虹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会这么复杂?而最严重的病因竟然是……失血过多?
薛虹也顾不得避嫌,一把拉过叶思扬的胳膊,在她两个腕脉出都看到了深深浅浅的刀伤,虽然已经用了空间的好药,伤口愈合,疤痕也在慢慢转淡,但是薛虹的脸色还是黑了下来:“叶思扬,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相信你会脆弱到因为几句话就割腕自杀!”
第三百五十二章 舍命相救
叶思扬虚弱地笑了笑,似乎对于薛虹拆穿自己的谎言并没有多大的意外,而一边的柳湘莲却忽然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凉了,一颗心都快要痛碎了。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丝毫不肯放松,不让心脏泵血,也不让他从这疼痛的深谷逃脱。
薛虹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他怎么会只是简单地看一看就知道叶姑娘的病根儿在哪?
原本就以为他在读书上、武艺上已经够优秀的了,如今看来他的医术也不差?这家伙明明只比自己大一岁,他是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去学了那么那么多自己死都不可能学会的东西的?
对手如此优秀,优秀到连自己都忍不住拍手叫好,难怪叶姑娘满心满眼只看得到一个薛虹,难怪……
可是这样……他还能继续保持乐观吗?他还能坚持自己的立场和薛虹一争到底吗?
薛虹并没有看到身后的柳湘莲突然煞白的脸色,也没有等到虚弱的叶思扬给自己半句回答。
这样子的沉默似乎逼出了薛虹的一丝真火。他本能地不相信叶思扬这样医者仁心的人会轻贱自己的生命,却又被眼前的事实灼伤了眼睛,似乎一切都是明摆着的,理所当然地印证了自己对于叶思扬自残的猜想。
薛虹咬了咬牙,强压回胸腔中满溢的愤怒,点了叶思扬身上的几处大穴,用来使她的神志更加清明,然后小心地把她扶起,让她盘膝而坐,再把自己苦心修炼的真气好不吝啬地传输到她的体内。
这是十分损修为的做法,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短时间内消耗过多的真气有可能是致命的。纵使薛虹练得是上乘的空间功法,真气也不能这么不要钱地往出送。
只是探及叶思扬乱得如同疯了一样的内息,薛虹怕如果再不这样做,她就有可能走火入魔,到时候想救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只怕导致她的身体连药都吃不进去的根本原因也是这个。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薛虹以为自己经脉里的真气快要枯竭的时候,叶思扬的内息才渐渐平稳。薛虹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反手丢了几瓶药给叶思扬,都是些理气调和,滋阴补血的上佳药材,而他自己却从空间里摸出凝神补气的药丸,从瓷瓶子里倒出四五粒,像嚼花生米似的嗑着。
薛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糟糕极了,但是没有得到叶思扬的解释,他是不会走的。
见叶思扬苦笑着服下自己丢给她的丹药,薛虹淡淡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如果说,叶思扬之前对于薛虹还有什么仇什么怨的话,刚才他不顾自身安全也要救自己的举动,已经把这一切都抵消了。自己如今连命都是他救的,还有什么好矫情?
叶思扬对柳湘莲说了一句“二郎,我有些话要和薛虹单独谈谈,可否请你回避一下。”
其实柳湘莲知道,他早就该走的,只是没有确定叶思扬安好,他的脚步如何抬得起来?
“你……现在没事了吗?”
见叶思扬点头,柳湘莲叹道“好,那我先走了,等你再好些,我去药铺看你。”
说完,柳湘莲没有看薛虹,也没有看叶思扬,就这样径直走了。
而叶思扬这里就自嘲着把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向薛虹和盘托出了。
原来,那日薛虹跟她说了那样冷心冷情的话,确实是把她伤到了。平日里修习武功的时候也慢慢形成了一道心魔,只是叶思扬自己选择了冷处理,刻意没去管它,终于在某一次调息之后,发现气血逆转,内息混乱。
本来这是习武之人常见的御气失误,只要好生服用一些调理内息的丹药,短则七日,长则半月也是必好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叶思扬今年犯了水逆,居然在这个当口碰见贾敬舍女之事。
明明都已经收拾停当的产房,连被褥什么都换过干净的,怎么才能让人相信张令萱大半夜的又生了一个孩子,那没点血能行吗?
于是,为了一场戏的逼真,叶思扬仗着身上带了凝血散,便割破了自己的腕脉,让鲜血染红了床褥和张令萱的衣服,这才把一场戏圆了下来,而她自己也落了个失血过多、头晕目眩的下场。
本来以为回去失血不过是小毛病,回去好生调养,必能养得好的,谁知道因失血而虚弱的身体禁不住内息的紊乱,牵动了之前的内伤,自己又真的感染上了风寒,于是下里夹攻,才把自己弄成了刚才那副鬼样子,反倒让薛虹倾其内力才令自己好得这么快,还真是不谢薛虹不行了。
而薛虹听完叶思扬整个解释,下巴骨又掉了下来。这都叫什么事儿?
但是转念又想,叶思扬今有一难,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更兼她本性善良,医者仁心,再说现在叶思扬也好,自己也好,虽然身上有伤有痛,但是都已经没有大碍,只要好好静养静养就能恢复如初了,再说些什么埋怨的话也是无用。
薛虹只是叹了叹“哎……这倒叫人不知该如何说是好了。兴许是你命里该着了要有这一劫吧!好了,你刚刚大病一场,如今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好好养着,切不可再动肝火,免得思郁成疾。我也不瞒你,就刚才救你的那几下,也是够我瞧的,我这就回去了,等我们都好了,有什么话再说吧。”
薛虹并没有因自己前几日说过的话而道歉,他觉得自己说的没有错,只是叶思扬她没有想明白而已,于是这里说完了,就叹着气走了。
而叶思扬这里,却拿着薛虹给的几个药瓶子发愣,一片痴情,一条命。这倒底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
过了许久,叶思扬才抬起了右手挡住自己的脸,顺势就躺倒在床上。她以为全世界都没看到,顺着她右手缝隙流淌下来的那一滴眼泪呢。
第三百五十三章 心意
薛虹回来后,直接就进了空间,径直来到了阁楼上,服用了几枚凝华丹便打坐运功恢复精神,否则以他现在这个鬼样子,晚膳的时候若是出现在薛王氏的跟前,一定会把她吓坏的。
这个凝华丹是淳儿新研制出来的药品,它的功效的引灵气入体,能够大福提高修炼功法的进度。
自从淳儿研究出来这个东西之后,薛虹每次修炼的时候都会服用一颗作为辅助。而今日却因为过度损耗真气,自己经络里骤然减少了大量真气而使得经络极度脆弱,眼下已是迫不及待地要汲取灵气的时候。所以薛虹从药瓶子里倒出来几颗药,就全部按进了嘴里。
而成倍的药力效果也是成倍的,薛虹这一次的打坐比往日的任何一次收获都要丰富,只觉得空间中浓郁的灵气像是有组织一样,前赴后继地往自己的经络中游走,再由自己有意识地控制,很快灵气就变成了精纯的真气,几近枯竭的气海也渐渐复苏。待薛虹从入定中醒来,全身的内力已经恢复了十之二三。
虽然身体没有恢复到全胜,但是从外表上已经看不出内力虚耗多度的样子了。
他起身来到灵泉边,掬起几捧灵泉水润润喉,再出空间的时候正好到了晚膳时分。
来到饭厅,一家人和乐地用餐,薛益突然说道:“虹儿,今儿退班的时候我遇到了你林姑父,他让你明日去他那儿,说是给你准备了几本好书。”
薛虹笑道:“林姑父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个动静,我还想着给他接风呢。”
薛益摇头道:“接风?倒是很不必如此。你林姑父向来是个省事儿的性子,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应酬。再说,他这一次南下是为了公事,又不是去玩儿,回到京城自然是要先觐见皇上,哪里能先告诉咱们?”
林如海是去年十月点了钦差,与张鹏翮一起置狱扬州,处置江南科场案。这件案子闹得风风雨,当年的科场考试成绩不算不说,还处置了相关的许多官员。后来张鹏翮等人都回京复命了,只有最受康熙爷信任的林如海继续待在了扬州,并趁机走访了江南一带,继续查访有关人员的事情。
薛虹道:“父亲说得是,儿子有些不分轻重了。只是不知道林姑父这一趟南下是否顺利……”
第二日,薛虹起了个大早便往林府来,他却不是空手,还带了三十只稚鸡,和两头獐子。
因为最近薛虹发现空间里的这些个活物,繁衍的速度太快了。虽然有冥夜、月汐还有那只吊睛白额虎和它的小崽子们平日里会捕杀,薛虹也会捉一些卖给福盈酒楼,或者供给给自己的烤肉铺子,但是还是架不住这些东西繁衍生息得太快。
好在空间已经升级到四级了,整个森林面积比较大,尚且足够一整个生态系统的循环繁衍。薛虹想,如果实在控制不了,那他就要想办法抓一些猛兽进来,食物链若是断了,某一种动物泛滥到控制不住,那可就麻烦了。
话扯远了。今日薛虹之所以抓了这么多雉鸡,还外搭两头鹿,那是因为他心里想着要给贾敏母子三人补身子。
这三个人体质都是很弱的,比之令萱还不如几分,所以平日里的饮食上和日常起居上都十分小心地保养着。这些空间里头出产的雉鸡,个个肥美,且满身都是灵气,最是补身子的佳品,鹿肉的好处更不用说,给他们娘儿三个滋补,最合适不过。
林如海也是好长时间没见到薛虹了,今日见他骑着高头大马,觉着他似乎又长了个子,人也更加清俊,品貌似乎越来越好,竟比他父亲年轻的时候精神多了。又见他带了那么多东西过来,心中十分熨帖,瞧他的确是个有良心的,暗忖自己的眼光不错,这个小子将来的前途必不可限量。
心中如是想着,薛虹已到了切近,见林如海竟然等在了大门口,薛虹忙翻身下马,上前深深一礼:“这天寒地冻的,林姑父怎么先出来了?快进去吧,倒叫我这做晚辈的不安起来了。”
林如海笑道:“瞧你脸大的,我这是刚从同僚家里回来,没看到轿子还在门口了吗?哪里就亲自出来迎接你了?看把你得意的!”
薛虹扭头果然看见林如海家常坐的轿子还在门口呢,便笑道:“是小侄误会了。不管怎么着,咱们还是进去说话,这天可真冷,站久了看冻着了。”
薛虹便跟林如海说了,带的这些东西是要给林姑姑和姊妹兄弟们补养身子的,还说有一样东西是宝钗要他带给林姑姑的,要先去拜见林姑姑,把答应了宝钗的事情了结了再说。
林如海笑道:“那你就先去看看她,我在书房等你。”
这里贾敏早已听说薛虹带了许多东西来,一见了他便笑道:“大冷的天儿的,难为你送这么多东西来?我还在这里夸你,说只有我们虹儿有这样的好本事,要不这样天寒地冻的,哪里去弄那么多的雉鸡来呢?来,到姑妈身边来做。”
薛虹的这一声“姑妈”原是随着贾珠等人叫的,后来叫得习惯了,也没人让他改口。如今看其情状,不知道的还以为薛虹乃是贾敏嫡亲的侄儿,贾珠宝玉等人尚且靠后呢。
薛虹也不扭捏,挨着贾敏坐了,又吩咐棠九把带来的那十盒血燕拿了上来。
薛虹笑道:“姑妈且别忙着谢我,看看这些燕窝好不好?这个呀,可是我们家宝钗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带来的,她说这燕窝已经是很早之前就许给林妹妹的了,只是年下事忙,到了眼面前竟给忘了。知道我今日过来,她便再三再四地嘱咐我,一定要把这个给送来,若再不送来啊,只怕林妹妹以为她是打肿脸充胖子,只会说嘴呢!”
贾敏笑道:“宝丫头素来与我们黛玉是最好的,她又是个极稳妥的性子,既说了就没有白说嘴的理。赶明儿若是黛玉敢挑她的理,旁人不说,我就先替她分辨了去了。”
贾敏这里一行说,一行往那燕窝上看去,看到了那黄封条,倒是吓了一跳。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大事
贾敏道“这么多燕窝,可都是进上的吧?”
薛虹点了点头“还是林姑姑慧眼识珠,这可不就是进上的吗?宝钗很早之前就跟林妹妹说过‘你常服用的那药方上,人参肉桂太多了。虽说益气补神,也不宜太热。要紧的是先以平肝养胃为要。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胃气无病,饮食就可以养人了。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用银吊子熬出粥来,要吃惯了,比药还强,最是滋阴补气的。’和这话一起说的,还有送林妹妹进上的血燕一说。可不是浑忘了,这才想起来让我带过来赔罪?”
贾敏奇道“既是进上的,怎么会这么多?据说宫里的血燕也是不多的不是吗?”
薛虹尴尬一笑“这个……今年这血燕本来就是我们家商队负责采买的,皇上赏赐了一些,还有淑怡郡主赏的,一共就这么多,都让我给拿来了。”
贾敏听了便道“这怎么是好?这么珍贵的东西你都给弄到这儿来了,你母亲和姐妹们用什么?用不了这么多,你快带一些回去。”
薛虹摇摇头“这也不是我私拿的,原就是我母亲同意了的。她说这血燕对她们来说不过是日常滋补的东西,没了血燕有白燕也是一样,但是林妹妹和林姑姑服用血燕,那是为了养身子,意义不一样,这些血燕起到的效用也是更大了些。我出门的时候母亲还特意嘱咐我,这是最难得的滋阴补气的东西,一定要让林姑姑收下,我若是带回去了,我母亲该说我不会说话了。好姑姑,你就留下吧。”
血燕确实珍贵,但是林家也不至于到消受不起的程度,薛虹说得这样恳切,贾敏自己心里也记挂着黛玉的嗽疾吃这个是最好的,于是便笑道“倒是难为了宝丫头,真心为我们黛玉着想,又难为你母亲这么慷慨,还要你亲自送来。若是收下,还真是让我心中不安起来。”
薛虹笑道“林姑姑不用这样的,我们本来就是亲戚的情分,宝丫头又和林妹妹如此要好,我们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薛虹这里从贾敏处来到了林如海的书房,林如海果然挑了些时事政要和江南学子们的文章来给薛虹,这些对于想要科举出仕的薛虹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财富。
林如海见他如获至宝的样子,笑问道“今年的科考,你可曾报名?”
林如海是看过薛虹写的文章的,认为他的火候已经到了,很是可以下场一试,只是他的年纪还小,考或不考都可以的。
薛虹心里知道,今年是康熙五十一年,要发生一件大事,事关淑怡郡主,也许事到眼前有许多事情都能用得上他,于是李知行前次建议他报名科考的时候,他就以年纪太小做托词给推了,如今林如海有此一问,不过也是同样的回答罢了。
“林姑父说笑了,我才多大的年纪?于文章上又有多少火候?连琏二哥哥都说不考,我又何必自寻烦恼?看到时候考不过,落了榜,我又要伤心难过,还不如再熬几年,横竖我还小呢。”
林如海却不赞同他的话“若说你的年纪还小,想再等几年也是无甚关系的,只不过你刚才的话未免太丧气。男子汉大丈夫,立足于天地之间,区区一次科考失败就值得伤心难过的了?这样也太没担当了些。再者,我见你的文章已经算是不错了,不可妄自菲薄。”
薛虹点头“虹儿些林姑父教诲。只是,我心里想着再等等,不想太着急罢了。”
林如海听了点了点头,以他的年纪的确是不用太急的。于是便转移了话题“我听说……那位淑怡郡主是你们家的亲戚?”
薛虹笑道“怎么林姑父刚回来就听说了吗?正是如此呢。淑怡郡主的母亲原是我的亲姑姑,只是当你发生了许多事情,以至于现在才能一家团圆。我父亲母亲对于能认回郡主这件事情感到十分庆幸呢。他们都很疼爱郡主,郡主也肯亲近,薛府和郡主府已经是常来常往了。”
林如海只是点头,却是不做声,面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薛虹嗅出了一丝古怪的气氛,难道林如海这一次不仅仅是叫他来赐书?是有什么特别的话吩咐吗?
“林姑父,您怎么了?”
薛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却不想林如海却叹了口气“哎……说起来淑怡郡主与你们府上认下这门亲戚,到底是福是祸还未可知呢。”
林如海是天子近臣,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必不是空穴来风,只叫薛虹心底“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林姑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兹事体大,您可不能吓唬虹儿啊。”
林如海道“你可知我这一次往江南是去做什么的?”
“不是点了钦差,与张鹏翮大人一起置狱扬州,处置江南科场案吗?”
林如海点头“不错。可是你可知道,这一次江南科场舞弊的案子里,十人中竟有六七人都是太子的从属?”
“太……太子?”
“不错,太子刚刚因为户部沈天生贿罪一案折损了许多羽翼,又发生了江南科场舞弊案。皇上震怒,又杀了许多太子党的官员,太子一党现在的势力已经极度单薄了,若是有心之人在这个时候再在皇上跟前举发太子一些事情的话,只怕……”
“只怕太子地位不保,有可能再次被废?”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薛虹说得极其笃定,这就是他一直在担心的,发生在康熙五十一年的大事,太子胤礽第二次被废。
而这一次的废黜,便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就连后来奏请康熙帝复立胤礽的官员都得到了十分严厉的惩罚。当然,这是薛虹所知道的历史,在这里会不会发生,大概也是个未知之数。
而林如海却瞪大了双眼,他是怎么知道的?还这样一脸毫无意外的样子?
第三百五十五章 执迷不悟的贾珠
薛虹叹了叹,说道:“我们虽然不知道太子在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是淑怡郡主经常进宫见太子,每次回来都会对太子的境况十分担忧。按照她的说法,太子现在面对皇上的怒火和猜疑,竟是连解释都没有了,他们君臣父子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极点,太子从前还会为这些事情申辩几句,如今只是一味保持沉默,逼急了反而只会怪皇上不相信他……这样下去,能有什么好?他已经被废一次了,难道就不会有第二次吗?”
林如海倒是很意外薛虹能够这么清醒,于是问道:“哦?你既然这么说,那假设你如今是太子的谋士,又会给太子出什么样的主意呢?”
薛虹摊了摊手:“如果我是太子的谋士,我现在会想办法哄得太子高兴,多赏赐给我一些银两,我好带着我的家眷漏液逃出京城,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保命要紧。都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太子自己都放弃了挣扎,再出什么样的计谋都没有用了。他的势力如今这么单薄,还能与京中其他皇子抗衡吗?谁又能保证太子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其中没有别的皇子的手笔?是非之地,多留无益,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呵……哈哈哈哈哈……”
林如海听了薛虹的话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觉得心里畅快极了,很久都没跟这么明白的人聊天了。只是可惜了,薛虹还是个孩子。不过,许多大人都没有一个孩子看问题目光犀利,这一点还是让李如海觉得十分悲哀的。
“所以,虹儿,你回去告诉你父亲一声,也让他心里有个数,他既然那么疼爱淑怡郡主,就要有所准备了。”
薛虹面露凄然,听林如海这话里的阴司,他刚才抛砖引玉的一车说法,估计很快就要很不幸地变成事实了。还以为林如海会反驳他的话,谁知道没有。
薛虹回府,把林如海的话都告诉了薛益,薛益沉默半晌,苦笑道:“当初你姑姑选择了这个人的时候,我们都极力反对过。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伤了你姑姑的心,让你姑姑一生都过得十分痛苦。如今,好不容易认回了你姐姐,我是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姐姐的人生再被他毁一次了。”
薛益说完,留下话说要去见四阿哥,薛虹在原地愣了半天,他本来以为太子把如意嫁给了贾蓉那样的人就已经是毁她的人生了,然而在父亲眼中这个还不算最恶劣的情况吗?他又在担心什么呢?此去,他能跟四阿哥说什么?做交易还是换取一个保证?
贾府。
李知行看着面前的贾珠,感觉有些无奈,他叹道:“哎……你和贾琏的火候都还不到,却都想要今年下场考试,我好不容易劝服了一个贾琏,你怎么又跑来了?重复的话我不想再说,你若问我今年的科举适不适合参加,那我的答案跟之前一样,你还是再熬几年吧。”
贾珠的脸涨得通红,不满道:“可是……我的文章也给岳父看过了,他说今年我可以下场一试的。大不了,大不了我多花些功夫,多多地练习练习往年的试题,岂不是比一味闷头苦读的学子们更加近水楼台一些?”
李知行睨了贾珠一眼:“谁告诉你多做往年的试题就能够提高中举的几率了?那些试题不过是能够给你一些参考而已,举人这一关,考究的终究是文章,我说你不到火候就是不到火候。若你一味信你岳父的,干脆让他来做你的先生吧。”
李知行这里拂袖而去,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贾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若是他是个听劝的,还有一层原因他自然会告诉他。
那就是,去岁刚刚发生过江南科考舞弊一案,今年就算是为了肃清考场,出的试题也一定会比往年的难很多,连录取的人数都会比往年锐减。又不是过了今日没明日的年纪,何苦在这当口去凑这个热闹?明白一点的人都看清了这一点,所以今年报名科考的人数也比往年少了许多。
而贾珠却以为,人数少,竞争对手就少,别说自己的岳父已经肯定了自己的能力,就算他真的如李知行所说,文章上还略微欠了那么一点火候,但是好歹自己也是考过一次的了,有了前次的经验,再加上这一年“千载难逢”的人数锐减,他中举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于是贾珠无视了李知行的反对,执迷不悟地报名了今年的科考。
之后,王夫人又开始对贾珠加倍地嘘寒问暖起来,平日里每天都要把李纨叫到身边耳提面命,要她一定要照顾好贾珠的身体,连贾珠身边的妾室素云和流云两个也经常得到王夫人的召见,要她们只管照顾这贾珠,不要让淘气的孩子们叨扰他温习功课。
其实李纨对于这样的生活模式是很抵触的,但是却又不能说什么,只好一边听这王夫人的絮叨,一边精心地照顾贾珠的衣食起居。
而贾珠也因为考试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压力一天天变大,脾气也是越来越不好,别说孩子们不敢在他面前出现,就是一向得宠的流云在他面前也开始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他的无名之火燎到自己。
而李纨见此,不过是冷笑一场罢了。
比起贾珠的紧张,放弃了今年考科举的贾琏的小日子相比之下就惬意了许多了,每日照旧读书写字,得空就陪贾赦去巡视一下贾家的产业,再不然就陪着乌林珠风花雪月,过得十分滋润。而这样滋润的日子换来的是——乌林珠怀孕了。
贾琏自愿为自己的外公,大学士张英守孝了二十七个月,所以乌林珠的孕事来得稍微晚了些,但却一样不影响贾家大房的喜悦,他们每天都笑逐颜开的,和二房操心府中事务而烦躁不已的王夫人、陪着贾珠备战科考而焦虑难安的李纨等人从某种程度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房中的气氛截然不同,就连府中下人们都比较愿意去大房,而不愿意去二房招惹那些黑面神去。
第三百五十六章 致美坊秀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里要说的是薛家筹备了近一年的绣坊,致美坊就要开业了。
前文中已经交代过,致美坊原本只不过是一个专门经营蜀绣的绣坊而已。但是它融合了薛虹的想法和宝钗的设计,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薛家兄妹联合产业”了。
这里出售的绣品,小到绢帕、绣片子、扇面、荷包、扇套,大到成匹的绣布,乃至各式各样的成衣,另外还接受客人私人订制等,材料囊括了纱绫绸缎、布帛绢丝,绣活也不只有蜀绣一样特色,还包含了满汉各家绣艺的精髓。
所以,在材料的选取和合作上薛蟠就花费了大量的心思,就不要提重金招聘巧手绣娘的艰难了。
除此之外,这里的每一件衣服都有独特的设计,是在被的成衣铺子里买不到的样式。这些也是凝结了薛虹和宝钗两个人所有的灵感和巧思,费了很长的时间才设计出来的,再由巧手的裁缝一件一件做出来陈列。
不仅是衣服,首饰也是如此。虽然说宝钗谙于此道,但是薛虹脑子里头绝佳的点子层出不穷,两人共同配合设计出了一套又一套搭配服装诞生的系列首饰,在设计理念上就体现出了“捆绑销售”的概念。
而对于这一点,更加彻底贯彻落实的就是致美坊的终极服务——私人订制。
由宫中放出来的巧手宫女所组成的营销团队,能够很精准地把握住当下流行的趋势,也能够很准确地描述出致美坊出品的商品一切卖点和优势。再加上她们常年在宫中俯仰鼻息,极懂得什么样的话语最能够讨好有钱人,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奉承,什么时候该促成交易。这些似乎是融入宫女们血液里的基本技能,对于没有进过紫禁城的这些人来说,是一辈子都无法掌握的技能。
然而,在开业当天,最吸引人眼球的不仅仅是这些东西,而是当天的表演安排。
致美坊的门口有一大片空地。薛虹在这个空地上摆了一张可以折叠收纳的木质T台,T台周围用足够多的小圆椅和小茶桌有致摆放成看台。
因为在致美坊开业之前,这间店铺已经在薛宝钗等京中贵女的刻意宣传之中迎来了许多关注,开业当天的表演也被吹出了彩虹屁,所以来看表演的人不在少数。
早来的客人已经被伶俐的丫头小厮们领着坐上了座位,但随着人流越来越多,很多人也不用唤丫头,自己就找了地方坐下,不一会儿所有的座位上都坐满了人。就这样,座位已然不够,后来的就只能站着围观了。
见外场忙活得差不多了,便有一个约莫二十来往年纪的女孩儿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舞台上。她这一身也是经过精心搭配的。
这是一身汉人的服装。高档华丽的大红荷叶滚边金摆裙,一整套赤金飞凤宝石头面,赤金嵌翡翠滴珠耳环,腰佩双鱼福熙坠,腕上白底飘花翡翠鸳鸯镯,手上是暗金刺绣飞凤手包,把红雨整个人装点得大方端庄又不失贵气,她一上台就引起了台下许多女人的惊叹。
只见女孩儿盈盈一福道:“欢迎各位来到致美坊首秀场。今日是我们致美坊开业的日子,小女子知道已经有很多人关注我们店铺里的衣服了,所以,今天的秀场,就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向大家展示最新的设计,每一件衣服都凝聚了设计者的心血,包括展示者身上的一切穿搭,我们致美坊中都有售。但是因为每个人的身材不同,看中了某一套衣服都是需要现场量身定做的,这样才能做出最适合每个人的华服,这就是我们致美坊的品质保障。接下来,请大家欣赏我们的展示!”
台下观众一片窃窃私语,不过显然,女子的话已经把他们的好奇心完全调动起来了。
此时,悦耳的曲调幽幽响起。
筝的典雅、竹笛的清脆、扬琴的明朗、琵琶的灵动、二胡的悠扬、箜篌的柔美和着花盆鼓的节奏,时而高亢时而婉转的乐曲是人们闻所未闻的天籁。
在这天籁之声的伴奏下,怡然走来的是身着华衣美服的娇柔女子。台下有人一眼就认出,这些,不是烟花之地的红牌姑娘嘛?难道这致美坊今日的表演会有什么十分特别的地方?
虽然有人会这么想,但是秀一开始,众人便明白了,这是那位看官想得太多了。
只见,姑娘们身穿的衣服早已跳脱出了裙裾深衣的传统设计,不仅用色大胆、绣工繁复,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那些扣人心弦的设计细节。
飘逸的披纱,俏皮的包肩,活泼的挂肩,妩媚的抹胸,高贵的披袍,雍容的大袖,精美的滚边,华丽的拖地,考究的锦裙,轻盈的纱裙,古朴的襦裙……各种新颖的设计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再加上姑娘们的步伐、旋转、伸展,每一套衣服都以最恰到好处的方式向众人展现出独一无二的魅力。
更让人难以抵抗的是每一位姑娘身上的首饰都是从前没见过的款式,纷繁多样,却每一样都搭配十分得体,让人觉得多一件则缭乱,少一件则遗憾。
这样绚烂美丽的展示方式真是前所未见的,台下的观众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忽然,人群中有个人站起身来,扬声道:“我们家姑娘看中了刚才那套蓝色的裙子,何处量身呢?”
方才上台发言的女子往台下一扫,便笑道:“原来是神武将军府的大小姐。姑娘看中了哪件衣服,只要进我们致美坊里,有专人替姑娘量身,里头还有许多未展出的设计图,姑娘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一二。若是等不了定制,也有好看的成衣,请姑娘进店挑选。”
这里的话一说完,冯亭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进了店铺。而围观的女子们见冯亭已经进去了,哪里舍得落后?纷纷往致美坊店铺里走去。众人这才明白,合着这什么走秀其实就是抛砖引玉,更好的东西都在店里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三叔入京
看官们纷纷涌入致美坊店铺里挑选合心意的商品。因为前期准备充足,店铺里的商品充足,尽情挑选,还有些贵客也已经被营销团队的小姐姐带上了三楼的贵宾室进行私人订制。
而因为致美坊中销售的衣服都是中高端的,价格偏贵,带着好奇心进来的一些平民百姓并没有那个购买能力。但是没关系的哦,今日致美坊开业大酬宾,只要您进店就可以获得一份价值五十文钱的优惠券,想要买衣服,可以去薛家商铺的其他平价成衣店,凭此劵可直接抵五十文现金,还有八折优惠哦。优惠券一共一百张,先到先得~
于是……致美坊开业的第一天便门庭若市,无论是什么样的消费人群都能被贴心地照顾到,人们都在称赞薛家不愧的传承多年的皇商,经商头脑还真是一般人比不上的,就连这一份仁心,都值得其他商户学习。
而此时,人群中有这么几个人,看着致美坊开也的盛况张大了嘴巴。
“那个,劳驾问一下,这个致美坊是薛家的?哪个薛家?”
围观的一位大爷看着那个发问的男子,看着锦衣华服的,口音却是南方人:“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哪里还有别的薛家,自然是皇商薛家啦!”
另有一个好事者道:“哎,瞧瞧,听说那薛益薛老爷做了工部的六品官儿,原以为他们家的皇商也做到头了,没想到薛大爷接手之后还真是做的风生水起,一点也不比他老子差。别的不说,就冲这个店铺,这一天可不得赚好多钱了吗?”
一旁又有人道:“嗨,你们懂什么呀?那蟠大爷虽然有本事,但也精明不过他那个八岁就考中了秀才的弟弟。听说这个店铺里里外外的设计,还有这些好点子,可都是人家虹二爷给出的,若是没有虹二爷,光一个绣坊,能翻起什么大浪来?不是我说的,你们今儿也亲眼瞧见了,除了虹二爷,谁能想出这样刁钻的主意吸引人眼球?”
“是呢是呢……虹二爷可了不起了,听说东边街上的那个烤肉铺子了吗?人家说那些稀奇古怪的菜品,大多都是虹二爷想出来的。”
“哎,可不止呢!咱们京城如今最红火的福盈酒楼听说也有虹二爷的点子。不是说洋人的房间和餐点,都是虹二爷主张加入的么?”
“是啊是啊……”
“虹二爷真是不简单啊,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出息,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
“就是就是。你们听说了吗?太子爷刚认的女儿听说是薛家那位去世的姑奶奶生的。这么说来,这薛家还是皇亲国戚呢!”
“哎哟喂,这可是真的?他们家还真是了不得呢!”
“……”
薛家不愧是眼下京城中人最大的谈资,一有人问起,一开启话匣子,这就停不下来了。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是越说越热闹,越热闹越停不下来。而最初发问的那个人听着听着,脸上便挂上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心说,原来大哥他们一家在京城中竟这么露脸吗?
那这个问话的人是谁呢?
不是别人,正是薛益的同胞兄弟,薛家三老爷薛盈。
致美坊开业,薛蟠自然是在这里盯着的,他正忙里忙外地招呼客人,忽然人群中有人唤他:“蟠儿!”
薛蟠打眼望去,吓了一跳:“三叔?三叔您怎么来京城了?”
虽然当年跟着薛益回南的时候,薛蟠对自己家这个三叔的印象实在称不上有多好,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的长辈,又是忽地出现在了京城,薛蟠总不能装作不认识吧?
薛蟠亲迎了过去,把薛盈带到了致美坊中待茶,薛盈喝了好几口茶还没有停下,看样子是渴得不轻。
薛蟠又问了一遍:“三叔这回来京城是有什么要事要办吗?”
这话问得没毛病,如果不是几年前薛益曾经带着薛家的孩子们回过一次南,这位三叔估计站在人堆里头薛蟠都是不认识的,反倒是喜欢游历天下的二叔来过京城几次。
薛盈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却是眼中滴下泪来:“蟠儿你不知道,你弟弟……虬儿他……他竟先我一步去了……我……我本来是打算给你父亲写一封家书告知此事,可是我们在家里待着,心中总不是滋味,于是也想着出来散散心,想来京城会会亲友,正好也把这件事儿,告诉你父亲一声……哎……虬儿,这个不孝子啊!”
薛蟠听了满脸惊讶,薛虬,就是当初那个为了一个女人当街出丑的……若单论此人品行,客观地来说还真的是死有余辜,可是,他毕竟是三叔唯一的儿子,三叔得多伤心啊?
薛蟠连连叹气,问道:“所以这次是只有三叔您一个人来京城吗?”
薛盈摇了摇头:“不,你三婶和你宝琼妹妹一起来了。她们在家里也是伤心,我便想着,带她们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
“那婶娘和妹妹现在何处?”
“马车刚进了城,我是看着这里热闹,没想到却是咱们家的铺头,便同你说起话来,她们还在那边等着呢。”
薛盈说着指了指路边的马车,薛蟠连称不妥:“三叔怎么不早说?婶娘和妹妹皆是女流之辈,怎也好在大街上等着?”
这里说着,薛蟠便吩咐伙计好生照看生意,他这里亲自传了几个妥当人把薛家三房送回了府,看着他们安全地进了府门,薛蟠才又回转,继续忙致美坊的事情。倒不是他不愿意招待三叔一家,原是致美坊今日实在太忙,离不得他。
对于这一点,薛三叔也表示理解:“是我们来的日子赶巧,正好碰到你最忙的时候。你且去忙吧,横竖我们都到了府上,你母亲都会安排好的。”
薛蟠这里叫来听涛进去传话,吩咐好生照顾薛家三房众人,自己却匆匆离去,而薛王氏一听说薛盈一家竟然来了京城,也是吃了一惊,忙亲自迎到二门。
“三弟,弟妹,这山长水远的,你们怎么想起来看我们来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薛虬之死
薛王氏这话其实略带讥刺,暗讽他们分家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上过门,但是薛盈却装傻充愣,像是完全听不懂薛王氏话中嘲讽一般,只是唤了一声“大嫂”便没了下文。
旁边的曲夫人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啊,大嫂啊,大嫂,我……我竟是不能活了!我的虬儿,我的虬儿没啦!”
曲夫人一进府就大放悲声,实在是吓了薛王氏一跳,恰巧此时薛益退班回府,在门房早已听见说三老爷进了京,已经入府了,可刚没走几步就听见曲夫人的哭声,薛益沉下脸来“这是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薛王氏这里一边安慰痛苦不已的曲夫人和宝琼,又让人去叫孩子们到正厅来,薛虬竟然死了,这可是他们家的一件大事了。
原来,前不久正是薛盈之女薛宝琪的大婚之喜。那一日,江宁知府家中热闹非凡,薛虬作为小舅子自然送亲去了,当晚也喝了不少的酒。
说起来,这个江宁知府的儿子也是当地出了名的纨绔,他大喜之夜,家中请了戏班子来唱戏以示庆贺,谁想这位小爷见那唱刀马旦的小姑娘长得好看,竟把人家叫到了酒席宴前言语轻薄。
那戏子虽是身份卑微,却也是个烈性子的,心里觉得受不起那等下九流的调笑,却又不敢生事,怕连累整个戏班子,少不得咬牙忍着。
这薛虬虽然说是个混蛋,但也最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见这江宁知府的儿子如今已经娶了自己姐姐,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又看见了那小旦泪光盈盈的样子,心里这又气又妒,便借着酒劲儿,砸了一个酒坛子,同自己的姐夫叫起板儿来。
小舅子看不惯姐夫风流,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偏生他这姐夫不是个善茬,搭眼一瞧,哟呵,你小子竟然敢在我大喜的日子跟我炸毛?活得不耐烦了是吧?那我就帮你一把。
这薛虬吧,估计也是让酒精烧的,你是哪个排面上的人,还敢在人家江宁知府大人家里撒野,人家可有的是钱养五大三粗的护院。
只见那被扰了兴致的小公子一声令下,薛虬就被七八个身强力壮的护院给围住了。好家伙,这一通乱拳啊。
刚开始的时候薛虬应该是还有叫喊的力气的,后来直接被秒,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的他就这样被江宁知府家的小爷生生打死了。
而人死了之后,那小爷不过是轻描淡写地来一句“怎么这么不经打”,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你没看错,对,打死一条人命,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过去了!
可是区区一个江宁知府,就可以罔顾人命吗?答案是可以的,如果你在官场上有足够的朋友,又有一个身份极高的人作为靠山,比如……当朝太子,那么区区一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薛家三房说是来京城散心,其实,他们是一路告状告到京城来的。他们不求别的,只要江宁知府的儿子给薛虬偿命,什么补偿不补偿的,他们可不稀罕。
可是话说到这里,又让人觉得十分奇怪,怎么最近什么事情都跟太子扯上了关系?若说太子一党作威作福,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非要在户部沈天生贿赂一案之后接二连三出现这么多幺蛾子?
薛益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而薛虹同样也察觉出了这一点,不过他却在心中冷笑,还能为何?该是朝中其他皇子下的手呗。
不管康熙爷是因为什么重新复了太子胤礽的位置,只要他一天还在太子位上,那么余下的几位皇子就一天没有出头的机会。想要斗,想要夺,太子就必须下台才行,所以太子胤礽是众矢之的,不论谁出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大哥,你一定要想办法给虬儿报仇啊!”
薛三叔声泪俱下,薛益心中也很是不好受。他们薛家人丁不旺,只有自己是有两个嫡出的儿子,老二和老三家里可都只有一棵独苗,如今这样,老三也不得伤心死?
薛益叹了叹“哎……时也命也。老三哪,你安心在京城住下,这些事情我自然好给你调停的。且把虬儿案子的状纸给我吧。”
状纸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薛益接过来看过,没什么大问题,条理分明,事情也算说得很清楚。
薛益收下了状纸,这里薛王氏又吩咐人收拾院落给三房人居住,又安排了丫鬟小厮伺候,皆不用细说。
只说薛虹跟着父亲来到书房,一同商量这状纸的事情。
“父亲,这……这可如何是好?虬儿的冤情不得不伸,可这状纸若是递了上去,那太子殿下岂不是又多了一条纵容属下草菅人命的罪行?太子那里本来就已经够乱的了,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他毕竟是如意姐姐的亲生父亲,咱们家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薛益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这一封状纸就是太子的小辫子,交出去,薛虬的冤情可伸,太子就多一条罪名。不交出去,太子的境况可能要好一些,可是薛益又怎么忍心为之?毕竟薛虬是侄儿,且死得冤枉,连个说法都没有,岂不是叫人痛心?
“哎……为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其实……”
“其实什么?”
薛虹有话憋在心里许久,本来不想说,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只怕是由不得他不说了“其实,咱们冷眼瞧着,如今朝中也就只有大将军王十四爷的势力能与咱们四阿哥抗衡。可是十四爷在谋略上却远远不及他这个亲哥哥,咱们若想给虬儿伸冤,完全可以把这状纸递给四阿哥。父亲知道,这么几年来咱们薛家也算是帮了四阿哥许多忙了,只要求四阿哥到时候替如意姐姐多多美言几句,让她不至受到牵连也就是了。”、
薛益闻言转过身来,直直瞪着薛虹,怒道“你当为父没想到过这一次层吗?可若我这样做了,岂不是亲手拉你姐姐的生父落马?到时候太子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如何见你姐姐?你还要她的人生凄惨到什么地步?”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处置
“那么咱们不把这件事情抖落出来,太子爷就不会被皇上问罪了吗?他都已经那样劣迹斑斑了,老百姓对于如此国本早就已经怨声载道,依我看哪,他落马只是早晚的事儿!”
这话不是薛虹说的,却是落后一步的薛蟠说的。此时他正迈步往书房来。
薛益见他说话毫无遮拦,斥道:“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说话还没个轻重?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在外头让有心之人听见,那还得了?”
薛蟠嗤笑道:“外头?外头只怕比这些话说得还要重些,难听些。甚至连街头的乞丐都是这么说的。这能怪谁?还不是太子殿下御下无能,类似虬儿这样的事情,普天下不知道出了多少,罪责全都落在了太子的头上。老百姓不骂他骂谁去?从前官兵们听见这样的话还有人出面喝止,如今,根本就是连管都不管了。父亲你说,太子的这个位子还能坐得久吗?”
“什……什么?!”
薛益的官儿虽然做的不大,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管事之衔,平日里工部的事情就够他忙的了,他再也不能像从前待在通政司里做打酱油小吏那样清闲了。如果还像那时候似的,成天有的是时间上大街上遛鸟逗狗的,市井之言听得也多,他必定早就听到有关太子传言了。
而有些话听过了,就能更加明确眼前的情势,或许也不会这样犹豫不决。
只是薛益还是叹道:“若是没有认回如意,太子是死是活我根本就不在意。他虽有高高在上的身份,但怎么说也害得你们姑姑……眼下,无论如何我都要顾及你们如意姐姐的想法,毕竟那是她的生父……”
薛益的意思薛虹如何不明白?只是事情有的时候就是不能两全其美,如果什么事情都能有个令人满意的结局,那么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不会有烦恼了。
薛虹也是叹道:“父亲,您相信我,太子……若真有被拉下马的一天,多薛虬这件事情不多,少这件事情也不少,完全是时也命也,就说明他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做那至尊之位,时也命也,怨不得旁人。再说,如意姐姐虽说是太子爷的亲生女儿,可,薛虬也是她的表弟,难道她也忍心眼睁睁看着薛虬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薛蟠也道:“是啊,父亲。我观如意姐姐,倒是个深有主见的,很不与近日女人相同。我想,太子爷是立是废,缘何因由,只怕她心中是有谱的呢!”
薛益苦笑:“无论如何,明儿你们兄弟去一趟郡主府,把这件事情先告诉如意,看看她的态度再说。”
谁知,蟠虹两兄弟第二日去郡主府一说此事情,如意先气了个倒仰:“好个江宁知府!江南膏腴之地如此富庶,知府一职只怕不能十分干净的吧?只告诉阿玛查查他的廉洁就可定他个死罪了,又何况打死无辜人命不当回事的?蟠儿、虹儿,你们先回去,我这就进宫禀告阿玛。我虽未见过虬儿,但他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弟,怎能无辜枉死?若不给个说法,我只怕连三舅舅和三舅母的面都不能见的。别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让行凶者付出应有的代价!”
如意素来是个温婉的女子,薛蟠和薛虹很少见到这样有魄力的她。薛虹心中暗笑,到底是封了郡主,皇室之人身上独有的皇权霸气正潜移默化地改变如意身上的某些特性。
蟠虹二人依言回府,把如意郡主的话都告诉了父亲薛益,薛益只是点了点头,半晌也没说话。
自从太子废而复立之后,类似这样太子所属官员违法乱纪的事情,言官也好,朝廷其他的官员也好,向太子检举揭发的不在少数,甚至有些都弹劾到了康熙爷的跟前,康熙爷气得要求太子爷整肃自己手下官员风气,太子也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从来也没有认真处理过一次,很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所以薛益对于如意郡主的话反应不大,心说,即使是如意郡主也好,太子的态度颓唐许久,怎能一朝清醒?
谁知,这里如意刚说完要进宫去讨个说法,不出三日,东宫已经派出了人去江南调查江宁知府此人。
后来的调查更加雷厉风行,不出半月的时间,东宫派出去的人就回了京城,不仅锁拿了江宁知府本人,更是列出了他八十三项罪名,其中就有“草菅人命,纵容府中刁奴打死薛虬”一条。
江宁知府被抄家问罪。从他家中查抄的财物里头,拿出一万两银子赔给了薛家苦主。而江宁知府本人和他的宝贝儿子都是判了流刑,家中女眷全部发卖为奴。而新入门的女子薛氏原是死了的苦主之胞姐,不予论罪,只命家人领回嫁妆另行嫁娶。
江宁知府一案一出,众人皆是一阵惊讶:怎么着?太子这是终于清醒了?肯好好处理政事了?
有些人自以为看到了太子想要转变的决心,便把从前被太子搁置的案件卷宗重新又给翻了出来,煞有介事地又呈上去一遍,满以为太子会认认真真查看,做出最合适的处理,谁知递上去的折子依旧被太子无视,白白放在东宫吃灰,弄得一班对太子仍然抱有希望的老臣彻底失望。
直到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太子殿下并不是什么清醒过来了,而是因为江南知府的儿子不长眼,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死太子爷的心尖尖儿,如意郡主的家人。
太子爷对于江宁知府的这一番处置也不是什么下定了一展宏图的决心,而是单纯的要给如意郡主出气而已。
看来,这位如意郡主无论在什么层面上,对于太子的意义始终是非常特别的呢。
也到底是如意郡主的面子大,薛益听了之后为难好几日的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了。薛家三房见薛虬的案子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解决,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起码害死他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这趟京城没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