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执念】与【风眼】
西鳄鱼的马车,再次来到监狱之外。
马车四角的风灯,投下光芒。照亮西鳄鱼的脸,还有十几个队员。
他们都抬起头,看向前方。
目光所及之处,滚滚黑雾,如同一面横亘在夜色中的高墙。让人心生恐惧,也让人心思,那座黑雾高墙之内,究竟有什么?
西鳄鱼看看身后,一大群村民正远远看过来。
他冷冷一笑。
这个世界,终归是永夜贵族的世界!
低阶的除诡师们,又能懂得什么?
永夜贵族想要的,又岂是区区几万斤面包草?
农夫的真正价值和意义,不是小小除诡师可以玩明白的。
“开始吧。”
他的身后,一个穿着棉袍制服的少女,缓缓走出。
少女没有双眼,两个眼窝黑漆漆空洞洞,颇为瘆人!她的脑后,有一根麻花辫,一米多长,垂落腰间。
此时,她把麻花辫交到西鳄鱼手中,便向诡怪监狱走去。
当她走出两步,麻花辫被抻直。
当她走出三步,麻花辫赫然变长!
当她越走越远,麻花辫越来越长!
她走进滚滚黑雾,走进诡怪监狱的鬼打墙。而那根麻花辫,随她走远,不断拉长,穿过黑雾的边界,始终连接着她的后脑勺,还有西鳄鱼的手。
“鬼打墙?
“哼,这根辫子,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监狱长,可不要死在里面啊。”
……
陈老四、陈阿五、陈五姐这些人,便在远远观望。
夜色中,他们只能看到那辆马车,看到马车灯光照亮的部分。
一个个不敢靠前,甚至再往后缩一些。
但是眼睛拼命眯缝,想要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卧槽?那好像是一根尾巴。”
“那个人有尾巴?”
“你家尾巴长后脑勺上啊?那是辫子!”
“那根辫子在变长呢。”
“卧槽?这样走进监狱,是不是,就不会迷路了?”
“就算迷路了,顺着自己的辫子,也能再走出来。”
……
西鳄鱼的脸,颇有些僵硬。
他很冷。
尽管穿着厚厚的衣服,但当他握住这条辫子,便感觉握住一块冰!
身体的热量,源源不断被带走。
甚至马车附近的空气,都仿佛变得寒冷。
拉车的马儿开始不安,开始踏着杂乱的碎步。
身后的其他使者们,也纷纷裹紧身上棉袍。虽然那并没有用处。
“兄弟们,忍一忍。
“使用【风眼】,阴气有点重,正常。”
西鳄鱼摇摇头,强打起精神。
之前在这里受到屈辱,他没有发作。是因为他还没有弄清楚监狱长的底细。
永夜中的诡怪,大致可以分为两个级别。
一个是初生的诡怪,名为【执念】。
一个是更强、更恐怖的,名为【风眼】。
【执念】,便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情绪,死亡都无法消解的情绪。
但终究是没有根源的水,总有用尽的时候。
风眼,则是一个不停吸收情绪的漩涡!能够把所有关联之情绪,全部吸进来。
今天,他手中的辫子,便是一枚【风眼】。
走进迷雾中的空眼窝少女,也是一枚【风眼】。
两枚风眼在此,他倒要看看,这个监狱长,又能如何?
“他已经在哭了吧?”
西鳄鱼回头,强撑着寒冷,笑道。
其他使者也都挤出笑容。
“是啊。”
“但他也可能不知道厉害。”
“野生的除诡师们,懂得【风眼】这种东西么?”
“哈哈哈哈。”
一群人撑着寒冷发抖的身体,笑出声。
……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王烟坐在沙发上,手握一摞照片,眯缝着眼睛看。
左边的小熊很是感叹。
“老板,她的辫子好长啊。”
右边的小鸟昂头挺胸。
“噶!太丑啦!”
王烟撇撇嘴。
看这个样子,像是【风眼】。
子爵出手,这么土豪?
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两个【风眼】?
看来永夜的贵族们,吸血确实不少啊!
要知道,【风眼】很是罕见。在过去的一年里,小熊干碎的【风眼】,也就才十七八个。
“小熊,你去。
“给她稍微安排一下。”
……
监狱外面。
农夫农妇们,都到了睡觉的时间,但却丝毫没有困意。
他们远远看着,心中越来越发毛。
“那真的是一根辫子么?”
“也太长了吧?”
“那个人一直往里走,辫子岂不是要一直变长?”
“她头发长这么快?”
陈老四瞪大眼睛,心中很是郁闷。
自从男爵死了,他就不用交税。
后来老老实实烧油灯壶,每月还能多赚四十斤面包草。
他不希望监狱长出事!
“妈的,监狱长可要支棱起来啊。
“平常那么凶,今天可千万别输。”
一群农夫,也纷纷唏嘘感叹。
他们希望监狱长赢,最好能直接把这群使者杀光!那就不用交税了!
可是,看到那根长长的辫子,他们又心里发毛,心里没底。
便如此,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天空中的夜色始终暗淡。
夜色上的星斗闪烁转移。
农夫们越来越等不及。
“时间咋这么久?
“也没听见啥动静啊?”
“里面打起来没有?”
“监狱长怎么还不杀出来?”
……
不止他们,马车旁边,西鳄鱼和一众使者,也察觉到不对劲。
眼窝少女进去如此之久,怎么还没出来?
突然,西鳄鱼察觉到,手里的辫子,开始疯狂抖动!
就像一条被砍了脑袋的蛇,身体由于神经,还在疯狂抖动!这种抖动凌乱而且没有规律,又快又没有力度!
西鳄鱼的一颗心,瞬间提起来。额头冒出冷汗。
他用力一拉,要把眼窝少女拉回来!
没成想,这一拉,竟然格外丝滑。
刷——
某种光滑的东西,在辫子另外一头,“刷刷刷”从黑雾里滑出来,一路滑到马车附近,滑到灯光范围里。
一众使者瞪大眼睛,看到赫然是眼窝少女!
准确来讲,应该是冻成冰雕的眼窝少女。
她保持迈步的姿势,身上泛着冰光,冒着冷气。
也难怪能那么丝滑滑出来,原来变成冰雕了。
【风眼】,怎么会变成冰雕?
还活着么?
这超出西鳄鱼的理解范畴。
他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所言。
他下意识,伸出手,摸向眼窝少女肩膀。刚刚接触到,便感觉手掌被粘住了,手掌麻了,拿不开了。
他面露惊慌,瞬间流出鼻涕和眼泪。
“救我……”
话音未落下,便见冰光如同火焰蔓延,冷气如同水波侵袭,从眼窝少女的肩膀,扩散到他的手,他的胳膊,他的肩膀,他的胸膛,他的脑袋,他的全身……
嘎吱吱的脆响声中……一具冰雕,变成了两具。
047 西菊少爷的马车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王烟和小鸟,正眯缝着眼睛,看向小熊的战利品。
却见小熊捧着一大团黑烟,丝丝袅袅绒绒,仿佛一大团棉花糖。
“这是熊干掉那个诡怪,爆出来的情绪。
“熊的冰箱,只是开了个【冷藏】,它就挂掉了。
“本来还想试试【冰鲜】和【冷冻】,都没有机会。”
王烟撇撇嘴,面对得瑟的小熊,不置可否。
小熊之前的“鬼打墙”,其实就是未完成的【冰箱】。只有箱子功能,没有冷冻功能。吸收足够多黑烟,终于进化完成。
他看向这团黑烟。直接杀掉诡怪,会爆出一大团黑烟。让诡怪劳动改造,则会细水流长,慢慢磨出更多黑烟。目前看来,还是劳动改造效果更好。一方面,直接杀掉会有很多逸散,很多浪费。另一方面,细水流长的话,更加有利于小熊、小鸟的吸收。
“这次……多少给他们留些面子。
“下次,他们再敢来的话,就抓回劳动改造。”
……
监狱外。
冷风吹过,枯枝落叶飞舞。
远远围观的农夫们,一片安静。
发生了什么?
突然,眼睛最尖的陈老四,看出端倪!
“那个领头的不动了!硬了!
“大家快跑!”
农夫农妇们纷纷瞪大眼睛,甚至来不及求证,纷纷转身,撒丫子跑路,一哄而散!
吃瓜当然很爽,但是小命更重要。
万一被波及到,那岂不是冤死?
奔跑中,陈老四听见背后“踏踏踏”的马蹄声,听到车轮“骨碌碌”的声音,扭头却见一辆马车风驰电掣,从他身边冲过,仓皇跑路,掀起烟尘。
赶车的是满脸惊慌的使者,比村民们快许多许多!
至于已经凉了的眼窝少女和西鳄鱼,就被扔在原地,没有人敢碰,没有人敢管。就那样在夜色里,夜风中,孤零零相伴。
……
对于这群使者,王烟没有太放在心上。
最近,需要制定监狱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连续几波丰收,仓库里面包草和灯油,都积累很多。
以监狱目前的产能,养活王烟一个,能养到地老天荒。如果彻底放开,能养活几千村民。日常请一些村民来干活儿、帮工,发一些面包草作为工资的话,完全不成问题,没有任何压力。
但是……
王烟看着手中照片,忍不住叹口气。
“我怎么好像,还吃不起萝卜的样子?”
黑水河旁边不止坐落了陈家村。
上游一百里,是更大规模的棉花村。
下游八十里,是更大规模的萝卜村。
小鸟拍摄的照片里,萝卜村的萝卜交易,价格恐怖。
一斤萝卜,起码要值上百斤面包草!
“这么贵?抢钱?”
王烟很是郁闷。
照片里,是子爵的商队在收购萝卜,王烟又仔细看几次,确认自己没理解错。子爵收购萝卜,价格已经超过百斤面包草。如果从子爵商队手中,再购买萝卜,估计价格还会更高!
“凭啥这么贵?”
王烟皱皱眉头,翻看照片。
不多时候,看到了蔬菜大棚。
却见大棚内灯火通明,灯光照亮萝卜叶子,照亮田埂的泥土。竟然是在天花板,悬挂了油灯,给萝卜照明!
王烟皱皱眉头。
“没搞错吧?”
用油灯照明种萝卜?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真的不会赔本么?
如此一来,价格高昂的话,就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成本摆在这里,怎么可能便宜?
再联系到萝卜的生长周期,比面包草更长。种萝卜过程中,比面包草风险更大。这价格,好像更能理解了。
“永夜世界,还真是够魔幻。”
……
几天时间,转眼过去。
中央空地的村民们,还在三五成群,小声议论。
“那些使者就缩在陈爵爷家里,这些天从未出来过。”
“许是被监狱长吓破胆了吧?”
“既然使者头子都死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没有男爵?”
“那就不用交税了呗?”
正说话,他们听到“骨碌碌”的马车声。
有人循着声音望去,立刻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却见夜色中,是一辆快速驶来的马车,但只有车,没有马!明明只是破旧的木头马车,但它车轮自行转动,飞快转动,快速冲过中央空地,快速远去。
村民们目瞪口呆。
“这又是什么?”
“诡怪么?”
“要不要去找监狱长报案,把这辆车抓起来?”
有些人还在犹豫,陈老四已经动身,悄摸跑路,从胡同里摸向诡怪监狱!他怀疑这是子爵府来的,说不定就是新任男爵?他要去报案!
……
另一边。
陈爵爷家中,灯火通明。
十几个使者凑在一起,吃不香,睡不着。干瘦的脸上,顶着浓厚的黑眼圈。
他们很怕监狱长再次杀来!
虽然好像已经被放过,但强大的诡怪和强大的除诡师,都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喜怒无常。一天没跑路,他们就一天害怕。
终于,“骨碌碌”的车轮声,响起在窗外。
使者们循声看去,却见驶进院门的,赫然是一辆没有马的马车。
它停下来,车门打开。穿丝滑长袍的年轻男人,从中爬出。
“西菊少爷!”
“西菊少爷来了?”
众使者都露出笑容。
不同于西柚小姐,西菊少爷是子爵大人手下,正儿八经的少爷,是拥有【风眼】的强大除诡师!
“西菊少爷来救我们回去了?”
他们纷纷出门去往院子,迎接西菊少爷。
众人一番寒暄。
“……你们辛苦了。
“情况我都了解过。父亲大人派我来,亲自担任陈家村的男爵。
“既然监狱长足够恐怖,我们不招惹他便是。
“你们几个……开罪了监狱长,就快些离开吧。
“坐我的车走,一路上不会有危险。
“事不宜迟,现在就上车,现在就走。”
西菊将使者们都安抚一番,挨个送进无马马车车厢里。
说来也奇怪,车厢看似不大,但十几人一个个爬进去,竟然全部装下,好像里面是个无底洞。
最后一个使者送进去,西菊关闭了车厢门。
他轻轻拍一下车厢。
“这些蠢货,够你吃了吧?”
车厢一阵抖动,里面传来“啊”的惨叫声,又戛然而止。
里面传出“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底板淌出粘稠的血浆。
048 监狱长的财力!
监狱外面。
夜风如常。
眼窝少女和西鳄鱼的尸体,已经化冻,软趴趴扔在地面。
没有伤痕,没有缺零件,乍一看,仿佛像是睡着了。
突然,一辆马车,没有马,径自从远处冲来,发出“骨碌碌”的车轮声。
它绕着两具尸体快速转了几圈,似乎是在感受气息。
确认没有危险后,它的车门打开,车厢倒吸一口腥臭的风,把两具尸体吸入其中,又关闭车门,车轮转得飞快,急匆匆跑路离开。
它不知道的是,一只小鸟正站在车厢顶端,镜头眼睛左看右看,打量这台车。
“要不要弄回去?老板会喜欢么?”
小鸟脑袋左摇右晃,突然鸟鼻子嗅到腥臭味。
“噶?”
它被恶心坏了,扑棱棱飞走,生怕再沾染更多!
……
陈老四和其他十几个农夫、农妇,战战兢兢,从陈爵爷家走出来。
“新任的男爵,应该不知道我们之前报案的事情吧?”
“好像是不知道,他完全没有提起。”
之前,陈老四等人跑去监狱报案,但是监狱长根本不在乎。导致今天,面对新任男爵,陈老四等人非常心虚。
“也怪监狱长,干嘛不赶走这新男爵!”
“是啊是啊,他那么厉害,把新男爵赶走,不就都利索了。”
几个农夫、农妇,吐槽归吐槽,但仔细想想,监狱长确实没必要和子爵府交恶。
监狱长不欠他们农夫们,没必要为了他们出头。
……
西菊少爷坐在书房,看着光亮的油灯,眉头紧皱。
刚刚询问十几个农夫、农妇,问了许多监狱长的事情,让他心情很受打击。
他掏出一部电话机,拨号给哥哥。
“七哥,西鳄鱼和眼窝少女的尸体,已经成功装车,在回家的路上。”
电话那头,传来肯定的声音。
“很好,这两具尸体另有用处,还挺重要的。
“另外,府里的专家已经测评过,监狱长大概率拥有非常强的【风眼】,而且是那种主场作战有巨大增幅的【风眼】,在他的地盘上,我们很难吃下他。
“但是好在我们和他,没有仇恨,只是有一点小小的误会。
“你去把误会说开,我们未必不能合作。
“他真的很富庶么?你调查的怎样了?”
真的富庶么?
提起这个问题,西菊少爷叹了口气。
“七哥,我找了十几个村民,挨着问话。
“村民们也没看过他的仓库。但大概了解一些线索,了解一些蛛丝马迹。
“这个监狱长,他好像……真的很富!
“据说他的监狱里,绝大多数土地,就是面包草田,还有油麻籽田。
“我约莫着,他有近千亩的草田,近千亩的油麻籽田。”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兄弟两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千亩草田的收成,都在一个人仓库里?
那意味着,这个人的仓库,比七少爷的仓库还要富庶!
七少爷从二十多个村子收重税,确实有钱。但少爷府人数也多,几十个弟弟妹妹,还有几百个护卫队、家属、各色除诡师。人吃马嚼,仓库里基本存不下陈粮。
七少爷府是灯油大户,一般情况下,不会吝惜灯油。但那很大程度上,也是面子工程,为了装场面,装排场。实际少爷府仓库里的灯油,也差不多是月光。每到月末,也常常点不起油灯,全府摸黑。
和监狱长比起来,七少爷府寒酸很多!
电话那头,七哥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有什么办法呢?
“我也一直在找会种田的诡怪,可真的没找到。
“后来我去找能帮助农夫的诡怪,也没找能找到。
“能把农夫宰了吃了的,倒是有不少!”
两兄弟再次陷入沉默。
可能是监狱长比较幸运,他的诡怪拥有种田技能?
电话里,七哥的声音继续响起。
“别着急,回头你去和监狱长道个歉。
“虽然他有很多面包草和灯油,虽然这方面比我们富庶……但我们七少爷府,也有自己的优势。
“我们拥有二十多个村子的资源,我们拥有成熟的商队和商道,货物到了我们手里,才是活的货物。
“监狱长没有商队,没有商道,在这永夜中,他的货物是死的,无法流通,无法换来更丰富多样的货物。
“如果他想让货物流通,如果他想吃一些蔬菜,如果他想买更多棉花,更多铁器,更多家具,那只能通过我们的商队。
“我们只有误会,没有仇恨,没必要打打杀杀。
“只要误会解开了,完全可以合作。
“你去吧,代表七少爷府,和他谈判,谈一个合适的价格。”
……
会议室里。
诡怪监狱正在召开阶段总结会议。
王烟坐在主席台后,正认真讲话。
小鸟和小熊分列左右。
松土机、收割机、胖婆娘,则在观众席,认真听讲。
“……经过我们研究发现,黑水河其实堵塞了。
“这条河里有太多泥沙,我们之前挖通了二里地。
“但还有十里,是堵塞的。
“这部分河道,水是死的,河床太浅,根本无法通船。
“再看上游,反而水量非常充沛!甚至有时候,河流会改道,会淹没两岸。”
说到这里,王烟喝口水,露出笑容。
“当我发现这件事,我真的很开心!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我们又要迎来一波巨大的发展!
“河里的泥沙,可以挖出来,可以铺在更多田地,得到更多沙土田地,种植更多油麻籽。榨出更多灯油。
“而被挖走泥沙的河道,则能够让黑水河畅通无阻,一泻千里!
“没有了这十里泥沙后,黑水河的水路,就会再次畅通,从上游的棉花村,到下游的萝卜村,都可以乘坐小船沿水路,快速来往。
“而打通这条路后,我们的货物,我们生产的面包草、灯油,便可惠及到上下游的这两个大村。
“当然,我们也可以拿到他们的棉花和萝卜。
“这,就是我们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旁观的吕翁眼前放光,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四个胖婆娘,脸色更加青黑!
这……之前挖二里河沙,就已经要了老命。现在要挖十里?
049 监狱长要做慈善?
“碰了一鼻子灰啊。”
跟随在吕翁身后,西菊走出金娃娃医院,满脸郁闷。
他见到了监狱长,提出了建议,但是监狱长根本不感兴趣。没聊几句,就把他请出来。
西菊回头看看,却见这座楼灯火通明。
门口亮堂堂,走廊亮堂堂,每一层、每一扇窗都亮堂堂。
明亮的光,仿佛把整栋楼染成金色。在这黑夜里,竟然有些刺眼。
“这是要多少灯油?”
他七哥的七少爷府,都不敢这样规模点灯。
监狱长确实太有钱了!尤其他手里的灯油,数量绝对恐怖。
他又想起七哥的话。
“没关系,总有一天,会合作的。
“监狱长总会想吃萝卜,想吃蘑菇,想用更好的棉花。
“到那时,总会用上我们的商队。
“到那时,再谈合作,再谈条件不迟。”
他跟随吕翁,走进茫茫黑雾中,走出监狱。
……
楼上,王烟坐在沙发里,穿着崭新的棉袄。
皱皱眉头。
“那小子穿的衣服,好像还挺不错?
“是丝绸?”
但这也不重要了,最近没时间和那小子掰扯。王烟很忙!送走西菊,他立刻带着小熊,去往黑水河两岸!
河岸上已经开工了,他需要去看看。
……
不多时候,王烟打着灯笼,来到黑水河畔。
却见脚下大片土地,已经被开垦出来。远处一个个松土机,还趴在地上狂啃。高强度劳动之下,它们身上又有黑烟冒出来,绕过或近或远的距离,飞进小熊嘴里。
旁边的黑水河,时而浪花扑腾,有胖婆娘冲出来,冲到岸边,从衣服下摆刷刷刷流淌出一座沙山。
“很好。
“看起来都挺正常的。”
这次,划定的开垦范围全都在黑水河两岸,方便就近覆盖河沙,改造成沙土地。最近水泵的水力,也不太够了。刚好可以在这里,直接从黑水河引水灌溉。
王烟和小熊一起,提着灯笼,到处走走停停,脚步丈量。
小熊看不太懂,只是看老板一边看照片,一边脚步丈量,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王烟在看工程进度!在看开垦荒地的进度,估算日程。在看挖出河沙的进度,估算日程。
大概算下来……
“差不多。”
等河沙全部挖完,荒地刚好也开采完。
但……
下一步,用河沙覆盖土地,又是一项大工程。全靠十个松土机的话,要耗费很多天。会耽误种植下一季的面包草!
王烟皱皱眉头。
“要想个办法,把工期提快一点。
“不能耽误了松土机们种植面包草。”
思考片刻,王烟想出办法。
“走,回去找吕翁。”
……
重新回到温暖的办公室里。
王烟坐回沙发上,摆个舒服的姿势。
看看旁边的吕翁。
“我们要招募……两百个农夫。
“帮我们把河沙,覆盖到新开垦的土地上。”
陈家村四百多人,除去老弱病残,除去一些懒鬼,真正的壮劳力,差不多就两百个。
“薪水是,每人每天,三斤面包草。”
啊?
听到这里,吕翁愣了片刻。
每天三斤面包草?这么多?
烧一盏油灯壶,十五天,二十斤面包草。
覆盖河沙,如果也十五天,便能拿到四十五斤面包草。
覆盖河沙只需要出个人,还不需要原材料,不需要柴火。
这……
“这会被笑冤大头吧?”
王烟摇摇头。
如果能及时覆盖河沙,早一步播种,带来的收益远远大于这万八千斤面包草。
“这个薪水并不好赚。
“我会把两百个农夫分成十组,每组选出一个领队。所有人的劳动进度,都必须跟上领队。只有这样,才能拿到面包草。”
选出一个领队?
吕翁皱皱眉头,感觉还是不怎么靠谱。
却听监狱长摆摆手道,“就这样原话告诉农夫们。再等三天,就要开工了。尽快去招人吧。”
……
中央空地。几盏灯光昏黄的灯笼,带来些许暗光。
原本三五成群聊天的农夫们,听完吕翁的话,纷纷呆住,大脑宕机。随即拼命算账。
“每天三斤面包草?”
“那十五天就有……多少?掰手指头算算?”
“三十斤!笨蛋!”
“你才笨蛋,是四十五斤。”
“我的天哪!”
村民们面面相觑,都咧开嘴,喜上眉梢。
“刚刚说怎么个办法来着?”
“两百人分成十组,每组选出一个领队,都要跟上领队的干活进度?”
“这个太好了,我支持!”
“监狱长做冤……冤……原来要做慈善!”
“哈哈哈。”
“陈老四,你干活是一把好手,到时候我和你一组,我选你当领队。”
“哈哈哈,五姐,你要不要去?我们选你当领队。”
“这下发了!发了!”
空地上,顿时充满了欢快的空气!
……
陈爵爷家。
十几个女仆、家臣,晚一步到来,正在收拾这座宅院。
一名女仆匆匆忙忙跑进书房,把刚听到的消息告诉西菊少爷。
“啊?三斤面包草,就这样花?”
西菊少爷撇撇嘴,和女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评论。
监狱长怎么想的?
这群村民都是妥妥的刁民,无孔不入有缝就钻,这样的管理方法,这样的丰厚薪水……这群农民必定会划水磨洋工混薪水。
西菊少爷思来想去,竟然觉得还有点搞笑,有点解气。
“监狱长牛哄哄的,最后还不是要被一群刁民欺负?
“哈哈哈哈!”
……
三天时间转眼过去。
完成报名的两百个精壮村民,准时准点,来到黑水河畔。
只不过,他们已经看不到黑水河里。
十里范围内,黑水河被浓浓的黑雾笼罩,看不到,走不进。只给他们留出灌溉取水的口子。
两百个村民乌压压一大片,在吕翁带领下,站在黑雾之前。
尽管已经做好了划水磨洋工混薪水的准备,但看到这无边无际的黑雾,他们仍然心慌。
那可是监狱长啊,真的能欺负么?
但想想面包草,想想吃饱的滋味,想想饿肚子的滋味,心里的贪婪终究压过恐惧!
便见前方无尽的黑雾,突然滚滚波动,向后消退,便如大幕拉开。
无边无际的松软土地,从黑雾中展露出来。
村民们眼冒绿光!
监狱长,我们来了!
050 自己选一个领队!
浩浩荡荡两百人,各自带着竹筐,进入开垦好的土地。
脚下踩着松软的土壤,陈老四颇有些唏嘘。这土地也太好太肥了!
如果村里土地有这一半好,想必面包草产量也能翻个番。
他们跟随吕翁进入,按照各自商量好的,分成十个组,去往不同地方。
陈老四、陈阿五、陈五姐等人,在同个组里,看到不止有松软的土地,远处还有一座座沙山。
“也不知道监狱长哪里弄来的沙子。”
“难道是河沙?”
“河沙怎么弄出来?”
正说话间,却见监狱长带着十个死孩子,从夜色中走来。
陈老四等人凑上去,寒暄一番。
却听监狱长冷冷道。
“别废话了,开始选领队。”
二十个人正要喧哗,要选陈老四,还没喊出声,却见监狱长指指身后十个死孩子。
“这十个里面,选一个。”
啊?
十个死孩子里面,选一个?
领队?
陈老四等人,集体哑火了。
这和说好的一样么?
之前不是说,二十个人组一队,自己选出领队?
额?
好像也没错。
是要自己选一个死孩子。
陈老四等人,察觉到有点不妙了。
但是,他们看看四周,不知何时,鬼打墙再次升起。黑雾滚滚,不会轻易放人的样子。
再看看前方,监狱长和十个死孩子,一样恐怖,不好说话的样子。
再想想一天三斤面包草……
二十个人面面相觑。
小小死孩子,又有多能干?
如果打架,他们确实不敢招惹,但是干活儿,他们未必就怕了!
陈老四咬咬牙,眼睛扫了一圈,选出一个最瘦最小的,伸手一指,“就用它当领队!”
……
很快,十个队伍都选到了自己满意的领队。
王烟给每一队划分好工作区域,在农田边缘,伸手拍一拍,拂去裤子上沾染的泥土。
看看旁边的四个胖婆娘。
“你们四个,还是负责监工。
“有质量不达标的,就让他们返工。”
四个胖婆娘低眉顺眼,但眼眸中难掩喜色。监工这个工作,她们最喜欢了!
王烟心满意足离开。
如果每一个村民都能跟上松土机的进度,那么甚至用不了十天,就能把活儿干完。丝毫不耽误下一季面包草种植。
……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了。
农田里,松土机拖着巨大的竹筐,把里面的沙子捧出来,撒到农田里。
和它并列的二十个农夫,做着同样的工作。
一捧一捧沙子撒进农田,松软的土地上方,便多了一层疏松的沙子。
陈老四抹一把额头的汗水,只感觉胳膊有点酸,肩膀有点麻,脑袋有点晕。
一边干活儿,一边摇摇晃晃,但还是咬紧牙关,跟上领队。
平心而论,领队速度也不快。毕竟就是个死孩子,体型摆在那里,速度没法太快。
但是!
领队它不休息!就像一台干活儿机器,好像不会累,也完全不休息!
旁边的陈五姐,汗出如浆,湿透衣服。全身酸软,脑袋摇晃,仿佛脑袋有千斤重。已经快要晕过去。
但还是咬牙死撑,甚至强行提起精神,不敢把活儿给干坏了。
因为,这里有神出鬼没的监工!一旦干坏了,就会有青黑色的手搭在胳膊上,格外瘆人!
……
王烟拎着灯笼,和目瞪口呆的吕翁,一起视察工作进度。
“晚饭吃太饱,刚好溜达溜达,促进消化。”
两个人迈着步子,一边走,都在丈量。不多时候,确定了,这一天的工作进度非常快,十天之内,必可以完成全部。
“让农夫们下工吧。”
王烟说。
倒不是做慈善,主要怕农夫们身体垮了!现在他们需要马上回家休息,明天才能有充足体力,再来持续作战。
吕翁苦笑着,去传达下工的命令。
……
夜色中,农夫们三五成群,半死不活,一瘸一拐,喘着粗气,组队回到陈家村。好像一群丧尸,慢悠悠进入村子里。
陈老四等人,有气无力议论。
“明天还去么?”
“这也太累了吧,和想的不一样啊。”
本以为,去薅羊毛。
但结果,去当牛马。
陈阿五咬咬牙。
“我觉得我还行!
“虽然我快死了,但是一想到三斤面包草,我又活了回来。”
是啊,三斤面包草。
旁边的人,纷纷咬牙。
“快点回去睡觉吧,明天继续!
“毕竟,赚的太多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
王烟每日巡查,打着灯笼,带着小熊和吕翁,在田间用脚步丈量。
越来越多的土地,被覆盖沙子,变成能种植油麻籽的沙土地。
第十天,下午四点钟,所有工作,便全部完成。
王烟看看旁边的吕翁。
“其实,如果全靠松土机和旁婆娘们,种植油麻籽的话,好像也来不及?
“今天结算薪水,问问农夫们,要不要继续来干活儿,来播种油麻籽。薪水和之前一样。”
……
吕翁在大石桌旁边,给农夫们结算面包草。
“监狱长说了,虽然咱们这第十天,没有干完。
“但是,还是按照三斤结算。每人三十斤。排队来领吧。”
农夫们排着队伍,虽然累的歪歪扭扭,不成人形,但还是很开心!虽然忙碌了大半天,但是拎着竹筐,仿佛又有了力气!
却听吕翁继续喊。
“后面还有种油麻籽的工作,还是每天三斤面包草,一样的规矩,一样两百人。
“不愿意继续干的,等下和我说一声。”
农夫们面面相觑。
种油麻籽?
“可是,陈家村的田,也要播种了啊?”
“可是,种陈家村的田,我们赚不了多少。”
折合下来,一天不过能赚一斤多点面包草。
“可是,种陈家村的田,还要给男爵交税。”
农夫们彼此坚定了眼神!
那这笔账就很容易算了……当然要继续种油麻籽!
……
晚饭时间。
西菊少爷和十几个女仆、家臣,吃着草糕,喝着糊糊。
虽然没有蔬菜吃,但也能将就。
“我们这次带来的面包草不多,快要吃完了。
“但是不用着急。
“等新一季面包草成熟,我们可以征税。把前几季漏掉的税,也都用新面包草补回来。”
女仆、家臣们纷纷点头。
新面包草确实能更好吃一些!
051 挫败的西菊少爷
天气越来越冷。
掀开窗帘,能看到玻璃上结了厚厚的冰花。
王烟坐回沙发上,看看旁边的吕翁。
“天气会影响我们的收成么?”
吕翁摇摇头。
“这倒可以放心。
“面包草和油麻籽,是最稳定的作物。
“也许味道不咋地,也许点灯不够亮。
“但是气温不影响收成。”
王烟点点头,放下心来。
坐在沙发上,翻看照片,看看陈家村近况,也看看陈家村之外的地方。
“陈家村的土地,没有人耕种了。”
青壮农夫都在监狱里,耕种油麻籽。陈家村的土地,到了耕种的时节,但却无人耕种。
王烟倒很理解。毕竟,那些土地比较贫瘠,种庄稼收成很差。而且,那些田地属于贵族老爷,所有产出,需要上交四成,农夫只能落下六成。
“和咱没什么关系,荒就荒呗。”
王烟不再理睬,转而去看黑水河的情况。
被挖走大量河沙之后,黑水河的水流,已经在渐渐变大,有越来越多的滞涩被水流冲开。水流和滞涩的平衡已经被打破,随着时间流逝,水流将越来越大,滞涩将越来越少。
“再等一段时间,我们的航道,便可以疏通了。”
……
陈家村的田地,此时都陷入安静。只有冷风吹过,卷携枯枝落叶。
西菊少爷带着女仆和家臣,打着灯笼,走在田间地头。
夜色很黑,但西菊少爷的脸,更黑!
一行人中,几个女仆、几个家臣,都闭上嘴巴,不敢说话。
只有西菊少爷,喃喃自语,“这些田地,真的荒废了?”
之前还在说,等这一季面包草成熟,便可充当税收。可如今看,田地里空空荡荡,所谓的“这一季”根本不存在!
西菊少爷很难接受。
从很小的时候,他跟随兄长四处巡视,收税。见多了农夫,见多了农田。
他从未见过,竟然有农夫会放弃农田。
这不符合常理!
农夫们都不种地了,让他吃什么?
思量片刻,他狠狠咬牙。
“都怪监狱长!
“所有农夫都去了他的土地,那我的土地,又该怎么办?”
他看看旁边的家臣,“记得安排一下,三天之内,把前面几季的税,给我收上来。”
家臣连忙称是。
……
一天之后。
书房里,西菊少爷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们拒绝交税?”
家臣打了个哆嗦。
“少……少爷……他们说,贵族没有给他们庇护,所以他们不交税。
“之前的诡怪,都是被监狱长收走。和贵族没有关系。
“他们都……都拒绝……”
西菊少爷眉头紧锁,咬牙切齿。
会有农夫拒绝交税?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这种事情,更是从未听闻。
他思量片刻。
“不种田,不交税,是要造反么?
“这绝不可以!
“他们在监狱长那里领到的薪水,也必须交税!
“他们是永夜贵族的属民,必须交税!”
家臣站在旁边,两股颤颤,不敢妄言。
……
“所以说,希望监狱长,能够把他们薪水的四成,直接送到我府上。”
诡怪监狱,办公室里,王烟听到西菊这样说。
王烟皱皱眉头,懒洋洋坐在沙发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几个意思?
我给农夫们开薪水,但是这部分薪水,需要给你交税?
王烟不是很能理解这个逻辑。
听西菊少爷讲了许久,也还是不能理解。
这些黑了心的贵族,吸血吸了太多年,一旦吸不到血,大脑缺氧了?走火入魔了么?
“这……我不同意。
“也没有为什么。”
……
西菊少爷灰溜溜离开诡怪监狱,回到陈家村,回到自己的府邸。
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黑。
他的表情,已经变成僵硬。
他的土地,没有人耕种。
他的税收,没有人缴纳。
他的提议,被人当放屁。
短短几天时间,接连受到刺激,他竟然走路发飘,脚步不稳。一时间,内心空荡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监狱长……监狱长……监狱长……
“全都是因为你……”
突然,他听到“骨碌碌”的声音。
却见路口处,一辆没有马的马车,拐了出来。正是他的诡怪。
之前这辆车,被派去送西鳄鱼和眼窝少女的尸体,到今天,终于回来了么?
西菊终于松口气,苦笑一声,凑上前去,坐在车辕。
“你可终于回来了。”
摸着坚硬的木头车身,看看车轮的泥土,西菊叹了口气。
“受累了。找两个不听话的刁民给你吃。”
在这接连受挫的陈家村,马车变成他唯一的慰藉。
他打开车门,钻进车厢。
“送我回府。”
车厢里的味道,仍然腥臭。黑乎乎的车厢壁,似乎还有什么粘腻的东西。
但西菊少爷不在乎,毕竟,这是他的诡怪!
马车“骨碌碌”的声音中,穿街过巷,很快回到他家。
西菊少爷看到,马车门缝透出灯光,便伸手推车门,要下车。
噶!
车门严严实实,竟好像被锁住,推不动。
西菊少爷苦笑。
“连你也要欺负我么?快点,开门,让我下去。”
他又推一次车门。
噶!
车门仍然严严实实,好像被锁住,推不动。
西菊少爷很是郁闷,大声呵斥。
“开门!”
却见马车的车门,猛然向后扇来,仿佛一只大巴掌,狠狠拍在西菊少爷胸口!
啪!
一声巨响,西菊少爷被拍翻在车厢里,脑袋撞在车厢壁,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剧痛。
“你怎么回事?!”
此时车门洞开,可以看到外面,是他的男爵府。可以看到大门口悬挂的风灯。
微弱的灯光照进车厢,照在车厢地板。
西菊少爷猛然发现,车厢地板多了一张昏黄的纸。
纸上水墨流转,组成一句话。
【这辆车,现在是我的了。】
啊?
西菊少爷瞪大眼睛,猛然蹿起,就要冲向车外!却被猛然闭合的车门挡住,再被车门抽回车厢里,发出“噗通”一声巨响。
他被这辆车,抓住了,困住了,出不去了!
怎么会这样?
西菊少爷思绪纷乱,脑袋嗡嗡乱响,再也忍受不住,眼角淌下泪水。
却见车门再次打开,灯光再次照进来,照在地板的黄色纸页。
纸页上水墨流转,文字变化。
【和我一起,杀了监狱长】
052 先祖日记,沙发,黑色羽翼
腥臭的车厢里,西菊瘫坐在地板。很快冷静下来。
在这种危急存亡的关头,他反而放弃心中的杂念,忘记这些天的委屈,开始冷静思考。
首先,他的诡怪被夺走了?
诡怪可以被夺走么?
西菊少爷没有听说过。倒是长了见识。
其次,这张纸,好像很狂的样子?它能杀死监狱长?凭什么?
他试探着开口,“需要我怎么配合?”
纸面再次水墨变换。
【把我交到小熊手里】
……
没错,这一页纸,来自陈爵爷的先祖日记。被西鳄鱼装进口袋里。当这辆马车运送西鳄鱼的尸体,这页纸便接触到了马车。
从最开始,它就已经在谋划。
相信到今天,王烟已经忘记了它。
而它留下的所有针脚,所有伏笔,都可以施展开来了。
……
王烟打着灯笼,和小熊、小鸟一起,站在黑水河边。
远处,吕翁在指导农夫们种油麻籽。一颗颗油麻籽,被按进沙土地里。
王烟则在观察黑水河的水位。
灯笼探出,能看到河面粼粼的波光,把倒影搅碎。
“河面明显变高了。
“水流变大很多。”
水流在一天天变大,估计用不了多久,便可以行船。
到那时,刚好可以把种出的油麻籽、榨出的灯油,卖到黑水河上下游的村子。
“那才是真正发财的时候。”
王烟咧嘴一笑,很是满意。
午饭时间到了。
农夫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怀中掏出面包草团子,开始吃饭。
王烟打着灯笼到处看,观察油麻籽播种的进度,也看看农夫们手中的饭。却见他们的面包草团团,都比之前更大了。
“这倒挺不错。
“多吃点,养好身子。
“以后就能干更多活儿。”
两个松土机,抬着一大锅热水,来给农夫们送水喝。
安置好大锅后,便来到监狱长身边,随时听令。
王烟指指远处吃饭喝水的农夫们,随口道。
“你们看!
“这些农夫,原本只能干最累的活儿,只能吃勉强饿不死的饭。
“但现在,他们可以在松软的土地上播种油麻籽,比之前更轻松。
“他们手里有硕大的面包草团子,比之前吃的更饱。
“他们的脸上、身上,都比之前更有肉,都比之前更胖。
“这都是因为我们诡怪监狱!
“他们吃下的面包草,就是我们种植出来。
“他们工作的沙土地,就是我们开垦出来。
“这就是我们对永夜的贡献,也是你们与世界的和解。”
两个松土机,听得懵懵懂懂。监狱长说的话太绕,它们不能完全明白。但似乎又听懂一点点,脸颊青黑色散去更多。眼眸中闪烁晶莹光泽,仿佛有水分出现。
它们站在那儿,怔怔看向远处的农夫们。
王烟肚子也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便在此时,小鸟从远处飞来,落在王烟肩膀。
“噶!
“老板,出事了!
“村子里有一辆臭烘烘的马车,在追杀农夫!”
王烟皱皱眉头。
“是西菊的那辆马车?
“他想干嘛,暴力收税?”
怎么突然就暴力收税了?
感觉很刻意,很奇怪。
“留在村子里的,都是老弱妇孺。
“他们家中的青壮,都在我们这里打工呢。
“不能让那辆马车胡来。
“况且,无论什么时候,诡怪也不能伤人。
“伤人的诡怪就是恶诡厉诡,需要劳动改造!
“小熊你去,把那辆马车抓回来。”
小熊得到命令,立刻冲出。
……
陈家村。
坍塌的房子里,马车冲出来。
车门闭合,车厢里飘出浓郁血腥味,淌出一滴滴血浆。
车轮“骨碌碌”奔驰,冲向下一户人家。
虽然所有人家都家门紧闭,但这辆车混不在乎,它对准门墙,车轮加速旋转,势头凶猛,猛然冲出!
轰!
它没能撞到门墙,却是被一只熊爪,稳稳挡住。
小熊皱着眉头,纽扣眼睛充满疑惑。
之前抓诡怪,多少都有点费劲。今天这诡怪,怎么好像还蠢蠢的,随便就抓到了?
它正要发威,却见车门打开,西菊少爷坐在车厢里,面色惨白。
“熊爷,你来啦?”
西菊少爷递出一张枯黄纸页,递向小熊。
“有误会的,快去把这张纸,给监狱长。”
小熊莫名其妙,但也不怕什么,伸出熊爪,结果纸页。打算把纸页和马车和西菊,一起带回去。
然而,当它的熊爪接触到纸页,却见这张纸,竟然仿佛活了过来,蜷曲,蠕动,瞬间包裹熊爪。
“嗯?”
小熊皱皱眉头。
不是要送给监狱长么?
这页纸是诡怪?
没错,这是来自先祖日记的纸页。它的能力很简单……它能修改诡怪的记忆!只要被它接触到,便可被它随意修改记忆!
此时此刻,接触到小熊,它的能力悍然发动!
……
诡怪监狱。
黑水河岸边,王烟已经转身,准备回去吃饭。
突然,他听到奇怪的声音,从风里传来。
是合唱?
农夫们在合唱?
唱什么?
“金娃娃,银娃娃,不如我家亲娃娃;
“胖娃娃,好娃娃,到底是金是银啊;
“我是金,他是银,怎么生出铁娃娃;
“铁娃娃,丑巴巴,我要换个金娃娃;
“……”
这?
王烟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疤脸催眠师的童谣?
可疤脸不是被关起来了么?
“啊……”
王烟真的打了个哈欠,感觉有点困了。
这还是正版童谣?
如果想让这首歌,真的产生催眠效果,仅凭歌词是不够的。曲调上有颇多讲究,丝毫不能出错。正确的曲调听过的基本都死了。只有松土机五号、小熊、小鸟听到过并且还活着。
可为什么,这群农夫,竟然能唱出正确的曲调?
小鸟飞回王烟肩膀,吐出几张照片。赫然是远处夜色里,那些唱歌的农夫们。
却见照片中,他们都变了模样!
他们的耳朵变大、变圆,好像小扇子。
他们的嘴巴翘起、撅起,好像小喇叭。
他们都梦游一般,站起来,一起唱着古怪的童谣。
“金娃娃,银娃娃,不如我家亲娃娃;
“亲娃娃,好娃娃,到底是金是银啊;
“……”
歌声交织,声波共振,古怪的歌谣传播到夜风中,传到王烟耳朵里。
王烟听到了,脑海中困意越来越压制不住,简直好想立刻躺下,好想就此睡一觉。
脚下是松软的沙土地,应该不会膈应。但好凉啊。
王烟露出笑容。
“所以说……骗走小熊,布局多时,就为了今天么?
“想要用这首歌谣,杀死我?”
王烟身体仿佛无力,向后跌倒。嘴里吐出两个字。
“沙发。”
却见随同王烟穿越而来的沙发,平日里办公室常坐的沙发,突兀出现在王烟身后,稳稳当当,把人接住。
当古怪的童谣歌声从远处、从风中、从夜色里飘荡而来……
沙发爆发出幽黑色光芒,比夜色更浓郁,比夜色更幽深,片片光芒交错,编织成巨大的两扇翅膀,从后向前,环抱,把王烟抱在其中。
怀抱之中,便宛如另一个世界。
夜色与风与歌声,皆不得入。
053 小熊的厨师帽
村庄里。
枯黄纸页,灵活如同一条柔软的蛇,从熊爪爬过肩膀,爬上小熊的脑袋,围绕熊脑袋灵活飞舞。
它的能力,便是修改诡怪记忆!
这一次,它要修改小熊的记忆!
它要把小熊据为己有!
它贴向小熊头皮……
但是!
天地间,突然响起呼啸的风声,卷携枯枝落叶,卷携遥远的歌声。
夜色骤然变浓,如同水墨,在小熊头顶勾勒出帽子,一顶高高的厨师帽子。
枯黄纸页落向小熊脑袋,却无论如何,都穿不过这一层帽子!穿不过这轮廓模糊的厨师帽子!如同隔着天堑!
旁边,西菊少爷还没有发现异样,满脸狰狞,笑声癫狂。
“哈哈哈!
“马上就死了!
“马上就结束!
“马上就回到从前!”
却见小熊的大脸,露出嫌弃表情。
就这?
“熊爷要快点回去老板那里,我们快点结束。”
小熊话音落下,熊爪轻轻挥动。
却见头顶半空,夜色凝成幽黑,竟有冷硬质感,如疾风暴雨般,一次次斩落!
剁剁剁剁剁……
烟尘四起,土石飞溅。
剁剁剁剁剁……
快刀切片,摊开切丝。
剁剁剁剁剁……
密集斩下,切丝成丁。
滚滚烟尘中,小熊化身一道夜色流星,冲向监狱。
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尘埃落定后,却见地面一滩肉酱,一滩木屑,还有空气中飘飞点点破碎纸屑。
两团黑烟腾起,划过半空,追随小熊而去。
……
“金娃娃,银娃娃,不如我家胖娃娃;
“胖娃娃,好娃娃,到底是金是银啊;
“……”
两百个农夫在田地中齐唱,歌声如同松涛,随风飘荡,在夜色里飘荡。
王烟坐在沙发上,看着农夫们的照片。
只见他们站在那里,面朝同一个方向。
他们的嘴巴变成小喇叭,耳朵变成招风耳。
嘴里唱着古怪的歌谣,但眼睛已然慢慢闭上了。
他们的耳朵是接收器,他们的嘴巴是传声筒。他们唱着古怪的歌谣,他们自己也听到。虽然说在唱歌,但同时他们也睡着了。
歌声如同梦话,如同睡语。
歌词和曲调,都没有一丝错误。
但他们睡得越来越香,睡得越来越沉。
王烟皱皱眉头。
“这样子下去,他们全都会睡死?”
村民们都睡死了,陈家村将变成一个鬼村,一座空城。
王烟身后,两个松土机还在瞪着眼睛,努力抵抗歌声。
它们的抗性更强,但是也不能无限抵抗。它们已经开始迷茫,已经开始做梦,已经盘坐在地面,站不起身子。
……
“我是金,他是银,怎么生出铁娃娃;
“铁娃娃,丑巴巴,我要换个金娃娃;
“……
农夫们身旁,四个胖婆娘,本来作为监工。
此时,她们四个,也听到了古怪的歌声。
她们的脑袋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困顿。
乱七八糟支离破碎的往事,开始浮现在她们的脑海里。
她们四个不约而同,向监狱长的方向跑去。
跑到监狱长身边,就能安全了吧?
虽然思绪越来越乱,脑袋越来越痛,脚步越来越重,她们还是一步步跑向监狱长的方向。
……
“金娃娃,好娃娃,偷偷来到我家吧;
“铁娃娃,臭哇哇,别给妈妈丢脸啦;
“……”
金娃娃医院楼下。
八个松土机,两个收割机,此时满脸惶恐,听着歌声,同样身体疲累,脑袋沉重。
它们的抗性都差不多,但也都快要顶不住了。
每一步迈出,脑海中都会闪过无数画面。
有痛苦的种田、有害人的永夜,有迷乱的前世……
它们十个组成队,一起跑向监狱长的方向。
但是,每一步迈出,它们都要停下来,都要停下来专心摆脱让它们沉溺的梦境。
……
“金娃娃,别笑啊,不要被人发现啦;
“铁娃娃,别哭啊,想想下次投胎吧;
“……”
歌谣传到狭小的鬼打墙里面,疤脸催眠师听到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石阶上,还有其他人其他诡怪会唱这首歌。
她露出笑容,开始跟上合唱。
“金娃娃,别笑啊,亲娃咋样记住啦;
“铁娃娃,别哭啊,哭也没有人听啦;
“……”
……
王烟坐在沙发上,在黑色羽翼的怀抱中,脸色仍然平静。
哪怕这歌声可能会杀死所有农夫,让陈家村变成空城;
哪怕这歌声可能会杀死所有诡怪,让监狱的一切成空;
他也不急不慌。
“口耳相传、催眠曲,都是陈家村曾经出现过的。
“所以说,我的敌人,是一个收集者?一个碎片收集者?
“为什么我的手里,竟然漏出去那么多碎片?被它收集到?
“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啊,是我大意了。
“那么,我的敌人,你究竟藏在哪里呢?”
王烟换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回想这段时间,回想经过的种种,回想看过的画面,回想看过的照片……从最开始来到陈家村,从松土机开始,到水泵,到收割机,到胖婆娘,到疤脸催眠师……还有其中的陈爵爷、陈少爷、西柚、西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哪里是曾经出现问题,但是被忽略了?没有注意?
记忆的大海泛起波澜,一幕幕从或深或浅的海水中浮起,浮到海浪的波光之间,流转、变换、勾连……
“哦?
“这个不太对。”
王烟突然记起,陈爵爷用板砖拍死一个换身诡怪。
那可是能够快速交换灵魂的换身诡怪,为什么会被板砖拍死呢?
被板砖拍死之前,诡怪上身的小女孩,接过了陈爵爷的日记。是因为那本日记么?
哦?
陈爵爷?
日记?
王烟露出笑容,他找到问题的关键了!
王烟还记得,那天夜晚,疤脸催眠师用歌声,杀死陈爵爷一家人。唯有外出巡逻的陈少爷,和因为伤痛无法入眠的陈爵爷,逃过一劫。
可是……伤痛就能逃过这首催人沉眠的歌谣么?
这就对了啊!
听过疤脸催眠师歌谣的,不只是松土机,不只是小熊和小鸟,还有那一夜的陈爵爷!
问题又来了,陈爵爷听过了一次歌谣,就能完全学会么?
054 陈爵爷的先祖日记
问题又来了,陈爵爷听过了一次歌谣,就能完全学会么?
当然不能。
他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没有那么好的学习能力。
王烟大概明白了,那一夜,躺在床上的,是陈爵爷伤痛而衰老的身体。但寄宿在那身体中的,却未必是陈爵爷的灵魂。
第三个换身诡怪,并没有被板砖拍死。真正死去的,是陈爵爷。换身诡怪,上了陈爵爷的尸体!
都说通了……学会催眠歌谣的,不是陈爵爷。而是换身诡怪。换身诡怪可以学会,因为它有强大的模仿能力!
分析到这里,王烟彻底想通。
接下来,只需要一番验证,确认自己的猜测,到底是对还是错?
恰在此时,小熊出现了。
“刚刚好,有任务给你……”
……
歌声仍然在继续。
小熊化作一抹夜色,划过半空,来到陈家村外,找到一处坟墓。
熊爪轻挥,坟包炸开。
熊爪再挥,棺材飞出。
熊爪拍飞棺材盖,赫然听到,棺材里传出苍老的声音,还在唱着童谣。
“金娃娃,银娃娃,不如我家胖娃娃;
“胖娃娃,好娃娃,到底是金是银啊;
“……”
陈爵爷闭着眼睛,眉眼僵硬,着实死去已久。
他的嘴巴,不停开合,能看到他自己的舌头,已经不见了。他嘴里是半截舌根,塑料质感,像是标本。
正是这半截舌根的标本,在唱歌!
而陈爵爷的怀中,果然抱着一本日记!
一本他这一生中,都奉若神明的日记!
坟地狂风骤起!陈爵爷的先祖日记,猛然解体,变成一页一页,凌乱飞舞,铺天盖地,飞向小熊!
而此时,却见小熊熊爪轻挥。整个坟地,漫天夜色,骤然浓郁!任何一丝微弱的光线,都消失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冷藏。”
温度骤然降低!
飘飞的树叶和纸页,都在这一刻,被冻住了。
头顶的风和脚下的土,也在这一刻,被冻住了!
几张钻进土里妄图逃走的纸页,在这一刻,被冻住了!
几张贴在棺材盖背面,妄图蒙混过关的纸页,在这一刻,同样被冻住了!
只一瞬间,温度重回正常,而小熊身边的棺材、纸页、土地……都变成冰雕,随着天空有风吹来,便轻轻震动,崩裂,碎裂,化为齑粉,随风而去。
……
诡怪监狱的农夫们,纷纷安静下来。嘴巴和耳朵恢复原样,一个个软倒在地,昏睡过去,不省人事。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四个胖婆娘,趴在地上,突然清醒。她们摇摇脑袋,摸摸耳朵,确认自己还是完好的。
王烟身后,两个松土机瘫坐在地,大口喘粗气。总算挺过去了!
金娃娃医院楼下,两个收割机,八个松土机,都瘫倒在地,大口喘气。挺过去了,结束了!
沙发的黑色翅膀飘零化作光雨散去。
……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农夫们休整一天,第二天便再次来到监狱上工。
对于诡怪事件,他们没有那么在乎。甚至还有点开心。
因为新任的男爵,又挂了!
农田里,他们一边播种油麻籽,一边议论纷纷。
“这次彻底不需要交税了吧?”
“不知道还不会再重新派男爵来。”
“最好别了。”
……
办公室。
王烟还在思考昨天的事情。
小熊站在旁边,“老板,不用自责。这个诡怪太狡猾了。”
小鸟也很是郁闷。先祖日记做了那么多小动作,但它一个都没看到。
王烟摇摇头。
“我没有自责。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我们算不到所有,这很正常。
“而且,我们靠实力堂堂正正碾压,其实不需要太多心思的。
“真正应该警惕的,是这种拼图收集者,这种特殊的诡怪!”
一本破破烂烂的日记,不声不响间,利用陈爵爷一家人,控制了换身诡怪,偷到了催眠摇篮曲,还偷走一截舌头根,最终用几种能力组合,险些给诡怪监狱带来巨大损失!
“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东西,要多留个心眼了。
“甚至……这本日记,应该没有完全被剿灭。”
王烟皱皱眉头。
“我猜,陈家村总共出现了五个胖婆娘,其中四个,被我们抓来。
“还有一个,也许携带着先祖日记的残页,已经溜到天涯海角了?”
那半截舌根,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没有胖婆娘,先祖日记是无法切断舌头的。
……
王烟没有猜错。
某条遥远的路上,一辆马车,拉着几桶灯油,正快速奔驰,车轮发出“骨碌碌”的声音。
驾车的车夫,旁边的伙计,都没有发现,油桶上方,坐着“嘿嘿”贼笑的胖婆娘。
她明明就坐在那里,但却没人注意到她。
她的手里,拿着一卷枯黄纸页,正是先祖日记的扉页。
事实上,早在一个月前,胖婆娘就已经带着扉页,逃离陈家村。到如今,它们不知道搭了多少次便车,不知道跑出多远的路途。
它们没有目的地,不知道要去哪里。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逃远一点,再远一点。无论陈家村的事情能否成功,它们都要逃到足够远,远到不会被那只小鸟找到。
所谓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便是如此。
……
几天事件过去。
诡怪监狱运行如常。
农夫们种下油麻籽,已经抡着铲子,开始从河边挖引水渠。
没错,黑水河终于涨水了!
王烟站在河边,却见整条黑水河,已经彻底拜托往日里萎靡的样子,涛涛河水奔流而过,时而发出“哗啦啦”的浪花声音。
河面还在每天升高,河水深度也已经足够跑船。
王烟看看身后的油麻籽田,心中很是满意!
“等油麻籽种出来,我们就有用不完的灯油。
“刚好这条河疏通了,我们可以走水路,快速把灯油卖出去。”
王烟很开心。
旁边的小熊和小鸟,也与有荣焉。
吕翁也很开心。
两个跟着打杂的松土机也很开心。
货物马上就有了,河水也疏通了。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运输船,去哪里找呢?
055 变态泳装男,抢走陈五姐
明亮的办公室。
王烟喝一口热水,皱皱眉头。
“还真就没有办法了?”
旁边的吕翁同样愁眉不展。
“这……陈家村一直没有造船的传统啊。
“确实造不出来。”
这个问题很尴尬。
黑水河已经堵塞了太久太久,上下游的村子,根本没有用船的传统。陈家村没有造船的工艺和技术,根据小鸟的观察,上下游的村子,同样没有。
方圆几百里,这门技术,根本就绝迹了!
况且,这是造大型货船,不是小木船。如果小木船的话,也许能将就凑合。大型货船,则是属于妥妥的技术类项目,容不得半点马虎!
不止没有技术。造船需要的木材,其实也没有……陈家村旁边,倒是有偌大一片灌木丛,够平常烧柴火。但这些灌木又矮又小又乱,根本不成材,弄不出造船所需的木板。
王烟把水杯放下,揉揉太阳穴。
之前把问题想得太美好,没考虑船这一茬子,现在麻烦大了。
……
宽敞的房间里,两盏灯放出光明。照亮斑驳的墙皮,照样烂歪的地板。
这里,就是子爵府七少爷的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前,一张接一张,看着最近的情报。
【西菊被监狱长杀死,斩成肉沫】
西菊?
七少爷已经四十多岁,论年龄,和西菊差了一代人,平常很少说话,也没多少感情。
“死就死吧,没什么大不了。”
【陈家村拒绝交税,已沦为监狱长领地】
陈家村?
七少爷稍加思索,立刻回忆起。
陈家村是黑水河中游的小村子,是他治下三十八个村子中最小的一个。陈家村特产油灯壶,是一种很垃圾的灯具。
总体而言,属于没什么价值的垃圾村子。不必太过于在意。
“给就给吧,没什么大不了。”
【黑水河滞涩被挖通,水流持续上涨,已经能够跑船】
黑水河能跑船了?
七少爷治下三十八个村子,全都在黑水河沿岸。
而贵族的主要收入,便是跑商和收税。
黑水河能跑船,会不会影响贵族商队的利益?
而且……陈家村好像就在黑水河中游,隔绝上下游的村子,咽喉之地。
会有很大影响么?
七少爷思索片刻,冷笑一声。
几百年来,黑水河沿岸,就没出现过一艘船!
黑水河的科技水平达不到,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黑水河远不像看上去那么平静……黑水河里,可是有着很难缠的东西!
是监狱长想要搞水运?
那他只怕是想多了。
“搞就搞吧,没什么大不了。”
……
上午,诡怪监狱的迷雾之墙,裂开一道门口。
早已等待上班的农夫、农妇们,说说笑笑,鱼贯而入。
“最近种油麻籽,感觉比种面包草轻松多了。”
“谁都喜欢在软乎地上使劲。”
“你家男人也是?”
“哈哈哈哈哈……”
没有人注意到,跟随在农夫队伍里,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摸混进来。
他的身上还在淌水,一边走,留下一路水渍。
夜色掩盖了他的身形,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否则必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大冬天里,这人没穿衣服……哦不,他穿了一条泳裤。
小小的泳裤,勒在大肚腩下面,极尽猥琐。
泳裤裤腰,还插了一个对讲机,造型古怪。
进入诡怪监狱,他小心翼翼,鬼鬼祟祟,隐没到夜色种。一双小眼睛到处乱瞧,不多时候,便避开所有农夫,专走无人的地方。他走过农田,走过田埂,绕过一组又一组农夫,绕过两个死孩子,终于,来到黑水河旁边。
他露出猥琐的笑容,悄摸爬下河岸,钻进河水里。
这才感觉到安全,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掏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兄弟们,我进来了!
“真的有很多女人!
“嘿嘿嘿嘿嘿!”
对讲机里,立刻传来嘈杂的讲话声。
“真的吗?好看不?”
“身材怎么样?”
“好兄弟加油,抱一个出来,给大家伙看看。”
“抱出来你先吃!兄弟们不会抢!”
……
黑水河旁边,王烟看看身后,油麻籽田已经冒出小小的嫩芽。
距离成熟,还需要一段时间。
再看身前,黑水河已经水波涛涛,浪花朵朵,在这夜色里,竟然还有几分浩荡之意。
“倒不着急,慢慢想办法吧。”
他干脆坐下来,看着河水,慢慢思考。
“最好能来一艘幽灵船之类的诡怪。
“来个十艘八艘也可,这样我就能用幽灵船跑商拉货。”
但也只是想想,诡怪这东西,说多也多,说少也少。但不太可能想什么来什么。
坐在河边,打一盏灯笼,听听水声,吹吹冷风,也挺解压便是了。
突然!
王烟听到身后传来喊声。
“放下我老婆!”
“混蛋,给我放人!”
“老子宰了你!”
王烟皱皱眉头。
咋回事?
农夫们抢老婆?
王烟举起灯笼,却见一道人影,从自己身旁飞速掠过!
扛着陈五姐,“噗通”一声跳入黑水河里。
啊?
王烟擦擦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一阵冷风吹来,灌进他的棉袄衣领,让他打了个激灵,确认刚刚不是幻觉。
刚刚那是一个大肚腩泳装裤的猥琐男人,扛着陈五姐跳河了?
陈五姐那麻秆身材,那鞋拔子脸,居然还会被抢走?
这……这也太无厘头了吧?
不多时候,却见陈阿五气喘吁吁跑来,急得泪流满面。
陈老四、陈老九等人紧随其后,也跑得满头大汗。
“刚刚有个变态,把五姐扛走了,监狱长您看到没?”
额……
王烟皱皱眉头,有点尴尬。
看到了……但是没拦住……
“放心吧,在监狱里,他跑不掉。”
……
黑水河里,泳装男肩膀扛着陈五姐,单手游泳,飞快穿梭在河水里!
他的泳姿很奇怪,几乎相当于站立在水中,保证肩膀上的陈五姐的脑袋不会泡水。
毕竟,陈五姐已经昏迷,整个身体软塌塌,再泡水难免会淹死。
但就是这样的游泳姿势,他速度也极快!很快便顺流十里,来到监狱边缘!
却见前方黑蒙蒙一片大雾,封锁了河道。正是小熊的鬼打墙。
泳装男很是郁闷。
“又是这玩意儿!”
这鬼打墙封锁河道,让他不能直接游进监狱。
那能游出去么?
泳装男不知道,但还是一个猛子,冲了上去!
056 打不死的泳装团队
泳装男扛着陈五姐,一个猛子冲上前!
但他出不去!靠近迷雾,无论人还是水,都开始原地拐弯。明明感觉前进了,但感觉是错的。
不多时候,他便感觉大力袭来,抓着他的后脖颈,扔上岸去。
噗通一声摔在岸上,肩扛的陈五姐不见踪影,泳装男却见视野中,一只熊爪不断放大。
轰!
下个瞬间,泳装男像气球一样爆碎,消散无踪,一点渣都没留下。
小熊不管旁边的陈五姐,很是得意。杀死一只诡怪,又能吸黑烟了。
它抽抽鼻子……嗯?
什么都没吸到。
泳装男死后,并没有黑烟爆出来。
小熊再抽抽鼻子,确实自己还是吸不到。
“啊?”
……
发生了这种事,整个监狱都暂时停摆。
农夫们被送回陈家村。
四个胖婆娘、十个松土机、两个收割机,在监狱里飞快地毯式搜查,确认没有其他诡怪混进来。
小鸟则去往监狱外面,沿着黑水河查探。
……
明亮的办公室里。
王烟拿着一摞照片。
“果然,黑水河疏通,还没来得及把财富送来,先把诡怪送来了。”
穿越前看过的各种泛灵异作品,河流向来是诡怪事件高发地。水鬼更是典中典,灵异作品无一缺席。说起来,这群泳装变态,也算是水鬼了。虽然他们不找替身,虽然他们穿泳裤,拿对讲机,比传统水鬼时髦很多……
这是小鸟在黑水河上游拍到的照片。
但见照片里,乌压压一大群脑袋,从水面冒出来!就如同一个个小礁石,横亘在水流中。
他们有的胖,有的瘦。有的肥头大耳,有的脸颊干瘦像老鼠。
他们有的老,有的小。有七八十的褶皱老脸,也有十七八的猥琐少年。
但他们同样黑眼眶,死鱼眼,一副肾阴虚的样子。
一样满眼放光,极度猥琐。
一样只穿泳裤,手里拿着对讲机。
王烟皱皱眉头。
“这是什么奇葩团队?”
再结合刚刚小熊所说的,杀死一个,却没有黑烟爆出来?
王烟大概有了猜测。
他快速翻阅这一摞照片,在某一张的角落里,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身影。喊来小熊。
“看,这是不是你刚刚拍死的那一个?”
小熊探过来大脑袋,纽扣眼睛满是郁闷,辨认一番。
“就是这个货!”
明明被打死了,但是怎么又回去了?
小熊完全迷糊,伸出前爪,摸不到头脑。
王烟若有所思。思量片刻。
“这几天暂且停工。
“油麻籽田里,基本上也没什么活儿干。
“让农夫们休息休息。”
……
一天时间匆忙过去。
王烟坐在餐桌上,吃着晚饭,看着照片,听着汇报。
却见照片中,又一个泳装男,出现在陈家村外围。幸亏,陈家村已经用鬼打墙包裹,这变态钻不进去。
这些零散的泳装男,像是他们团队派出来的斥候。
黑水河上游密密麻麻的脑袋,像是他们的大部队。
“他们是……冲着女人来的?”
甚至诡怪监狱外围,也有变态男出现,绕着鬼打墙转圈。
“为什么要进监狱里面来?
“监狱里哪有女人?
“他们的目标是疤脸和胖婆娘?
“那也能算女人么?”
但仔细想想,那算女诡。男诡找女诡,好像很合理?
“去,把这几只苍蝇,给我打死。”
……
监狱外围,小熊轻轻松松秒了几个变态男。
黑水河上游,水面露出一大片,密麻麻乌压压的脑袋。他们都拿着对讲机。当几个变态男被小熊秒掉,他们几乎同步打开对讲机,开始喊。
“兄弟兄弟,快回来快回来!
“兄弟兄弟,快回来快回来!
“兄弟兄弟,快回来快回来!
“……”
却见水面之下,立刻冒出几个脑袋。正是刚刚被小熊秒杀的几个!
他们竟然像是不死,即便被干碎,对讲机一喊,便能够重新从水面冒出来。
……
办公室里,小鸟讲述自己看到的画面。
王烟一边听,一边思考。
“这样么?
“难道对讲机是本体?
“下次先打烂对讲机?”
……
半小时后,诡怪监狱外,小熊踹飞一个泳装男,踩向他的对讲机。
啪!
如同气球爆碎,对讲机和泳装男,一同消失。
黑水河岸,小鸟果然又听到,泳装男们纷纷掏出对讲机。
“兄弟兄弟,快回来快回来!
“兄弟兄弟,快回来快回来!
“兄弟兄弟,快回来快回来!
“……”
却见水面之下,立刻冒出一个脑袋。正是刚刚被小熊秒杀的那个!
他的对讲机,也同样回来了,拿在手里。
……
王烟已经失去耐心,干脆派小熊,去往黑水河上游。
既然抓不住,那就把这群诡怪,全秒!
只见小熊冰箱展开,整条河顿时冰结,所有泳装男都被冻在里面,动弹不得。继而碎成齑粉。
不多时候,冰箱消失,河流解冻。
小鸟却在更上游的地方,发现一个漏网之鱼……
却见他从水面冒出头,掏出对讲机,打开对讲,快速喊起来。
“兄弟兄弟,快回来快回来!
“兄弟兄弟,快回来快回来!
“兄弟兄弟,快回来快回来!
“……”
水面之下,一个个脑袋重新冒出来。高矮胖瘦,或老或少,人均一条泳裤,人手一个对讲机。一张张脸,正是刚刚被冰结致死的那一群。
……
办公室里,王烟皱皱眉头,感觉大开眼界。
“只要还有一个,就打不死么?”
这种就太过于恶心!
也许天涯海角藏了一个?
也许五湖四海藏了一个?
上哪找去?
小熊和小鸟,都回到办公室,都满脸无奈。
王烟思索片刻,犹豫许久。
“难道说,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会不会不太人道?”
但转念想想,如果陈五姐真的被这群诡怪掳走,那会发生什么?
如果村子里其他农妇被这群诡怪掳走,那又会发生什么?
“也没必要太讲究。
“他们不仁,我们不义。
“小熊,去随便抓一只回来,关到鬼打墙里面。
“然后把四个胖婆娘,给我带过来。
“之前许诺她们带兵当领导,现在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057 水鬼团队,轮值指挥官
金娃娃医院楼下。
穿着泳装裤的猥琐老头儿,被关在鬼打墙中。
他拿着对讲机,几次三番尝试走出,却发现自己在狭小的区域里,总是转圈圈。
他打开对讲。
“兄弟们,我被困住了!
“兄弟们,我被困住了!
“兄弟们,快来救我!
“兄弟们,快来救我!”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更多声音。
“不能救,会被抓住的!”
“不能救,会被抓住的!”
“等你被杀掉,兄弟们再叫你回来!”
“等你被杀掉,兄弟们再叫你回来!”
猥琐老头儿想试试自杀,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松软的泥土。
想撞死都找不到机会。
“这可怎么办?
“这里又没女人,老子留在这里干什么?”
……
办公室里。
王烟看着四个胖婆娘,一句话,就让她们满脸喜悦。
“到你们当领导的时候了!
“我找来几百个水鬼,都是水性极佳!
“有了这群水鬼,我们的河运,马上就能开展。
“但是这群水鬼,都很不老实,一个比一个猥琐,垂涎女人,脑子也不怎么好使。”
垂涎女人?
四个胖婆娘表情古怪。
要用美人计?
我们四个除了当领导,还能当美人了?
这群水鬼,口味如此之重么?
却听“啪”的一声,监狱长把盒子扔在办公桌。
“你们四个,轮流当水鬼队指挥官。
“指挥官装备,就在这个盒子里。
“上一期业绩最好的二号,来穿戴装备吧。”
二号走上前,打开盒子。
却见里面装了两个耳朵,一副嘴唇,一条舌头。这些器官形状逼真,但质感不对,好像塑料标本。
没错,正是王烟之前缴获的,一套诡怪道具!
……
胖婆娘二号,此时已经穿好装备。
她的嘴唇变成小喇叭,她的耳朵变成圆形。
金娃娃医院楼下,她小心翼翼,走进鬼打墙里面。
却见一个猥琐老头儿,瞬间扭过脸!
“好像有女人的味道?”
猥琐老头儿瞪着眼睛,好像一双牛眼!
尽管胖婆娘有“不被注意”的特性,但猥琐老头儿也有最强的猥琐之心!他硬着瞪着眼睛,鼻子抽搐,嘴巴张开,大口喘气,要把胖婆娘找出来……
下一个瞬间,他便听到,耳边有个女人的声音。
“兄弟们都来监狱外面吧,监狱里有美女。”
这句话从胖婆娘的喇叭嘴传出,落在猥琐老头儿的耳朵里。
顿时……
老头儿的耳朵,变成圆形。
老头儿的嘴巴,变成喇叭。
老头儿的智商,被无限降智!
这副道具本就有降智功能,会让人更加轻信谣言。更何况,这老头儿本来就是个色痞,色欲熏心,本来也不怎么聪明!
老头儿嘿嘿笑着,立刻打开对讲机。
“兄弟们,诡怪监狱有美女,快来!
“兄弟们,诡怪监狱有美女,快来!
“……”
……
黑水河上,一个个脑袋浮出水面,仿佛雨天透气的鱼。
他们的对讲机同时响起。
“兄弟们,诡怪监狱有美女,快来!
“兄弟们,诡怪监狱有美女,快来!
“……”
有的水鬼瞬间色欲熏心。
“卧槽,兄弟们快去!”
也有的水鬼,还算有点脑子。
“该不会是骗人吧?兄弟们,我们中初了一个内鬼!”
“中初?什么中初?”
但是,听到这句话,不管有脑子还是没脑子,他们的耳朵,都在变圆!他们的嘴,都在变成喇叭!
转眼间,河面上乌压压密麻麻一片水鬼脑袋,全部变成圆耳朵、喇叭嘴!
他们的智商,都被降低了!
聪明点的水鬼,露出“嘿嘿嘿”的笑容,开始向诡怪监狱游去。
不聪明的水鬼,已经流出“哈喇子”,开始向诡怪监狱玩命游去!
……
诡怪监狱的迷雾之墙,横亘在黑水河上,拦住了几百只水鬼。
他们便像没头苍蝇,在迷雾之墙外面乱游乱转。一时间,喇叭嘴、圆耳朵的诡脑袋,竟然布满了整个河面。
他们的眼里只有美女,嘴里只有哈喇子,甚至当迷雾之墙扩散开来,包裹而来,把他们全部困住,他们都不为所动。
不多时候,迷雾之墙合围,几百个水鬼,已经变成瓮中之鳖。还是神志不清,特别听指挥的瓮中之鳖。
……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王烟坐在沙发上,摆个舒服的姿势。
手里拿着瓮中之鳖们的照片,看着这些变态,一个个圆耳朵、喇叭嘴,比之前的模样更加变态了。
“拿下!”
不单单恶心的水鬼拿下,运送货物的团队,也有了!
还要什么船?这一队水鬼,不用人力,不用吃饭,不用喝水,不用给他们发面包草,岂不比所谓的货船好用太多太多了?
办公桌前,胖婆娘把标本嘴巴、标本耳朵摘下来,把自己的原装嘴巴和耳朵安装回去……她们本来就有摘器官的能力,但王烟也头一回知道,她们居然还能装回去。
胖婆娘二号毕恭毕敬把标本装回盒子里,满脸兴奋。看向旁边郁闷的其他三个胖婆娘,更是眉飞色舞。她卷赢了其他三个,成功当上一次指挥官!
一声令下,几百个水鬼全都游过来,这也太爽了!
这就是当领导的感觉?
果然以后还是要卷!
王烟点点头,表扬胖婆娘。
“这次干得不错!
“以后,就由你们四个,轮值担当水鬼队伍的指挥官。
“我们近期……其实不需要运货。
“但是,需要提前训练一番,让这群水鬼掌握运货技术。
“这也是个技术活儿,不但水鬼们需要训练,你们身为指挥官,也需要实训。
“你们四个好好干活儿,回头按照业绩排名,轮流实训。”
……
水鬼危机彻底解除,诡怪监狱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油麻籽田已经丰收,农夫、农妇们,再次上岗,开始收割油麻籽。
一个又一个竹筐,被油麻籽装满,而后又抬到“榨油机器”旁边,进行即时压榨。
陈老四和陈阿五,抬着一个竹筐,来到机器旁边。却见几个死孩子,把油麻籽倒进机器的进料管道。
“你说,这机器到底是个啥?咋那么厉害?
“不管进去多少油麻籽,都能给榨成油?”
两人看到的机器,被一团迷雾包裹。只能看到进料口和出料口,根本看不见里面。
陈阿五咂咂嘴。
“能听见石磨的声音。但是转的好快啊!”
058 成功改造?(二合一)
水鬼团队指挥官实训,第三轮。
鬼打墙中。
轮值水鬼指挥官,胖婆娘四号,撅着喇叭嘴,对猥琐水鬼下令。
“罗家村,有大美女,三十六第!”
猥琐水鬼双眼发直,立刻打开对讲机。
“兄弟们,罗家村有大美女,三十六第!
“兄弟们,罗家村有大美女,三十六第!
“……”
……
困在河面的水鬼团队,一只只对讲机响起来。
“兄弟们,罗家村有大美女,三十六第!
“兄弟们,罗家村有大美女,三十六第!
“兄弟们,罗家村有大美女,三十六第!
“……”
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仿佛回音,带着电流杂音,掺杂水波声音,落进水鬼们的圆耳朵里。
水鬼们智商负数,眼睛发直,顿时“嗷嗷”狂叫,打了鸡血一般,整个团队几百只水鬼,浩浩荡荡冲向上游的罗家村。
逆水游泳本来吃力,但是水鬼们流着哈喇子,瞪着绿光眼,逆流狂冲!
……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王烟看着照片,听小鸟的实况描述,扯扯嘴角,很是为这群水鬼的智商捉急。哪怕胖婆娘们的谎言再怎么粗糙,再怎么一眼假,还是能骗到他们团团转。虽然喇叭嘴的减智,起到了一定作用。但这群水鬼的原始智商,也绝对高不到哪里去!
“也挺好的,反正就是个运输队,要那么高智商干嘛?”
放下照片,王烟出门去,到楼下看小船造的咋样。
只见四个老头儿,在明亮的灯光下,正抡着凿子、刨子、斧头,在打造小船。
陈家村附近没有成材的木头,只能造小船。这几个木匠也没造过船,只能瞎造。
但王烟要求不高,只要两点……第一,结实!第二,能装!
这些小船不需要考虑速度,什么流线、什么形状……都是虚招,只需要它结实,只需要它能装,就一切ok。
几个老头儿在明亮的灯光下干活儿。对他们来说,这也谈不上是船。硬说起来,和棺材差不太多。
看见监狱长来了,几个老头儿满脸堆笑,点头哈腰。之前村里没什么木匠活儿,他们上了年纪,种地不中用,常年吃不饱饭。这次接到监狱长的大活儿,能狠狠捞一笔面包草了!
造完这一批小船,还要再继续造更多木桶。他们有的是木工活干,有的是面包草赚!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陈家村木头不够用。
……
看完小船制造,王烟打着灯笼,又去往面包草田。
只见草田即将迎来丰收,一颗颗面包草迎风招展,风吹草浪,青草飘香。
“很不错。”
看完面包草田,王烟打着灯笼,又回到金娃娃医院楼下。
却见一桶桶灯油,被抬着送进楼里,送进仓库。
越来越多的面包草、越来越多的灯油,积累速度远超过消耗速度,在仓库里越来越占地方,根本用不完。
“很好,差不多是时候了。
“等小船打造完毕。就能开始拓展市场。”
……
几天时间平平淡淡过去,王烟要的五十条小船,终于打造完毕,密密麻麻,停泊在河边。已经试验过,不会漏水,不会翻船。王烟不要求更多,感觉已经很可以了。
夜晚,村民们都收工回家,金娃娃医院的会议室,召开了阶段性会议。
王烟坐在主席台上,小鸟和小熊分列左右。
吕翁在旁听席,松土机、收割机、胖婆娘之流,则在观众席。
王烟清清嗓子。
“今天是个阶段性会议,给大家汇报我们监狱的最新发展成果。也是个誓师大会,宣布我们拓展市场的开端。
“首先,我们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成功开辟出沿河十里的油麻籽田,大大提高灯油产量。这是我们全体的功劳!松土机、收割机、胖婆娘、水泵,都起到了直接或间接的作用是。这是我们全体努力的成果!”
小熊和小鸟看着老板,感觉与有荣焉。
吕翁也很是感慨,监狱长张口就来,出口成章,确实不是一般人物。
松土机、收割机、胖婆娘之流,则更是亢奋!它们脸上的青黑色,已经越来越淡。
却听监狱长继续道。
“不止于此。
“在开发河道、开荒油麻籽田的过程中,我们养活了陈家村两百多个农夫,两百多个家庭。
“就在今天下午,他们刚刚结算了一期工资。包括农夫、农妇、木匠、木材等等,总共领走一万一千多斤面包草。以及一百八十一斤灯油。
“这意味着什么?
“一万一千斤面包草,意味着,他们已经能吃饱肚子。
“一百八十一斤灯油,意味着,他们甚至能追求光明。
“我们都可以感到光荣,都可以感到欣慰。
“因为,他们工作的土地,是我们开垦出来的。
“因为,他们吃下的食物,是我们种植出来的。
“因为,他们想要的灯油,是我们榨取出来的。
“台下的诸位,曾经是害人的诡怪。但是到今天,你们的劳动,已经改变了陈家村!
“你们带走了陈家村的饥饿,你们给陈家村带来光明。”
王烟一边说着,面不改色。当然,这些也不算胡说八道。至于监狱长灯火通明的办公室,监狱长顿顿吃到饱的草糕,监狱长最新在尝试还没成功的油炸草糕……那就都是洒洒水了,不值一提。
如今的会议室,不再是之前的黑灯会议室,而是灯火通明。
王烟能看到诡怪们青一块黑一块的鬼脸,能看到它们的激动表情。
“但是,我们也要明白,改变世界不是简单的事情。
“我们面临巨大的阻力。
“比如说……不久前,我们便遭遇了永夜贵族和诡怪的可耻袭击!
“农夫们险些丧命,我们的改造人员,也险些丧命。
“虽然我们挺过来了,战胜了困难,但我们需要明白,后续类似的事情,还会继续发生。
“我们将要面临的艰难险阻,将要面临的卑鄙阻击,也还是会有。
“永夜大陆改造尚未成功,我们仍需努力。不可懈怠,警钟长鸣!”
说完这段,王烟喝口热水。
“陈家村只是我们改变世界的第一站!
“我们的梦想,在永夜大陆,在星辰大海。
“我们还要改造更多诡怪,生产更多粮食,造福更多人类!
“我现在宣布,诡怪监狱,就是罗家村。”
吹牛完毕,在诡怪们崇拜的目光中,王烟宣布散会,起身便要离开。
突然,看到诡怪们,好像有哪里不对?
松土机五号,为什么在发抖?
王烟愣住,旁边的小熊和小鸟,也都愣住。
包括其他诡怪,一起看向松土机五号。
却见这个死孩子,抖如筛糠,眼眶中闪烁晶莹的光芒,好像要哭出来。
王烟很确定,哭是哭不出来的。松土机们已经很多次了,眼角湿润,但一次都没有哭出来。
正要让小熊去看看,却见松土机五号的眼角,竟然当真淌下一滴晶莹的泪。
松土机五号,好像真的被忽悠住了?
真的太感动了?
却见它泪中带笑,竟然周身黑烟滚滚!它的执念、它的恶毒……都在这一刻,随着滚滚黑烟,释放出来!
黑烟没有浪费,被小熊和小鸟吸走。
烟波散尽后,却见松土机五号,已经变成个正常的孩子。
是一个小小的幼童,胖乎乎,皮肤细嫩。沾染了泥土。乱蓬蓬的头发,贴在头皮上。
他看看监狱长,看看小熊,看看旁边的其他死孩子,看看两个收割机,看看四个胖婆娘,想起大家一起开垦油麻籽田的时候。
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的水井,想起自己看监控的日子。
看向远处的磨盘,想起自己去村子里抓疤脸,险些挂掉。
看向窗外的面包草田,回想起自己啃过的地皮。
他哭丧着脸,似是为自己这段艰难的岁月痛苦。
又想起监狱长的话,想起自己给陈家村带来的改变,又想到自己债已还清,不亏不欠,又露出笑脸。
最后看一眼监狱长,整个人化作光雨,飘散开来,在会议室里,消散不见。
所有人都沉默了。
九个松土机看着一起开垦的兄弟离去,心情莫名。它们的眼角也湿润了,但是,它们哭不出来。
两个收割机最是聪明,仿佛悟到了什么。
四个胖婆娘没太看懂,很是疑惑。
吕翁张大嘴巴……这是……超度了?改造成功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群诡怪真的能改造成功!
小熊和小鸟看看松土机五号消失的地方,看看老板,满脸崇拜。
“果然是能改造的!”
“老板不说假话!”
王烟愣在当场,但很快反应过来,“哈哈”干笑两声.
“很好啊,松土机五号,已经改造成功了。
“它不用再受到执念的折磨。
“也许它会踏入轮回,也许它可以永远休息,也许它会变成天上的星辰。
“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为它高兴。
“大家认真改造,终有一天,也都能像他一样,改造成功。
“也许改造成功了,还能去到彼岸,再和他相聚。”
场面话说完了。
王烟率先转身离去。
对于这件事,其实王烟真的始料未及。谁能想到,这群诡怪,居然真的可以改造成功?
成功不成功倒不重要,关键是,监狱里减员了啊!
本就不多的劳动人手,少了一个!
本就艰难的生产任务,雪上加霜!
妈了巴子,谁能想到,诡怪居然还是消耗品?
看看窗外,夜色苍苍茫茫,穹盖一般,笼罩无边无际。天空中甚至看不到几颗星辰。
王烟莫名其妙想到一句诗。
青山一路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虽然永夜的天空,没有月亮。
……
松土机少了一个,但并没有太影响工作进度。
不久之后,所有准备工作,全都完成。油麻籽田和面包草田,也进入休整期。
夜色之中,黑水河畔,王烟踏上小船,稳稳当当坐在沙发,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出发,去罗家村!
却见河面的水鬼浩浩荡荡,每两只水鬼推一艘小船,还有很多水鬼没有小船,跟在后面。
胖婆娘二号一声令下。
“兄弟们,罗家村有美女,喜欢推船的男人,快去!”
河面上,对讲机里的电流麦,此起彼伏。
“兄弟们,罗家村有美女,喜欢推船的男人,快去!
“兄弟们,罗家村有美女,喜欢推船的男人,快去!
“兄弟们,罗家村有美女,喜欢推船的男人,快去!
“……”
王烟坐在沙发上,受到沙发保护,不被声音影响。
但几百个水鬼,瞬间眼冒绿光,纷纷推船,前进!
五十艘小船,开始被推动前进!
“哗啦啦”,游水声,“哗啦啦”,破浪声,响成一片!
五十艘小船,破开浪花,浩浩荡荡,向着黑水河上游,出发!
……
黑水河上游,陈老四正在灌木丛里挖陶泥,突然听到“哗啦啦”的巨大水声。
他抬起头,看向黑水河。
却见一艘又一艘小船,挂着一盏又一盏风灯,逆流而上,破开波浪,快速驶过!
风灯的光芒不止照亮前路,不止照亮小船,还照亮水面照亮水波,照亮推船的水鬼!
陈老四莫名打了个哆嗦。
连忙拎着灯笼,暂且跑路避开。
……
小船上,王烟大马金刀坐在沙发,看到灯光盏盏,吹着河风凉凉,两岸景物不断后退。
旁边是小熊和小鸟。
再旁边是浩浩荡荡的船队。
“哈哈,如果在电影里,这样登场的,一定是大反派。”
莫名有点爽!
这次去罗家村,并非转移基地,只是先找个据点。
找个类似金娃娃医院的地方,先用鬼打墙包起来,以后可以当作商店、行宫、驿站之类。如果有特色产业,也可发展一番。
沿河逆流而上,可以看到两岸破败的丛林,无人的村落,废弃的小楼,坍塌的断桥,一根又一根电线杆。
还有巨大风车,曾经迎风旋转发电,如今已然锈蚀不堪,在风中摇摇欲坠。
几个小时后,终于看到沿岸的农田,依稀可见田里耕种的农民。
罗家村,到了!
059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罗家村位于黑水河上游,水量一直都很充沛。
村里的面包草田、萝卜大棚,都在河边不远处。
此时,一个个罗家村的农夫,赫然都看到!
但见黑水河上,一艘艘小船打着风灯驶过,破开波浪,逆流而上!
“这是什么?是诡怪么?”
“要不要快跑?”
“诡怪会打灯么?”
“你们仔细看,那边推船的,好像是人?人在水里推船?”
“还有人坐在船上,你们看,那边有个人,在船上坐着!”
一群农夫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探着脑袋,往前靠几步,瞪大眼睛看热闹。
突然,有眼尖的农夫看见了,“卧槽,推船的,怎么好像是水鬼?”
罗家村一直有水鬼的传说。他们知道,大姑娘小媳妇乃至老太婆,都是绝对不能靠近黑水河的,否则,必定会被水鬼掳走!
那些水下推船的人,看起来,就像极了水鬼!
农夫们面面相觑,看着船队已经走远,已经消失在视野里,一群人脸色古怪,不知道该怎么办。
……
罗家村的男爵,四十多岁,中年男人。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照着油灯,啃一根萝卜。刚刚吃完饭,来根萝卜溜溜缝。
突然,门外有人冲进来。
“爸!爸!有大事,有大事!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黑水河的水鬼,都被捉走了,再也不会祸害女人。
“我们村的农妇,也可以到河边的农田下地干活儿了。”
罗男爵愣了片刻,眉开眼笑。
“确实好消息。
“那坏消息呢?”
罗男爵的儿子,叹了口气。
“水鬼被更厉害的诡怪抓走了。
“更厉害的诡怪,已经沿着黑水河,来到我们罗家村。已经上岸。”
……
永夜之中,村与村之间路途遥远,又没通信手段,基本上老死不相往来。陈家村发生的事情,罗家村一无所知。
王烟心中有数。
“对罗家村的村民来说,我们应该很恐怖吧?哈哈哈。”
四个松土机抬着沙发,抬着监狱长前行。
两个胖婆娘分列左右,打着灯笼。
五个松土机在后面,拖着物资。
“我已经提前看好了,这里有一栋废弃办公楼,离河岸不远,我们直接过去。”
……
一行人快速来到,却见这是一座废弃工厂的办公楼,旁边有两座巨大车间,还有围栏。
来到办公楼门口,却见大门早就没有了。只剩黑漆漆的门洞,飘出古怪的霉味,探出长长杂草。
“这座楼就很不错。
“把它修整出来,当作我们的第二个基地。
“以后可以在这里办公,吃饭,开会。在这里可以有囚犯的监舍。
“旁边的两个车间,休整一下,可以当作仓库。
“现在开始吧。”
却见九个松土机,一起冲了进去,开始狂啃,啃掉里面的杂草。
收拾房子这件事,它们做过一次,已经有经验了。
小熊用鬼打墙,将整个废弃工厂,包括靠近的河岸,一段黑水河,都包裹进来。
……
罗男爵带着十几个人,不敢打灯笼,隔着远远,看向废弃工厂。
“就是在这附近登岸的么?
“真的是诡怪?”
十几个人都很怂,甚至躲到罗男爵身后。
罗男爵同样不敢靠近,隔着远远,只能看见废弃工厂的轮廓,在夜色里朦胧模糊。能看到那两座车间,还有那一座办公楼。
罗男爵心里很烦。
平平无奇的日子,他会感觉无聊。
但是当变化来临,他又不知如何面对。
之前黑水河突然流通,水流量一日比一日变大,他就已经有隐忧。
没想到,这次,直接从下游来了诡怪?
“也许不是诡怪呢?
“是下游的村子,也说不定?
“水鬼推船什么的,是那群农夫看错了?”
正思考,却见前方的废弃车间,夜色越来越浓,轮廓越来愈模糊,竟然变成一片黑色,看不清楚。
“啊?”
罗男爵皱皱眉头。
“怎么回事?
“那两个车间,我还想着改成萝卜棚呢,咋就突然没了?
“我们的萝卜棚要没了?快,跟我一起上去!”
罗男爵急了眼,带着一群人,匆匆忙忙跑上前!
十几个大男人一路狂奔,十分钟后,已经很靠近废弃工厂。
但是,他们看到了,前方夜色中,有着比夜色更深浓的迷雾!
滚滚的迷雾之墙,把废弃工厂包裹住了。
十几个人都愣住,喘着粗气,站定脚步,不敢继续往前跑。
罗男爵心中的两个“萝卜棚”,也瞬间被忽略。他不在乎萝卜棚了。
一行人愣了片刻,转身匆匆逃跑!
……
罗家村比陈家村大很多,足有一千多户,两千多人。基本是陈家村的三四倍。
村子一直没有遭遇过诡怪,村民们种面包草、种萝卜,日子过得辛苦,过得无聊,但还是很安全的。
直至这一天到来,所有人的心,都被提起来……
“我们要不要全村逃跑?”
“能逃到哪里去!”
“听说巨大的诡怪,已经把河边工厂吞进肚子里去了。”
“我们该不会也被抓走吧?”
茶余饭后,田间地头,村民们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但又说不上实打实的恐怖……毕竟,大家都好好的,没出现什么怪事,也没什么人身死。
胆大的村民,渐渐敢靠近河边工厂,去看看那座迷雾之墙。
胆小的村民,也渐渐敢远远观望。
村里的孩子们年幼无知,没有见识过诡怪,最不害怕,常常跑到迷雾之墙脚下,瞪大眼睛看。目前为止,还没有熊孩子敢钻进去。
直到这天,罗家村的村民们,突然发现,河边工厂的迷雾之墙外,多了一些东西。
是一张巨大的石桌,不知何时出现,横亘在哪里。
石桌两侧,插了十根高高的灯柱。
灯柱顶端,挂了十盏明亮的风灯。
夜风吹来,风灯轻轻摇摆,暖黄色灯光照在旗杆,投下一根根长长的影子。
村民们更加害怕,更加不敢靠近。
有调皮的孩子,也被狠揍一顿,勒令绝对不许靠近!
……
060 第一印象
工厂的办公楼,已经收拾出来。乱蓬蓬的杂草,都被清理掉。破碎的地板砖、脱落的墙皮,也都被清理掉。
王烟选到一间高高的办公室,窗口可以眺望整个废弃工厂。
破碎的地砖、脱落的墙皮都没有了,明亮灯光照耀,却见地板坑坑洼洼,墙边斑斑驳驳,极其磕碜。
最关键的是,窗户没有玻璃,冷风不要钱一样灌进来。
比起金娃娃医院,这座办公楼条件更差一些。金娃娃医院起码有好多囫囵玻璃。
“楼里的家具、木材、玻璃,都被村民捡垃圾捡走啦?
“也太冷了。”
王烟吹着高楼的冷风,紧紧身上棉袄。
松土机、胖婆娘、小熊、小鸟,都在这里,等待监狱长下一步指令。
“收拾差不多,就先回去陈家村本部。
“这里还需要更多物料,需要再稍微装修一下。
“留下两个胖婆娘,给外面的十盏灯加油。
“记住,我们不稀罕灯油,那十盏灯无论如何不能灭,无论如何都要明亮!”
小熊看看老板,虽然不太懂为什么……但老板说的总有道理!
小鸟看看小熊,露出鄙视的目光……虽然它也不懂,但一定要装的比小熊聪明!
九个松土机和四个胖婆娘,都满脸懵逼。它们确实不懂,也不敢硬装。怕惹熊老板生气。
……
便如此,王烟的船队再次启航,顺流而下。
水鬼推船,小船悬灯,五十艘船浩浩荡荡,照亮黑水河,离开罗家村,回到陈家村的本部。
只给罗家村留下茫茫的迷雾之墙,一张石桌,和十盏高悬的明灯。
“到底咋回事啊?诡怪应该不喜欢灯光吧?”
“谁告诉你呢?我咋不知道灯光还能驱邪?”
“那十盏灯一直亮着呢。”
“你去看过了么?我还没,和前街的罗三嫂子,一起去看啊。”
罗家村两千多人,自然很大。村民们聊天侃大山的广场,就有四个之多。但永夜中,很少有新鲜事。河边工厂的传说,没用多久,便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一波又一波村民,来到河边工厂,远远看到高悬的十盏明灯。
最开始,他们胆子很小,只敢在百米之外观看。
到后来,他们胆子大了,可以离近一些。
几天过去,七八个半大孩子,瞪着眼睛,跑到灯光照耀范围之内。
他们都是穷孩子,点不起灯,家里唯一的光亮是做饭的灶火。
此时,他们纷纷伸出手,翻过来覆过去,看自己的手心和手背,看自己的手指,看自己的掌纹。
“嘿嘿嘿,真亮堂。”
他们抬起头,看看那十盏灯。
看太久,眼底被灼伤,视野出现古怪的色块。但这对他们来说,同样是新奇的体验。
……
再后来,不止半大孩子,有些青壮农夫,也敢凑过来,凑到灯光照耀范围之内。
他们不敢凑太近,不敢靠近那张桌子。但不用很近,就有足够的灯光了。
他们都是种面包草的二等农夫,日日劳累,腰酸背疼。
“你说,那些种萝卜的一等农夫,他们每天都能有这么好的灯光么?”
“不会。我去过萝卜棚,他们的灯光,没有这么好。”
年轻的农夫抬起头,看向十盏摇曳的风灯。
他不止去过萝卜棚,他还去过罗男爵的家里。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灯,从未见过点亮如此之久的灯。
甚至抽抽鼻子,他能嗅到空气里的灯油香味。
“真香!”
……
金娃娃医院。
王烟坐在明亮的办公室里,一张一张翻过照片。
“原来如此。”
村民们居住的,大多是永夜前留下来的房子。
这些房子经历很多年月,破败、残朽。钢筋混凝土的还好,有些平房,是用青砖、红砖垒起来的,更成了危房。
但永夜的人类,还是开发出独有的装修、加固技术。
比如陈家村的人,开发出一种特殊的陶泥,专门用来糊墙,保暖,平整,不起灰。
“倒也很合理,毕竟陈家村,有烧油灯壶的技术,和泥技术好,也很正常。”
金娃娃医院的墙皮还算凑合,保存比较好。但也可以修整,重新糊一糊。
毕竟,找人和泥,找人糊墙,都是要付给面包草的。这样相当于帮村民们增加了收入。
至于说提高监狱长生活品质、让监狱长住的更舒服……这就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小小捎带,不值一提。
“罗家村那边,就很需要了。
“要多带几个泥瓦工去,正儿八经,把墙皮重新糊一下。”
对王烟来说,罗家村那座办公楼,也相当于他自己家。毕竟,谁也不嫌弃自己房子多。
“那边的村民,对我也有初步印象了吧?”
挂十盏明灯,不是单纯为了炫,而是要让那里的村民,对监狱长,对诡怪监狱,有最基本的第一印象,让他们认识到监狱长的豪奢,让他们认识到监狱长也会追求光明。但也让他们认识到监狱长的高高在上。之后就好打交道。
至于消耗的那点灯油,纯属洒洒水,王烟不怎么在乎。
反正自家地里种出来的,又不要钱。
……
“他的灯油不要钱?”
罗男爵站在自家门口,很是郁闷。
原本他家门口有两盏风灯,每天都会点亮一小时。虽然耗费灯油很多,但能引来村民们聊天侃大山,能热闹热闹,也算值了。
可如今,所有村民,都跑到村子外面去,都去河边工厂,都去那里聊天侃大山。
虽然没有人敢靠太近,但那十盏灯太亮了,照亮的范围也大。
罗男爵的老婆走出来。
“没多大事。
“那边不稀罕灯油,喜欢电灯,就让他点去呗。
“我们的灯油省下来,不是好事情么?”
每天的灯油省下来,可以自家点灯。可以炸点草饼吃,解解嘴瘾。
但是……
罗男爵心中,还是忧虑不断。
他并不能理解里面的原理,但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
他并不能理解这样的后果,但他知道,必须开始阻止!
恍恍惚惚,他猛然想起,父亲当年临死的时候,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你是村子的男爵,这个村子,都是你的。
“村子里面的人,村子里的地,地里种出来的东西,村子周边捡回来的垃圾,都是你的!
“交够了给子爵的赋税,剩下都是你的!
“无论什么,都不能被其他人弄走。”
罗男爵咬咬牙,知道哪里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