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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听歌     红楼之薛二公子有空间txt下载     红楼之薛二公子有空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小爷有私房钱

    “怎么回事,你给爷说说。”

    “嗨,爷你不是让我跟着蝶儿么?我跟着她从姨太太厅里一回到后院,周瑞家的就迎了上来,还好我机灵,一下子躲到一旁的假山后面才没被发现。

    原我也以为周瑞家的是来拿这个小偷的,谁知道她竟十分开心上前问她得手了没有,蝶儿拿出杯子,周瑞家的更开心了,连夸她能干。

    这时彩云跟着棠九过来,碰巧见到周瑞家的和蝶儿,又正好看到了那个白玉杯子,周瑞家的知道瞒不住了,才和蝶儿演了场戏。却是不知道那个蝶儿怎么就肯配合她,倒真是自己抗下了罪责,一句也未提周瑞家的指使之事。”

    薛虹眉头紧皱,难怪一个偷盗老手的房间里搜不出别的东西,原来被派去搜查的人就是她的上家?这不是让贼头去查脏吗?

    薛虹隐约记得这个周瑞家的有个女婿叫冷子兴的,似乎就是在京城里开古董铺子为生,她要蝶儿替她偷盗,又说蝶儿房间里没有别的脏物,可见蝶儿偷来的东西她是有门路弄出贾府变卖的。

    而这个所谓门路,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女婿的古董店。

    凡开古董店的,必是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大户人家才肯做此营生。

    这一点,以周瑞他们家在贾府当差多年所捞的油水,估计是可以支撑,起码拿出一笔启动资金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每个古董店,都要有真正的好东西作为镇店之宝。一来可以用来吸引顾客,提升店铺在古玩界的档次,二来能够提高店铺的信誉度,让手里有好东西的人更愿意出货。

    冷子兴嘛,不过就是个小商户出身,往上数三辈全都是贩夫走卒之流,在商海沉浮中连一粒灰尘都算不上,他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若说从散客手里交易而来?去你的吧,谁会把好东西给一个规模如此寒酸的小店铺?如此看来,荣国府必然是冷子兴古董铺子的“进货来源”。

    周瑞家的怎么也不可能断了这么好的货源。

    所以她才会在蝶儿被抓包的第一时间想办法让这个丫头的生杀大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好让她做下的事情不至于泄露出去。而身为王夫人陪房媳妇的她也真的因身份之便做到了这一点。

    那么,为了不让蝶儿这个小偷把她在荣国府做的这些监守自盗的事情传扬出去,蝶儿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才最严。

    思及此,薛虹暗道不好,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系统发布给他的隐藏任务要他解救蝶儿了。

    “竹西、棠九,你们去看看,暗中跟着蝶儿,看周瑞家的是如何处置的。若只是把她赶回家去也就罢了,若是要害她的性命,回来一个告诉我,另一个继续跟着,我想想办法,绝不能让蝶儿丧了命。”

    竹西和棠九虽不知道薛虹为什么说蝶儿有可能丧命,但经过祝姨娘的事情,二人对薛虹敬畏有加,自然对他说的话唯命是从。

    二人当即也不废话,只领命去了,只有薛虹心中忐忑不安地坐在宴席之上。

    过了约莫两三顿饭的工夫,荣国府来赴王夫人生日之宴的宾客大多都在看戏,薛虹难得老实坐着,哪也没去。

    不一会儿,棠九果然回转,面色青白地同薛虹耳语几句,薛虹心中大骇,暗骂周瑞家的一个妇人竟然如此狠心。

    原来,事情真的不出薛虹所料,竹西和棠九一路跟着蝶儿,起先在那府里,她不过是在几个家丁的看管下简单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被周瑞家的领到后门,悄无声息地赶了出来。

    谁知刚走了没几步,便有几个粗壮的婆子用布塞住蝶儿的嘴,把她绑了个结结实实,拖到街角好一顿毒打。等把人打得奄奄一息了,便把她拖到平板车上拉到外城贫民住的地方。

    按照棠九的描述,那条巷子是极不像样的,尤其是蝶儿她家,院落小而破败不说,就连大门都掉了半扇,屋子是土坯垒的,四处漏雨透风的样子看起来住在城外破庙都比住这样的房子好。

    因只有竹西和棠九两个小男孩,面对个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他们根本做不了什么,虽看着着急却不敢声张,只能眼睁睁看她被丢在这家人家的门口。

    不久这家的老妇出来发现了蝶儿便哭嚎不已,其声之凄厉,令人不忍耳闻。因记着薛虹说过不能让蝶儿丢了性命,他们俩便自作主张先去请了大夫,稳住蝶儿的伤势,这才派棠九回来回复薛虹。

    薛虹眸色寒冷,问道:“蝶儿的伤势怎么样?”

    “哎……可别提了。我去看时,蝶儿那身上连一个好地儿都没有,又是抓痕又是淤紫又是红肿的,骨头断了不知几处,只觉得哪儿哪儿都是伤。这帮人真是……可苦了这位蝶儿姑娘了。”

    “大夫怎说?”

    “大夫说伤得太重,幸而这府里不曾苛待下人,蝶儿平日的饮食不错,又是干粗活的人,身体底子自然好些,不然想要救回性命可就难了。如今用了参片吊住了命,只是后期的调理麻烦了些,如果一个不精心,伤口溃脓感染那就麻烦了。”

    薛虹点头,以目前的医疗条件来看,如此伤重之人想要调理好了绝对是一件费钱又费时的事情,必须要慎之又慎,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留下后遗症,必须好好生调养才行。

    可是以蝶儿她们家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怕做到这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蝶儿在贾府当差是有月钱拿的,贾府也从不曾拖欠。想她平日里还帮周瑞家的偷盗东西,很应该有些好处,可她家竟还住在那种地方,经济状况就很值得深究了。

    眼下这种情况,定然是周瑞家的知道她们家没钱,命人下死手打蝶儿再把她弄回家去,让蝶儿死在那种性命不值钱的贫民窟里,没人会找贾府的麻烦,而蝶儿这个知道自己监守自盗的小偷之口也就悄无声息地灭掉了,还真是一举两得!

    如果蝶儿她家住的是普通民居,本身家境不错,经济条件允许,那薛虹大可以命竹西棠九尽管请大夫医治,甚至自己花几个钱给蝶儿雇个伺候的人,时日长久不怕这伤养不好。

    可是蝶儿住的地方太过贫穷,别说请医问药要花大把银子,那些人连吃饭都成问题,有个病痛什么,根本没人舍得花钱看大夫,能挺得过去就挺,挺不过去就等死。只怕今日竹西和棠九的举动已经在贫民窟里引起不小的轰动了。

    得想办法,不能让蝶儿继续待在那种地方。太扎眼了,恐怕周瑞家的听到风声事情就麻烦了。

    薛虹回府后急忙回到自己的院子,翻箱倒柜地清点着自己的小金库。

    其实许多富贵人家,像薛虹这么大年纪的公子哥儿,平日里的月例银子都是房里的执事大丫鬟或者信得过的小厮掌管,公子们不理这些黄白之物,自己只顾花销而已。

    正常情况下,府里公中分发的银子足够公子们花费的。

    因为平日里吃穿用度皆有定数,一概不在月例银子中,这笔钱不过是公子们的零花钱,他们自己可以随意支配,买些喜欢的东西。

    而在京中纨绔子弟之家,这笔钱一般都被用来挥霍了,什么花天酒地、遛狗养花无所不为,这么点月钱一般只够花一两天而已。

    但薛虹因年纪还小,品行又一向端正得很,并没有沾染上纨绔之气,显然没有什么需要花费的地方。于是这些钱也就放在那里不甚动弹,只偶尔当做彩头,赏一赏屋子里的奴婢。现今这些银子是薛虹房中大丫鬟青樱保管。

    其他送往迎来的礼物等,大多数都是由他的嫡母替他收着,一来留做回礼,二来那些礼物中真正值钱的东西当家太太们会好好攒起来,将来作为儿子的梯己在成婚后一并交给儿子保管,这也是大家公子私库的雏形。

    青樱捧来一个造型精美的小檀木箱子,薛虹打开看时,里面有五十两金,铸成小小巧巧重十两的元宝,合银五百两,又有三个五十两银官宝,下剩一些碎银和一些铜板,总数大概有七百多两银。

    原主毕竟是商贾之子,自然不似宝玉那般连怎么称银子都不知道。不止银子他认识,日常生活中的许多物件价值几何他也是知道的。

    薛虹撇了撇嘴,心说运气真好,穿越成了富家子,想用银子的时候回来搜一搜私房就有这么多,这回事情就好办多了。

    掂量着一个小金宝,薛虹暗盘算了一番,叫来书童朗月:“听说你哥哥最近正在寻娶亲的宅院?这个金宝你拿去,让你哥哥寻宅院的时候一道替爷找个清清静静的民居去。不必很大,有一整个套院,十来间房屋即可。重要的是地方要僻静,左邻右舍都是省心的就好。”

    朗月听了,笑道:“不过叫我哥哥多跑几趟腿而已,没有什么不成的。只是按照爷说的,恐用不了这么些银子。”

第十六章 童养媳?

    薛虹也笑:“怎可让你哥哥空跑一趟?下剩的银子就当爷给他随礼了,叫他成了家之后好好学手艺,爷今后还指着他打家具呢。只让他勤快点,这几日就把宅子的事情定下来,爷有用处。”

    朗月的家境一般,家里只他和哥哥两个小子守着老子娘过日子。他哥哥大春早年也是给大户人家做佣人的,后来那家主人举家南迁,特开恩放了身契,大春如今在城中一个家具铺子当学徒,有几分手艺。

    只是他家老娘很是要脸面,聘媳妇时下的彩礼过厚,几乎掏空了家里所有积蓄,才给大儿子说上相貌品行都拿得出手的好媳妇。

    看样子这婚事过后,朗月家的日子很是要拮据一阵子了。

    明知道薛虹是有意帮扶自己家才给他哥哥这样一个肥差,朗月又替哥哥谢了一回,才拿着金元宝家去。

    而这件事情薛虹能找上大春,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蝶儿的事他不愿太多的人知道,尤其是母亲薛王氏。她和她那个姐姐好得什么似的,在事情还没有明朗之前,绝不能让王夫人知道。

    这个周瑞家的,不管是不是受王夫人指使,既这样行事,又让他薛虹抓住了小辫子,有朝一日他定不会叫她好过。

    薛虹私心里想着,系统既然已经发布了有关蝶儿的任务,只怕顺着这件事情揪出罪恶昭彰的母后黑手,收拾周瑞家的也会有些奖励的吧?

    退一步讲,就算一点奖励也没有,薛虹还是决定要让这个周瑞家的尝尝苦头,不能让恶人就这么逍遥法外。

    只可惜如今时机尚未成熟,薛虹暂时还不会动她。

    按照薛虹的想法,周瑞家的虽然黑心,却不该因监守自盗这样的小事情定罪。她身上的公案只怕远比这更多,情节更恶劣,就算要她死也不能太便宜她,否则对于那些无辜惨死的人来说就太不公平了些。

    怎么呢?

    这实在是要怪她跟错了主子。

    按照原著上写的,在琏二奶奶王熙凤进门之前,荣国府这份中馈掌握在王夫人手中,守着那么大一份家业,钱生钱的法子多了去了,所以她敛财的手段也便宜些。

    只不过那时她这个管家太太未免也太贪心了些。这一点,只要看贾府的衰亡速度就可见一斑了。

    自荣国公贾源起,贾家的爵位不过才袭了三代,当年荣国公也是跟着老皇帝出征换来了数不尽的富贵,家里说有金山银山也不为过。

    单单是府中嚼用,再怎么奢华也好,中馈也不至于空虚到需要后来持家的王熙凤当掉自己的嫁妆来维持,再后来贾珍之妻尤氏只因稍稍错过了饭点,竟连一碗像样的粳米饭都吃不上,只能吃奴才吃的粗粮。

    荣耀封爵的贾家虽是武勋之家,不如世代钟鼎的人家根基深厚,可凭当初贾家的财力,怎么只传了三代就衰败到这步田地?钱都去哪了?

    这个问题一直到贾家彻底衰亡后查抄家产时,开了王夫人私库、端了周瑞家等王夫人极信任的奴仆家底才有了答案。

    而王夫人一个深宅妇人,能有什么来钱快的法子?不过还是包揽诉讼、放印子钱、强买强占等事!

    这些事说起来轻轻巧巧,但哪一样不是伤天害理,有碍阴鸷?

    王夫人为什么天天装成个佛爷?她那既不是为了修生养性,也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子女祈福,俗话说白骨精给唐僧磕头——假心假意,她那分明就是心里有鬼,求个安慰罢了。毕竟常走“夜路”,自然要求神佛保佑,不要让那些鬼找上门来。

    可是,她只知道一味地难为佛祖,却不知道佛祖最是心明眼亮,如何会如她所愿?

    当然,这里说的是原著里的情况。

    眼下,咱们这个王夫人可是真真的有名无权的主,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敛财了,免不了要另辟蹊径。

    另外还有一层,那就是,薛虹如今正深深忌惮着王夫人的。

    他也说不清到底因为什么,只是潜意识里觉得王夫人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别的不说,就以贾珠和贾琏的品行差距来看,所谓言传身教,如果王夫人是个好的,就算目不识丁,不能像张令萱一样以书卷之气给予孩子良好的熏陶,也不会把个好好的孩子教得一身铜臭,毫无气度可言。

    王夫人如此不入薛虹的眼,况救下蝶儿关系到自己系统发布的任务,薛虹才更加小心,找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大春来跑腿,生怕中间出什么岔子。

    这大春果然不负所托,不出两日的工夫,便把京郊一座宅院的房契带来给了薛虹。

    “按照爷的吩咐,这所宅院离城稍有些远,却是十分清净的。左邻右舍大多是寒门读书人,虽不富贵却很知礼,邻里之间很少有矛盾,与城内相比,算是民风较淳朴的地界了。

    而且,因为离城远些,房价并不很贵,只八十两银子就买下了好齐整的一个院落,原先的主人家也是一般的读书人家。他们家还留下一块菜园,院子里连果子树也有,还有个池塘养鱼,看样子主人家是极好清雅,人又勤快的。

    只是因屋主年纪大了些,眼看于读书上没什么指望,便打算卖了房产去捐前程,这才着急兑卖房子,让小的得了这个巧。爷您要不要移步去看看?着实好得很呐。”

    大春得了薛虹的恩,自然十分精心地做这个差事,以求薛虹今后有什么好事儿的时候能想着自己一点。

    人家薛虹毕竟是富家少爷,给的那一锭小金宝合一百两纹银,购置宅院花了八十两,自己手里还剩二十两银,就这二十两,够他们家丰丰足足过上一年的了,真真是把一根汗毛比自己的腰还粗。

    得了这个巧宗,大春心里已经十分感激了,况且弟弟又在他身边当差,听闻这薛二爷素来是个很好的主子,他哪里有不巴结的道理?

    “爷给的差事你办得不错,也不必麻烦,就让竹西跟着你去看看就好,”薛虹笑着点点头,又转头吩咐竹西,“你去看看那屋子,够不够那两个住的,若可住人,便雇一辆车送她们过去,要安排妥当。”

    竹西一听便知道薛虹这是有意安排蝶儿母女两个,也知道有关蝶儿的事情自己家主子不爱声张,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便跟了大春去看那房舍。

    果然如大春所说,那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屋里连家具什么都是现成的,只之前那个主人家贴身的细软和值钱的摆件等物被清了出去,其他可供生活的器具都在。

    竹西不敢耽搁,雇了人套了车,打着“有人看上蝶儿要她去做小妾”的名号,去那贫民院落里把蝶儿母女两个接到了这里。

    这个说法倒是说得通,在这贫民居住的地方,时常发生这样的事情。

    京城中有那些做小生意的,或者一些品级低的官员,但凡家里有些闲钱的,都会想着纳一房小妾。而贫民区生活的女子,算是“价格”最便宜的了,随便予些好处便可娶回家,很是满足了有需求的男人们。

    竹西也并没有说是哪户人家看上了蝶儿,且贾家的人认定蝶儿回去是没有钱治疗伤势定会死了的,自从打伤了蝶儿之后贾府的人就再没出现在蝶儿母女的面前,想来这会子也不会返回查看。

    就算贾家来人了,彼时蝶儿去了哪里他们又不知道,京中出得起钱把蝶儿娶回家的人多如牛毛,可去哪里寻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妾?

    竹西的这个说法倒是掩人耳目了,只蝶儿这里心中忐忑不安。

    她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人要了她去。

    自己带着一身的伤,家中只有这么一个老娘,她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连个给自己做主的人都没有。若是遇到一个良善的人也就罢了,若遇到吃人不吐骨头的主那可怎么好?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只是白悬了半日的心,忧愁不已罢了。直到来到了新的住处,见院落四角齐全,处处齐整,蝶儿的心里又产生了另外一种想法。

    哎,反正自己如今这个样子,若是没有纳妾这一出,家里根本就没有银子请医问药,只怕她这条小命早就交代了,自己恐怕是要感激这个人的。

    罢了,不管这回遇到的是个什么人,蝶儿此刻也是真的认命了。

    他既然愿意花钱给自己治疗伤势,又肯给自己这么好的房子住,以后抱着感激之心服侍他也就是了,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哪里还有她说不的余地?

    就在蝶儿认命的当口,在那宅院里竟看见了竹西。

    “你……你是……薛二爷的……?”

    接受能力再怎么好的蝶儿此刻大脑也已经当机了。

    本来她才十二岁,被人看上当小妾什么的虽然有些离谱,但是她知道别的大户人家也如此行事过。他们通常先把看得上眼的小丫头子或买或聘接回家去住,等到了年纪再开了脸和主子圆房,这叫童养媳。

第十七章 到底谁纳妾

    在那个年代,这样的女子,身份都不会很高,大多都是通房,能做到妾都很不容易了。

    只是这薛二少爷今年才几岁?怎么会起纳妾的念头?且就算是薛夫人给儿子看上了个可心的人,也应该在薛府的小丫头子里面挑,怎么会挑到自己这个被荣国府赶出来的人身上?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蝶儿再看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厮竹西,看他的年纪倒是与自己不相上下,难道不是薛二少爷,而是他自己要的?

    蝶儿年纪虽小,但是荣国府是个什么地方?她在那里当差几年,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该懂的不该懂的也都懂了,自然是早慧了些。此刻只觉得越打量竹西她的脸就越烫得不行。幸好发着高烧,要不就要露怯了。

    可是蝶儿的眼神太过暧昧,含羞带怯地偷瞄竹西,竹西一度尴尬到手足无措。

    无奈,他只好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告诉蝶儿一切都是自己的主子安排的,为的是不让荣国府的人知道她还活着。

    蝶儿听明白后心中似松了一口气,又似缺了些什么。想起之前的经历,只觉得柔肠百转,辛酸不已。

    蝶儿虽只是个下人,别的不懂,但是救命之恩,恩同再造的道理她是知道的。

    只见她跪下向着薛府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既然是薛二爷救了我这条命,那以后我就是二爷的奴婢。请你回去告诉二爷一声,不论是二爷有什么吩咐,蝶儿一定尽心尽力,一定会报答二爷的救命之恩。”

    贫贱之人身无长物,最珍贵的就是这一叩首了。

    见蝶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竹西以为完成了薛虹的嘱托,又留下了薛虹给的二两银子作为母女两个的生活费,之后就忙忙的回府。

    前事之因,后事之果。竹西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今日种下了什么样的因,而等他得了这个果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竹西回府交差,薛虹忍不住为他的促狭笑骂几句,纳妾?我了个去,亏你想得出来!

    虽然薛虹这种用自己的梯己偷偷摸摸买房子给别人住,还是给女人住的做法确实看起来像是养外室,可这也太扯了。

    在蝶儿住下的第三天,薛虹便装简行亲自来了自己的新买的宅子探望这对母女。

    一番感恩不尽言毕,薛虹令蝶儿复趟回床上去说话——身上断了好几处骨头,又经几番折腾,再不小心将养只怕断骨更加长不好。

    “这里住得还好?可有什么缺的?”

    这一次薛虹的问话是一旁的老妇答的,她方才见到恩公薛二爷已是哭过一场,口中直说做牛做马报答不及,现肿着眼睛答道:

    “谢谢二爷,这里的房子这么好,二爷又留银子给我们娘儿两个吃药看大夫,已经不能再好了。二爷若只为发发善心救我们一救也就罢了,若有什么说的,只管吩咐,老婆子虽然老了,却还能干活,只要是二爷让我们娘儿俩做的,我们娘儿俩磕巴都不打的。”

    薛虹点头,心说这老人家是个明白的。

    “老人家说的是,这北京城中不能活命的人多了,我就是见一个救一个,救上十年也救不过来。不为别的,只为蝶儿前儿在荣国府里的事情,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蝶儿你究竟是为自己而偷,还是为周瑞家的而偷?”

    落后一句薛虹显然是问蝶儿的,蝶儿也不意外薛虹有此一问,面露羞愧,眼泪如同断线珍珠:“二爷……若是没有周姐姐指天誓日保全我的话已言在先,就是给蝶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那府里行偷盗之事啊,实在是……”

    薛虹蹙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见蝶儿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还在害怕荣国府的报复,想来实在是被那些刁奴打怕了的。

    她的老娘又流泪了,颤声道:“二爷,她年纪小,不敢说,还是我来说吧。蝶儿这孩子虽然做了偷盗之事,但这也不怪她,如果不是真的活不下去,我们娘儿俩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啊……”

    这老妇人一行哭一行说,道出了往事,令薛虹一阵一阵的心惊。

    蝶儿他们家本姓温,她本来还有个哥哥,一家四口住在京郊温家庄。

    和许多农户之家一样,他们家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守着几亩田产度日,虽谈不上富有,糊口却是可以的。

    只是眼看儿子大了,要娶媳妇了,家里的银钱不多,自然出不起像样的彩礼。蝶儿她爹就想跟着村里的猎户进山打猎。这个行当虽然危险些,却是比种地赚得多,来钱也快些。

    且他又不是以此为业,不过是要凑钱才偶然为之,钱凑够了仍旧种地去,家里人虽担忧,却也就没有十分阻拦。谁知蝶儿的父亲运气实在不好,才去了几次便失脚跌下山崖,连个尸骨都没留下。

    家里没了顶梁柱,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虽还能活,但儿子的婚事算是彻底告吹了,要想振作起来攒一份像样的彩礼,凭这一门孤儿寡妇实在是难于登天。若是将就娶个贫家女,心里又觉得不甘。

    于是蝶儿的哥哥开始给村里的地主做短工,赚些铜板。谁知不知怎么,他这一去竟染上了赌。

    这一赌不要紧,本就艰难的家境更加维持不下去,家里拢共几亩地还值几个银子,全卖出去也不够还他在外欠下的赌债,一家三口最后终于流落街头成了乞丐。

    说到此处,老妇不禁触动肝肠,哭道:“人家都说十赌九偷,我那儿子为了还赌债,偷盗、抢劫,不知道挨了人家多少的打,吃了多少的亏,却仍是戒不了赌。最后他就是因为没钱还债,被赌坊的人活活打死的!

    我是一点都不心疼的!死了好,死了就去享福了,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可他死了,他的债却要我们娘俩来还!那可是高利贷啊,一天就有十文钱的利息!凭老婆子替人浆洗缝补赚的钱,还有蝶儿当差的每月五百个铜板,哪里够?

    那周瑞家的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们家的事情,这才找到蝶儿,要蝶儿替她偷东西,她好带出府去放在她女婿的古董店里卖。

    当时她说的好好的,蝶儿偷一件东西,按照品相,好的给一吊钱,一般的给五百钱,就是再次的也有三百钱,还说就算蝶儿被发现了,她也一定会向太太求情,想办法保住蝶儿的差事,就算蝶儿最后就被撵出去,她也有相熟的牙行,能给蝶儿再找一份好活。

    她只说一切有她周旋,横竖不会把我们母女怎么样,要我们母女只管放心。

    二爷,我们娘儿俩背着那么重的债,实在是想找个赚钱的路子,如果再不想办法把那些欠债清了,蝶儿就会被强拉到窑子里接客去!我们家早就败了,我一个老婆子死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可我就剩这么一个女儿,她才多大?我如何肯眼睁睁看她跳那火坑里去?不得已,只好让蝶儿应了周瑞家的,虽不光彩,但起码要比进窑子好多了吧?

    可谁知……谁知……黑了心的小娘儿们,她这是怕蝶儿说出去,故意要杀人灭口,若是没有二爷,这世上只怕早已没有我们母女了啊……”

    这话说完,母女两个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薛虹垂下眼,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愤怒和无奈。

    这个世道,穷人生活本就艰难,更别说遇上这么一个不肖的儿子,造下孽、欠下债了。又有周瑞家的在中间推波助澜,把个好人家的女儿也养成了个偷儿。

    薛虹沉着脸问:“只是周瑞家的指使你偷东西吗?二太太知不知道这事?”

    蝶儿此时也无甚顾忌的,擦了擦眼泪道:“我只知道太太有时候自己也会拿东西让周瑞家的拿去给她女婿卖,回来卖得的钱主仆两个分账。至于周瑞家的背着太太偷东西出去卖这事儿,太太晓不晓得我就不知道了。”

    薛虹听了眉头紧皱,沉吟了半晌,觉得王夫人肯定不知道周瑞家的背着她干的这事儿。

    她都能明公正道拿东西给周瑞家的出去卖,哪里还需要周瑞家的去偷?定是那周瑞家的见贾府的古董值钱,自己私下里偷了卖了。反正只要报上去一个损坏,也没有人来查。

    而且,假设王夫人知道的话,那蝶儿就等于是替王夫人偷东西,就算被发现了,王夫人为了留住财路,保下蝶儿的方法多了,何须赶出去再换一个偷儿?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不仅如此,蝶儿还知道周瑞在外面打着荣国府的旗号以不可思议的低价强买强占了不少人家的庄园产地。只不过地方较偏僻,也不是上等田,一般的富贵人家都不曾注意。正因为如此,却让周瑞的胆子大了起来,行事越发霸道,着实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听到这里,薛虹越发气得牙痒痒的。

第十八章 就是图个心安

    “真是反了天了!早知道姨妈府里的下人手脚不干净,却不知道连姨妈的亲信也这般大胆。黑了心的东西,早晚遭报应!”

    薛虹长出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住心头怒意,他定神看了看蝶儿,神色冷了几分:“虽说你是不得以才行偷窃之事,但你偷那杯子的时候爷可都看在了眼里,那手段着实熟练。偷儿这一行当又轻省油水又多,我且问你,你是真心肯改吗?”

    蝶儿听了这话,面露沉痛之色,扎挣着跪倒在地,眼泪更是夺眶而出,凄楚的样子似乎不知怎样分明才能令薛虹相信,只好赌咒发誓:“二爷明察,若是蝶儿今生再行偷盗之事,必叫我和老娘粉身碎骨,不得好死,死后也不得超生!”

    蝶儿的娘也哭诉道:“二爷放心,若是蝶儿再偷盗,老妇人必以死谢罪,二爷信她吧。”

    薛虹却摆了摆手:“爷生来心善,却从不救德行有亏之人,那种人不值得帮。至于蝶儿今后改还是不改,赌咒发誓是没有用的。如果她日后还偷,那我想办法结果她的性命也就是了,很不必如此,爷要你的命有什么用?”

    听见薛虹这样说,蝶儿心里算是好过了些。二爷说的对,再赌咒发誓又有什么用?只要自己日后改了,什么都不用多说。

    薛虹想了想,又问道:“蝶儿,爷且问你,如果将来要你上堂指证周瑞家的,你可敢吗?”

    蝶儿母女愣了一下,见薛虹并不似说空话,尤其蝶儿早就听说过薛虹的学识和才干,一时把个八岁孩童的话信了个十成十,心中很是期待那些为富不仁、狐假虎威的人能得到该有的惩罚。

    蝶儿冷冷道:“那妇人对我下手如此狠毒,难道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只要二爷有法子治她,蝶儿都听二爷的!”

    薛虹点头:“既如此,你们母女且在这里好生住着,平日里尽量隐着行踪,不要让人发现了,等将来对簿公堂,蝶儿你就是最好的证人。现如今你先把知道的东西细细说与竹西,有关周瑞和他媳妇干下的事情,爷总要先查个明白!”

    这娘儿两个都是穷苦惯了的人,白住着薛虹的房子到底有些不安。

    薛虹只笑道:“你们且安心住着。这里是爷的私宅,你们在这里权当给爷看房子了。到底不是白养着,等周瑞的事情平了,你们也算是功德一件。若实在不安,就当是先欠着爷的,将来府里用人的时候你们再来还就是了。

    平日里我让竹西常来照看着些,必不会亏待你们。哦,对了,你们家欠下的高利贷都还清了没有?”

    薛虹突然想到,蝶儿母女还欠着高利贷,那些追债的人鼻子比狗还灵,如果不把这高利贷的事情解决了,让他们找上门来,只怕后面会惹出很多麻烦。

    反正蝶儿现在是打着给别人做小妾的名号,突然有人出来替她还上钱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蝶儿听了苦着脸:“不瞒二爷,我哥哥当初不过是欠下八两多的银子,现如今利滚利,已经欠下二十多两了。拖了这些日子,只怕数目更加不止这些。这钱根本就是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上。”

    薛虹拧着眉,吩咐竹西,让他雇个不相干的人,打扮成家丁的模样,把那二十多两以蝶儿“丈夫”的名义还给放印子钱的人。

    ‘叮,完成支线任务,奖励经验值100点,功德值100点。’

    脑中响起系统的声音,薛虹不动声色,又好生嘱咐了一番,自回府去。

    母女两个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不住的磕头言谢,并把薛虹视作再生父母,自此后,只要是薛虹有什么吩咐,二人无有不从。

    路上,竹西疑惑道:“也不是已经打定主意帮蝶儿母女了吗?怎么还不信她会改好?”

    薛虹笑道:“这个世界上最善变的就是人了。我虽知道蝶儿的本性不坏,也确实决定要帮她帮到底。但偷过东西的人就算心里想改,但是她的身体还记得脏物得手时的快感,偷盗也确实是个来钱很快的途经。像蝶儿这样的穷人,若非真心悔过只怕仍会重蹈覆辙。质问几句不过是给她敲个警钟罢了。”

    竹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回到府中已经到了传晚饭的时候,薛虹心中有事,只胡乱吃了几口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他把玩着手中的红宝石羊脂白玉兔(薛虹生于1699年,肖兔),陷入了沉思。

    薛虹心里一直知道,关起层层宅院门,哀鸿遍野看不见。

    为什么偏偏让他来到这个似真似幻的世界,又让他拥有了富贵的身份和空间系统?他是不是应该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为眼前的不平和悲哀做些什么?

    救蝶儿,他不过是拿出一点钱,动动嘴吩咐别人替他跑了几趟腿,太容易了!容易到让自己心里直别扭,似乎蝶儿这样的穷苦人就是自己手中的蚂蚁,是死是活全看他的心。

    潜意识告诉自己,蝶儿不会也不能是他救下的唯一一个穷苦人。

    他决定要让自己更强大、更富有,尽其所能地去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这与什么升级空间完成任务没有关系,只不过突然换了个三观不同的生活环境,他觉得自己总要做点什么来图个心安吧。

    虽说薛虹因为蝶儿的事情受到了很大的触动,不过也不至于被热血冲昏了头脑。

    而就像他自己说过的,北京城中不能活命的人多了,他就是一天救一个,救上十年也救不完。他不过就是个富家公子而已,又不是救世主,根本顾及不了太多。最重要的是这些人中,也不是人人都值得救的。

    想来想去,不过是要做到尽力二字,只求对得起良心罢了。

    可眼下他又能做什么呢?

    薛虹苦恼了一夜,发现自己现在除了好好应付秋天的院试之外,好好研究研究系统空间也是很有必要的。

    随即闭上眼睛,心念一转,进入了空间。

    进入空间之后,发现这里还是如自己之前看到过的一样空气清新,风景秀丽。

    说真的这段时间以来薛虹一直都是被动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却是没有好好来空间看看。

    不过经过一番查看,发现这个空间里目前可以使用的资源实在是少的可怜——一个可供储物和居住的小平房,五十块种植田地,潺潺的灵泉小溪流。

    啧,想要升级好像除了接受系统任务和种植东西来提高经验值之外,也没有别的捷径。

    而且尴尬的是现在时值隆冬,市面上没有卖树种树苗的,就连空间商城里面免费提供的药材种子也就只有两样,艾草和白术。

    以每次播种5点经验值,每收获一株成株也是5点经验值的奖励来看,种与不种,没什么影响。

    而且薛虹并不打算先种植药材。

    空间里目前的生长速度是外面的50倍,种植出来的药材也都是新鲜成株。虽然放在空间里面不至于坏掉也不至于影响药效,可这里储物空间本来有限,要那么多药株有什么用?白占地方吗?

    艾草的白术又是寻常至极的药材,就算拿出去卖也不值几个钱的。不过若是按照《炼药真经》上的方法炼出成药,那么它们的价值必然不可同日而语。

    只不过,《炼药真经》虽然没有任何使用条件,但也是要二级才解锁的。炼药炉更是要到空间三级的时候解锁。

    空间二级时虽可以使用商城里的一次性药炉,但是每次却要500经验值换取,代价未免有些太高。且就算炼药,也不可能只用到两味药草?总而言之,炼药这一行当以目前的空间系统来看,还是繁琐太多又不实惠,倒不如等春天之后种些粮食、蔬菜、果树之类更有经济价值。

    不过这么看来不管种植些什么,都要等开春之后再作打算,现在岂不是除了接任务就什么都做不了?

    薛虹稍显失望后便是觉得百无聊赖,带着好奇的心态捧起一捧灵泉水喝了下去。

    什么情况?这水怎么这么好喝?

    “这灵泉水常饮可以改善体质、消除疲劳、润泽肌肤、延缓衰老……习武之人饮用还可以拓宽经脉,增强内力,哪怕用它来浇灌植物都能结出意想不到的收成,这好处可不是一两点,宿主你怎么今日才想起它来?”

    一向寡言少语的系统君,今天的语气意外地听起来很失落,想起原主解锁了灵泉水之后欣喜若狂的样子,系统就觉得现在这个薛虹太不重视空间出品的好东西了。这灵泉水坚持饮用,效果不比那些所谓灵丹妙药差好吗?他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珍惜呢?

    “呃……”薛虹一时语塞,他是确实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也难怪系统君会吐槽。

    想一想,还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小身板健壮地让他忘记了保养。可是他自己虽不是很需要灵泉水的滋养,可薛家其他的人就不同了。

第十九章 还有灵宠蛋?

    薛益自不必说,身子曾经大亏。虽然薛虹想办法给他服下了万灵丹,身子骨已经好了起来,可是调养却是必不可少的。

    薛王氏是连续几年因为产育伤了身子,气血不调,中气不足,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已经隐隐露出衰老之态。女人最怕的就是这些,若是再不好生调理,只怕终究会于性命有碍。

    薛蟠和宝钗平日里看着倒是健旺,可毕竟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但凡有个小病小痛总要折腾许久才见好,到底是体质上不比穷人家的孩子强壮。

    小孩子嘛,最好像宝镶这个年纪开始喝灵泉水,从根本上改善体质,总比长大了再调养要省好些事情。

    而家人的健康对于现在的薛虹来说是最珍贵的。

    没办法,谁让他的年纪这么小,过了年才只有8岁而已,就算当家立世也是见后的事情,就跟别提建功立业了,薛家人丁兴旺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既然有了好东西,当然要与家人分享。

    至于灵泉水的用法嘛,薛虹咧嘴一笑。平日里薛府的厨房也好,茶房也罢,除了浆洗用的水,饮用水和取用水大多来自府内几口甜水井。平日里水也多是存放在大缸里,只要薛虹有事没事地去缸中补充灵泉水就可从源头上有福同享。

    而至于总是要出远门的薛益……薛虹想,或许可以用灵泉水来酿酒?薛益好酒,却不贪杯,每天只是小酌几杯解乏而已。

    这是个良好且风雅的习惯。如果薛虹能够用灵泉水酿出味道醇厚酒精度又不很高的美酒,相信薛益是很愿意出门的时候带上几坛子在身边的。

    至于如何酿酒……

    如果薛虹没记错的话,薛家名下似乎是有酒庄的,虽然规模不算大,但酿酒的方子却只要自己去偷个师也就成了。

    只不过,一想到酿酒需要很大的一块地方,薛虹还是挺嫌弃眼前这个一级空间的。

    别的不说,空地上能够使用的范围实在太小了些。

    但是看了看任务栏里只有250点经验值和100点功德值,这好像距离升级二级空间需要的1000点经验值还有很大的差距,这让薛虹无奈一笑。

    二级空间啊。

    系统君似乎说过,解锁二级空间之后,主屋会变成个像样的院落,种植土地也会从50块变成100块,植物生长的速度会是外面的100倍,灵泉水的流量会增加,河道也会拓宽,灵力更会增长。

    当然除了这些,实地使用面积也不是现在这个一级空间可以相较的,更不用说空间商城里还会解锁不少东西。

    还有更多品种的药种、成品家具、炼药秘方等。最让薛虹心动的只怕是二级空间即将解锁的空间功法和灵宠蛋了。

    这个空间功法,没有解锁,在商城里看起来就是一本灰色的小书,连个像样的说明也没有。问过系统才知道这是一种武功秘籍,只有与空间绑定的宿主可以修炼。而且这个是强制修炼的,之后功法的修炼也是升级空间的条件之一。

    而商城里灰色的五颗灵宠蛋下方却有一些小字,薛虹打算好好研究一番。

    只见空间给的说明上分别写着几颗蛋的种类和灵宠的功能:

    情报宠·灵鼠:属金。通体淡金色,对于金属有着敏锐的察觉力。善于搜集情报、打探消息。成年灵鼠可排泄金银、宝石。特技:刺探、寻宝。

    医宠·灵鹿:属木。灵鹿的眼泪有治疗、驱毒的作用。掌握许多与药材相关的知识,可以鉴别药品的成分,灵敏的嗅觉可在复杂的环境下搜寻各种药材,是炼药的得力助手。特技:医毒、鉴药。

    防御宠·灵龟:属水。在主人受到攻击时用坚硬的外壳抵挡伤害。可以化作隐身护甲罩住主人,起到藏匿作用。成年灵龟水中速度迅捷,可载主人同行水中,一日千里。特技:防御、隐身、潜水。

    幻宠·灵狐:属火。千年灵狐,擅长幻术,声音和相貌可以幻化为任意一个女子。成年灵狐掌握媚术,可令人产生幻觉,短暂消除人的记忆。特技:媚术、变身。

    战宠·灵狼:属土。真身为丛林狼王,一旦认主,一生忠心。具有警惕危险的能力和猛烈的攻击力。成年灵狼体型可长成一般狼的五倍,攻击速度和力度大幅上升。特技:预警、扑杀。

    这些灵宠蛋的说明虽然简短,却足以让薛虹的脑中一个劲儿地蹦出那两个字的感叹词。这尼玛也太……牛那啥了!

    震惊之余,薛虹赶紧看了看灵宠蛋的领取条件,呃……居然是跟升级二级空间的条件一样,经验值1000点。

    此时薛虹才注意到五颗灵宠蛋后面还有N种喂养灵宠需要消耗的道具,这些道具的兑换条件几乎可以用苛刻来形容了。

    而灵宠这个玩意儿,如果间断喂养的话还会进入休眠状态,休眠的灵宠根本除了好看之外什么卵用都没有。也就是说,一旦决定领养,就不能停止铲屎官的日常?

    薛虹苦笑着抚了抚额,养宠物什么的,果然是个坑啊!

    当然,相对于灵宠给予主人的好处来讲,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很值得的吧?

    无他,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尽量用最短的时间升级空间啊。

    1000点经验值……那个主线任务,要求考过院试成为秀才,不就是奖励1000经验值吗?

    可这个考院试的主线任务,要在今年的秋天才能触发,时间跨度也太久了些。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一次性考过,那1000点经验值能不能到手还得另说!

    看来单靠主线任务升级是非常不可取的。

    而很早的时候薛虹就已经注意到了,想要让这个系统出支线任务,那自己身边就一定得发生些什么事情才行,比如祝姨娘之死,又比如蝶儿偷盗的事情。如果万世太平,毛都没发生,他就必然无法触发任何支线任务。

    可是,支线任务这东西发生的时间、地点都是随机的,他哪里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发生什么样与自己有关的事情?

    薛虹心念电转,而系统似乎能够窥探他的想法,突然出声:“宿主如果想要多接支线任务,就要去是非多、容易遇见特殊事件的地方,比如……贾府。”

    对呀!他怎么给忘了?

    凭空出现的这个破系统不就是一直在贾府周围兜兜转转的嘛,任务什么的自然也大多会和贾府有关。

    再说,贾府那种是非得不能再是非的地方,根本就是剧情发祥地,蝶儿不就是从贾府救出来的?这种好地方,绝对不能放过!

    于是,三月初九贾琏生日那天,一向懒得同贾府多作纠葛的薛虹一大早便兴高采烈地随着薛王氏来到了荣国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突然转了性呢。

    请安问好什么,自然不必多叙。只说说薛虹离开后院女眷到贾琏书房处发生的事。

    经过前次与贾琏的接触,薛虹贾琏小兄弟两个感情亲厚了许多,今听见薛虹来了,贾琏竟亲迎出来:“虹兄弟,怎么不肯早来?哥哥早在这里盼着你呢!”

    见贾琏如此热情,薛虹也难掩一脸笑意:“是小弟的不是,这就来给哥哥赔罪。”

    薛虹说着就给贾琏作揖,装腔作势的样子逗得大伙都乐了。

    “你可少来这一套,若是给我拜寿这礼我也就受了,若说赔罪,只把你好看的书给我几本看看也就得了。”

    “琏二哥哥说的什么话?若是我手里有哥哥那些稀世孤本,还跑来贵府借阅?不过也罢,书这东西向来敝帚自珍,只怕我的书堆里还真有几本是哥哥感兴趣的呢。只改日让我下个帖子请哥哥去我家自己选也就是了。”

    “这是你说的,可不许诓我,我可就在家等着你的帖子了!”

    ……

    兄弟二人执手说笑着进了贾琏的书房,却不想书房里早有两个年少的公子坐在那里谈笑品茗,薛虹却是一个也不认识。

    贾琏指着其中一个英武挺拔的公子对薛虹说:“这位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名唤冯紫英的。你别看他是武勋家出来的,却也是块读书的料子,身上早已有了秀才的功名,还定下了北静王的妹妹和安县主为妻,他父亲那么多儿子最是倚仗他,是哥哥我这群狐朋狗友里最出息的一个了。”

    冯紫英闻言笑道:“满嘴里胡沁,谁不知道谁?何必在这里恶心我?虹兄弟见笑,我与你表哥自小相熟,并无虚礼。已听他提起你多次,今日可是见到了。”

    贾琏也不恼,又指着一旁容色绝美,风骨上佳的公子对薛虹说道:“这位便是冷面二郎柳湘莲了,前儿你巴巴的问我,这不给你领来了?”

    柳湘莲也站起来听薛虹见礼,却只是拿眼打量他,并未多话。

    ‘叮,解锁支线任务,与冯紫英、柳湘莲为友,奖励经验值50点。’

    薛虹腹诽,说什么来着?贾府果然比较容易接到支线任务嘛!

第二十一章 薛蟠受苦(第2更)

    尖丁出面先讲私费,就是他自己的好处,私费讲好再讲全帮通费,那是全漕船上下的好处。等好处全部讲到位了,漕船兑粮,拔锚起航,利索着呢。

    掌握漕帮命运的尖丁们既要和地方官员斗智斗勇,还要保证整个漕帮的帮丁都有钱赚,这哪里是一般的人做得来的事情?非离了深有阅历的老江湖不能成事。

    而老黑就曾是这样一名尖丁,还是深受漕帮尊敬的尖丁。只不过老黑他们也算时运不济,翻了船获了罪。

    薛益是个商人,见过的人不知凡几。他只与老黑有过简短的对话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可堪一用。着人查了查他的底细,结果不过是一名饱受官府剥削的穷苦人罢了,薛益顿起爱才之心,便花了大价钱买下了他的命,他从此也脱离了漕帮苦海,专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薛益效命。

    这里无端提起老黑做什么?

    嘿嘿,那是因为薛益想到了一个主意。

    这一天,薛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套棉袄棉鞋,都是下人穿的短衣,却是簇新,保暖的效果还很好。

    他唤来薛蟠,笑道:“听说你最近在船上无聊得紧?”

    薛蟠听见父亲这样问,眼睛一亮:“那可不嘛!父亲可不可以带我到岸上转转?只说今日到了这处,明日又该到那处,可总是憋在这船上,连那地方长的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说去过?”

    薛益笑骂:“你个混球!若是人人如你这般途经每一处都要赏景玩耍,那正事还要不要做?”

    见薛蟠嘟着个嘴,满脸写着不乐意,他便拿出了那套衣服,“知你无聊,送你去船工那里玩几天可使得?”

    薛蟠见到父亲拿出来的衣服,只略皱了皱眉头就答应了。

    怎么这么痛快?那是因为他在自家庄子上同庄户打猎的时候也穿过这种衣服。

    后来为了图方便,自己还专门找家里针线上的人给做了四季的短衣,样式虽与百姓的短衣什么差不多,但用料和做工却要精美多了。每逢出门他都带上,以防遇到打猎这种一时兴起的节目时,自己没有合适的衣服穿。

    薛蟠寻思,他只见过家里的奴仆和庄子上的庄头庄丁,这船工是什么样子他还真的不知道。反正听父亲的意思这一趟出来是要赶时间的,既不得登岸,那他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再说这种角色扮演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见儿子答应了,薛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其实几天前,薛益就把老黑叫了来。

    老黑每次见到薛益都要给他恭恭敬敬地磕头,虽然薛益总说不用,老黑却执意,说是救命之恩难偿,这点子礼原是东家该受的,久了,薛益知道劝不住,也就随他了。

    老黑十来岁就走漕帮,如今四十好几了。漂泊了三十年,他还是那么健旺。

    “老黑,我今儿叫你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你。”

    “东家这话说的,有什么且吩咐一声,老黑还能给东家打折扣?”

    薛益笑了:“老爷我这回这个活儿可是难应的很,你可想好,别说满话。”

    老黑也笑了:“东家既然叫我不叫别人,那就是东家心里知道我最合适。东家且吩咐吧,能干不能干的,先得知道是什么活才好不是?”

    薛益眼中露出激赏,心中满意了七八分:“我要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交给你调教几天,你只把他当普通穷苦人家的孩子调理,我也不求你短短几天就把他教出人样来,只要让他实实在在地尝尝你们运河上的甘苦,你可能不能应?”

    老黑一听说这个,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想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抬头对薛益说道:“东家这活我本是能应的,只是东家须得知道,船工苦,比岸上的庄稼人、手艺人或贵府的奴仆都要苦。这春寒料峭的,若叫公子跟着我,必是要受委屈的。若是哪里磕着碰着,或是冻坏了手脚,东家来找老黑的不是,老黑自然吃罪不起,也就不能应这活了。”

    薛蟠是什么样子的,老黑如何没有耳闻?老黑又何尝不知薛益今天的话是为了儿子好。可是调理一个纨绔公子容易,若是东家心疼儿子,秋后算账,那老黑可就犯不上了。

    薛益笑了,只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便吩咐老黑去打点。老黑呢,深知道薛益的为人,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听他如此说也就放心去了。

    薛益把薛蟠送到老黑那条断后的船上,薛蟠打扮得这样,船上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是东家新买来的小船丁,送来给老黑当学徒的,除了老黑,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没人爱理会他,人人皆是看了看热闹,知道有这么个孩子上了船,就回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老黑还有一个义子,也懒得取什么好听的名字,就叫他黑子。

    这个黑子真是当得起这个名字,他皮肤黝黑,生得健壮,很有膀子力气。最难得的是悟性极高,跟着老黑几年,不说把他全身的本领都学来,但起码早就脱胎换骨,一般和他年纪相仿的人都没有他的城府和才干。只一点,不太识字。

    薛蟠以为他不过就是同庄子上一样,来这里玩玩,最多就两天他就回去了。谁知薛益是打算好了要整他,及至薛家的船在江南码头靠岸的时候薛蟠才得以脱身,这期间他尝到了和自己之前截然不同的生活滋味。

    刚开始薛蟠觉得有趣,见老黑做什么活他都有问不完的问题,跟前跟后的,还真像个小学徒。

    等玩过一阵,薛蟠开始手脚冰冷了——在船上做活,哪里能不碰到水的?天气还冷着,一旦湿了鞋袜衣袖,一时半会儿是干不了的——吵嚷着不要玩了,只要回自己的船上去,围着银霜炭盆取暖。

    可是在这里,谁会理会?反而因为他不做活,所以吃饭的时候老黑故意不叫他。

    薛蟠委屈极了,但是想着黑子说过的话,又觉得深有道理。

    “薛家的商队里不养闲人,你要是不做活就吃不上饭的。就连新来的那个才六岁的小豆子都知道打扫甲板,谁像你,没干多少活就这样,都是一样的人,你矫情给谁看!”

    他也不是矫情,是真的冻得难受。想他一个富家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罪?因为他自己委屈,躲在仓里卧在柴堆上,一点活都没干,所以这日的午饭和晚饭他都没有吃。

    提起吃的,薛蟠更委屈了。

    他平日里在家吃的是什么?在这里吃的又是什么?

    稀汤寡水煮一锅白菜豆腐,不过兑了点酱油,那些人却吃得津津有味!哼,有什么好吃的,让他吃那些还不如饿着!

    薛蟠10岁,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已经两顿粒米未进了,怎么受得了?

    奈何心中又憋着一股气,是自己先说不吃饭的,这会子又要去吃,实在不像。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外面的船工简单用过晚饭之后就点起了一盆炭火,围坐在后仓听老黑讲故事。薛蟠小孩子家,听到一两句入胜的,哪里还能待得住,早已偷偷躲在人堆后面听去了。

    老黑眼尖,看见薛蟠出来,故事讲得更精彩。

    而他的故事自然不是乱讲,那是有选择性的。

    哪家的闺女被大户人家强娶,闺女不依,上吊死了;哪家的地税交不起,卖掉小儿子小女儿给人为奴为娼;又哪里的庄户人家为了争竟几个鸡蛋竟动起手来伤了人命,送官判处,因无钱打点,家人受刑又无钱医治,以至两家灭门……

    这些事情听在薛蟠耳朵里只觉得惊心动魄,而这些船工们却是见怪不怪。后来从老黑嘴里的故事,变成他们庄子上,他们屯户里,只觉得哪里都有惨案,哪里都有冤屈,竟不是老黑给众人讲故事,竟是众人在这里诉苦。

    一个健壮的婆子接过话头,叹道:“我们原来也是本分的庄稼人,家在江南一带住着。人都说江南是鱼米之乡,种地的总饿不死吧?嘿,你们是不知道我们那里的地税有多重!江南膏腴之地,富人多,他们不愿意交粮食,就拿银子搪塞官府,官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倒是把自己的荷包装满了,可终究收粮收得不够数,还不得从我们百姓身上凑?本来十之一二的税粮,谁家不是交到十之四五?有些盘剥厉害的村庄,都能交到十分之六!这么重的税,哪里还有我们穷人活命的路走?”

    另一个大汉也说道:“可不是,可不是。原先我们村庄里就有那交不起税寻死的,哪一年来着?似乎一下子死了不少哩。”

    一个婆子擦了擦眼角,叹道:“咱们这些人是命好,能给薛家商队做工,工钱虽不十分丰厚,可总算有个活路。只是天下那么多穷人,又有几个仁义的东家?若是能早点遇到薛老爷,我的闺女也不用送给地主家当小老婆抵债,不上两年就让那个王八祸害死了……哎……”

    薛蟠只听着,一句话也不曾说。一来,他说话在这里根本没人在意,二来,他深知道这些人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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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震慑之言

    京中那些八旗子弟,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他这样富有人家的儿子都不敢沾惹,这些穷人自然更加惹不起。况天下又不是只有八旗子弟如此,凡稍富贵的人家欺压起穷人来可是全挂子的武艺,受苦的只有百姓罢了。

    就连他自己也很不把穷人放在眼里,对身边的奴仆也是动辄打骂,凡事只求自己顺心,别的就一概不管了。

    薛蟠从前只道他们那样的人家遇事皆如此,自己没有什么不对的。可如今听了这些故事,才知道什么是为富不仁,穷苦人的命就像富人手里的玩具。越听下去就越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烧,头也渐渐低了下去。

    老黑见薛蟠的表情,那样子似乎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故意扬声笑道:“你小子是饿得受不了了,还是耳朵长跑来听故事了?”

    众人这才发现薛蟠,都善意地笑了笑。

    老黑拿出特意给他留的两个窝窝头和一碗米汤递给他:“快吃吧,都饿到这时候了,气也该消了不是?”

    薛蟠觉得自己之前那样好没意思,也实在是饿得紧了,臊眉耷眼地接过老黑给的吃食,默默吃了起来。说真的,哪怕两天前让他吃这穷人才吃的窝窝头,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如今硬邦邦的窝头咬在嘴里,只觉得越嚼越香甜,再喝一口热热的米汤,薛蟠心里说不出的熨帖,呆憨的笑容也重新挂在了脸上。

    黑子也笑了笑,起身进了自己的小仓,过一会儿拿出一套崭新的鞋袜和一个药瓶。他把鞋袜丢给薛蟠:“这是义父给我新买的鞋袜,还没穿过。你且把你脚上的换下来,拿炭火烤干,再冻下去伤脚。”

    薛蟠湿透的鞋袜包裹着双脚,如同两个移动的冰窖套在脚上,难受得紧。看见有干爽的鞋袜穿,也不挑拣,三两下脱下脚上半湿的鞋袜,才发现脚已经冻红了,他凑近火盆烤了烤脚丫,黑子便一把捞过他的双脚捧在怀里小心地给他揉着药酒。

    “这是樱桃酒,防治冻伤的。你这脚,都这样了,不揉揉药酒明天就给冻坏了。若起了冻疮,年年都要犯的,一个弄不好就容易烂,就是好的时候也会痛痒,很麻烦的。”

    其实穷苦人,很少有人手脚没有长冻疮的,他们都习惯了。只不过黑子看薛蟠太过细皮嫩肉,一时想起自己从前也是这副样子,初起冻疮的时候实在难熬,不忍薛蟠也是那样,便起了点恻隐之心。

    习惯了下人伺候的薛蟠第一次觉得不好意思,黑子长满茧子的手揉起他的脚并不怎么舒服,反而因那厚茧,蹭得脚上的皮肤有些痛。不过薛蟠没有缩回脚,更加没有闹腾,只是静静坐着任黑子手上动作,两只眼睛直直盯着火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子看着他的脚,又看了看他不适的表情,半晌笑道:“呵,我原先也同你这样,细皮嫩肉,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只可惜家里败了,我也被卖作奴仆,很是受了几年的苦。若不是义父和东家,只怕我今儿早就饿死了也未可知。你呀,别云里雾里的了,早一日想明白早一日好过。再不要提你是谁家的公子,真正有钱的人家,凡有一丝起复的希望,谁会舍得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种地方受苦?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不靠自己还能去靠谁?我们这里已经很好了,岸上许多地方没钱吃饭的人只有活活饿死的份儿。”

    薛蟠好奇道:“你家原也是大户人家?”

    黑子摇了摇头:“大户算不上。我们家原是江南的小小盐商,虽比不得大富大贵的那些人家,却也很是殷足。只可惜,我父亲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不上几年赔了家业,他又好色,三不五时的去那花街柳巷寻乐。那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进去一趟都得扒一层皮,家里原剩下的钱全都让他祸害没了。没钱了,他就当东西、卖房子,后来借钱也要去。还不上债就卖儿卖女卖老婆。我母亲和兄弟姐妹都被他卖了,如今天各一方,也不知哪里寻去……”

    黑子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气氛也跟着沉闷了一会儿。

    不过黑子的忧郁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明朗许多:“我现在跟着义父学本事,又遇到薛老爷这样的好东家,只要好好干,不上几年攒下些银子,娶一房媳妇,给我们家留下香火就算是对得起祖上了。”

    他也不说去寻亲的话,乃是他知道人海茫茫,能找到亲人的几率微乎其微。就算找到了又如何?不过是徒添伤悲,谁也管不了谁,且各安天命吧。更何况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么见不着,还能让黑子心里以为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听了黑子的话,一旁的船工笑他:“才多大的孩子,竟然想起媳妇了,我说黑子,你臊不臊?”

    黑子不以为然,反口道:“我如今都十五岁了,老李家的小子不是十四岁就定亲了吗,我怎么就不能想媳妇了?”

    众人嬉笑,老黑眼中精光一闪,却是又讲了个富贵人家落败的故事。

    这一回老黑讲的可是真真正正的达官显贵一夜败落的真事儿。故事说的不是别人家,而是曾显赫一时的平南亲王尚可喜的府上。

    想当年平南王尚可喜的名号,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无有不知的。

    尚可喜奉旨入京述职的时候那半副皇家仪仗的阵势所有京城的百姓都见识过,那等显耀威武,实在是令人侧目。那时的锣鼓声和鞭炮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着呢。

    尚可喜的儿子中又有一个娶了皇室的和顺公主,他可是真材实料的皇亲国戚。

    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儿子尚之信带兵围了他的府邸,硬是从他手里抢夺兵权响应了举兵造反的吴三桂。尚可喜纵使临终前仍旧不忘清廷之恩,奈何他儿子反清罪名太大,尚可喜的忠心也没能感动康熙爷,更没能保住他家族荣华。

    他死后,除了那个忤逆造反的尚之信,另有三个儿子也被康熙爷赐死,三个可都是青年才俊哪,老尚家就这么点儿有用的男丁,却没有一个落了好死的。

    死了的还好说,一闭眼一蹬腿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些活着的还不如死了的呢。

    除了娶了和顺公主的那位,尚可喜其余的家族成员过的简直就是人的日子。他们惨遭幽禁,都到这份儿上了就别提什么尊严脸面了,每天一睁眼就被逼干活,什么倒夜香、刷马桶、挑大粪、洗尿布……凡是能想得到的脏活累活都分派给他们这些人干,谁叫他们是罪臣亲眷呢?

    可他们哪里干过活,又哪里会干活?干不好就要挨打,干不完就不许吃饭,天天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有很多熬不了几天就寻死觅活,到现在活着的寥寥,死了的却不计其数。

    其实老黑还想说说吴三桂他们家那点儿事,他们家还不如尚可喜家呢。

    只是朝廷如今下令追捕吴三桂次子吴应麒的告示都没有断过,吴三桂家的事可以说是尽人皆知,比尚家更加凄惨,老黑不说,旁的船工也七嘴八舌、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倒省了老黑的口舌。

    吴家满门抄斩的时候,吴夫人陈圆圆带着老吴家的次子一脉如今跑到外面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可他们能过什么样的生活?就算有吴三桂留给他们的财宝,在朝廷的威压之下他们也不敢大肆享乐,还不是天天担惊受怕,个个脱去一层皮,亲身体验最底层的生活?

    别说和他们以前的日子比了,就是普通老百姓他们也比不上啊。别说什么贫富,人家小老百姓再穷至少落个心安,可他们呢,一个个如惊弓之鸟,天天心惊胆战。

    距离平定三藩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不愿上书房的薛蟠自然不了解这一段历史。如今听老黑说起,又听旁人说了吴三桂家下场落得如何如何,他只觉得魂飞魄散,却怯怯咕哝:“那是他们叛国,理应如此的,寻常官员家哪里能说败就败的?”

    老黑冷笑一声道:“常听人说‘伴君如伴虎’,这官场上的事情我老头子不是很知道。只是从前跑漕帮的时候,岸上那些州府官员或是管漕帮的把总、千总,凡见过的官老爷,没有一个敢打包票说能做官做一辈子的。就是那些看起来混得不错的,也都苦着呢,哪里有官运亨通一辈子的呢?”

    薛蟠的脸色已经煞白了。人总是会推己及人的,他不禁想到自己家如何如何,这一想不要紧,就觉得背后从脊梁风儿的里窜出一股凉气,厚厚的棉袄被冷汗打湿,呆呆坐在那里人事不知了。

    老黑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我们不过说来解闷,你怎么倒魔怔了?且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醒醒!”

第二十三章 薛益教子

    喝一声“醒醒”,老黑的手狠狠捶向薛蟠的后背,薛蟠一个激灵,灵窍已复。

    而他虽早就猜到自己的父亲是故意整他,却误到如今才回过味来。

    在这里他看见的、听见的,都是自己从前从未接触的。而这些事情给他的触动有多大,只怕只有薛蟠自己知道。自此后,薛蟠从不叫嚷也不吵闹,只老老实实跟在老黑身后做一些他力所能及的活计。

    老黑心里也有数,东家送他过来为的是教育,哪里真的要他做活?如果真的累着了他,但凡日后这个小祖宗跟自己的父亲叫一声苦,薛益虽明着不会拿他怎么样,可薛蟠到底是人家亲生的,心里能不埋怨吗?他老黑还想不想在薛家的船上混了?

    所以老黑分给薛蟠的不过就是些极轻省却考究的细活,就是黑子不耐烦做的那些,比如打扫或者简单的修补。

    等到薛家商队行至江南码头,薛益叫老黑悄悄把人送回来,见到薛蟠黑瘦了许多,他这个当父亲的还是不争气地心疼了一下。可是见他的身子骨比之前精壮许多,眼神也更清明,说话也靠点谱了,就知道送到老黑那里是送对了。

    老黑不过说了几句场面话,就退下去干活了。薛益又故意挥退下人,船舱里一时只剩下父子两人。

    “这都一个多月了,你玩儿得怎么样?”

    薛蟠脸都红了:“父亲,不要拿儿子取笑了。儿子已经知道错了。”

    “呵呵,这话我却是听不明白了,你都哪里错了?”

    “儿子……儿子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从前那样很不对,不该那样的。”

    “哦?那你说,你该为咱们这个家做些什么?”

    薛蟠想了半天,挠了挠脑袋一脸为难:“众人都称赞二弟有才学,儿子有心像二弟那样好好读书,却实在也不是那块料。这会子父亲这么一问,儿子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薛益听了哈哈大笑:“傻小子,还以为你开了窍,却想不到还是这样的一根筋。”

    薛蟠见父亲笑了,就坡下驴道:“儿子不知道,那父亲一定知道,就请父亲给儿子安排吧,只要不是读书,干什么都行。”

    “真的干什么都行?”

    薛蟠向父亲再三保证,一定会听从父亲的安排。这把薛益乐得什么似的,心说儿子终于开始服管教了,以后好好培养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就在薛益计划着如何培养儿子的时候,薛蟠身边的小厮听涛和闻海两个几乎要被他们家大爷吓出心脏病了。

    这不能怪这俩小厮,只能怪薛蟠自打回了主船就开始变得古怪起来,再不似从前那样动辄打骂,而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半天都不说话。

    好不容易像是想起什么来要吩咐了,开口却是:“听涛,你们家家境如何?”

    听涛战战兢兢回道家里父母不过种田维生,他们姐妹兄弟都是给大户人家做活的,生计过得去。

    他们家大爷又沉默了会儿。

    又问:“闻海,你姐姐嫁得怎么样?”

    闻海答道:“姐姐嫁了一个屠夫,日子宽裕些,只是那屠夫脾气不好,时常肯打骂她。”

    好吧,这回他们家大爷的眉毛都拧起来了,嘴巴抿得死紧,再不肯说一句话。

    就这么捱了好几天,听涛闻海实在扛不住了,俩人齐齐跪下:“大爷,小的们实在是不适应您现在这个样子,您是中邪了还是犯病了?要打要骂您说话,只要您痛快,可别憋坏了自己。”

    薛蟠听了狠狠啐了一口:“呸!你才中邪了,你才犯病了呢!爷不过是心里有事儿想不明白罢了!”

    俩小厮更傻了,啥?心里有事儿?

    他们家大爷的心里什么时候存过事儿?再不高兴的事情没有一顿酒肉或者一顿打骂撒气解决不了的,哪里像这次这样,只闷在屋子里,连话也不说,咦……怪瘆人的。

    薛蟠自己也气闷,如果是一般的孩子,经过父亲有心的一番调教,自己只怕已经对生活有了些感悟。只是薛蟠吧,脑部构造太简单了些,好像是悟到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明白,只知道自己从前有错,可是错在哪里?又因何而错?

    哎,以薛蟠的智商,要他去思考一些艰深的问题,简直是要了亲命了。

    最后他自己也是闷得不行,自暴自弃地挠挠头:“罢了罢了,想了好几天,脑子都要想炸了也想不出个六来!父亲那里我又不好意思去问,倒不如等回家了让二弟给我分析分析,他读的书多,也许就能开导我呢?”

    于是反常了几天的薛蟠开始复旧如初。

    可要是说他完全变回从前的样子吧,那也不对。

    他现在至少不会轻易叫嚷或者打骂下人,遇到事情也知道放在脑子里过一圈了。

    只不过是这样小小的改变而已,就已经让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大大松了口气,也让他老爹薛益大为满意了。

    薛益心说这小子看来本性还不坏,于是叫来商队大总管薛平来自己的船舱里喝茶,顺便商讨一下接下来该给薛蟠安排什么样的“课程”。

    “来来,快尝尝我收藏的普洱,虽不是极品,却也是十年以上的陈茶,香得很呢~”

    薛平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茶,所有茶中又最喜欢普洱,中意那茶汤中一丝甜糯。

    一边喝着,一边听薛益念叨薛蟠的事情,薛平笑道:“老爷把咱家大爷送去老黑那儿历练了几天本就是个好主意,听闻大爷这几日性子都收敛了不少不是?这就说明老爷的法子管用。只是,大爷到底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若真要他成器,还得老爷手把手的教才行啊。”

    薛益惊了一下,道:“你是说把蟠儿当做商队的后继者?那可不成,不成!”

    薛平又笑了:“为何不成?”

    薛益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挑选继承人须得择子辈中天资聪颖的方可。只是蟠儿这孩子……比起他来,我心里觉得虹儿更适合这商首的位置。

    却不曾想到如今虹儿那小子于读书上有大才。你是知道的,咱们老薛家自古就没出过几个读书人,也不知他能不能蟾宫折桂。

    我不求别的,他只要能中个举人,将来能明公正道的做官我也就知足了,可他若是考不中呢?到那时我再说要让他接手商队,那如今早早接受继承人培养的蟠儿心里如何服气?我拢共就这么俩儿子,可别闹得兄弟反目了!”

    也不能怪薛益这个亲生父亲都对薛蟠抱有怀疑的态度,只能怪薛蟠这个人,三商加起来都没有薛虹智商高,要费心费力把他当薛家商队的继承人培养,的确是有些牵强。

    薛平幽幽叹道:“老爷的意思我知道。可说到底,大爷也是您的儿子,难道什么偶读不教他?你可叫他今后以何为生?”

    “这……”

    薛平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茶,笑道:“恕属下僭越。以咱们二公子的才华,才八岁就过到童生试最后一关,只怕将来这前途是不可限量,为官做宰也未为不可,老爷大可不必忧心。

    这二爷的官儿做得越大,商队这头就越是顾不上的,老爷只有这么两位公子,少不得要把本事传给大爷。

    退一步说,哪怕二爷的官儿做得没多大,咱们家也能长久地领着这皇商之职,那倒是能同老爷如今这般兼顾着商队,可大爷二爷终要面临分家的一天,若老爷丁点儿不教大爷,这兄弟二人各顶门户之日,可叫大爷怎么过日子?若真如此,也不过就落得属下当年一般,守着祖产坐吃山空,什么时候是个头?”

    薛益见他一脸怆然,从他的话想起头回见面薛平那个落魄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又惊又跳。

    这个薛平原是薛家出了五服的远亲,是绝了户、败光了家产活不下去的时候投奔薛老太爷的。初到薛府的时候时值隆冬,他蓬头垢面的,穿着露出棉絮的单薄夹袄,脚上的棉鞋磨得底儿都要掉了,冻得黑紫的脚趾头还露在外面几个。

    薛老太爷心下怜悯,心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就发善心留下了人,让他跟着跑跑商队的差事,算是赏他一口饭吃。

    谁承想这个小子是个八窍心肠,心细如发,为商的那点门道和技巧不上几年也就让他学了个大概。这倒让学薛老爷子起了爱才之心,特特培养了他几年,薛老爷子去后,薛平又跟在薛益身边摸爬滚打了好些年,这才做上了薛家商队大总管的位置。

    薛益点头:“我何尝不是虑到这里。只是他们两个还小,一时竟没把这事儿挂心。”

    薛平不以为然:“老爷这话差了。可记得我父亲当年不过是吃酒后与人斗嘴,死于那起地痞流氓的乱拳之下。虽也报了官,行凶者也服了法,可我家中老少全指他一人活着,他一朝横死,我母亲也随着去了,却只留下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独子守着个空屋子。试问我爹死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会逢此一难?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前儿老爷那场病,幸而养起来了,若是就那样倒头不起,老爷可会不会后悔没教会大爷看家守舍的本事?”

第二十四章 薛家三房的嫉恨(平安夜加更)

    这最后一句话若是换一个人说,薛益只怕当场就火了,下令打杀了他都是轻的。可偏偏说这个话的人是薛平。

    薛平的这辈子是怎么过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现如今薛平的确是妻妾成群,儿女饶膝了,日子算是过得红火。可想当年若是薛老爷子不肯伸手,他只怕连个活路都没有。

    薛益和薛平是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虽然说主仆身份有别,但是薛平的为人怎样,别人不知,难道他还不知?这席话也就是薛平敢说,也只有薛平说这话才能让薛益往心里去。

    薛益心里为难着,心说下苦心培养儿子继承自己家的商队没有什么不合情理的,难道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藏奸不成?

    且出门之前薛王氏的口气也是那个意思,让他多多的培养薛蟠,好让他在读书以外有个一技之长傍身。可是薛蟠的资质在那里摆着,薛益实在不肯做那事倍功半的事情。

    不过转念又一想,薛平的话深有道理。自己只管教,能学成什么样也就看薛蟠自己的造化了。哪怕日后学成个行商货郎的本事,等他百年归老的时候这个憨货也不至于饿死。

    罢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他不聪慧也是自己的儿子,该着的,认命把。

    薛益打定了主意,当即就叫人去唤大爷,决定把薛蟠带在身边。这也就应了那句俗话: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一次薛家商队领的内帑任务是到江南采买建材,然后转道盛京采买药材皮货。

    一个是江南,一个是盛京,这两个地方一南一北相差两千多里,而采买任务却同时落在了薛家一家肩上。难道是领任务的时候薛家被人玩儿了?

    自然不是。

    原是薛益早早得到消息,今年江南一带可供宫中使用的建材恐怕不够数。别的都还好说,只是这木头的产量较往年锐减。

    皆因去岁闹了一场水灾,很多库房里的存木都被泡坏了,就算现砍,木材本身需要加工和风干,之后才能当建筑材料使用。只是这好几道工序一耽误,只怕怎么也不够上交的数量。

    因为皇室专用的红木、楠木等珍稀木材是朝廷派了专人专供的,薛家此次要上交的不过是杉木、榆木等寻常可得的种类,只是品相要优等的罢了,数量上也要求很多,所以只在江南采买木头根本完成不了皇帝交代的任务。

    要么怎么说薛家商队非离了薛益不能成事呢,采买木材的任务一发布出来,所有的皇商都敬而远之,只有薛益领了下来。

    还有人隔岸观火料定薛家定完不成任务要受处罚的,正嘲笑薛家竟肯去领最坑爹的任务,谁知薛益转头又领了去盛京采买药材皮货的这种遭罪差事,更是惹得其他商家捧腹大笑。

    一个是不够数,一个是条件极其艰苦,俩任务都是烫手的山芋,薛益还给一起领了,真是不知好歹。

    而在这一片笑声当中,也有些老狐狸看出了门道,只闷不吭声等着薛益回来在皇上面前露脸领赏了。

    只因单在江南一带采买木材,不管是数量上还是品相上肯定是不够上交任务的,但薛益还可经由盛京之行,从东北的深山老林里够买各种松、柏、桦、樟、水曲柳等上好木材以充其数,反正一南一北两个任务落在了薛家一家头上,上交的限时是很宽裕的。这样一来薛益甚至有超额完成任务的把握。

    其实也不怪别的皇商想不到这一点。东北的林场常年堆积着上好的木材,只因天寒,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冰天雪地的,根本不适合大批量运输。而一般的商队没有那个运输的能力不说,在东北天气暖和河水解冻的时候又不能及时匀出大量货船,所以东北的那些好木头总是被丢在林场的仓库里落灰。

    而对于薛家商队而言,去东北运木头虽然也得经历波折,受些辛苦,但只要好好统筹,细细计划,却不算是什么难事。谁让薛家船多呢?说白了还是人家薛家财大气粗。

    薛家商船沿运河南下至扬州,薛益先带着薛蟠去了江南石场,他们的采买目标是极具江南特色的奇石。对于盛行园林的江南来说,最不缺的就是雕刻奇石的能工巧匠,买这东西不费事,父子两个转悠了三、四天的时间也就选购得差不多了。薛益着人把头一批买下的奇石先运回京,下面就是去采买木材了。

    接着继续登船,沿运河来至常州府境内,这里有薛家名下规模最大的林场。这里不仅有整根的干燥木材,更有一大批木雕手艺人,薛家商队的家具大多产自这里。

    只是,去岁那场水灾实在太大,连这里的仓库也跟着遭了秧,木材数量正如薛益料想的那样不足。

    其他木材市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本身木头总数就减少了很多,其中品相上佳的更是少之又少。五天之后,薛益大概定下了十之二三的木材,就不再看木材市场了,看了也是白耽误工夫。

    而薛益早就算好了时间,盛京附近那几个与自己相熟的林场都在苦寒地区,非到了三月后那里才能停止飘雪,河水解冻,方能容得货船大批运输,只要让薛平轻装上阵,先一步去打探情况,商船去得早了也是没用。他自己索性就留在江南采买一些香料、布料、古董、瓷器等物,这是为他薛家在京城的商铺预备的。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薛家的产业。

    薛家发迹于江南,被称作金陵四大家族之一,名下的产业多如牛毛。

    但从薛益的父亲故去时,薛家的产业被薛益兄弟三个分成了三份,因薛益是长子,又大小也是个京官儿,阖家都在北京,薛家大房的大部分产业都转移到了京城。金陵一带除了几间老宅、田产,老字号铺子和钱庄之外,更多的产业都是用以周转的仓库,红火的店铺都在京城。

    管理巨大仓储的是薛三老爷薛盈一房。薛盈当年最得老夫人的喜欢,所以分到了这看家守舍又进项可观的产业。

    那么二老爷家分得了什么?

    薛家的生意囊括了服装、胭脂水粉、首饰、古董、当铺、钱庄六大项,其余小项多之又多,且分布在江南周边各个省份,当年薛老爷子病老的时候也有心整顿一下家业,把店铺工厂什么都集中一番。

    可是生性爱玩的薛二老爷薛盛却一口接下了外省各个种类的生意,也不嫌路远,一生都行走在巡视店铺的路上。

    所以此次来到江南,除了完成皇家给的任务之外,薛益顺道也把要运往京城的货物一并安排了,遣船一齐运回京。

    所以带着薛蟠去了一趟薛家老宅,拜访了他三叔。

    三老爷薛盈有一子明薛虬,两个女儿一名薛宝琪,一名薛宝琼,三个孩子都是嫡出。

    宝琪是长女,年纪大些,已经与江宁知府的儿子定下了婚期。宝琼是二小姐,与薛蟠同岁。

    薛虬是男丁,又是幼子,自然是百般娇宠,如今是比原著中的薛蟠还不是个东西。最爱颜色,小小年纪就学人家上秦楼楚馆,名声早就坏了。

    薛三老爷见了大哥和侄儿倒是热情款待,因此次薛益回南并未带女眷,所以席间也就只有盈、虬父子款待。

    薛益恐刚刚学好些的薛蟠和薛虬这个不长进的东西混在一起久了又学坏了,所以住在薛盈府上的这些日子里,每天都把薛蟠拘在身边,一步都不许离开。

    正巧借此机会带着薛蟠从仓库到店铺,从点验货品到货物上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巨细无遗地把商队进货的事情亲自料理了一遍,算是给薛蟠当了教习先生。

    知道的说薛益这是为了让儿子看看薛家商队实际的运作如何,不知道的还以为薛家江南的产业出现了什么问题,以至于需要出动薛家大老爷薛益亲自督办了。

    这中间薛蟠到底见识到了什么样的运作咱们暂且不去细说,只说在三老爷府上,薛虬去薛蟠的住处找哥哥玩又一次扑空了,这会子正气不顺呢。

    皆因薛虬本是独子,没有玩伴,向来孤单,好不容易来了个哥哥却又天天被伯父拘着,平日里竟连一句话都说不上。他气得回去告诉自己的母亲,而那曲氏当着自己的夫君和儿子就破口大骂起来:“要我说,你哥哥那父子两个就是心里藏着奸呢!蟠儿才多大的年纪,自己又不是大限要到了,做什么火急火燎的教他做生意?弄得孩子不像孩子,大人不像大人,成个什么?难得蟠儿入得了我儿的眼,我儿愿意去找他,而他们家却把儿子拴在身边,连见也见不得。哪里就有那么多生意上的事情好学的?这不是故意炫耀他们大房皇商的身份吗?要不是当年太爷还在的时候,他那样的阿谀奉承,这内帑的牌子能让他拿在手里……”

    “住口!”刚才曲氏说薛益“大限要到了”薛盈都未动怒,而听见“内帑”两个字,咱们三老爷的怒火就被勾起来了,狠狠瞪着曲氏,再不许她说下去。

第二十五章 匪首白山鹰

    曲氏见状,一双美目微微下垂,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的愤懑,口中还不甘地低声咕哝道:“本来就是,他们就是故意跑来让咱们眼气的,要不每天瞎忙些什么?也就老爷还拿他当兄弟,好吃好喝的待着,人家可是一点都不领情呢!”

    薛虬见父母的气氛微妙,只待在一旁闭紧了嘴巴,生恐惹得父亲不高兴了断他的零花钱,这样他就不能去青楼找漂亮小姐姐了。

    但是看到母亲受委屈,薛虬还是想要劝一劝的,只不过看了看父亲的怒容,怕得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看着曲氏发了会儿呆。

    “啪嗞——啪嗞——”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闻薛盈一下一下嘬水烟袋的声音。

    这边薛益忙前忙后地料理着商队所有的事情,等一切停当,已经到了五月底,是时候转道东北了。

    薛益父子告辞离去的那一天,薛家三房摆了宴席为父子二人践行,席间薛三老爷的话却让薛益气了个倒仰。

    薛盈双手抱拳,冲着北方行了个虚礼道:“大哥这些年蒙皇上隆恩,领着内帑,奔走于各个州府,着实辛苦地很。咱们兄弟虽然一南一北的住着,却也时常有相见的日子。只是……我儿宝琪下个月就要出嫁,弟不敢留哥哥吃喜酒,怕耽误哥哥的内帑,也不知这次哥哥出门的时候,嫂嫂有没有烦哥哥把我儿的添妆带来?若有时,哥哥别忘了,也省得府上的人白跑一趟。”

    这叫什么话?!

    他们虽然分了家,但他薛盈的嫡长女出嫁,薛益身为大伯,怎么会不早早备下添妆之礼?只不过这是女眷们该操心的事情,距离近的是当家主母亲自送来,距离远的也要妥善、慎重地挑选一个“十全妇人”送到府上,没道理让他这个出门公干的伯父一路带来吧?这分明了是张嘴向他这个做大伯的要东西嘛!

    他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薛家长房和三房自来不和,薛益心里大抵明白是因为当年分家的事情,弄得三房心中有怨。但薛虹却觉得过世的父亲很公道,既没有偏帮谁,也没有亏欠谁。只不过三兄弟一家被宠坏了,眼界也高些,总是忿忿不平。

    不过再怎么样,老三也不该当着孩子说这样的昏话,薛益顿时变了脸色,道:“添妆之礼孩子大伯母早就已经备好了,打发来送的人只怕都在路上了,只不过差几天而已,三弟何必心急?宝琪是我的侄女儿,难道还怕我这个当大伯的薄待了她不成?”

    薛盈听了这话,不言不语,只低头吃饭,席间顿时气氛尴尬。

    其实论心,薛益真想此刻便离席走了,奈何薛蟠在这里,他总不好当着儿子就跟三弟翻脸吧?一来他的教养告诉他不至于此,二来如果薛蟠追问,他该怎么说?

    儿子,我和你三叔不对付,咱不理他?

    这话怎么说出口?

    一顿饭就这样静默地吃着,饭毕,薛益不过说了声告辞,就领着薛蟠离开了。薛蟠是个心大的,倒是不觉得什么,只道三叔今日身子不爽,或者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丢开手不去想了。

    只薛益气了一路,一直来到盛京,才因事忙渐渐放下了这事。

    盛京本是后金首都,清朝定都北京之后试图在盛京大力发展经济。

    要说盛京那地方天寒地冻的,可别的不说,那里贩卖的药材、山货、皮货和木材可都是中原地区少见的上等货色。若是不怕吃苦的商队,赶上那儿规模最大的奉天府大集,定然能带走许多价格合适,又品相上佳的商品。

    而奉天府大集一年十二个月有五、六个月是休集的,也就从每年的四月到九月间才热闹一些。

    薛平是商队的大总管,也是盛京一行的先遣官,他到的时候正好是四月初,时值初春。老话说春风入骨寒,此时的盛京依然一片银装素裹,只是河水慢慢解冻,距离货船起锚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算着日子,赶到薛益父子快马加鞭而来时候,正是一艘艘货船满载着长白山脉丰富的自然资源,沿着奔腾的江水汇聚而来的时候,也是奉天府大集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薛平刚到盛京,先找了个大客店住下,收拾好行囊之后,带着两个有些拳脚且身形魁梧的护卫往奉天商行走去。

    奉天商行里常年收购散户手里的山货,周围的老百姓或是得了什么猎物、采了什么野物,或者运气好挖到什么药材都会拿到这里来卖。这儿个的价格很公道,很受当地人的推崇。

    只是,东北地区民风彪悍,来这里卖东西的不只平头百姓,也有一些狠角色。他们大多都是附近山上的土匪,或者走江湖的刀客,反正都是不好惹的。

    薛平出门带着那两个身材高大护卫也是为了起到震慑的作用,其实那二人的武艺不算是商队护卫中最好的,却是胜在长得好,带出来有用。

    “哟~这不是平大总管吗?失敬失敬!有日子不见您了,这是来办货?”

    商行掌柜的是和薛家做了多年生意的,怎么能不认识薛平呢?他看到薛平故意扬声,一来是对薛平的尊重,二来是告诉在座的,这是本家的熟客,请过往的匪爷给个面子。

    薛平笑着应道:“这不是又领下了内帑,少不得来你这里走一趟,我这是来给你送钱,还不好生招待着?”

    “内帑”二字一出,这屋子里原先对富商打扮的薛平起歹心的大小匪类们有一多半不再看他。

    心说这个南蛮子可是皇商,劫谁的也不能劫他的呀,那不是跟官府作对吗?

    这其中却还有几个人,虎视眈眈地留心着薛平和掌柜之间的对话。薛平倒是面不改色,端着掌柜奉上的茶,坐在那里四平八稳地喝上了。

    掌柜和薛家商队做了多年的生意,见了薛平就把自己手里最好的东西摆了上来。只不过北方人行事不甚讲究细节,像薛平这样的大主顾按理说应该安排在雅间或者后堂接待,奈何这个商行多年来一直都是只有大堂和库房之分,再无别的屋子,薛平也就只好在大堂中挑选起货物来。

    至于看货品,身为商队大总管的薛平自然是行家里手,琳琅满目的上等货中还要挑品相极好的才留下,其余的那些哪怕瑕不掩瑜的,他都像看垃圾一样不肯多给一个眼神。

    这挑挑拣拣足有两三个时辰了,商行大堂里耐得住性子憋着使坏的匪类就剩下三个。

    一个靠墙根坐着,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袄皮裤,压低了帽子,似乎睡着了。不过看体型,也是魁梧非凡的哪一类。

    另一个头上的头发倒竖,面庞红紫,眼如铜铃,正坐在一张小桌上喝小酒。桌上还有几张兽皮,看样子是来卖皮货的,只是脸上一条刀疤自左边眉梢斜着下来到右边嘴角,像是要把整张脸劈开似的,着实瘆人。

    还有一个打从薛平进来的时候就用一块鹿皮擦他的那把金背大砍刀,薛平挑货物都挑了这么长时间他那刀还没擦完,而且是一边擦一边拿眼偷瞄薛平收下的货,越瞄手下擦刀的力道就越大,这会儿他那块鹿皮和刀刃只怕都要擦出火星子了。

    薛平一看这第三个人一脸凶相的样子,乐不可支地从腰间拿出了一个东西,“啪”一声摔在了桌上,擦刀的一见那东西,吓得“哎哟”一声,连擦刀的鹿皮都忘了拿,抗着他那把刀就跑了。

    屋里只剩下薛平、掌柜的、睡觉的人还有那个刀疤脸。

    睡觉的人右手一抬,摘下了头顶的白狐风帽,露出了被遮掩的一张脸,慢慢站了起来。

    只见那人一头的红发,连眉毛和胡子都是红色的,皮肤雪白,瞳仁是灰白色,站起身来更加显得虎背熊腰、英武非常。

    只听见他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家主子好生偷懒,既把我赠给他的东西给了你,白白写了书信让我在这里等他好些时日,可他却在哪里?”

    薛平忙站起来躬身施礼:“小的给白爷请安了。我家老爷这次出来带着大少爷历练,所以行得慢,落后了些许,怕爷等急了,特派小的前来说一声。老爷说万不会让您白等的,他给你带了礼物,让我先给您送来。”

    薛平自随从手中拿过一个锦盒,递给那位白爷。打开盒子一看,竟是两颗足有乒乓球大小的极品东珠,珠粒浑圆,大小相等,泛着蓝白色的幽光。

    这样品相的珍珠能得一颗就已经是极为难得了,更别说一下子配成一对儿,这价格翻着翻得涨,若是拿到边境贩卖给俄罗斯老毛子,只怕能卖出天价。

    薛家财力如何,这一出手就可分辨一二。

    白爷眼睛都看直了,可还不等白爷赞好,一旁的兵刃直奔这位白爷的心口来了,与此同时一道暴怒的声音吼得人耳膜生疼:“白山鹰,老子要你的命!”

第二十六章 白爷甩锅(圣诞节加更)

    别看白爷身上的衣服穿得多,但他行动起来身子可轻着呢。只见他垫步拧腰,三两下就闪过了刃口,回身嘲讽道:“我说疤面虎,你都追着我一年了,怎么还不死心?”

    那位疤面虎就是刚才大堂中的疤面男人,听见这话,他气得直喘粗气:“少废话!要不是你白山鹰占了我香炉山的地盘,我堂堂香炉山大当家的,何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取了你的狗命,疤面虎没法在江湖上混了!别跑!”

    这一声暴喝倒是把白山鹰逗乐了:“这都一年前的事情了你还好意思说?别说你香炉山的窝让我给占了,就是你收下的匪众大部分也都被我收了编,我劝你识相的就跟我上山,磕头入伙,喊我一声大当家的,咱们有财一起发,怎么样?”

    疤面虎气得脸色铁青:“呸!你个无耻小人,要我认你做大当家的,下辈子吧!”

    说罢,手中的匕首带着劲风直取白山鹰面门,如此凶狠的招式又被白山鹰轻易化解,疤面虎脸上的怒意更胜。

    “我的武艺在你之上,我手里还有西洋火枪护身呢,这玩意儿威力几何我相信你也不会不知道。若不是敬你是条汉子,你疤面虎死在我白山鹰手里多少回了。快歇了杀我的心思,早早入伙为是,若是哪天惹烦了我,一枪崩了你都算轻的。”

    白山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火枪,食指插进扳机圈内真在那转枪玩呢。

    火枪这东西,没几个人不忌惮的,就连疤面虎也僵在当场,不动弹了。

    见状,薛平等才松了一口气。土匪械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白山鹰和疤面虎都是地面上数得上名儿的英雄人物,这要打起来还不乱了套了?

    尤其是这掌柜的,早吓得冷汗涔涔,今见白山鹰占了绝对优势,疤面虎也不动弹了,自己这小店也免了打砸的损失,深知道俩人恩怨的掌柜赶紧上前赔笑脸打边鼓:“就是就是,二位爷都是绿林道上的英雄。常言都说英雄惜英雄,你们二位怎么一见面就要打呢,快坐下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那什么,伙计,快给几位爷上滚滚的茶来。”

    疤面虎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可不要什么劳什子茶水,给我上酒!”

    他嘴里虽说得狠,却还是老实坐下了。其实疤面虎心里早就明白,要杀白山鹰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也算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些事情很该要个说法。

    白山鹰见他坐下了,把火枪“啪”一声拍在桌上,招呼薛平:“来来,平大总管也过来坐下。江湖儿女本不拘小节,刚才我们二人说话声音大了,吓着您了吧?我亲自给您斟茶赔罪,快坐快坐!”

    白山鹰一叠声的招呼,薛平口称不敢,也顺势与他们二人坐了同桌,心说你个坑爹的玩意儿!你们俩刚才那样动刀动枪的搏命,你管那叫“说话”呀?那你们“吵架”的时候是什么样?

    不一会儿大鱼大肉、茶酒点心,讲究的不讲究的上了一桌子。白山鹰和薛平还算斯文,这疤面虎可是个糙汉子,食肠本来就宽大得很,又实在是捱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这见到了好吃的还不痛痛快快地造一顿?

    这也不用筷子了,全下手,甩开腮帮子吃了个肚皮溜圆。等他打了个抱嗝停下了,白山鹰和薛平还没动筷子呢。

    见他这样,白山鹰笑了:“老兄,你这是饿了多少时候了?怎么样,不考虑上山来过好日子?”

    疤面虎冷哼了一声:“我技不如人这我认了,可我问你,你的绺子不是在白头山一带起的家吗?在那猫着不行?好么央的,你跑我们奉天来干啥?还抢了我的地盘占了我的山头!咱们这一行可以是讲规矩的,井水不犯河水啊,你这不地道!”

    白山鹰就知道这楞种会找他要说法,抬手一指薛平:“这事儿你得问他。”

    薛平的内双丹凤眼都瞪圆了:“这里面怎么还有我的事儿?又不是我让爷去占的人家香炉山!”

    白山鹰笑笑:“你自己说说爷为什么从白头山跑到奉天来?这是你主子促成的,他不在,你就帮爷好好解释解释,这小子不听见真章可得烦死我。”

    薛平心里叫苦,早知道土匪的桌子不是那么好坐的,他就不该坐下来。不,他就不该亮出白山鹰给的那个白鹰绒羽玉扣表明身份了,老爷你可坑死我了……

    其实,这件事情要追溯到几年前薛益最后一次亲领商队深入东北山林腹地的时候。

    黑土地是满清的发祥地,这里出产的所有货物都为满清贵族们所珍爱。其中好的货品从东北运往京城贩卖,价格可以翻好几番。

    而在东北地区,南方的货物也一样稀缺,运往这里的绫罗绸缎、茶叶瓷器,甚至南方先进一些的农具工具都可以卖个好价钱。

    真真是南方北物值钱,北地南物价高。薛家这样的商人,怎可放过这么好的商机?

    但是黑土地上真正的好东西除了落入几个****府上的,不是当地官员侵吞了,就是作为贡品直接送到了宫里,其他可以商用的却大多被土匪抢夺,想要在东北做生意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早年薛老爷子在的时候就曾派过商队北行,结果不是受不了当地极寒的自然环境,就是被土匪贪得无厌的胃口吓得原路返回,竟没做成一次生意。

    薛益继承皇商名号以来,一直对于北上行商耿耿于怀,结合了前辈的经验,又做了充足的事前准备,他亲自带领商队北上。

    谁知商队一开始也遇到了之前同样的问题。他们虽然知道穿戴上厚重的衣服,却不懂得在裸露的肌肤上涂蜡防寒,也不知道寻常的马到高寒的地带适应不了寒冷,需要改骑当地的厚毛马,或者直接骑狍子、鹿这种毛皮够厚又温驯的大牲口。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薛益的商队着实受了些苦头。

    等后来他们克服了高寒的天气,又开始跟当地的土匪斗智斗勇。

    土匪们实在是欲壑难填,薛益趁着天暖,从南方补了好几次的货物来东北都被当地不同绺子的土匪洗劫一空。他们根本就不听你说什么通商不通商的话,人家在自己的地盘上作威作福惯了,谁管你个南蛮子说些什么,眼睛里只看得到值钱的货品,别的什么也不管。

    后来那些匪类见薛家奇货可居,竟把薛益给绑了去,要不是他亮出了皇商的身份,又有时任奉天府尹发檄文要人,那帮土匪迫于官府的压力迫不得已才放了他,否则那薛益的小命也就交代在东北了,也没有后来这诸多的故事发生了。

    从土匪窝里出来的薛益灰心丧气,心说怪不得父亲没有促成南北通商的事情,咱们虽空有皇商的身份,也有同人做生意的诚心,可架不住这班土匪蛮横无理,贪婪狂暴。

    哎,别提什么通商不通商了,还是先回去吧。银子这辈子都赚不完,最重要的保住小命啊。

    这一天薛益收拾了一下所剩不多是行装,正与客店的掌柜结账,忽然看见街上风风火火跑来头三十号人,直奔这条街上的医馆而去。他本来没在意,不过看了看就又回头忙自己的事情,谁知没一会儿的工夫,这群人竟与医馆的人大吵大闹了起来,人群里更有几个凶神恶煞的打砸起了医馆,薛益这才与家下人等出去看热闹。

    原来是白山鹰带着一个女人来医馆看病,医馆的人说治不了,他收下的匪众才闹将起来。

    虽然这位白山鹰不是奉天城附近的土匪,但是他的名号早已如雷贯耳,都说人生异象必有异能,这位白爷就是如此。

    土匪嘛,普通老百姓都怕,可是白山鹰的名号百姓们不怕,富商怕,贪官怕,财主怕,豪绅怕,尤其是那为富不仁的,特别怕。

    听说他占山为王,常常劫富济贫,算得上是土匪中难得的好人了。

    那个年头,缺衣少穿的人本来就多,虽不至于饿殍遍野,但死尸却很常见,尤其是在冰天雪地的东北。

    每年开春时节,各大城镇的衙门里最大的挑费就是收倒卧,倒卧就是那不明原因死去又没人认领的尸首。官府雇些人用一辆大车拉着这些尸首,拿破烂席子卷一卷埋在乱葬岗上,就算全了那些死人的后事了。

    朝廷大抵是为了城镇的市容市貌着想才有这项费用的,可那个年头活命难,别看收倒卧这么晦气的活,很多人打破头都想要干。

    因为朝廷给的银两是一个死尸一两,破烂席子能有多贵?下剩的钱就让这些干活的昧下了,赚得还比普通的活计多些。

    至于离城远一点的地方,衙门可管不了,遇到好心人的能给收个尸,若是运气不好,人倒在哪,哪里也就是坟地了。

    东北处处都是这种情况,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题外话------

    圣诞节,奉上二更,祝大家圣诞快乐!(*^__^*)嘻嘻……

第二十七章 跟土匪做生意

    可自从白山鹰的绺子打出名堂之后,他的侠义之名也跟着传扬四海,有许多穷苦人都受到过白山鹰的救济,就连每年开春白头山附近的倒卧都少了许多。

    白山鹰的绺子也因此壮大得非常快,不少人慕名前去入伙,一来混口饭吃,二来借他的侠名,江湖上好行走。

    薛益不禁好奇地回头打量,却是跟白山鹰对上了眼睛。灰白色的眼眸中寒光四射,薛益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此时医馆的掌柜被一个匪众揪住领子,只见他吓得两腿直哆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白爷,尊夫人的病症老夫实在没有见过,真的医治不了啊,您就是杀了我也没什么用,还是快点放了小人,兴许下一个医馆就有高手能治呢?可别为了小人耽误了夫人的时间啊。”

    白山鹰听了这话,冷冷看了看掌柜,并没说话,那掌柜却是吓得浑身汗毛孔都竖了起来。而他却是瞪了一眼,转身就要走,看那样子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薛益突然喊道:“白爷,您留步。”

    白山鹰回头一看,认识。这不是南方来的皇商薛老爷吗?听说他带来的财物已经让奉天附近的土匪敲诈干净了,这人怎么还没走?

    上下打量了薛益几眼,白山鹰道:“薛老爷何事?我这里急着给内子看病,若不是要紧的事容后再说。”

    话虽然说得挺客气,可这人却是没怎么把薛益当回事,说完就要走。

    薛益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白爷别忙走。您也知道我是个行商的,商队里带着医员呢,见白爷心疼夫人,我才想起来,不如让我们南方的医员看看,或许是北地没有过的病症,南方的医员能治也未可知。若是我们也治不了,那白爷再去别的地方问问,横竖把个脉也不要多长时间不是?”

    白山鹰听了立即道:“那就请薛老爷家的大夫来看看吧。”

    “大当家的,这……”

    旁边有个汉子站出来似乎有话要说,被白山鹰抬手拦下。白山鹰的人个个面色各异。

    薛益吩咐了几声,他商队里跟来的胡大夫出来给众人行礼。这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留着一绺山羊胡子,满脸的精明。

    白山鹰也不客套,把他让到抬着自己夫人的担架前。胡大夫拿出丝帕盖住白夫人的手腕,把起脉来。

    不多时,胡大夫笑了:“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白爷莫慌,尊夫人的病我不但能治,还能保得大小均安,请白爷放心。”

    白山鹰愣了:“什么‘大小均安’?”

    胡大夫看了看一旁直冒冷汗的医馆掌柜,心中明白了个大概,解释道:“尊夫人的病造乃胸中一团淤血不散,若要医治其实很简单,只要开出一张活血通络的方子也就无大碍了。只不过难就难在,尊夫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胎像不稳,如此处方下去必定滑胎,是以掌柜的不敢说明原委,只说不能治罢了。”

    白山鹰询问的眼神看向医馆掌柜,那掌柜不服道:“被你看出来又怎么样?淤血不散人就不能醒,若要人醒了,胎就不能保。奉天这么大,只怕哪个大夫都会说不能治,偏你就有什么仙丹不成?”

    胡大夫笑了:“无知庸医,满世界只有一个奉天,你见过什么好药?”

    说着,他从自己的药箱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白山鹰:“白爷,这里面是大内用的安胎丸,宫里头娘娘们有孕都吃这个,功效如何就不用我说了吧?先给尊夫人服下一颗,先稳住胎像。至于淤血,只用金针刺穴之法逼出来即可,怀了身孕的人能不吃药还是不吃药的好。”

    胡大夫的话说得十拿九稳,白山鹰不敢耽搁,把自己的夫人连同一起带来的人都安顿在薛益原先住的那间大客店,好听话说了一车子,只求胡大夫把他妻儿的性命保住。

    这对于见多识广的胡大夫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没出三天的时间,白山鹰的夫人已经醒来了,而且腹中的胎儿平安无事。

    白山鹰虽是匪类,却也是铁汉柔情,知道妻儿的性命全是薛益一时慈心救下的,他也不含糊,为了报恩,留薛益多住几日,自己则带着人马去奉天周围的绺子“打打交道”,要把薛益被讹诈的财物要回来。

    薛益忙制止道:“白爷别费那个事了,就当是薛某破财免灾吧。您若真有知恩图报的心,我这里有几句好话,只要你肯认真听一听,我也就没别的可说了。”

    薛益可是被这些土匪给吓怕了,哪里敢让白山鹰为着自己又出去沾惹是非?本来当初壮着胆子拉住白山鹰就是为了赌一把,一赌白山鹰仁义,就算救不了他的妻子也不至于害了他的性命;二赌救得活人命,让白山鹰欠下自己一份人情,才好说通商的事情,不管他最后答应还是不答应,起码算是有个门路。若是运气好成了事,大不了自己以后就再往北走到白头山一带做生意,弃了奉天府这个根据地也就是了。

    白山鹰哪里能不知道薛益此行是为了通商,只不过在他们的地界上还真没有商人敢和土匪做生意,谁都没有把薛益的话当回事。

    不过今日既然薛益开了这个口,白山鹰也自然要给他这个面子,乃坐下敬了一碗酒,认真地听他说起。

    薛益说道:“我此行的目的只怕白爷早就有所耳闻了。其实我是诚心诚意地想寻人做生意,要不然也不会拿出那么丰厚的见面之礼,谁知此地竟无一人愿意听我说的。

    我们知道白爷您这样的人看不上我们做生意的,但是这东北地区本就高寒,爷您看得上眼的大户人家倒是能劫上一劫,可这终究不是常法。再者,手下的人越多,就越难养活不是?

    也不费您什么事儿,横竖我的船队每年也是要到奉天来赶大集收货物的,如果爷手里有好东西,我就去您那儿收取,比市面上给的价格多两成去收爷手里的货。等我的船队转南卖出东西去,再分给您三成的花红,这一年爷您手里的进项多了,也能多养活些人,行事也方便许多不是。”

    薛益说得这样诚恳,其实有些商业头脑的人早就该回过味来了。白山鹰也在暗自寻思,他手里但凡得到些值点钱的东西也知道去卖给俄罗斯老毛子,他们给的价高些。

    他山头里那些皮货、药草白堆在那里又没有什么用,什么品相的都有,倒不如一股脑给了这个皇商,也不管什么几成的价格几成的分红,单看他这头一笔生意能给自己多少银两,若是银钱丰厚,和薛家把这生意做起来也未为不可。

    如此想着,白山鹰便应下了:“恩公救了我妻儿的命,这点事情又有什么难的?只是要麻烦恩公随我去趟白头山了。”

    薛益忙点头答应。

    他此次来的时候照样装满了六七只船,而现在只剩下了两艘。别的船只是连船带货都让土匪给扣下了的,着实让薛益肉痛了许久。

    来到了白头山,白山鹰拿出了他自己屯着的货品,真是各种品相参差不齐,但是薛益收购的价格虽已经比市面价格高出两成,却还是便宜得很。

    且他也并不十分挑拣,凡是拿到京城能卖得上价格的都要。就这么满满地装了两船,由白山鹰亲自带人护送着,平平安安地南下回京。

    而这两船的货物到京城回转一趟,其价值远远超出了白山鹰的预期,不出三月,薛益连同进货的货款和卖出货物的花红,一共给了白山鹰一千两黄金,合银一万两。

    白山鹰看着手上的银票有些难以置信,这可是一万两银子啊!

    虽说身为一个土匪头子还不至于没见过一万两银子,但这银子却是来得太容易了,不过是把自己绺子常年积攒的一些用不着的皮货、药材、山货等随处可见的寻常东西搬到薛家的商船上,然后再费些心思把他的商队送出东北地界也就是了,就这样简简单单赚了一万两雪花银!

    若是他今后真格的拿出些好东西来,那得赚多少?!

    也许是因为土匪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东北一带的响马队伍其实真正想要发展起来是很难的。自然环境恶劣导致百姓们的生活缺衣少食,就是地主老财的日子也过得远不尽如人意,任何一个绺子都不单靠打家劫舍活着,他们自己也会在天气暖和的时候进山打猎、种地、采摘,也常有拿货物出来卖的情况。

    白山鹰他们背靠白山黑水,人数又多,手里好的山货皮货就算不比集市上的多,也比他们的好。他们虽为土匪,手里有东西了也是要拿来换银子的,不然白放着就是垃圾,只是就算卖,价格也就那样,远没有卖给薛家商队赚得多啊。

    见着了甜头,白山鹰才真正地信任了薛益,当即与薛益定下了条约,薛益每年定时来北方一趟拉货物,白山鹰则负责收货交货及保证薛家商队在东北地区的安全问题。

第二十八章 父子回京

    渐渐地,这一南一北的生意就做了起来,而且越做越大。

    薛益每次一来,也不逗留很久,只把白山鹰提供的货物装船就很快离开。他这是真的被抢怕了。

    后来白山鹰为了方便,把自己绺子一半的人带出来占了靠近奉天府的香炉山,另一半留在白头山老家,他们在深山老林里采摘、狩猎或者劫道,一边干着从前的营生,一边有目的性的积攒薛益说的畅销商品。

    等货物积攒够了就少量多次的运往香炉山,等薛益的商船一到,装船方便。

    话都说到这里了,那疤面虎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仍不相信:“怎么?同他们做生意真这么赚钱?”

    白山鹰笑了:“赚钱不赚钱的你问问你原先的兄弟们不就知道了?跟着你的时候他们过的什么日子,跟着我白山鹰以后他们又过的什么日子?”

    一句话说的疤面虎臊眉耷眼的,他被人抢占了山头心里不忿,原先和自己歃血为盟的兄弟们都有过命的交情,却也都投奔了白山鹰弃自己而去了。他心里羞愤,找上门去与人家割袍断义,人家却说起白山鹰接管了香炉山之后绺子如何兴旺,说自己出来当土匪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谁给的好处多就跟谁,这也是人之常情,本来一腔怒火的疤面虎倒是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泄了气了。

    所以白山鹰的话他是信了,一时坐在那里便不说话。

    白山鹰笑笑:“行了,我说了本是敬你才忍你到现在,相信你也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早点跟我上山吧。你原先的那些弟兄们心里还惦记着你,只觉得跟了我又对不住你,天天跟我那儿别扭着,连吩咐的事情都做不好,你去了,给你当二当家,总揽这里的事情,怎么说你也是这儿的老人,地面的情况比我熟。省得我一个人顾两摊子,累得慌。”

    且不说白山鹰和疤面虎回去以后怎么分配地盘,土匪之间又发生了些什么,只说没几日的工夫,薛益带着薛蟠就赶到了。

    他当然先去见了白山鹰,好酒好肉吃着喝着,叙一叙别情,结一结货款,交收一下新一批的货品。

    又亲自查点了薛平之前定下的货物,满意地命人先运了一批回京。笨重的木材是此行的主要目标,药材什么也都是上品,赶在中秋前能够运往京城,薛益的这一票内帑任务也就算圆满完成了。

    就在薛益带着薛蟠认货品的时候,远处一人一寄飞奔而来,远远只听见那人在马背上唤着“薛老爷”。

    只是等人走近,薛益却愣了一下,原是因身上都穿着厚重的皮袄,没有看清楚的缘故,这马上坐的怎么是个女的?定睛细看,薛益更诧异了,怎么是她?

    “薛老爷!”

    就在薛益愣神的工夫,那女子已经打马而来了,翻身下马,脆生生地叫了一声。这是白山鹰的女人,红果子。别看她今年才二十来往年纪,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底下也有不少人命了。

    薛益回过神来:“红姑娘,你怎么亲自来了?”

    那姑娘脸上冻出两朵红云,一双大眼睛似乎会说话,厚厚的衣裳也难掩她身上的灵动。

    听了薛益的话,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薛老爷别叫俺红姑娘了,叫果子就行。红姑娘红姑娘,听着像窑子里的头牌!”

    薛益知她性情,也笑了起来,只一旁的薛蟠闹了个大红脸。红果子见了抬手打了一下嘴:“哎哟哟,可是罪过了,没看到小少爷在这里,俺说错话了、说错话了。只是小少爷生得这样勇武,看着像咱们山上的孩子呢,哪里像薛老爷的娃?”

    薛益听她插科打诨只顾逗薛蟠开心,又见紧跟着她而来的是三辆大鞍马车,就知道她又不知从哪里搜罗来了东西,要赶在薛家开船之前送来,忙说道:“果子一路上辛苦了,来来,我请弟兄们喝酒,大家快进来吧!”

    红果子一进来,白山鹰就迎了上来:“你怎么自己来了,孩子呢?”

    一听见白山鹰只关心孩子,红果子就没好气:“你呀,就知道让我给你生孩子、带孩子,这几年连着给你生了仨,你瞅瞅,我都肥成啥样了?再不出来溜达溜达就成老母猪了。孩子我都安顿好了,你放心吧。我这是给薛老爷送绣品来了。”

    说着,红果子从旁边一个妇人手里接过一个包袱,笑说:“上回薛老爷送来了苏州的一位绣娘住在我们这里教我们绣东西,这些都是我们娘们闲了时候做的,绣娘说能卖,我不放心,特拿来给薛老爷看看。”

    薛益笑着接过红果子递过来的包袱,反复看了看,这些绣品虽不十分精致,但是京城中的绣庄也的确是会收些这样的绣片子,乃笑道:“卖是能卖了,只是价格不高,这里面最好的能卖一钱银子,最差的能卖五十文钱,我也一并带回去,交给绣庄上卖就是了。”

    红果子听了一愣,小声嘀咕道:“俺滴娘哎,还真值这么多钱。”

    没一会儿,红果子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完整的绣屏拿给薛益看,笑着问道:“薛老爷再给看看,这个值多少钱?”

    薛益一看就知道这就是那位苏州绣娘的手艺了,做工精美,配色一流,乃是上品。

    “这个算值钱的了,要三十两银子。”

    “啥!?”

    这回红果子是真相信那位苏州绣娘的话了。她说江南一带很多女子的绣活精湛,完全可以不依附着男人过日子,一手绣活照样可以养家糊口。

    可是红果子舞刀弄枪惯了,始终拿不得针线,也实在是不相信用几个不值钱的绣片子配些彩线就能翻出好几倍的价格去。他们做土匪一去做一票“生意”那么辛苦,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才勉强有些收入,若都用针线就能赚钱那可好了。

    如今有了薛益的肯定,红果子心中有了打算。

    她本就是个不服输的女子,从小就敢做男孩子都不敢的事情,这回知道了女子也有正正当当赚钱的门路,这还不回去好好利用起来?

    想东北这个地界,妇孺们一年倒有一大半的时间待在屋里猫冬,有的是时间锻炼绣花的手艺,还怕以后拿不出好东西?更何况,她们连销路都不用担心呢!

    白山鹰看着一脸兴奋的红果子,笑了笑:“就跟你说薛老爷不会诓人,你非要巴巴的自己跑来,白受了风,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红果子听了这话,脸一红,没再理他。

    薛益又命人取了一些宫廷成药给红果子,皆是妇女千金的良药,宫里的太监知道薛家富贵,常拿了宫里的好药丸出来找薛益打秋风,薛家是商户,得了此药变卖出去也得一笔银钱,故此这药算是惠而不费,备而不用的东西,薛益只是叫人常备着,一路遇到合适的地方就兜售了。

    早知道这红果子当年怀第一胎的时候很伤了元气,薛益本来也是想着赠药一事的,偏总是忘,这回红果子竟亲自来了,就送她也便宜些。

    众人一阵寒暄不提,只说红果子极爱薛蟠,若不是自己土匪出身,巴不得要认下薛蟠当儿子,只是舍不得他走。

    闻听薛蟠正在跟父亲学做生意,红果子不含糊,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鉴别货品的土法子全部教给了薛蟠。后来还是薛益心里惦记着京中薛虹的考试之期将至,才拉着薛蟠与众人告辞,回转京城。

    而薛蟠因红果子虽是长辈,但到底是女子,不好多嘴多舌瞎打听,但他心里对于父亲和土匪做生意这一节在意得很,有无数个问题想问,整天就好似猫爪挠心似的难受。

    好不容易捱到商队启航了,薛蟠一头便钻进父亲的船舱,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薛益见此,先不拾他的话茬,只笑着唤薛蟠住到他的仓中,每日找来不同种类和档次的货物要他学认,每学会一种或接连答对十次,薛益就给他讲一个小故事。

    不仅是白山鹰的事情,还有薛益多年来行走商队遇到的那些事情,不时也杜撰几个,全是顺着薛蟠的性子,讲些他爱听又能起到教育作用的故事。

    一路如此,及至回到京城的时候,薛蟠已经较离家之时换了一个模样了。可见因材施教、寓教于乐的法子对于头脑简单的薛蟠来说还是很有效果的。

    薛益父子回京的当天,薛虹带着家下人等早就等在了京城码头。

    “父亲!”薛虹远远见到薛益,迎上去要行礼,被薛益一把扶起,“接到父亲的书信,孩儿早几天就来码头等着了,这次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薛蟠跟在后头,笑道:“一路上都很顺利,父亲又惦记你的考期要到了,这才坐了快船先一步回京的。虹儿,你好像长高了些?”

    薛虹很是意外自己这个莽哥哥能用这种口气说话,看样子的确成长了许多,高兴道:“谢父亲和哥哥惦记了,既这么着咱们就快回家吧,母亲和妹妹也该等着了。哦,对了,镶儿已经会叫爹了,这回父亲回来可要好好听一听,宝钗每日都说父亲不在可惜了呢……”

第二十九章 皇商唐家

    薛虹挑着离家之人爱听的话说,父子三人一路上热络地聊天。到了薛府,薛王氏果然带着家中女眷迎在二门外,见了久别的父子两个,这么多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晚饭时分,薛益高兴地破例同一家人吃饭,连宝镶都让薛王氏抱在怀内一同上了桌,席间也就只有刘姨娘在一旁布让,再无旁人,一家人兀自说着梯己话。

    其实,说是一家人说话,大部分的时间却都是薛蟠在那里聒噪。

    他和父亲出了一趟门,经历了些又听说了些,那都是颠覆他从前无聊生活的见闻,有许多话早就憋在了心里无人可说,都快要把他憋出病来了。

    好不容易见到了亲人,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他还不说个没完?

    起先众人还饶有兴味地听他说着,只可惜薛蟠的措辞不够精彩,故事也并不十分引人入胜。后来薛蟠讲到土匪那一段,薛王氏为了避讳带着女眷回去歇息了,只有他们父子三人还在一起品茗夜聊。

    “二弟,你说为什么老黑他们总是不喜欢有钱的人,连白叔和红婶也讨厌有钱人,咱们不是世家吗?应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什么这些人都不喜欢咱们呢?这个问题我想了一路了,就是想不通,你读书多,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薛虹苦笑了一下,我该怎么跟你解释阶级矛盾的问题,再说就算我解释了,你听得懂吗?

    “嗨,哥哥你操心这些干什么?难不成一个人活在世上就非得让人人都喜欢自己吗?他们不喜欢归不喜欢,咱们只要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薛蟠挠了挠脑袋:“老黑也是这么说的,要我过好自己的日子,可我该怎么过,我都快不知道了。”

    薛虹笑笑:“哥哥不是说,很怕那世家败落的下场吗?咱们家说起来不过是个商户,出身也算不上顶高贵的,但是也有‘富不过三代’的话警示着咱们。说起来薛家到祖父这一辈儿已经算是很富贵的了,父亲如今又能干,咱们身为薛家的子孙能做的自然就是想法子振兴薛家了,哥哥你说是不是?”

    “振兴薛家嘛……”

    “是啊,若不是为了光宗耀祖,弟弟我本性就是个爱玩的,谁耐烦读那什么劳什子书去?哥哥如今跟着父亲学做生意,不也是为了长本事嘛?咱们哥俩虽然年纪尚小,羽翼未丰,但咱们可是男孩子,早晚也要像父亲那样做当家的老爷的,眼下父亲肯亲自教导哥哥,那是求不来的福分,哥哥还不好生用心地去学?”

    薛益的教育对于薛蟠来说是重塑三观的好机会,薛虹一来怕麻烦,二来解释的太多越发显得他不像个小孩,倒不如一脚把球踢给便宜老爹来得省事,反正薛蟠是他亲生的,还怕他不教吗?

    薛蟠想了想,觉得弟弟说的话的确有道理,但他的确是有些怕薛益的。

    薛虹又笑道:“哥哥常说我读书读得多,我且跟你说一个人罢,我觉得咱们为商的,能做到他那样,也就算上对得起天家恩德,下对得起天地良心了。”

    “哦?是谁?”

    “哥哥可听说过明代徽商佘文义的?他年少清贫,后来勤劳致富成了有钱人。虽算不上顶富,却是个晓得人间冷暖的有钱人。自己混得好了,却也懂得回馈,做出许多义举,甚至‘置义田以养族之不给者,义屋以居之无庐者,义塾以教族之知学者’,后来甚至‘捐四千金以围水口,以利行人,年逾八十而行义不衰。’这样懂得多行义举的有钱人,大多数的人都很喜欢。等将来哥哥掌家了,不妨也学学这位佘文义,多做些义举,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帮一帮值得帮的人也就是了,对不对?”

    把薛虹的话几次三番寻思个遍,觉得他的话甚有道理,薛蟠这才放下了心事,只在心中暗暗找到了个奋斗目标,一时觉得脑袋清醒,诸事明了,再不提前话。

    因忽又想起那北国风光,话匣子又打开了。

    “虹儿,你见过碧绿的叶子上还盖着雪的景象吗?真的好看极了!我跟你说,那里还有……”

    薛蟠就拉着薛虹,一直叨叨叨的到三更后。薛虹见他在兴头上,没忍心打断,可他后来实在撑不住,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清晨,兄弟两个谁都没起床,实在是因年纪太小,熬不起夜。

    等到了晌午用完饭后,薛蟠又要找薛虹聊天,薛虹骇极,连连摆手道:“哥哥你就饶了我吧,你的那些故事我已经听了好些,你不如换个人陪你聊天吧?我觉得你的故事他一定比任何人都要喜欢,只是不知道那人你可认识。”

    薛蟠一听来了精神:“哦?是什么人你且说来听听。”

    “也是熟人了,皇商唐家的儿子,唐睿。”

    “唐睿……唐睿……”口中念叨着这个名字,薛蟠想了想,还是摇头,“皇商中有个唐家我是知道的,可是这个唐睿我实在是没有印象,只怕是没有见过的。”

    薛虹一点都不意外,心说你压根就不出席皇商只见日常的聚会,怎么会认识唐睿呢?

    而他自己却是在同冯紫英等的聚会上偶然结实了这号人物。

    唐家是皇商不假,前几年也是风生水起的,其势力与薛家平分秋色。只唐老爷跑海运的时候遇到了大风,不幸遇难了,唐家又人丁寥落,如今只有个唐睿支撑着家业,唐家现在也不过就是剩个空架子罢了。

    唐家现在的产业不过集中在恒昌票号上。这个恒昌票号是全国连锁,算得上大清最大的一个票号了,而其他的产业大部分被唐睿折变,只余这一个票号兢兢业业地经营着。

    许多人都说唐睿不老成,眼看一间间铺子出兑,只怕终究是无法守住家业的。而唐睿却反唇相讥道:我虽年幼,却有自知之明。以我的年纪和能力,只要能把恒昌票号做好,不愁将来没有我唐家再次崛起的时候。

    薛虹正是因为他这番话才与他相交的。而深交之后薛虹发现,这个唐睿除了是一个目光如炬的聪明人之外,更是一个极具冒险精神的疯子。

    这疯从何来?就从唐家早年接过朝廷颁布的一道海漕文书而来。

    海漕,就是将原来走运河水道的漕运搬到海上。

    但是因为运河水道上的漕运牵扯到太多方面的利益冲突,且运河虽曾遇到过大大小小的淤堵和洪涝,却终究没有影响运输,对于靠漕运发家的一大批官僚大资本家来说,这是不可能吐掉的肥肉——还有那么大油腥,吐了岂不肉痛?

    所以对于海漕一事,朝廷的态度一直都是再议。

    而这道文书,却令唐家人产生了另一种想法。

    唐家老爷子是个高瞻远瞩之人。他觉得目前的漕运弊大于利,虽然走运河水道比海道安全得多,但是一路上各州府谷仓和闸口隘道的盘剥令漕运一片乌糟不说,运河河道终究也要面临洪水、淤堵、水道变动等许多问题,早晚有一天朝廷会把海漕一事提上议程的。

    有了这个认知,唐家就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海运方面。按照唐老爷子的说法,他希望唐家能做大清海漕的先驱者。

    朝廷彻底放弃内河漕运想起海漕的时候,一定会对未知的海上航线产生畏惧,如果那个时候他们唐家能够提供全面、安全且经过试航一切正常的航线给朝廷的话,一定会立下奇功,那到时候就算不能青史留名,唐家也能得到皇室不小的恩赏,他们唐家尴尬的皇商地位也许就会有所提高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唐老爷子把他毕生的心血都倾注在了海航上,连搭进自己的性命也无怨无悔。

    唐睿是唐家的儿子,自然也继承了这种极富冒险精神的血统。若不是年纪还小,又是家里的独苗,女眷们没人支持,只怕他早就捧着海图出海去了。

    于是这个唐睿早就放出话来,只要将来娶了妻生了子,给他们老唐家留下根苗,他就要出海去完成父亲开拓海航线路的遗愿。

    只是,他的话没几个人当真,实在是因为他年纪太小了,比薛虹还小一岁呢。

    不过,这唐睿小不打紧,只怕如今他这个疯子是能够跟薛蟠聊到一块儿去的。

    为了保护自己幼嫩的耳膜,争取宝贵的睡眠时间,薛虹想都不想地给冯紫英写了个帖子,邀请他过府小聚。条件只有一个,若是其他人,带谁不带谁的你可以自己看着办,必须给我把唐睿那小子带来。

    果然,在薛虹有心为之的宴席上,薛蟠和唐睿两个聊到了一处去了。一个是脱了缰的野马,一个是鸟笼子里的金丝雀,却都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这两个很不用人介绍,人家自己就自然熟络了起来。

    成功把薛蟠甩给唐睿之后,薛虹还以为自己的日子又回复清净了,谁知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薛王氏身边的大丫鬟曼容几番催促着,他自己身边的青樱、青槐、青桐、青梅四个大丫鬟齐齐上阵给他起床穿衣。

    薛虹没有睡饱,只任人摆弄着,迷迷糊糊睁开眼才想起今日正是贾府老封君贾母的寿辰,忙急急起床穿衣,同母女兄妹会齐,坐车往荣国府去了。

    贾代善虽死,但荣宁两府在京城武勋家族中的声望还在,所以贾老夫人的寿辰自然热闹的很。虽不是整生日,京中大半的武勋人家几乎都到齐了。与贾府一向交好的几位郡王府也不例外。

    薛虹只觉得贾府今日的宴会比往常的每一次都要盛大,抬眼皆是繁华耀目。权贵们聚在一起那都是拿炫富当有趣的,贾母的这个生日,光是男女宾送的贺礼少说也要有十几万两之数了。

第三十章 姐妹秘话

    薛虹一边听着人念礼单簿子眼馋,一边端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穿梭于人群之间。

    他跟着自己的父亲,一会儿同这个叔伯见礼,一会儿又同那个长辈作揖,累得眼冒金星不说,除了自家亲眷一类,拜见的却多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官儿。

    这也难怪,以薛益的官职,结交的自然是这一类官员。如果薛益一个五品的官儿,见的都是一、二品大员,看起来像是溜须拍马不说,还很容易被纳入党争的范畴。当今圣上最痛恨党争,所以薛益的举动算得上是中规中矩。

    “薛二爷,我们二爷有请。”

    人群中冒出一个小厮,原来是贾琏身边的侍墨。薛益想到贾琏的母舅一族,微微翘起嘴角便点头放了薛虹往后头去了。薛虹如获大赦,只觉得脚下生风,刚才那阵子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

    贾琏见到薛虹的时候还是看出他的疲态,笑道:“我就说你很不该窝在家里读死书,也练练武吧。才见了几个人就累得这么样了?若将来中了进士,诗会上的学子多了,你也是这样寒暄几句就白了脸吗?”

    打趣归打趣,贾琏到底记得他不过是个孩子,早吩咐人去拿好吃好喝的给他,另一边冯紫英也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很该习武的,我们家的侍卫中有好几个武艺不错的可以陪你练练拳脚。不过你若实在是嫌麻烦,不用别的,二郎时常过府指点你几招,只怕不出半年你也不用像个小鸡崽子似的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

    薛虹面上无碍,厚脸皮道:“你们就欺负我年岁小,等我和你们一样大的时候只怕早就立下军功了。我还不知道习武的好处?家里早有安排,很不必你们操心。”

    哪里有人给他安排什么习武?不过是薛虹自己记着,那空间升到二级之后会有一种奇妙的功法与他绑定,功力之玄妙不说,还是他不得不修炼的,假以时日还怕体质跟不上?

    贾琏已经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身子骨自然是硬实了很多。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只怕他在薛虹这个年纪的时候体力还不如他呢。

    众人只当他恼了,拿话搪塞,又是一阵嬉笑,只薛虹半点不往心里去。

    贾琏又问及薛虹对于院试有没有把握。薛虹摸了摸鼻子,心说我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界的魂儿,啃书本都啃成骨灰级的了,还怕过不了这童生试吗?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只隐晦地说了些自谦却又信心满满的话来。

    众人正聊天,唐睿来了。

    这小子一进门就嚷开了:“你们不要聚在一起叽叽呱呱的说个没完,谁帮我去把薛大哥哥叫来?”

    原来这小子刚才在前头没见到薛蟠,满以为薛蟠是和薛虹一处的,谁知道打听到了薛虹的所在却还是没有看见薛蟠,不觉皱了眉头。

    薛虹笑道:“我大哥只怕是和宝兄弟玩儿呢,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见他去姨妈的院子了。”

    后面柳湘莲叫了唐睿似乎有话要说,谁知唐睿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柳湘莲笑骂道:“真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有了你大哥就不理我们了,亏我给他收着好玩的东西。他这会子走了,我也不给他了,且拿给大家玩儿。”

    众人听了好奇,薛虹也凑上去,不过在看到柳湘莲拿出的东西之后却是有些失望。嗨,不过就是些九连环、华容道之类的小玩意,只是材质上乘,做工精美了些罢了。

    薛虹只有外表是个孩子而已,内心其实早就已经成熟得不能再成熟了。见几个人一直聚在一起研究柳湘莲拿出的玩具,薛虹叹了口气,觉得十分没意思,于是带着棠九和竹西往王夫人院去找薛蟠了。

    已经来过贾府多次,薛虹是再也不会迷路的。谁知一走进王夫人的院子,只觉得到处都静悄悄的。怎么会?今日府里这么大热闹,怎么偏这里这么冷清?这气氛很诡异,让薛虹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

    薛虹命竹西和棠九把风,自己悄悄打起帘子,一个欠身躲在了王夫人正房的门后。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薛虹屏息凝神细细一听,原来真是自己的母亲和王夫人在说梯己话。

    “我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从有了宝玉以后,他就很少进我的房……不,不是的,是有了赵姨娘那个女昌妇后,他的魂儿就被勾走了,还和那贱人生下了一双儿女……妹妹,我这心里……我这心里不是滋味啊……”

    王夫人一行哭一行说,声音好不凄楚。

    薛王氏劝道:“姐姐快别如此,虽说这里是姐姐的院子,下人也都让姐姐支走了。可……今日到底是老太太的千秋,府里那么热闹,姐姐在此哭红了眼睛,等下出去让人看出来像什么样子?”

    王夫人闻言果然止住了哭腔,嘴里却是狠狠道:“还不是那个老虔婆害的我?赵红嫣可是她亲自挑给老爷的!千秋千秋,我巴不得她……”

    “噤声!姐姐快别说了,祸从口出,也不怕犯了忌讳?罢了罢了,赵姨娘平日里实在是没行什么好事,又是那副嘴脸,只仗着好颜色罢了,实在是不适合陪在姐夫身边,就连两个孩子跟着她也怕要给养坏了。

    你的意思我知道,那‘千日醉’还是当年府里人多的时候老爷曾给了我两瓶,我只用了一瓶,还有一瓶我抽空给姐姐拿来就是了。那东西只要每日在饮食里放上一点,不出半年人就完了。姐姐你要切记,不管多心急都好,一定要少量,放多了很容易露出马脚的。”

    门口的薛虹大惊失色,原来这姐妹两个支走所有下人在这里憋着害人呢!“千日醉”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听起来像是一种慢性毒药?

    王夫人听了妹妹的话似乎一下子开怀了许多,只是和软了声音道:“哎,我知道了,我一定听你的。妹妹,我还好有你,若是没有你,我……”

    薛王氏也是一叹,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无奈:“这样的事情我原说什么都不肯答应的。当年我们老爷的情况姐姐也知道,他不肯下手对付老太太给的几个女人,说什么有损阴鸷于生意上没有好处,却又痛恨老太太安插个女人在他身边时刻盯着他,不得已才要我出手。我也是……”

    王夫人打断道:“你是为了你老爷着想。当年薛老太太多偏疼你们家三房?放着嫡长子不管,却打算让幼子继承家业。你们三叔若是有那个能为也就罢了,偏他又是个无能的,眼睛里只看到钱,一味的中饱私囊,吃喝玩乐,他哪里及得上妹夫?你们夫妻是为了薛家的家业才出此下策,若是让老三领了皇商一职,只怕如今的薛家早就败了,你快别这样。”

    呃,这一段往事薛虹曾无意听家里的旧仆说过。老夫人偏爱幼子,而那幼子实在是没有什么能为,从小又是娇养着长大,丁点儿苦都不能吃,哪里比得上走南闯北的薛益?

    好在薛老爷子英明,当年薛老太太虽然百般阻挠,却丝毫没有动摇薛益接班人的地位。而薛益的几个兄弟们早在父母去世之后遵从薛老爷子的遗愿算是比较圆满地分了家。

    虽然分家的时候着实闹得不太好看,薛家也不过是折了胳膊往袖子里藏,生生按住了那些事情。

    现在如今老二、老三两家都在金陵原也就是江宁府一带生活,家业是肯定比不上身为皇商的薛益的,但是薛益这些年来也并没有对这两家人不管不顾,皆有帮扶。只是,人和豺狼还是有分别的,这个容后再说。

    只说薛虹想着从旧仆口中听过的话,心里一片凄凉。他不知道当年薛益面对偏心的母亲心里是怎么想的,只听得这边厢薛王氏叹道:“我们老爷也总是这样劝我,虽如此……那毕竟是一条命,我这心里还是……”

    薛虹愣住了,果然贾府的墙角不能听,他这又是听到了什么?如果说王夫人是假慈悲的话,那薛王氏就是真心软了。她平日里虽不似她姐姐那样活成个佛爷,却也时常拿出梯己行善积德,最见不得人受苦。

    也是因为她这个母亲如此,宝钗受她言传身教从而正德厚生。

    薛益和薛王氏是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薛虹本就很是敬爱这一对夫妻,可如今却得知他们曾做下这样的事情。在人道主义教育下成长的薛虹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法治社会啊。

    别说是京城世家,哪怕稍微富一点的人家都是满眼的权势利益,有哪个人的手是干净的?薛王氏算起来在这群深宅女人中也是心地很善良的了,若是换做王夫人,只怕她手上染的鲜血更多吧?

    后宅争斗何其凶险,除了身处其中的妇人和薛虹这个穿来的魂儿之外,只怕旁人是很难晓得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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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小市民薛虹在古玩街试戴一枚神奇的白玉扳指,却不想摇身一变成为红楼世界薛家的二公子。
虚拟的文学世界和真实存在的历史杂糅并存,本来富贵风流于一身的世家公子却要卷进九龙夺嫡的漩涡。
开了空间系统金手指又怎样?面对宦海沉浮、世家兴衰,他不过是风暴来临前轻颤翅膀的小蝴蝶。
巧合?命定?
他的突然出现牵动了谁的命脉,改变了谁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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