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黄,斧头,小菜园
搬到知青点,没了那些苍蝇似的人在旁边嗡嗡,不光凌城燕觉得畅快舒心,连小杏也眼见着活泼起来。
这不,晌午吃饭,偷偷剩小块卷子和半碗粥在碗里,就说自己饱了。
凌城燕笑着点点小丫头的鼻尖:“你把自己的饭吃完,我给大黄准备了吃的。”
小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真的?”
凌城燕抬抬下巴:“不信,你去看。”
小杏啪嗒啪嗒跑出去,就见大黄正在窝旁边低头吃着东西,小杏凑近了一看,竟然好像是肉汤泡了饼子。
大黄见小杏过来,停下来,用头蹭了蹭小杏的腿。
小杏摸摸大黄,转身啪嗒啪嗒跑回屋里:“娘,你给大黄吃的肉汤?”
凌城燕点点头,在小丫头拿一大堆问题砸过来之前,又道:“野兔的内脏,煮了一下。”
她在大楚时养猎犬,都是喂生肉、生内脏的,但大黄只是一只普通的看家狗,没吃惯生肉,凌城燕才煮过后喂它。
“娘,你真好!”小杏欢喜地扑上来抱凌城燕的胳膊,却被凌城燕抬手挡住:“摸了狗要洗手。”
“唔,好吧。娘,你太好啦,嘻嘻……”小丫头嘟嘟嘴,又瞬间展颜笑开,哒哒哒跑去洗手了。
吃过午饭没多会儿,两位堂嫂又来了,带了给凌城燕和小杏做的新鞋,还帮着把院子里一片废弃的菜畦子收拾了一番。
大堂嫂赵二妮身膀结实有力气,用铁锨翻地,一边念叨:“现在翻起来,赶着栽一些葱秧子,过几天种些茄子辣椒的,再过些日子,俺帮你打听着,谁家有扁豆苗、丝瓜苗啥的,移几棵来栽在墙根下……再弄些条子、树枝把篱笆扎一扎,菜苗出来最怕鸡祸祸,一口一棵,这一畦子菜苗还不够两只鸡一顿吃的呢。”
凌城燕一听,翻地种菜啥的她不会,但砍树枝这活儿她能干啊。
“我借把斧头,砍些树枝回来。”
肖娟从屋里出来,递给凌城燕一把斧头:“你看看这个行吗?我们屋里有些工具,你用啥尽管过来拿。”
当初知青人数最多时超过十个,这些人回城,农村用的家伙事儿都丢下了,堆在屋里生锈落灰的,放着也是白放着,不如让凌城燕用呢。
凌城燕接过来一看,斧头的质量做工都不错,就是绣有点儿多,别说斧子刃口没了丁点儿亮光,整个斧子头都老厚一层铁锈,明显好长时间没人用过了。
肖娟顺着凌城燕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斧子上的铁锈,吐吐舌头,道:“男知青去年就都回城了,就剩下我们两个,都不会用这个。”
凌城燕笑笑:“是把好斧子,磨一下就会很锋利,多谢了。”
说着,很自然地拱拱手,拎着斧头去了大门口,大门口铺着几块青石,门两侧还放了两块,类似门当的,正好让她拿来磨磨这斧头。
端了半盆水,小杏知机地送过来一個矮脚凳,凌城燕往大门口一坐,大马金刀地开始磨斧头。
她先在大青石侧面的粗糙处蹭掉斧头上的铁锈,清水冲洗过,这才把清水泼湿青石上面。
水泼上去,冲洗去表面的浮土灰尘,露出一道细腻的石面,凌城燕用手指抹了一下,心道,青石上有明显的磨刀痕迹,看来,之前就被人当过磨刀石,不止一次啊。
想要用好手中的刀,都要先了解刀的脾性和特质,磨刀无疑是熟悉了解刀具的一个有效途径,这大概是所有使刀人共通的。
凌城燕端详了一下打磨掉铁锈的斧头,然后,开始磨,先粗磨,再细细地磨快锋刃……
不多时,她手里的斧头已经换了个样子,铁锈尽去,露出黝黑的铁质本色,锋刃雪亮,仿佛闪着寒光。
凌城燕举着斧头,用手指贴着锋刃摸过去,满意地翘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来。
前两天,大伯娘炖的鱼太香,让王莲香无法忘怀,凌城燕搬走,王莲香就猜测着,她会不会打许多鱼,偷偷炖鱼大吃特吃?
心里猫抓一样,王莲香偷摸来到知青点外,趴在一棵杨树后边偷窥,没想到,刚到就见凌城燕拎把斧头出来,按在门口的大青石上一顿蹭,蹭的火星子直冒,吓得王莲香腿都麻了,想跑都跑不动了。
一阵疯狂磨斧子后,凌城燕竟然举起磨的锃亮的斧子,摸着斧子刃笑了,笑的那么诡异、那么渗人……哎妈呀,她不会怀恨在心,想着用斧头来砍人吧?
王莲香差点儿给吓尿了,两腿抖得像打摆子,好不容易等凌城燕进去,她才拖着脚,一步步从树后边挪出来,却半点儿不敢停,跌跌拌拌往家里疯跑回去,一进大门,就喊上了:“娘,不好啦,那疯婆子要来砍人啦……”
凌城燕没留意有个偷窥者,她磨好斧头,进门和两位堂嫂打声招呼,又叮嘱杏儿两句,拎着斧头和一根麻绳出了门。
扎篱笆不用多粗的树枝,倒是村北种的一些杞柳和紫穗槐,枝条细长匀称柔韧,扎篱笆正合适。
地头上的杞柳和紫穗槐都是一年一收,大队里留一部分自用,编囤、编筐子都能用,还能卖一部分给收购站,多少也是一笔收入。
荒地里散生比较杂乱,因为土壤贫瘠些,也比较矮小,大多只有一米半左右,编筐不抵用,扎篱笆倒是正好。
收柳条分春秋季,开春前收割也算是正当时,砍了旧条子,根部会发出新的枝条来。
凌城燕找到一片紫穗槐,把麻绳解开铺在地上,拎着斧头开砍。锋利的斧头砍起拇指粗细的枝条来,非常轻松,不过两刻钟,就砍了一大捆。
凌城燕用麻绳捆好,蹲下去背在身上,稳稳当当一路回了家。
“哎哟,你出去多一会儿,咋就砍这么多条子啊?”大堂嫂赵二妮惊讶着,丢下手中的铁锨,跑过来接着凌城燕。
二堂嫂郑小田拿着铁耙子耙地整平,也丢了家什跑过来,帮着赵二妮把一大捆条子放在菜畦子边,打眼一看,夸奖道:“燕子用心了,这条子根下留的斜岔儿,正好扎篱笆用。”
第十七章 入伙饭、一封信
赵二妮笑着点头:“是正好用。燕子,这活儿你放着,待会儿你大哥下工过来,让他帮你扎起来,他干细发活儿不如老二,编大筐、扎篱笆这活儿还能做得来。”
郑小田白她一眼,笑道:“大嫂这还自谦上了,论嘴皮子俺家那个还行,轮动手他可是差大哥太远啦!”
妯娌俩互相打趣着,又重新回去忙乎上了。
凌城燕洗把手,拎了暖瓶,拿两只碗出来,小杏跟着把家里唯二的两张矮脚凳拿过来,凌城燕倒水招呼两位堂嫂喝水,小杏就给两人放下脚凳:“大伯娘、三伯娘坐下歇会儿。”
郑小田看着小杏,满眼稀罕:“哎,还是小闺女贴心疼人,小杏俺是越看越稀罕,恨不能拐回家当闺女去。”
大嫂赵二妮撇嘴笑道:“你当伯娘的,谁还管得住你稀罕小杏啊?”
赵二妮四个孩子,两儿两女,啥也不缺;郑小田却只剩了俩小子,盼着三胎生个妮子的,可老二红亮都四岁了,也没再怀上,只能看着别人家的小闺女流口水了。
凌城燕拿把铁锹,跟着大嫂学着翻地,她这几天身体恢复不少,力气又大了些,翻地很轻松,还得了大嫂二嫂好一阵夸。
临近傍晚,两位堂哥下工回来了,王连起来到二话没说,挽起袖子就动手扎篱笆,二堂哥王连发却拎着渔网来的,招呼凌城燕再去下几网。
大哥和两位嫂子笑着摆手,凌城燕也就跟着去了,半个小时不到,拎回半桶鱼来。
两位嫂子接了鱼直接回家,做鱼想要好吃,要舍得放油放作料,凌城燕娘仨这里啥也不凑手,她们直接带回去做好了再送来。
倒是野兔肉,凌城燕洗剥干净,用斧子剁了小块,放在锅里炖上。
大楚时虽带兵打仗、战死沙场,但曾经也被阿娘督促着学过几天上灶,简单的菜色还是会做的。
这年代,缺油少肉,只要不是把盐错放成糖,用清水煮煮,都能吃得很香。
两位堂嫂没再回来,而是打发长子大虎送了半盆炖鱼,和半篮子贴饼子过来。
两位堂哥也没留下吃饭,毕竟是兄弟媳妇,两位大伯子帮忙干活行,留下吃饭就有点儿不合适了。
凌城燕也没勉强,送走兄弟俩,招呼肖娟和崔璀过来吃饭。浓香的鱼汤、炖兔子肉,足够让大半年没尝肉味的两个女知青激动了。
吃着美味,连寡言的崔璀话也多了些,和凌城燕聊天交流中,两個女知青察觉到这位与常见的农村妇女不同,这位遣词用句明显是识字的,连古诗词都能随口就来,一问才知道,是跟着父兄识字,原本家里还有些藏书,她大都读过。
两位知青没纠结为什么没上学,毕竟十年里教育荒废、学校停课普遍,没上过学也很平常。
肖娟更加热情了,“燕姐,我们屋里有些书,你过去看看,有想看的没有。”
凌城燕确实想看看书,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于是很高兴地答应了肖娟的好意邀请。她还从两个女知青口中得知了,这个世界有类似大楚‘邸抄’的东西,而且比邸抄更便捷更广泛的一种实时传播文件,名曰‘报纸’,上面不仅有国内大事,还有周边蛮夷诸国的动向,听得凌城燕眼睛发亮。
请两位新邻居吃了顿‘入伙饭’,凌城燕自觉收获颇丰。吃过饭,她就跟着两人过去,借了几本书过来,还得到了一些旧报纸。
虽说都是过时的一些事件、消息,还是让凌城燕开阔了眼界,更多的了解了这个世界。
她晚上看到很晚,才感叹着世界变化太大,睡下。
第二天,她一早把小杏和石头送到大伯娘那里,就和两位大伯子,加上大嫂家的红军、红兵,三哥家的红明一起,赶了生产队的骡车出发,往二十里外的河口过去。
他们居住地离海不远,最近处只有五六十里,而且,沿海还有数条河沟,河沟里的水都是咸淡水交汇,上潮海水倒灌,河里的水就是咸的,退了潮,海水退下去,河里的水又会变得淡一点……咸淡水交汇,促生了许多特定的鱼虾品种。
刚刚开春的季节,河里的冰刚刚融化,正是鱼虾最鲜美的季节。
一行人来到最近的潮河河口,凌城燕做主力,王连发做辅助,轮番撒网,不到晌午,就收获了好多鱼。最多的就是春季最美味的梭鱼,俗称‘开凌梭’,是一年中梭鱼最美味的时节。
简单地吃了些带来的饼子,喝了点儿水,一行人就折返回来。
出去的时候没有声张,回来时同样没有张扬,一行人先绕到公社,把鱼卖给收购站,换成钱,这才回到大队。
留了一桶鱼,都交给大伯娘和两位嫂子收拾处理,凌城燕端了半盆炖鱼和几个饼子,带着俩孩子回家。
凌城燕盛了一碗鱼,送到两位女知青屋里。
肖娟看到又炖了鱼,真是又惊讶又高兴:“跟着你竟吃好的了,这都赶上过年了。”
崔璀没多话,而是拿出一封信递给凌城燕:“白天送来的,你不在家,我替你收了。”
凌城燕接过来一看,信封上的落款是:滨海农场。心里大概猜到了,是谁写来的,果然,抬眼,就看见肖娟和崔璀两人躲闪、尴尬的表情,凌城燕倒是坦然地笑了:“谢了。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屋里,撕开信封,取出两页信纸来,信开篇——
城燕,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农场里安顿下来。不用太过担心我,我在这边还好,除了没有自由,其实生活还算不错,每天像生产队一样下地劳动,早中晚三餐有食堂供应,不至于多优渥,但足够吃饱,不挨饿……倒是你和两个孩子,我甚是挂念,特别是小石头,伱月子里我出了事,怕是让你担惊受怕、焦虑忧心,会不会影响到你和孩子的身体?……
凌城燕粗粗扫过信的内容,去看最后的落款:对不起你和孩子的连生。
凌城燕嗤地轻笑一声,重新回去看信,却见通篇都是说自己很好,不用妻子担心,又说他对家中妻儿的愧疚、挂念……一点儿正经事没说。
这男人,除了家长里短、儿女情长,就没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放下信,凌城燕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既然人不得自由,那往来信件呢?会不会也会被人验看?
第十八章 鱼卖不出去了
王连生的来信,凌城燕看过就暂时搁到了一边。
她这几天挺忙,第二天一大早,又早起去打鱼了。
第二次来,他们这一天的收获更多,跟着去的红军红兵几个,就在泥滩里抓多罗子、捡蛤蜊,竟也弄了一桶多。
多罗子是当地对白玉蟹的俗称,小小的方形蟹壳挥舞着两只玉白色的大蟹螯,个头不大,但味道很鲜美。
鱼照旧送到公社收购站。多罗子和蛤蜊不太多,就准备留着自家人吃。
没想到,到了公社收购站,竟被告知今天不收鱼了。
王连起从口袋里摸出根皱巴巴的卷烟递过去,人根本不接,还嫌恶地挥手赶人:“行啦,行啦,你们昨儿送来那一车鱼,差点儿坑了……赶紧走,赶紧走。”
王连发比较爱干净,至少手脸洗的干净,身上衣裤也没有那么多的泥点子。他笑嘻嘻地挤上前,塞了一包三毛五的牡丹烟过去,打听原因。
收购站的人才肯说,这时节,海铺子那边也大量上鱼呢,一天几千斤的往外运,还都是大鱼,水产公司根本不搭理这百八十斤的小鱼。前一天公社收购站收的那些鱼,差点儿臭在手里。
从收购站出来,原本喜气洋洋的一家人,都挂满了忧色。
虽说农历二月中的天气还不太热,但也不上冻了,鱼虾离了水,半天一天还行,脱久了真会臭了、坏了。
王连起眉头都拧成疙瘩了,点着那颗皱巴巴的卷烟用力吸着,浓浓的烟雾渐渐把他的头脸都裹住。
王连发也没了注意,抽了根烟,看向大哥:“大哥,咋办啊?”
王连起扔掉手中的烟蒂,用脚碾碾,下决心一般:“不行拉回村,让大队问问村里谁家买,便宜点儿处理了。”
王连发道:“拉回村?村里人连吃口咸菜都恨不能多喝两口粘粥,哪家舍得买鱼吃啊?这不过年不过节的……”
凌城燕一直没做声,这时开口道:“大哥,你送几个孩子回去,我和二哥拉着鱼去县城水产公司问问,说不定人家那边收呢。”
王连发眼睛一亮,紧缩的眉头都舒展开了:“大哥,这是个法子。你把孩子们送回去,俺们拉着鱼先往县里去,这东西耽搁不得,耽误到明天就不鲜亮了。”
王连起看看兄弟,又看看堂弟媳妇儿,犹豫了一下,到底点了头:“你俩先去,俺把小子们送家去,借辆洋车子再去追你们。”
于是,分开行动,王连起带着孩子们和多罗子蛤蜊回家,凌城燕和王连发往县城去。
等他们紧赶慢赶到了县城,天色已经暗了,眼瞅着黑天了。
进县城第一家就是水产公司,王连发过去一问,人家根本不接待,直接挥手撵人。
王连发又是递烟又是说好话,哀求半天也没能说动,只好垂头丧气地转回来。
他看着满满的一车鱼,往地上一蹲,抱起头:“这可咋办……”
凌城燕叫声二哥,赶着车就走:“咱们往前头看看。”
凌城燕赶着车直接去了大熊家,敲开门,小喜一看是凌城燕还愣了下。
凌城燕拎着几条鱼道:“你哥没在家?我捉了几条鱼,给你们兄妹俩送两条来尝尝。”
“在家,在家。”小喜像是刚回过神,连忙打开门让凌城燕进门,又扬声朝屋里喊:“哥,燕子姐来啦。”
大熊三个都在屋里呢,听到这一声喊吓得一個激灵,心里不免有些发毛。倒是狗儿还好点儿,第一个走出来接着:“燕子姐来啦,还给俺们送鱼,你看多不好意思……”
凌城燕看着慢吞吞跟出来的三儿和大熊,再瞅瞅明显心虚眼睛直溜缝儿的狗儿,笑道:“你们都在啊。”
三子一个激灵,连忙道:“老船厂给了临时工名额,明天大熊就能去上班了,俺们都来给他道声贺。”
凌城燕又看了三子和狗儿一眼,道:“你们俩都没有着落?”
两人低了头。
凌城燕问他们,认不认识水产公司的人,几个人互相看看,都摇头。
凌城燕也没觉得失望,只抬抬下巴,让他们看小喜放在盆里的鱼:“我网了些鱼,你们有没有办法出手?”
三子、狗儿和大熊互相看看,狗儿开口问:“燕姐,多少?”
凌城燕淡淡道:“不算多,不到五百斤。”
三人直接傻了。
片刻,三子才道:“姐,你真是俺姐,五百斤鱼啊,伱从哪弄来的?”
小喜已经倒了水端出来,又拿了个矮凳给凌城燕坐,凌城燕嘘着杯子里的热气,眼角瞥着三子:“水里啊。”
三子给噎地哽了好几下,才缓过来,站起身,朝着凌城燕竖竖大拇指,拍着胸脯道:“姐,这事儿你放心,包在俺们兄弟身上。”
凌城燕这回看都没看他们,喝着水嗯了一声。
三个人兴冲冲出去了,凌城燕半杯水喝完,又要了一杯热水,端着出门,给王连发送过去:“且等等,我托人打听去了。”
王连发这时完全没了注意,也没顾得细问,只答应着,接了水喝水。
还别说,三子几个在县城里没白混,不到半个小时,狗儿就跑回来送信,让王连发赶车把鱼送过去,他们找着下家了。
凌城燕自然跟了去,才知道,他们联系到了机关食堂,鱼卖给食堂了。
中间扣了佣金,凌城燕拿到的钱竟然比送收购站还多两分钱。
带他们过去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面容衣着都很普通,凌城燕看了两眼,就没再过多关注:这就是个跑腿的,并不是能做主的人。
卖掉鱼,王连发也重新活泛过来。
等他们转回来,小喜已经蒸好一锅饼子,炖好了鱼。
凌城燕和王连发也没客气,坐下吃了饭,凌城燕掏出钱,抽了一张大团结递给小喜。
三个人送着两人返程,眼看要送出县城了,三儿才吭哧吭哧说道:“燕姐,你们打鱼能不能带上俺们俩,俺们俩见天闲着……”
狗儿也立刻道:“燕姐,听你教导,俺们再没敢想歪门左道的事儿,可俺们都老大不小了,也不能总吃闲饭……嘿嘿……”
第十九章 上工、大堂嫂串门
凌城燕站定,回头看着三个青年人。
她的表情淡淡的,并没有多少挑剔、嫌弃表情,但就那么看过来,却足够狗儿三个自行惭秽,不自觉地弓着脖子低下了头。
“不用你们跟着。”凌城燕淡淡的声音传过来,三人猛地抬起头,想要恳求几句,却听凌城燕又道,“你们对县城熟悉,就好好打听着,再打到鱼什么的,自然能用上你们。”
三子眼睛一亮,道:“姐,俺们都听你的。”
凌城燕点点头,转身跟着王连发一起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王连发问:“咱们让人家帮这么大忙……”
王连发的话没说完,凌城燕却已经摇了摇头:“这几个小子欠我一人情,没事。”
虽然凌城燕嫁进王家好几年,但大房二房合不来,平日走动不多,何况是年轻的大伯子和弟媳妇儿,更是要避嫌的,王连发对这个四弟媳妇儿还真谈不上了解,就知道性子温顺,勤谨有礼。
这几天接触得多了,他才知道,这位的性格看着平和,却绝对谈不上温顺,绝对是个有脾气有注意的,而且是個能担事儿的,不输给任何男人。
听凌城燕这么说,王连发竟连半点儿怀疑没有,也没追究,赶着车往家里走。
走到半路,迎上了王连起,得知鱼已经卖掉,他连价钱都没问,就觉得松了口气,连说了几个好。
等得知价钱也不错后,王连起更是高兴了:“县水产公司收购价格这么高啊,这以后再逮着鱼,咱们多跑几里地送到县里卖也值了。”
王连发脸上的笑容僵住,小声道:“不是县水产。”
“嗯?”王连起正喝水,差点儿呛住。
王连发看后边的凌城燕一眼,见她搂着膝盖似乎睡了,也下意识地放低声音:“是连生媳妇找的人帮忙卖的,好像是什么食堂……”
王连起下意识地想问她怎么认识的,又想起连生曾经也在县里工作的,他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点了点头。
三人赶回村已经半夜,小杏和小石头都睡着了。
凌城燕也没惊动两个孩子,自己回家洗洗睡下。
有了前一天卖鱼受挫,加上春耕开始,生产队不好请假,捕鱼的事情暂停下来。
不过,两天捕鱼,两家五五分账后,凌城燕还分得一百多块钱,这样,她手里差不多有五百块钱了。
第二天,凌城燕第一天跟着生产队上工,小石头和小杏都托付给大伯母照看着。
刚开春,要给地里运肥料,然后把一堆一堆的农家肥均匀地洒在田里,妇女们干的就是撒肥的活计。
这个活儿相对来说体力要求低一些,但风刮缭乱的,还有味道,凌城燕刚开始干,也有些不适应。
还好,她刷洗马匹、清理马厩都亲自下手做过的,对肥料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拿一块方巾把头脸裹住,特别是把口鼻捂住,这样,能遮一下气味,也能干净些。
经过这些天吃饱喝足,这副身体强健了不少,拎着大铁锹铲粪土也并不吃力了,凌城燕跟着两位堂嫂一起,控着速度,还有些小轻松。
一天下来,让凌城燕无法容忍的是满头满脸的灰土,哪怕是用头巾裹了,仍旧觉得哪儿哪儿都是一股子粪土的味道。
她烧了水,洗脸洗头擦洗一遍,这才换上干净衣服。
没想到小杏已经烧好饭了,见她出来,连忙笑着道:“娘,这会儿吃饭吗?”
看着下颌上抹着一道黑灰的小丫头,凌城燕上前,替小丫头擦擦脸上的灰,“你去洗手洗脸,我来收拾饭。”
“哎。”小杏脆生生答应着,却没有挪动。
凌城燕笑笑,拿了咸菜碟子给她端进屋。
打开锅,锅里一碗蒸鱼,一碗鸡蛋蒸咸菜,还有四五个黄灿灿的大饼子,透过锅箅子还能看到,下边是玉米粘粥。
大多数都是一口锅做饭,很多人家都是上边热菜热馒头,底下熬汤熬粘粥,省功夫也省柴火。
凌城燕把饭收拾出来的功夫,小杏洗完手脸跑出来,又帮着端干粮拿筷子,跑了好几趟。
凌城燕瞅着饭棚外边,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挪到外边饭棚做饭,最好再搭个棚子吃饭,晚上还能乘乘凉。
吃过晚饭,凌城燕哄睡了小石头,也不做针线,就拿了书和小杏一起在炕桌上看。
她去县城两趟,买了现在用的铅笔、本子,也买了笔墨纸砚,还买了一本《字典》,跟着肖娟学了一下,查字索引还挺好用,有不认识的简字,用字典查一下也就认识了。
看了没多会儿,大堂嫂赵二妮带着大闺女红苓一起过来了。
“哎,娘俩识字呢?”大堂嫂惊讶道。
凌城燕正用毛笔教小杏写字,听到声音,放下笔,笑着招呼娘俩坐,又让小杏拿糖拿饼干给红苓姐姐吃。
“俺不吃。”红苓有些不好意思。
大堂嫂也说:“她多大了,还吃孩子零嘴儿……”虽然这么说,见凌城燕待承自家闺女热络,她心里也是欢喜的。
凌城燕笑:“多大也是孩子呀,在娘家不疼她,等她哪天出了门子,大嫂想疼她也够不着了不是。”
一提这个,红苓微微红了脸垂了头,倒是大堂嫂叹起气来:“咋不是啊,在家还常常嫌她这不好那不好的,可想着哪天上人家去,这心呀跟被人生生摘了去一样……唉,要不咋说,没人愿意生闺女呢,唉!”
凌城燕倒了两茶杯水,递给大嫂一杯,让小杏给红苓姐姐拿过去一杯。
“大嫂也别想太多,喝口水。”
这种事情,千百年来未变的话题,凌城燕不会劝人,只能转换话题。
大堂嫂接了水,果然抛开刚才令人心酸的话题,说起今天来的目的:“红苓跟着学缝纫机嘛,学着给小杏做了兜兜儿,俺正好没事,就跟着一起过来说说话。”
凌城燕笑笑,接了红苓拿出来的兜兜,给小杏比量比量,又展开看前头的小口袋,很是夸了几句。
大堂嫂被夸的脸上放光,嘴里却谦虚道:“刚跟着学,线还跑不顺溜呢,也就是你不嫌弃。”
凌城燕笑着把兜兜叠起来,交给小杏,让她自己放好,一边道:“反正比我做得好。”
大堂嫂笑着道:“别耽误你娘俩写字,你们接着写,不是外人。”
凌城燕也不跟她客气,索性招呼小杏和红苓一起认字,写了红苓两个字给她,还写了红芝两个字,让她带给妹妹,红苓稀罕的不行,轻轻吹着墨迹,又小小声道:“这墨还有香味儿的。”
第二十章 老墨、彩礼、收音机
大堂嫂也笑:“墨汁子都是臭烘烘的,难得你用的这竟还有股香味儿呢!”
凌城燕笑:“我碰巧买了块老墨,压在旮旯没人要的东西……”
说到这里,凌城燕心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经过这些时日了解,这世上刚刚经历了一场动荡,各种旧物古物破坏严重……就像她偶然间得到的这两块墨,虽然缺角少边的,但能看得出都是几十年的老东西,还是正经好东西,她却只花了一毛钱,两个馒头的价钱!
这会儿根本没人觉得这是好东西。若是用心搜罗些,只要国运昌盛,民生繁盛,十几年,或者几年下去,就能卖个大价钱了。
念头转回来,凌城燕有些哑然,若她这一副心思谋算赚钱,蝇营狗苟模样让那些书呆子见着,不知道如何笑话她了。
“燕子,你这大字写的可真好看。”大堂嫂真心地夸赞着。
她不识字,更不懂书法,但看着字体赏心悦目、笔画舒展漂亮,就真心实意地夸,没有什么专业术语点评,却真心让人喜悦。
凌城燕脸上的笑都深了些,道:“这话让我爹和哥哥听见,指定笑我也有被夸的一天了。”
当初,父亲嫌弃她的字毛糙,锋芒太过,不够圆融内敛,一个丫头还是圆融些更好;倒是兄长总会宠溺笑笑,说女孩儿难得活的肆意自在,且容她在家几年自在些吧。
她明白,父亲的担心和兄长的宠溺,也没真的在乎过……却不想,父兄战死,她扛起凌家军大旗上了战场,同样没能活着回去。
她到了这里,跨过结亲、成婚,直接成了妻子、母亲。
倒是可以告慰父兄在天之灵,让他们尽可放心,凌家女儿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被人欺负。
听她提起老爹和哥哥,大嫂略一迟疑,还是问了一句:“孩子姥爷和舅舅没写信来吧?”
凌城燕摇摇头。
她说的是前世的父兄。大嫂问的是这一世的爹和哥哥。
凌城燕教小杏识字写大字,拿了只铅笔给红苓,让她写铅笔字,其他先不学,先学会写自己的名字:王红苓。
红苓很喜欢写字,十四岁的半大姑娘,像个小学生一样,认认真真地学着写字,写了满满一张格子纸。
因为写得慢而认真,红苓写出来的字还算成型,到后边,基本能看了。
凌城燕夸她聪慧,手也巧,直接把铅笔和本子送给了她。还布置了几個字当作业:天、人、日、月。
看大闺女写字写得认真,大嫂也有些歉疚:“红苓红芝都给耽搁了,没上学,搁在现在,咋也送她俩去学校念两年书,识几个字。”
红芝还小,懵懂无知的,红苓如今跟着人学缝纫机,清楚察觉到不识字的
凌城燕没有多说什么,大齐国时女儿家上学堂的更是稀罕,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延请先生上门教授,绝大多数女孩子都不识字。
这里,女子能与男子同样上学读书,还能工作上班,当老师、当医生、当售货员……已经让凌城燕觉得很开明了。
她笑笑道:“只要她们俩愿意学,就让她们晚上过来,我正好教小杏,一起教着,不多费事。”
“哎呀,那敢情好呀。”大堂嫂高兴地应承下,心里盘算着,老四家的针线上不太行,以后娘仨的衣裳她要多上上心了。
送走了娘俩个,凌城燕打了热水,给小杏洗过,娘俩上炕睡下。
第二天,五队队长王福根就找到凌城燕:“队里的记分员这不要高考嘛,队里给人放了长假,听说你识文断字的,你来当这个记分员吧。”
凌城燕想到其中必定是大伯说了话,也没退却,笑着应了,把记工分的本子接过来。
几位嫂子婶子纷纷说着羡慕的话,记分员可是个好差事,不上工,一天也有6个工分,上工工分另计。也就是说,平白多了一份收入呀。
大堂嫂拉凌城燕一把,低声道:“别搭理那些人的碎嘴子。”
又扬声招呼:“大家伙儿赶紧干活吧,可千万别偷懒难为俺们家老四媳妇啊!”
有几个妇女撇撇嘴,拎着铁锹走开了,有几个则笑着贴上来,和凌城燕妯娌几个搭话套近乎。
凌城燕成了小队记分员,这手里可握着记工分的实权呐,谁家不是老老少少一大家子,谁家还没个事儿生个病啦,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人家了,抬抬手多记几分,秋天就能实实在在分粮食啊。
凌城燕对这种水平的奉承还不至于招架不住,何况还有两位堂嫂在身边帮衬着,倒是比往常热闹有趣不少,凌城燕通过一群唧唧咯咯的妇人之口,有获得不少有用的信息。
“花枝前儿回娘家有啥新鲜事不?”
这位花枝嫂子是公社街上的娘家,比南里村这边富裕些,新鲜事也多。
“不过是有个堂妹定亲,能有啥新鲜事啊。”花枝嫂子一脸没什么可说的模样,随意地摆摆手,道,“找了个红房子的婆家,男方孩子在水产公司工作……”
“哎呀,找到县城呀?还是个吃公家饭商品粮的,这可真是门好亲啊。”
“花枝生的就俊,她那妹子指定更漂亮,说不定像天仙似的,要不也不能嫁到县城里去呀。快说说,城里人订婚的大定礼给的啥?”
当地风俗,男女婚嫁一般有主要的三步:见面,小定和大定。
见面也就是相亲,小定就是初定下婚事,到了大定,也就是古代的下聘,后来叫彩礼,都是一个意思。
“还行吧,也没有天仙那么夸张啦。”花枝嫂子又谦虚一句,然后才道,“说起这事儿来吧,俺那婶子还一肚子火呢,定个婚没送点儿正经东西,就送了一辆洋车子一块手表,还是块女式手表,你说说,这想给俺那堂兄弟相亲戴戴都不行。”
“一辆车子一块手表?那可值不老少钱啦……”
“最起码小三百,还得要票!”
凌城燕听到手表,还听到了收音机,花枝嫂子说的:“……打开就能听戏,还有什么小喇叭,孩子们爱听,趴在跟前不动弹,俺也不懂。”
其他的也就罢了,倒是收音机让凌城燕有些心动。有了这东西,外界的消息了解起来就更方便些了。
这一天还是运肥料、撒肥料。
凌城燕倒是适应多了,裹好头脸,跟着其他人不紧不慢地干着,中午下工记一下人数,下午上工下工再点一下人数,记工分的工作也算顺利完成。
其间,有个嫂子突然来了月事,匆匆家去换衣裳,凌城燕没有扣她的工分。
这不,回到家没多会儿,就有个半大闺女端了一大碗冬瓜酱来,还有一掐羊角葱:“婶子,俺娘让俺送过来的。”
凌城燕一问,不出意外,是白天那位换衣裳的嫂子。她笑着接了酱和大葱,刷干净碗,拿了两条咸鱼:“我腌的鱼,让你娘尝尝。”
第二十一章 骑马,入伍的希望
小闺女还不好意思要鱼,推托了一番,迫于凌城燕的强力压制,才不得以接了鱼,喜滋滋回家去了。
院子里的动静大了点儿,肖娟探出头来看热闹,看见羊角葱,惊喜道:“好鲜灵的葱,天儿这么冷,就有这么好的葱了呀!”
“说是她家屋前栽的,遮风朝阳,长得早。”凌城燕看着手里绿莹莹的嫩葱,也觉得喜欢,来到这里许久了,还没见着绿叶菜呢。
这两天在地里干活,好多妇女眼睛都盯着地头沟边打量寻摸,找早春新发的野菜,想弄一点解解馋。实在是一个冬天没菜吃,都给打熬坏了。
凌城燕笑着道:“还有大半碗冬瓜酱呢,你们要不要拿些去吃呀?”
肖娟连连点点头:“好呀,好呀。”
说话进屋拿了一只碗过来,倒了些冬瓜酱,又拿了一把羊角葱,凌城燕让她多拿些,她连连摆手:“够了够了,你以后出门,孩子放我们屋里,我们帮你看着就行呀。”
凌城燕笑应了,转身回来收拾吃饭。
晚上,小杏和石头都睡下,凌城燕出门一趟,半个小时又转回来。
第二天,天微微亮,村里只有觉少的老人们出门,背着粪筐拾粪。
凌城燕悄悄出门,又悄悄回来,等小杏睁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着一只肥美诱人的熏兔。
凌城燕端着饼子和稀粥进门,见小丫头醒了,就招呼:“醒了就快穿衣服,吃饭啦。”
早饭,小杏吃了一只兔子腿,饼子都没吃两口,只喝了半碗粥就很饱了。回头,悄悄把剩下半块饼子喂给门口摇尾巴的大黄。
“兔腿骨头太硬,不能喂狗。”凌城燕阻拦一句,见小杏有些怏怏的,又伸手摸着小杏的羊角辫,多说一句,“刚刚我拾掇兔子,已经喂过它了。”
小杏欢喜地眯着眼睛,头顶蹭蹭凌城燕的手心:“嗯嗯。”
回头,去大奶奶家,还不忘叫上大黄。
晌饭后,离上工还有个把小时,凌城燕借了队里的一匹马,骑马去了趟公社。
役马没有载人经验,也没有马鞍脚蹬诸物,光溜溜的马背,凌城燕搭了块布垫子将就着骑,四五里路,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她把马儿拴在树上,匆匆进收购站将攒了两天的七八只兔子卖掉,又从收购站的库房里扒拉了几样旧物件儿,又匆匆出来牵马,准备回去。
马旁站着两个男人,一个三十岁出头,一個尚有些青涩、约摸不足二十岁年纪。
“这马儿是你的?”年纪稍大男人见凌城燕走过来,笑着询问。
凌城燕点点头:“俺借大队的。”
说完,牵了马匹,绕过两人,翻身上马,匆匆往回赶。
连马镫都没有,却能飞身上马,还能骑乘如飞……
男人负手看着,笑着赞一声:“好身手。”
小年轻跑进收购站又跑出来,道:“说好像是南里大队的,来卖野兔的。”
“猎户?难怪。”
凌城燕没理会这个小小插曲,回到队里,恰好到了上工时间,安顿好两个孩子,匆匆赶去上工了。
白天上工,夜里凌城燕就下套子,捉捉野兔,还得了两头獾子,倒也换了些钱。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眨眼到了二月底,柳树绿了,桃花儿红了,小孩子折了柳条做柳笛,呜呜呜的柳笛声给艰涩的日子添了一抹生机和活力。
这天凌城燕下工,小杏举着好几支柳笛给她看,说是红芝姐姐和红兵哥哥给做的。
凌城燕取过一只粗而短的柳笛来,放在唇间吹响——呜!
笛音低沉粗犷,如号角吹响!
小杏却咯咯咯地笑起来:“这个是老牛叫,不好听。这个好听,娘,你吹这个。”
凌城燕心头怅惘被银铃般的笑声驱散,她接过柳笛吹响,呜呜呜……欢喜活泼的笛音,仿佛春天里孩子的笑脸。
她也笑了,抱抱小丫头,揉揉已经长了点儿肉肉的小脸:“好了,开饭!”
“开饭,开饭!”小杏跑进屋,趴炕沿上看襁褓里的小石头,“俺和娘要开饭了,小石头你要不要开饭啊?哦,你刚吃过奶啦,嗯嗯嗯……”
看着和小婴儿自说自话的小丫头,凌城燕嘴角扯动,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来。
忙了大半个月,上肥、耕田、播种,春耕春种的忙碌基本结束,公社下发通知,各大队民兵队推荐五名民兵参加集训,然后比武选拔,参加县里的春季民兵大比武。
民兵队长王连起接到通知就有些挠头,回家和老爹王福堂商量:“咱们村好手就那几个,偏偏刘守成前些日子扭了腰,这回是没法参加了,你看看,再推谁合适啊?俺琢磨半晌,及得上刘守成的还真没有啊。”
王福堂吧嗒着老烟袋,同样有些发愁,这几年不怎么注重民兵训练,年轻一茬子没几个摸过枪的,就这么拉出去,肯定白搭。年龄稍大些的,虽说技术上好,但常年劳作,扭了腰崴了腿的大有人在,扒拉个出色的也不容易呀。
爷俩正困顿间,老二王连发突然道:“推荐老四媳妇啊,她连骑马都会,肯定是跟着她老爹练过……”
王福堂抬头瞪了老二一眼:“呗胡说!”
王连发小声嘟囔:“不是你说的嘛,她家老头儿当年还参加大刀队砍过鬼子的。这又不是啥丢人的事儿,咋还不让说了……”
王连起忍着笑,抬腿踢了老二一脚:“多大个人了,还学着半大小子顶嘴!”
王连发拍着屁股跑去厨房找吃的了,屋里,王连发看着老头儿,道:“爹,老二说的也不是不行,老四媳妇儿是个利落的。再说,县里开会不也总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嘛!”
王福堂琢磨来琢磨去,也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只得勉强点头:“那你报上去试试,看女民兵人家要不要。”
凌城燕不知道自己又即将迎来‘入伍’的机会,还在默默上工做着记分员的工作。
春耕春种完成,有几天略显清闲的日子,队里放了两天假,让社员整治一下各家的自留地。
第二十二章 种瓜,民兵集训
凌城燕分家时的自留地要了单独一块,大堂哥和大堂嫂替她铺排了,五分沙土地,不适合种植小麦,不如种一大半地瓜,剩下的种些绿豆、花豇豆啥的。
大伯娘也替她讨要准备了一份瓜菜种子,林林总总有十多种。
凌城燕索性把地分成小畦子,各式各样的杂粮瓜菜都种一些。
这天,凌城燕正按着大伯娘指点的栽韭菜根,大堂哥和大堂嫂一起过来了。
大堂嫂捧了一只茶碗,碗上还盖着块湿布,笑嘻嘻道:“俺弄了些西葫芦种子,让你大哥帮你种上。”
凌城燕揭开湿布一看,扁长型的瓜种已经发了芽儿,难怪拿湿布盖着呢。
王连起手里拿着只铲子,短柄长铲,见凌城燕看,道:“这是种瓜用的瓜铲,改天去公社农技站帮你定一个。”
凌城燕笑应了,想过去帮忙,被大堂嫂拉住。
随着大堂嫂在低头找了个树墩子坐下,大堂嫂这才期期艾艾开口:“俺之前也不知道,昨黑夜才知道,俺一知道就骂了他一顿,你说说三十冒头快四十的人啦,办事还不使心,净办些不着四六的糟心事儿……”
凌城燕笑笑,拍拍她的胳膊道:“大嫂别跟我见外,有啥事儿你就说吧。”
王家二房,亲爷奶亲姑姑都能做出卖孩子的事来,堂大伯哥做点儿不着调的事情,还能比卖亲生骨血更严重嘛!
大堂嫂叹口气,半垂着头,也不看凌城燕的眼睛,道:“这不是公社通知召集各大队的精干民兵参加集训,然后选拔参加县里的大比武嘛,咱们大队的刘守成崴了脚,去不了了,其他人扒拉过来扒拉过去,也没个能拿得出去的,你大哥就想起了你,说你是练过的,比那些不成用的毛头小伙子利落,这不就毛毛撞撞把你给报上去了。公社一听说是女民兵,就给报到县里了……说是只要好好练习,成绩过关,就能参加县里的大比武……你看看这个事儿弄的……”
凌城燕听着听着却笑了,真正眉眼弯弯的那种笑,整个人都明媚生动起来,犹如春山新碧雪后初晴,难得的笑,直接把大堂嫂都看住了。
“大嫂快别怪大哥了,这是好事儿,我能参加还要谢谢大哥呢。”凌城燕诚心笑道。
大堂嫂眨眨眼睛回过神来,微微诧异道:“你真愿意去?”
“这有啥不愿意的,说不定还能去县里见见世面,多好的机会啊!”凌城燕笑道,“再说,这些天干活,大嫂你也看出来了,我有些力气,和谁比也不打怵。去呗!”
“好,真是爽快,俺就喜欢伱这爽快劲儿。”大堂嫂也被说的笑起来,拍着腿叫好。
王连起已经挖好种穴,挑了一担水来,正用水瓢一個种穴一个种穴的饮底水,浇湿之后趁机下种子,更容易萌发成活。
正忙活着,听得地头两个女人突然大笑起来,看情况热闹高兴的很,不像说恼了的,他提着的心悠悠落下来,憨厚的黝黑脸膛上,也展开一个朴实的笑容。
名字都报到了县里,又批复下来,公社行动也很快,隔天,就召集各大队民兵集训。凌城燕作为南里大队,乃至泰平公社唯一的女民兵,也收拾一番,起大早,背着干粮袋子到了公社。
她跟大堂哥学会了打绑腿,干粮袋、子弹袋和枪支等的基本背负提握,连枪支的保险和基本构造也了解过了,只是限于子弹少,没能够实弹射击。
大伯娘和大堂嫂拍着心口保证,帮她带好孩子,看顾好家里和自留地。
凌城燕这次算是轻装上阵,到了县里一集合,一大片老爷们中,就她一个女人,引来无数探询和好奇的目光。当然,也有些小伙子老爷们说小话,民兵训练一个老娘们来凑啥热闹啥啥的,凌城燕只当没有听见,默默地站在南里大队这边。
王连起作为民兵队长,一到公社就去报道了,只剩下凌城燕和另外三个青壮,姜胜林是大伯哥,另两个吴青云和张万祥都略小,跟凌城燕叫嫂子。
张万祥脾气更冲动,听得旁边龙胜村的一群人瞅着他们边说边笑,梗着脖子就要冲上去理论,被凌城燕伸手拦住。
张万祥气道:“嫂子,就让那些混蛋胡说八道吗?”
凌城燕淡淡道:“咱们来做啥的?”
张万祥和吴青云都愣住,姜胜林倒是不在意地笑笑,道:“咱们是来训练选拔,参加县里大比武的,你俩用用脑袋想想,别毛毛撞撞的。”
说着,抬手给张万祥和吴青云一人一个爆栗。
这一趟民兵集训,老一茬的民兵只有王连起和姜胜林两个,张万祥和吴青云算是年轻民兵里拔尖儿的,再有凌城燕这个奇兵,算是比较冒险的安排了。
凌城燕瞥那几个恣意调笑的男人一眼,淡淡道:“既然是来训练选拔的,那就在选拔中赢了他们,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姜胜林加重语气,道:“对,比赢他们,让他们好好看看,玩嘴皮子耍贱算啥本事,有本事就到比武场上施展去!”
吴青云若有所思地点头,张万祥恨恨地朝那边唾一口,也硬生生转回头不搭理那些贱人了。
泰平公社五十三个大队,每个大队推荐五个民兵参加集训,加上各大队的民兵队长集合在一起,足足二百七八十口人,乌泱泱一大片,把公社大院内外都塞得满满登登。
凌城燕趁这个机会打量各大队的民兵,都是年轻壮劳力,大都是中等个头,矮小单薄和高大壮硕的都不多。
凌城燕算矮小单薄里的一个,一起过来的姜胜林和张万祥就是仅有几个高大壮硕里的两个。
再加上偏斯文秀气,有点儿白面书生模样的吴青云,也难怪南里村小队格外让人瞩目了。
没过多久,王连起和其他大队的民兵队长都回来了,各自整肃小队,安静站好。
秩序基本整顿完成,走过来几个人,鱼贯在前头的桌子后落座。凌城燕目光微凝,其中那个身高腿长的三十来岁男人,那天在收购站外见过。
第二十三章 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很快,台上诸人介绍,凌城燕得知,坐在中间正位的是公社郭主任郭肃锋,他左边是凌城燕见过一面的县大队大队长张寒朝,另外两位是公社民兵中队队长武向阳和政委许东。
郭主任和张寒朝简单讲话之后,由中队长武向阳宣布连队划分和训练计划。
将近三百人参加训练,分作三个连九个排若干个班,基本是各大队为一个班,大队民兵队长就是小班长,排长、连长由中队长任命。
南里大队五人分在一连二排五班,王连起被任命为集训排排长,那剩下的四个人就要推选出一個新的小班长来,凌城燕和另外两个小年轻不约而同地看向姜胜林。
姜胜林却笑呵呵道:“俺觉得凌城燕同志素质出众、作风过硬,推举她为咱们的小班长。”
吴青云和张万祥愣了一瞬,互相看看,竟然也举起了手。
凌城燕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慌张。
她看了三个人,又看看前头和另外两名排长、连长站一起的王连起,收回目光,淡淡道:“既然兄弟们信得过,我就却之不恭了,今后集训还请兄弟们多多支持和包涵。”
这边选择了凌城燕当小班长,隔不远的龙胜村人听见了,又是一顿嘲笑。
“哈哈哈,好几个大老爷们儿,选个娘们儿当班长,这尿性,怕是顺风都要尿湿鞋面子吧!哈哈哈哈……”
“别说,小娘们儿当班长,说不定很带劲儿……唔,噗噗噗,呕……”这个说话更难听,话没说完,就突然弯腰狂吐起来。
龙胜村几个人连忙围上来察看,就见这人吐出来的唾沫中掺着黄的白的绿色之物……农村人见多识广,看见的人立刻都变了脸色,纷纷仰起头朝天上看——这个人吞的竟然是一颗鸟粪啊!
有两只乌鸦飞落到不远的树梢上,嘎嘎嘎地叫着,似是嘲笑这些人。
张万祥高声笑道:“嘿,鸟屎的味道不错吧?之前还说龙胜村日子不错,没想到还是不行啊,要不然咋饿的连鸟粪都吃啊!”
吴青云也道:“这是连鸟都看不下去了!”
“你们一群甘愿让个娘们管着的怂蛋,还敢叽歪……”吃了鸟屎的张庆虎嘴巴最臭、脾气也最爆,又正羞恼交加着,跳将起来,朝着吴青云就挥拳砸上来。
吴青云能被选到民兵集训中来,绝对是村里年轻一辈的拔尖人物,哪能真的向他表面一般斯文秀气、不堪一击?
他微微一蹲身,就让过了张庆虎的拳头,顺势伸手架住,另一手握成拳,直接掏向对方的肚子。
凌城燕眯眼暗赞,好一个黑虎掏心。
张庆虎吃痛,顿时弓成虾子往后倒退几步,身后被同村人托了一下,这才站住。
“混蛋,敢下黑手!”张庆彪是张庆虎堂兄弟,怒喝一声,直接朝着吴青云冲上来,钵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直取吴天明的面门。
张庆虎长的壮实个头不高,张庆彪却是今天数一数二的高大魁梧,个头比姜胜林还猛实,加上年轻气盛,挟怒打来的这一拳,很是有些威势。
吴青云身形和他一比,就有些单薄了,明显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
张万祥和姜胜林两个大汉同时抢上去,想着替吴青云接下张庆彪这一拳,却不想,还有人比他们两人动作更快,轻飘飘挡在吴青云前边,伸手一掌硬生生挡住了张庆彪的拳头。
张庆彪根本没看清接住他拳头的人是谁,只觉得拳头受阻,定睛去看,竟是南里村那个年轻小娘们儿。
张庆彪愣住了,瞪着一双小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俺不跟娘们儿动手,滚开!”张庆彪先惊后怒,朝着凌城燕吼叫。
“你连个娘们儿都打不过,更不用说旁人。”凌城燕语气淡淡地撤回手,羞怒的几乎失态的张庆彪,目光淡淡扫过龙胜村几人,“大伙儿是来集训、选拔,争进县比武名额的,有本事比武场上一竞高低,而不是在这里寻衅挑事,打群架!”
“好,说得好!”一个清朗的声音高声叫好,伴着掌声走近,是县大队的大队长张寒朝。
他身后还跟着公社主任郭肃锋和民兵中队队长武向阳几人。
郭肃锋也微笑着鼓掌称赞,中队长武向阳和政委许东自然回头找龙胜村的民兵队长张庆广,狠狠地瞪他一眼,无声警告。
张庆广刚去听领导布置任务了,根本不在现场,被两人这么瞪着,也只能先受着,默默回头再去找大队里几个民兵了解情况。
龙胜村没有动手的,也是唯一一个外姓人刘文杰小声道:“他们那个小白脸下黑手,打了庆虎肚子。”
其他人也就罢了,凌城燕耳力却好,把刘文杰春秋笔法的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作声。
这种情况,行伍里多得是,她见多不怪,根本没放在眼里。就像她说的,有本事训练场、比赛场上见,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
张寒朝打量着不是太高,体型也纤细清瘦的女同志,连连点头道:“这位……”
公社民兵队政委许东已经向王连起了解过,立刻跟上来小声介绍:“这是我们南里大队推荐的女民兵陵城燕同志。”
“凌城燕同志,你好。”张寒朝朝着凌城燕伸出手来。
凌城燕很自然地伸手过去,与他握了一下。
张寒朝笑着点头:“凌城燕同志练过功夫啊?”
凌城燕也不否认,淡淡道:“跟着父兄练过一点。”
“好,好,伟人他老人家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果然啊,凌城燕同志也让咱们知道,民兵队伍里也不缺巾帼英雄啊!”
众人都跟着附和,张寒朝又对凌城燕道:“凌城燕同志,好好训练、选拔,我希望在全县比武大赛上看到你的英姿。”
凌城燕点头应是:“谢谢领导鼓励。”
领导们很快就离开了,很快传来消息,原本和南里大队在一个排的龙胜大队民兵,调到了二连二排,算是基本隔绝了和南里大队的日常接触,但也为今后一段时间的训练、比赛,暗暗增加了一股竞争的力量。
分好连队,民兵们很快进入了正式训练,先从队列口令学习开始,凌城燕这个第一次参加的,最开始不太熟悉口令,熟悉之后,很快就体现出她的卓越素质,虽然是女民兵,却丝毫不输于任何一个男民兵。
第二十四章 训练开始
半晌午训练结束,伙食班送了饭菜上来,简单的炖白菜和三合面馒头,炖白菜里放了肉,一碗能有两三片肉,一众民兵高兴的嗷嗷叫,要知道,多少人一年到头吃不上一回肉。
打饭,一人可以打两个馒头一份菜,吃得快的,还能回来再打半份。
凌城燕跟着打了两个馒头一份菜,三两口吃掉一个馒头,把菜里的肉扒拉到嘴里,另一个馒头掰开连剩下的菜都给了张万祥和吴青云。
等她拿着空饭盒回去打第二趟饭,大师傅还挺高兴,又拿了两个馒头给她,还给她打了满满一饭盒菜。
“谢谢大哥。”凌城燕道谢,端了饭菜回来,看见其他四個人都愣怔怔的,小声道,“看啥啊,快吃,还能打一份呢!”
张万祥和吴青云回过神,忙忙地低头塞馒头扒啦菜,姜胜林和王连起却已经吃完第一份,匆匆跑回去打第二份饭……
老民兵都打了两份饭,第二份慢条斯理吃,吃的最后都有撑了的。新民兵没有经验,第一份吃的慢,等吃完再去打,馒头没了,菜也没了,连菜汤都刮干净了,于是,很多新民兵都没能吃饱,只能看着老民兵们慢条斯理地吃馒头吃菜,完了还能打些热水顺顺,吃的那叫一个满足,那叫一个滋润。
凌城燕一共打了四个馒头,她却只吃了一个半,给了俩小伙子一个,剩下一个半被她装在饭盒里。
下午训练量还要大,有了晌午这一顿饭的经验,晚上新民兵必定也会加入抢饭的行列……这一个半馒头,就会变得更加珍惜。
吃过午饭,凌城燕见识到了为他们准备的宿舍,是公社的仓房,平日里放些杂物,民兵训练这种大规模活动,收拾一下,就是宿舍。进屋两盘大炕,只留中间一条窄窄的活动空间,没有任何家具。
凌城燕一个女同志,分到了一大间宿舍,空旷的房间,大大的土炕,只放了她一个铺盖卷。
凌城燕带了脸盆和暖瓶,放下铺盖后,去打了一壶热水,转一圈,只能放在对面的炕上。
略加洗漱整理,凌城燕听到集合的哨子声,就匆匆出了宿舍。
男民兵们也都跑出来集合,凌城燕没看见张万祥和吴青云,放慢脚步等了一下,果然,两个人落在后面,也出来了。
只是,吴青云脸上……是怎么了?颧骨眼角一片淤青,嘴角也红肿有些破裂。
再一看,张万祥也有些不对劲,头发微微汗湿,脸色微红,气息都有些不匀。
凌城燕一看两人情形,大概就猜到了原委——刚才分宿舍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南里大队和龙胜大队分在了一起。
午饭后,王连起和姜胜林有事没有回宿舍,这两个年轻人就落了单,这是被龙胜大队的给欺负了呀。
凌城燕目光微凝,却没有过问,只招呼两人加快速度,赶到操场集合。
王连起作为二排排长已经在操场等着了,目光盯着跑过来的三个人,吹一声哨子,喊:“集合,列队,向右看齐,向前看!”
各连各排集合完毕,政委许东走上前来宣布训练任务:“今天下午,开始科目训练,鉴于场地和道具的原因,三连分开训练,一连进行投弹训练;二连进行枪支拆解和组装训练;三连进行刺杀训练。”
凌城燕眼角余光扫了下龙胜村几个人,不在一起训练,且让这些人再猖狂半天。
分派好训练项目,各连各排带队前往训练场训练。
突然,连长带了两个年轻女同志过来,介绍给大家,是张堡子大队和李家集大队推荐的两名女民兵,分别叫张玉燕和李槐花。
“……希望有更多的女同志参与到民兵训练中来,大家欢迎。”
在连长带头下,大家伙儿齐齐鼓掌欢迎。
张玉燕和李槐花被分到凌城燕所在的二排,与凌城燕一起训练。
下午是投弹训练,练习的主要是力量和准头。这两项,凌城燕都不弱于男同志,等连长讲解完毕,民兵们开始分班组进行投掷训练。
五人一班,十人一组,加上多出来的张玉燕和李槐花,凌城燕这一组就有十二个人。
大柳条筐子里装着训练用的手榴弹模型,大家跑上去,抓起一枚跑到指定地点投掷。
张玉燕动作利落,拉线投弹一气呵成,距离稍微短了点儿,没有投到用石灰画出来的投弹区。李槐花动作略迟缓些,忘了拉线,但力气不小,落进了投弹区。
男民兵也有距离不够的,更多是准头不行,没命中的足有三分之一。
凌城燕作为女民兵,被点名表扬,动作准确,投掷命中;另外两名女民兵虽说有些不足,但成绩也值得肯定。
三个女民兵被点名表扬,场中的许多男民兵都有些不乐意,低声议论着连长偏袒女人,照顾女同志云云。
张玉燕和李槐花都有些不自在,倒是凌城燕一直脸色平静,对那些小声议论和嘲讽恍若未闻。
训练间隙,大家就地坐下休息,王连起和姜胜林悄悄问起吴青云脸上的伤,吴青云觉得丢人,抿着嘴不吭声,张万祥忍不住说了,是龙胜村几个找茬,把他俩挤到最旮旯不说,还扔了吴青云的枕头,那枕头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给绣的,吴青云稀罕的不行,被人丢到泥地上,吴青云哪里忍得住,就动了手。
姜胜林看看王连起,王连起脸色难看,却不能公开鼓动民兵打架闹事,只能先询问吴青云的伤势,打算训练结束后,带他去卫生云看看。
吴青云摇头:“俺没事儿……”
正说着话,旁边二连的人突然喊起来,喊着一连表演个节目。
二连连长也笑嘻嘻过来,说一连有女同志有优势,贡献个节目放松下气氛呗。
被众人目光盯着,张玉燕立刻低了头,小声咕哝着:“俺不会。”
李槐花倒是大胆些,看着那些或戏谑或调侃甚至带着些恶意的目光,一一瞪回去,只是没有说什么。
一连连长道:“我们有女同志咋了,训练场上咱们的女同志可是不甘示弱,没有落后,咋地了,你们训练场上比不过了,想着场下找补回来啊?有本事,你们二连先打个样啊!”
凌城燕推了吴青云一把,吴青云立刻喊道:“二连,打个样!”
第二十五章 拉歌,再起冲突
这会儿,吴青云情绪不高,喊声小了点儿。
张万祥不傻,吴青云一喊,他也立刻跟上,扯着大嗓门吼上了:“二连,不熊的就打个样!”
他这么一喊,一连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喊。
一连连长笑开了花,指着张万祥道:“好小子,上来,带着大家喊。”
张万祥被中午的气愤劲儿顶着,也顾不上腼腆了,跳出去,带着一连扯着嗓子喊上了。
二连先撩,只是没想到一连的反击这么快这么猛,都懵了,零零散散喊了几声,气势上根本没法比。
三连看热闹也跟着起哄鼓掌叫好,二连没办法,一个个红着脸耷拉着脑袋,在二连长的带领下唱起了歌:“革命军人时刻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本来气势十足的革命歌曲,因为组织不利,给唱的七零八落,别说气势了,都没唱完整,惹得一连和三连喝起了倒彩,连口哨都吹上了。
二连的想要反击,哨子吹响,又一轮训练开始,他们也只能悻悻作罢。
各排开始训练,一连连长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一回二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肯定想着找回场子。再闹腾起来,一连要应战要出节目,再搞的像二连这样稀烂可就丢大人了。不行,他得想个法子。
一下午训练下来,凌城燕的投掷成绩排进了前三,另两名女民兵也都合格了,三個女民兵的成绩刺激着其他人,让几个成绩差点儿的男民兵拼了命地训练,不想被女民兵给比下去。
晚饭,一个菜一个粥,加三合面馒头。
张玉燕和李槐花跟着凌城燕,与南里村的五个人凑一起吃饭。
“万祥的投掷准头还有点儿欠缺,青云的力量还差一点,吃过饭,咱们再去训练场琢磨琢磨。”凌城燕点出两人的不足。
两个人默默点头答应着。
王连起和姜胜林都是老民兵了,对这些项目当然不在话下,也帮着两个人找原因。
吃过晚饭,王连起被连长叫去开会了。两名女民兵回宿舍休息,把凌城燕的碗筷带回去。
凌城燕落后几步,往训练场去,遇上了姜胜林。
“胜林哥。”凌城燕打招呼。
“嗯,俺想给你说一声,青云的胳膊可能有伤。”姜胜林也注意到了吴青云的情况,依据对这个小伙子的了解,力量虽然不如张万祥,但不应该这么差。他还注意到,吴青云投掷时,表情痛苦,胳膊明显用不上力……
凌城燕点头,嘴角带了一抹微微的笑意:“你也看出来了?”
姜胜林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凌城燕没注意到,这才提醒。
凌城燕脚步不停,语气淡淡道:“胜林哥奇怪我为什么看出来,还要拉着他俩训练了吧?我是想让他们主动说出来,在战场上,自己要强之外,还要学会信任同袍……嗯,同志,不能因为害羞,而耻于向同志表露自己的伤情,或者不足。”
两人说话,耽搁了一点时间,等他们来到训练场,就见张万祥和吴青云已经被人围了起来。
“张庆虎,你们还想打人吗?”张万祥的怒吼声传出来。
凌城燕拔脚往那边就跑,姜胜林慢了半步,也紧跟着跑过去。
张庆虎、张庆彪、张庆怀和刘文杰四个龙胜大队的都在,还有几个其他大队的也过来凑热闹,站在外围。
凌城燕冲进去,恰好看到张庆虎一拳打向张万祥,张万祥挥拳招架,与张庆虎打在一起。
另外三人就朝着落单的吴青云围上去,张庆彪和张庆怀一个挥拳,一个抬脚,就想群殴吴青云。
凌城燕冲上前,一脚踢开张庆怀的腿,伸手拦住张庆彪的拳头,不等两个人反应过来,啪啪啪连续几下,点在两人胳膊和腿上。
一个照面,张庆彪和张庆怀两兄弟被打退,一个抓着腿,一个耷拉着胳膊,齐齐惊惧地瞪着凌城燕。
凌城燕转身拍了还没动手的刘文杰一掌,轻飘飘的,几乎没用力一般。
刘文杰瞪着凌城燕,想说自己没动手,但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下去。他本就擅于伪装、挑拨,让张家兄弟出头他捡便宜,这会要是说出来,可就暴露了。
凌城燕在吴青云身边站定,另一边,张庆虎也察觉到形势不对,停了手。
凌城燕负手而立,张万祥和吴青云站在她身后,连慢半步的姜胜林也一起站定。
“有本事就在训练场上比高低,在赛场上决胜负,抓人落单时下黑手,依仗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本事?”凌城燕语气平淡,气息平和,仿佛刚刚动手的不是她一样。
对面龙胜村几个人,一个照面有三个领教了凌城燕的厉害,这会儿一个个是又羞又怒,又满心惊惧。
张庆虎道:“你们南里村老爷们都是软黄子嘛,躲在个娘们儿脊梁后头当缩头大王八呀!”
张万祥怒瞪着他,叫道:“谁怕你啦,有本事咱们一对一的来,谁缩脖子谁是王八蛋!”
龙胜村几个人大骂,姜胜林和吴青云也加入战局,对骂起来,吵吵嚷嚷的,凌城燕站在双方中间,却像是分流的磐石,硬是没人敢冒然动手。
消息传回去,一连长和二连长带着几个排长都跑了过来,见双方只是对骂,没有动手,各自拉着自己的兵训斥一顿。
一连长把人带回去,召集三个排集合。
民兵们都以为晚上还要加训呢,等集合后才知道,一连长竟然请了公社中学的一名女老师来,教大家学唱歌。
第一首学的是《游击队之歌》。
女教师率先唱了一遍,然后把歌词抄在了借来的木头黑板上。
凌城燕看着简单易懂的词句,心中暗暗惊异,这种大白话一般的词曲,加上明快活泼的韵律,还真容易传唱呢。
开始教歌,很快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参加训练的民兵,有很大一部分是文盲,不识字,或者识字有限,歌词根本认不全,这样,记歌词就成了一大困难。
一连长也没想到,第一个拦路虎会是文化水平低,转了几个圈,对女老师说:“你一句一句教,多教几遍,他们不识字也能背下来。”
女教师看人情过来,也没办法甩手走人,只能硬着头皮教。
教了一个钟头,一句一句带着唱没问题了,她就说起个头,让民兵们唱一遍,结果,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能够完整唱下来,有一多半的人因为不识字、记不住歌词,只能跟着瞎哼哼,效果可想而知。
第二十六章 终于摸到枪了
女教师的嗓子都哑了,实在没法教了。
一连长把人送走,回头就朝着民兵们下了死命令:“每个排、每个班,推举出识字的,带着其他人背歌词,明天一早训练前先检查,背不完歌词的,就不用训练了。”
说完气哼哼走了,留下百十号苦瓜脸。
南里大队几个人互相看看,张万祥小声道:“青云是初中生,俺刚才听着他唱得可好了。”
姜胜林立刻笑道:“那俺就指着青云了。”
吴青云点点头,看向凌城燕:“嫂子,俺抄歌词,帮你抄一份吗?”
凌城燕笑笑:“我识的几个字,我自己抄吧,你带好他们几个……明天检查他们能不能过关,可要看你的了。”
吴青云笑着点点头,回宿舍拿笔和本子了。
张玉燕和李槐花凑过来,想让凌城燕教教她们歌词,她俩都没念过书,不识字,凌城燕爽快应了。
回到宿舍,凌城燕教着两人学背歌词。这两人不识字,想背下歌词来还真不容易。
凌城燕就挑着简单的字教她们,每句话教一個字,认得一个字,就记住一句话。张玉琴和李槐花试了试,竟然很有用,念叨几遍之后,竟然真的磕磕巴巴顺下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凌城燕到训练场热身打拳,没想到南里村的四个人竟然也在,都在背歌词练歌。
凌城燕悄悄听了一会儿,南里村几个人,吴青云和王连起还行,姜胜林和张万祥背的丢三落四的,差的还远呢。
她悄悄叫过王连起,把一句一字的办法一说,王连起立刻过去,和吴青云一对一带人。
等到民兵们集合,连长过来检查歌词背诵,二排五班(包括三名女民兵)居然是唯一一个全员通过的班,受到了连长的表扬和整个连队的瞩目。
“五班这么厉害,咱们鼓掌欢迎五班给咱们唱一个好不好啊?”一排长有些嫉妒,跳出来找事。
二排长王连起下意识想拒绝,一连长却笑呵呵地应了下来:“五班的歌词背的好,你们不服气是吧?那就让五班来表演一个,让你们服气服气!”
转回头来,一连长问:“五班的,有没有信心?”
凌城燕毫不迟疑,干脆利落:“有信心!五班,保证完成任务!”
“好,那咱们就鼓掌欢迎,五班的同志们给大家伙儿表演一个。”一连长带头鼓掌,王连起也只能跟着,一时间,一连的除了五班几个人,齐齐欢呼热烈鼓起掌来。
吴青云还稳得住,姜胜林和张万祥都有些紧张,张玉燕和李槐花两个女民兵紧张的脸都胀红起来。
凌城燕站看着几人,声音不大,却足够平静镇定:“大家歌词都背过了吧?”
“背过了!”几人齐齐回答,回答出来,几个人的脸色也镇定不少。
是啊,歌词大家伙儿都背熟了的,唱有啥大不了的?
凌城燕点了张万祥的名字:“张万祥,你来领唱,记得声音要大,要洪亮,要有气势。让他们都看看,咱们五班能背熟歌词,也能唱好歌。”
张万祥被点到名字还有些怯,听了这话,一股气顶上胸口,头抬起来了,脊背也拔得格外直溜,大声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我们都是神枪手……一二,起!”张万祥学着女老师的样子唱了开头一句,声音真的很洪亮,很高亢,震得离得近的一连长和一排长都揉了揉耳朵。
一排长小声嘀咕:“这小子吼这么大声做啥……”
不管他怎么嘀咕,五班的几个人齐刷刷跟唱,一个落伍的都没有,不但四个男民兵嗓门嘹亮雄壮,三个女民兵也没落下,张开嘴的刹那就抛开了羞怯和顾忌,大声唱起来。
王连起虽然没和五班的站在一起,但也跟着一起唱,唱的多少有一点跑调,但嗓门绝对没得说,够大够响亮!
一首歌唱完,全连静了片刻,二排率先热烈鼓掌,另外两个排也跟着鼓起掌来。
一连长看看臊眉耷拉眼的一排三排排长,哼一声道:“一排、三排先不用训练了,背歌词,吃过早饭再背不过,今天的科目训练也不用参加了。”
于是,二排沾了五班的光,正常训练。
训练完,二排的班长们就纷纷找了过来,向凌城燕请教背歌词的诀窍。他们可是知道的,张万祥、姜胜林还有两个女民兵都不识字,四个人都把歌词背下来,这里边肯定有诀窍啊。
凌城燕也没藏私,把识字带文盲,一字带一句的背诵方法说了。班长们如获至宝,纷纷回去试验,别说,还真管用。一句话找一个字记住,这句话就像有了抓手,看见这个字就想起这句话,背诵竟然真得变容易了。
吃早饭的时候,二排的人一个个都和魔怔了似的,都拿着写歌词的小纸条嘟嘟哝哝的背诵。其他两排还不以为意呢,等早饭后集合起来,一连长再次检查,二排的人竟然绝大多数都把歌词背过了,个别背的有点儿磕巴,却也能大致跟上了,不算拖后腿了,想必之下,没有训练背了一早上歌词的一排和三排就差多了,把歌词完整背诵下来的连一半都不到。
一连长脸色黑的像锅底,大手一挥,让一排三排看着二排训练。
这天上午,一连的训练项目是枪支构造的熟悉、拆卸组装;下午是实弹射击训练。
终于摸到枪支了,凌城燕都忍不住有些激动。
步枪的构造并不复杂,凌城燕率先完成拆卸组装,成了学习最快最好的一拨人。
王连起和姜胜林都是老民兵,参加了多少次训练,王连起还当过三年兵,三人一起拆卸组装,凌城燕第一名。
二排又有几位老民兵也过来挑战,凌城燕仍旧是第一名。
“好,燕姐最厉害!”张万祥高声欢呼。
“燕姐最厉害!”吴青云慢半拍,也跟着叫好。围观的众人也跟着叫好。
“你练习过步枪吗?”突然有个声音在人群外响起。
第二十七章 县大队长,再遇龙胜大队
凌城燕抬头,却见一连长和公社民兵中队长、政委陪着张寒朝站在人群外,问话的是张寒朝。
“没有。第一次。”凌城燕淡淡回答。
张寒朝微笑着解下自己的配枪,递到凌城燕面前:“想不想试试手枪?”
凌城燕看他一眼,没有接,只点了点头。
张寒朝做个示范,拆卸、组装,咔咔咔动作不算快,但大多数人没能看清。
凌城燕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拆卸,顺利完成,组装,顺利完成,而且速度还快了点。
等第二遍拆卸组装,她的动作已经很顺溜,看不出是半点儿初学的痕迹了。
张寒朝鼓掌,接过自己的配枪装好,笑道:“哈哈哈,凌城燕同志是个难得的枪手啊。下午的射击好好训练,希望你在全县比武中取得好成绩。”
这话说的,一连长和几个排长都暗暗吃惊,这是已经断定这名女民兵能够进入县比武了呀!这个评价,可真够高的了。
凌城燕却不卑不亢,没有表现出多少惊喜来,淡淡道:“保证完成任务。”
“好,好,好,是个好苗子!”张寒朝连说了三個好,这才意犹未尽地转身,去看二连三连的训练了。
不知道是不是凌城燕的背歌词诀窍普及开了,还是努力得到了回报,午饭前,一连长又来检查一次,一排三排居然也都把歌词背下来了。
于是,开饭前,一连长就嘚瑟地主动找二连三连拉歌,并成功地再次碾压了二连三连一回,中午饭一连长都高兴地多吃了一个馒头。
下午射击训练,一连长特别盯着凌城燕,第一轮实射,凌城燕五弹全中,最低一个五环,其他四环都在八环以上。
“好,好,张大队的眼光不错,果然是个好苗子,好好练。”一连长一高兴,给凌城燕特批了十发子弹。
一下午训练下来,凌城燕最后一轮成绩,已经稳定在八环以上。这个进步速度,不仅仅惊呆了一连长,公社民兵中队长也惊动了,把一连长叫过去询问确定后,又特批给凌城燕五十发子弹训练。
训练多年、枪法出众的民兵,射击成绩最多也就和凌城燕打平,而凌城燕是第一次接触射击,短短半天时间,就能够有这么好的成绩,但凡眼睛没毛病的都能看得出她还有潜力,加强训练几天,成绩还有提高的余地。
一连长也觉得脸上有光,这可是他连里的民兵,还是女民兵,要真是能在县比武中取得好成绩,他工作转正的事情说不定就能落实了。
凌城燕得了五十发子弹,并没有多欣喜,看上去表情淡淡的,还不及旁边的张玉燕和李槐花高兴呢。
一连长瞅着也纳闷儿,却也不好多问。
倒是凌城燕主动问道:“这些子弹能让我自己安排吗?”
一连长惊讶了,五十发子弹自己安排,你想干啥?打老虎还是打野猪?咱们这大平原可没那些大家伙,就有些野兔獾子啥的,值当你用五十发子弹?
凌城燕看一连长误会了,解释一句,道:“我想自行安排训练时间。”
凌城燕虽然是刚接触射击,但她曾经练习射箭可是童子功,还不如弓高的时候,就拿着父亲特意定制的小弓练习了,真正的长年累月的训练积累。
换了火器,虽说有所不同,但有射箭的基础在,练习火器射击远比普通人上手快,这才有她现在的成绩。
她如今对火器算是了解了,接下来还需要进一步熟悉、磨合,然后才能精进提高。所以,她才提出自主安排训练时间,多花一点时间琢磨消化之前练习的体会经验,不要急着一朝一夕就技惊四座,卓然超神。
凌城燕不知道,她想耐下性子细细琢磨,却有人不肯给她留太多时间,非得找找她的茬儿。
一连长一听,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给你的,你自己安排训练时间。不过,毕竟是实弹,训练的时候记得招呼几个人帮你看着点,别误伤了。”
第三天开始训练,一连转去训练刺刀拼杀了,凌城燕练过功夫,一上午训练,简直所向披靡,连老兵们都自叹不如。一连长心思一动,报给中队长武向阳。
武向阳也是意外加惊喜,当即拍板:“这位女同志还真是天天有惊喜呀。这样,让她下午跟着二连实弹训练去,再提高提高,争取县比武拿个好成绩。”
这天,射击训练的是二连。
凌城燕一来到射击场地,就感受到了几道及其不善的目光,她不用看都知道,是龙胜大队那几个人。
二连长对凌城燕也不怎么待见,又不好明着为难,冷淡地将她安排在二连一排,转身走了。
龙胜大队的人,正是在二连一排。
凌城燕在队尾站定,就有人嘀咕上了:“这是一连二排的一枝花吗,咋地来二连了?”
“嘻嘻,不是一连那帮子怂蛋顶不住了吧?”有个贱贱的声音压得小小的,却被听力灵敏的凌城燕听了个清楚。
她充耳不闻,只做没听见,等着排长发号口令,她被分在一排一班,龙胜村几个人是九班。
第一轮训练,凌城燕五发子弹,打出一个两个九环,三个八环,共四十二环的成绩。
前八个班打完,民兵谢平江也打出了四十二环,与凌城燕并列第一。
等九班上场,张庆彪、张庆虎几个齐齐朝着凌城燕看过来,挑衅地扫一眼,才上前训练。
凌城燕身边站的是只有十八岁的李庆群,李家集的,李槐花的堂弟。
李庆群也是第一年的新民兵,同是第一次接触射击,他只打了二十六环,对凌城燕的好枪法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一口一个姐,叫得比亲弟弟还亲热呢。
“这几个人啥毛病?有本事自己打个八环以上的成绩出来啊?”李庆群冲动,看着不忿,直接开怼了。
张庆彪回头瞪一眼,指点着李庆群,却是对凌城燕道:“不就是八环吗?有啥了不起,今儿就让你们开开眼,啥才叫神枪手!”
第二十八章 后手,首轮淘汰
张家兄弟都是三年以上的民兵,平常在村里巡逻没少拿着步枪打野鸡野兔的,放枪的次数多了,枪法确实不错,不说百发百中,打这种静态靶八环还是有信心的。
“呸,一群老兵油子还好意思说嘴,要是我,不打五个十环都不好意思吱声。”李庆群这话一出,凌城燕差点儿笑了。
抬手拍不知深浅的小子一巴掌,笑斥道:“老兵有丰富的经验,值得我们虚心学习。你不能因为捡出一颗老鼠屎,就说一口袋粮食都是坏的。”
李庆群被她这么一打一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打击面太大了,连忙朝着四周的老民兵拱手讨饶:“俺没说哥哥们,就是看不惯那几个……”
后边一个老民兵抬脚就踢了他一个趔趄,笑骂:“你个猴儿安生点儿,好好看着别人咋打的,用成绩说话才算本事,别学着耍嘴皮子。”
李庆群咧咧嘴,拍拍屁股上的灰,专心看向训练场。龙胜村张家兄弟开始射击,第一发打完,龙胜村五個人,张家四兄弟最多的只打了五环,另三个两个上靶、一个脱靶,刘文杰倒是打了个七环的好成绩。
凌城燕眼力好,看清上靶的情况抿了抿嘴角,她前天留的后手起作用了。
五发子弹打完,靶数报上来,龙胜村张家兄弟就傻了眼,他们兄弟四个,张庆怀成绩最好,才二十二环,最差的张庆彪只有九环!
倒是刘文杰打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成绩,三十二环。
李庆群直接喝上倒彩了:“四十二环不算啥,原来人家能打九环!真厉害哦!”
张庆彪恼羞成怒,红着眼睛就朝着李庆群冲上来。这么多人,哪能让他得逞,立刻有人上前将他架住。
二连长也觉得自己的兵丢人,干不过一连来的一个女兵不说,还输不起,这比干不过更丢人!
“张庆彪,再寻衅滋事,干脆打铺盖卷儿滚蛋!”
被连长黑着脸一顿骂,龙胜村几个人总算是安分下来,压着怒气回到队列里。
九班打完,下边就要轮到一班第二轮训练了。
张庆虎扫凌城燕和李庆群一眼:“这才第一轮,枪支不熟悉,第二轮再较高低。”
“你们打九环很厉害了,还想打十环呀?俺太害怕啦!”李庆群个小子说话还真是气人,张庆彪差点儿又疯了,好歹才被几兄弟拉住。
凌城燕神色淡淡:“枪支不熟……看来你们大队有人偷着熟悉过了。”
说完,拉着还想说什么的李庆群上了场。
第二轮,凌城燕五环打下来,打了个四十五环,一个八环,一个十环,三个九环。
这一轮打下来,刚才四十二环那位只打了四十环,凌城燕第一名的成绩拉来了整整五环的距离。
龙胜村五个人照旧成绩垫底,李文杰三十六环,张家四兄弟最高的二十五环,最少的仍旧是张庆彪,只有十一环。
一下午三轮训练,凌城燕分别以四十二环、四十五环、四十七环,列总分第一名。
张庆彪不出意外地垫了底,张家四兄弟基本就是倒数四名了。
公社中队长武向阳和政委许东都过来看了最后一轮,看到凌城燕稳定发挥,并且进步明显,都非常满意,武向阳当即宣布,让凌城燕专心训练射击项目,争取县比武中取得好成绩。
这话已经很明确了,若非特殊情况,参加全县大比武的名额有凌城燕一个。
李庆群小伙子嘴巴毒,脑子也不算笨,凌城燕提点他几句,第二轮第三轮也有所进步,第三轮打出了三十六环的成绩,算是一般偏上的不错成绩了。
第四天,凌城燕上午跟着练习投弹,下午跟着三连练习射击。三轮训练成绩稳定在四十五环以上,最好的第二轮,打出了四十九环的好成绩。
武向阳和许东都很兴奋,这个成绩,进全县前三名没问题了。发挥好一些,说不定真能拿下全县比武第一名,获得‘神枪手’的称号。
第四天傍晚,第一轮项目训练完成,三连整队在训练场集合,政委许东拿着个文件夹来到队列前方:“叫到名字的出列。”
凌城燕和身边的两个女兵,还有南里大队几个人都被叫到了名字,这些人接到指令,重新列队后,带队前往食堂用餐。
剩下的四成左右的人,已经隐约有人猜到了原因,有几个开始抹眼泪,还有几个梗着脖子不服气,大多数都有些臊得慌,不自觉地就低了头。
果然,没过多久,在食堂用饭的凌城燕等人得到了准确消息,没念到名字的人,已经结束此次集训,收拾行李提前回家了。
吃过晚饭,各连队重新集合,连长严肃脸宣布:“大家都知道了,第一轮就刷掉四成人,接下来的几天,咱们按照训练成绩分项目训练,两天后,根据训练成绩,还会刷掉一批人,剩下的,才能参加最后的选拔比赛。”
张玉燕和李槐花都有些害怕,特别是张玉燕,三项成绩都过得去,都不太突出,凌城燕倒是比她们本人还镇定,直接指出张玉燕的成绩其实很可贵,三项都是上游水平,好好练习,再提高一些,进入最后的选拔赛没有太大问题。
李槐花力气大,敏捷也不错,重点要在投掷和刺杀两项中选择一项,重点训练,提高成绩,说不定能通过选拔,到县里去比武。
至于南里大队几个,王连起和姜胜林两人都不错,进入最后选拔没问题。吴青云手臂有些伤,投掷受到一定影响,成绩不突出,但射击和刺杀都不错。张万祥是力量型选手,投掷和刺杀都非常出色。
凌城燕和南里大队几个人凑一起商量,最后决定,吴青云主攻刺杀,张万祥选择投掷,集中精力,重点练习,这两个小伙子进入最后的选拔没问题,参加县比武也有一定机会。
第二轮训练,果然有了变化,不再是三个项目轮番训练,而是让各人报名单项,重点训练。每个人可以报两项,也可以报单项,不做限制。
凌城燕报了射击和刺杀。
第二十九章 选拔赛意外
一连长看着报名表有些意外,特意找到凌城燕询问:“刺杀更需要力量和身体对抗,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下,换成投掷?我看过了,你投掷的成绩也很不错。”
凌城燕摇摇头:“投掷,我不如刺杀有把握。”
说笑话,她练了十几年刀枪剑戟,论刺杀,她敢放言,别说公社这些人,到县里她也不惧任何人。
至于投掷,不是她不行,而是她看不上,没什么技术含量,力气够大,有点儿准头都能投中,没意思!
听她这么说,一连长虽然还有些意外,但没再多说什么,只叮嘱她多加训练,争取好成绩。
第一轮训练,龙胜大队张家四兄弟刷下去三个,只剩下张庆怀一个,势单力孤,见了南里大队几个人恨不能绕路走,再没敢生事。
训练生活很充实,过得也特别快,一眨眼,第二轮训练完成,当政委许东再次站到队列前面,很多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果然,这一次,许东再次宣布二轮训练结果,又刷掉了三分之一,最初二百八十多人,经过两轮之后,只剩下一百出头,三个连队直接压缩成了一个连,五個排。
这一百多个人,都将进入最后的选拔赛,最后参加县比武的十五个人,即将从这百人之中选拔而出。
南里大队五个人,张玉琴和李槐花两个女民兵,竟然都成功进入最后的选拔,这让各排各连甚至武向阳和许东都有些惊讶。
要知道,经过两轮压缩后,还能保持班级建制的只剩下这一个了。
回到宿舍,张玉燕才敢表达出自己的欣喜来,抓着凌城燕的手臂又笑又跳:“俺过了,俺真的过了。”
凌城燕被她拽着转了好几圈,脸上的笑多少有点儿无奈:“继续努力,争取通过选拔,咱们三个一起去县城。”
李槐花和张玉燕的眼睛都有些闪闪的,又有些不敢相信:“俺们真能去县里吗?”
凌城燕挥挥拳头:“咋不行啊?你们刚来时,不也没想过能过二轮嘛?一大半都给刷下去了,咱们三个能留下来,就说明咱们行!”
“对,咱们行!”
“嗯嗯,一定行!”
三个人鼓足劲儿,三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李槐花最后做出选择,重点练习刺杀;张玉燕三选一,最后确定了成绩略好一些的投掷。
凌城燕给两人纠正一些发力错误,剩下的就是两人自己练习了。
因为拼命练习,两人的胳膊都是肿的,晚上回到宿舍,凌城燕就帮着两个人推拿揉捏一番,第二天又拼了命地咬牙训练。
这种拼劲儿,看的凌城燕也暗暗感叹不已,又非生命攸关,能有这股狠劲拼劲儿,万事可期!
这一轮训练时间略长些,足足训练了五天。
第六天,选拔赛正式开始。三个项目同时进行。
报一个项目的时间从容,报两个项目的就要排个先后,比完一项再参加第二项。
凌城燕这边有政委许东亲自盯着,先进行射击比赛,再去参加刺杀比赛,考虑到她第二项比赛,还特意把她的射击比赛排在了第二轮。
凌城燕神色淡定地站在等候区,看着第一组人员上场射击。
许东走到她身边,和声询问:“怎么样?准备好了嘛?”
凌城燕一个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许东笑起来,点头赞许:“凌城燕同志不用这么紧张,放松比赛,争取最好成绩。”
说话间,第一组射击完成,靶数也报了过来,十个人参加,最好成绩就是南里村的姜胜林43环,最差的35环。经过两轮淘汰,剩下的技术水平果然都在及格线以上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凌城燕清亮地应一声:“到!”
迈步进入场地,按照顺序来到了指定位置,率先检查枪支,确定没有问题,这才装上子弹。
俯卧姿势准备好,等到发令员一声令下,凌城燕瞄准靶子,准备扣动扳机。就在这时,突然平地里一阵旋风刮起,扬起沙尘眯了众人的眼睛。
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其中包括凌城燕的一枪。
许东抬手遮住风沙,带旋风过去,他再睁开眼睛,脸色有些难看。
砰,砰,砰……又是三声枪响。
明显的,刚刚那阵旋风刮来,参赛选手有七名进行了射击,剩下三名是在旋风之后射击的,这样,前七名赶上旋风的选手成绩,可就很难保证了,受影响是肯定的了。
许东看向身后的武向阳:“突发状况,是不是重新比一轮?”
武向阳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最看好的选手凌城燕,几乎把希望都压在凌城燕身上的,若是因为这阵该死的旋风影响了成绩,连全县比武都进不去,他这些天花费的心血白费了不说,说不定就要成为一个笑话。
不过,武向阳还是黑着脸,摆了摆手。
民兵比武,赛场如战场,比赛因为一阵旋风可以重来,战场还可以重来吗?
许东吞了下口水,再次把目光转向赛场。
场中人员没有得到命令,就没有停止,枪声不断,很快,五发子弹全部打完,陆续有参赛人员起立报告,完成了射击。
凌城燕不是第一个,她是第三个报告完成的,得到确认之后,放下手中的枪,默默地站在射击位旁边,脸色平静地等待其他人完成后,报靶。
终于,报靶员跑向各个靶位,一一统计靶数之后,报了上来。
武向阳和许东已经来到了统计员身边,看着报靶员跑步送来的靶数,不等统计员核实、统计,武向阳直接伸手把成绩单抢过来。
入眼,连着两个二十几环的超低总分,还有醒目的空白单靶环数。空白,意味着脱靶!
武向阳的眉头猛地一跳,手也抖了抖。
他吸了口气,按捺住情绪,往下寻找,第六靶位凌城燕——
第三十章 双项第一,政委谈话
第六靶位,凌城燕——
九环、十环、十环、十环、十环!
武向阳的心仿佛被高高提起,又猛地落下,下意识地拍了一巴掌:“好啊!好!”
许东站在武向阳身后,凑上去看到凌城燕的成绩,笑着竖了竖大拇指!
凌城燕脸色平静,完全没有担心的样子,对许东微微点了点头。
“燕姐,燕姐,刚刚许政委向你竖大拇指,是说你打的好吧?一定是,燕姐,你不会都是十环吧?”
李庆群激动地凑到凌城燕身边,叽叽哇哇一通说,凌城燕还没怎样,就被张万祥和吴青云一起拽了回去。
“乱说什么,别咋咋呼呼给燕姐招麻烦。”吴青云低声警告。
凌城燕作为成绩出众的女民兵,已经让许多人眼红、嫉妒,甚至招了许多心眼小又比不过的人的忌恨。李庆群这样大声咋咋呼呼的说什么都是十环,很容易让人觉得太过招摇、嚣张,引人反感。
“我说的是实话啊……”李庆群还想辩解呢,被张万祥一个锁喉直接给镇压了。
李庆群不闹腾了,那边,武向阳也看完了成绩单,统计员开始公布成绩:
……二十九环!
……二十八环!
……三十七环!
……
凌城燕:九环,十环,十环,十环,十环,共计得分:四十九环!
这个超高分报出来,比赛围观的几十上百人突然一静,随即,李庆群、张万祥和吴青云等人齐声欢呼起来,然后,就是热烈的掌声,如潮涌滚雷,盖住了接下来的分数。
统计报分员干脆停下来,等待掌声略缓,武向阳一脸笑地抬手下压,示意安静,报分员这才继续往下报分。
一组十个人,凌城燕以49分的绝对优势取得了第一名,一人40分,五人三十多分,还有四名只有二十多分。
第一枪没打好,影响了他们后边四枪的发挥。
凌城燕还要参加刺杀项目,成绩报出来之后,就匆匆赶往另一边的赛场。
在这边,凌城燕排在最后一轮,这一轮基本都是其他项目完成后赶过来的人,凌城燕往场中一站,只有她一个女民兵,左右两边站着的,都是身强体健的青壮,显得她格外纤细。
就有人低声议论甚至讥笑,一个身量细细弱弱的女人居然跟一群青壮男人比刺杀,这怕不是疯了吧?
凌城燕射击有天赋,枪法好,已经得到了公认,女人嘛,玩玩技术性的射击还行,真刀真枪的上阵和男人厮杀,没几個人看好。
凌城燕将四周围嘀嘀咕咕的议论调笑声听在耳里,却是入耳不入心,根本不做理会。
当兵的,上阵论英雄。
她如今虽说只是一名民兵,不能上阵杀敌,但可以比武场上较长短。
哨声开始,比赛开始。
凌城燕单手握枪,箭一般冲了出去,速度上就占了优势,遥遥领先,一路上左披右刺,把一个个草靶子刺倒……她纤细瘦弱的身影却像是一个碾压机,仿佛自带轰隆隆的音效,一路冲刺一路碾压,将每一个靶标打倒,再碾压过去!
这种表现,但凡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来,她惊人的武力值和杀伤力,绝对碾压在场的所有民兵,不分男女。
场中一片静寂,监考官有些艰涩的声音:“凌城燕,满分。”
凌城燕慢慢走回来,隔着十几步距离,她手中的木制训练枪突然脱手,朝着刚刚议论她语言最猥琐最腌臜的一个民兵飞过去,所说是木枪,但枪头是削尖的,这么投掷过来,同样能够伤人。
恰好中队长武向阳和政委许东走过来,看到这么一幕,许东脱口喊:“不可!”
他们两个隐约也知道,罕见的女民兵会受到男民兵的排挤、嘲笑,特别是凌城燕,成绩好,比绝大多数男人都厉害,更是引起了许多人不满和妒忌,说她是非坏话的人少不了。
凌城燕这些天平平淡淡的,并不代表她所受的压力小,压力累极,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情有可原,但法理难容。
若凌城燕真的失手伤了人,最起码这一次县比武是不能参加了。而且,伤人犯法,判刑坐牢,她这一辈子说不定就毁了。
但许东看见再出声,毕竟晚了,眼瞅着木枪朝着人群掷过去,众人脸色都变了。
那群刚才还说三道四的男人,这会儿都快给吓死了,纷纷逃散,只剩下只对凌城燕的那个人,直接给吓傻了,或者说吓得腿软脚麻,根本迈不动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尖锐的木枪朝着他飞过来……
许东和武向阳拔腿朝着那边跑过去,然后,看着木枪在他们面前几米落下——
落在了那个男人面前不到一米处,枪尖刺入地面,枪杆子还微微发颤。
“娘啊……”男人低呼一声,双腿一软干脆坐在了地上,然后,就有眼尖的人看见,他的两腿间湿了,灰蓝色的裤子颜色变深,特别明显!
——这怂货,直接给吓尿了!
成绩统计出来了,凌城燕毫无争议地以双项第一名的卓越成绩,拿到了县比武一个名额。
让人意外的是,另一名女民兵李槐花也以刺杀第五名的成绩取得一个名额。
李槐花晋级,张玉燕的落选,凌城燕都不意外,李槐花身体素质好,速度和冲撞力都非常不错,经过她指点后,技术提高,成绩自然也就提升上来。倒是张玉燕,没有突出的优势项目,虽然凌城燕帮她做了选择和训练优化,但最后还是没能够突围。
张玉燕这些天变得开朗了不少,得到结果后,反而没有太难过,还笑着过来恭贺凌城燕和李槐花。
倒是李槐花看见张玉燕就哭了,张玉燕翻过来安慰她,一番下来,李槐花哭肿了眼睛,张玉燕和凌城燕的眼睛也有些泛红。
公社妇女主任廖君芝走过来,给张玉燕颁奖,她获得了优胜奖和优秀妇女模范奖,奖品分别是一个漂亮的牡丹花脸盆和两个搪瓷缸子。
凌城燕和李槐花都替她高兴,凌城燕把自己没用的一个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送给张玉燕作纪念:“回去多学些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招工名额了。”说着,朝她眨眨眼睛。
张玉燕眼睛微亮,农村人没有不向往城里生活的,能够拿工资吃商品粮,那是多少农村人的梦想。凌城燕这个小小的暗示,让张玉燕多了学习的动力,暗暗下决心,回去就跟着侄子学识字、写字,说不定就像凌城燕说的,真有招工的机会,能写能算肯定有优势。
李槐花送给张玉燕一块手帕,绣着漂亮花边的,是她亲手做的,供销社里都没得卖。
张玉燕反而忙着训练,没有准备礼物,只说等她们在县里比武时,她会进城给她们加油助威。
三个人说了半天话,同村人催了几次,这才依依不舍拿着行李分开,各自回家。
凌城燕和李槐花有两天时间回家休息,两天后公社集合,公社派车送参赛的15名民兵进城。
张万祥和吴青云都入了围,反倒是王连起和姜胜林成绩略差,没能拿到县比武的名额。
张万祥帮凌城燕拎着行李,几人正准备离开,政委许东过来,叫凌城燕去了趟办公室。
十几分钟后,凌城燕回来,看不出异样。
张万祥大大咧咧询问:“嫂子,政委喊你干啥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