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甚累，明日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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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天然明事 （四）
“好，记住你今天发过的誓言，我会一直关注你是否做到。”日月帝也郑重地说。
对于徐天然来说，随着他大声立誓，他感到心中仿佛一座闭闷的房屋打开了一扇窗户一样豁然开朗，压抑之情一扫而空。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心中不舒服了，大声嚷几嗓子会好受些，徐天然就是这样。
压抑的情绪没了，徐天然人都更加通透了，对于日月帝特意用这种方式讲的道理和诫训接受得更好了。
“父皇，谢谢你。”徐天然诚恳地说道。
日月帝笑笑，“我是你父亲，你是我的太子，这是我的责任与义务，何谈感谢呢？”
“不过如今你已经加冠了，成年人要有自己的个性与底气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有这种机会这样和你好好谈心了，所以好好珍惜现在吧。”日月帝感慨道。
“父皇…”徐天然听后也是颇为感慨，“不管天然多大年纪，天然永远是父皇的孩子，聆听父皇的教诲。”他一板一眼地认真说道。
日月帝笑笑没有说话，算是认可了徐天然的这份心，不过也没有在意。
“这几天好好想想未来的规划，这次罢朝我们要胜利，委员会可是关键，你可要站好这道岗啊！罢朝事件解决以后，我还打算让你代我去地方巡查，查一查世家在地方的情况，你也做好准备。”
“是！”徐天然的回答很干脆，只有一个字。
“好了，回去吧。”日月帝点点头。
徐天然转身离开，刚刚出了房门却又转了回来。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日月帝问道。
“父皇，天真她…”
“别操心了，她不会有事的，朕心里有数。”日月帝严肃地道，自称也回到了“朕”。
徐天然踌躇了一会儿，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日月帝的表情一段时间，最后才慢悠悠地离开。
“那，儿臣告退。”
“这孩子！”日月帝不禁笑骂，他哪里不知道徐天然是在观察自己对徐天真的态度，不过他也乐见兄妹俩这样互相关心。
“有此双子，寡人之幸也。”
送走了徐天然，日月帝又投入到了对罢朝的算计中，他和徐天真的计划还有不少需要执行、安排的，他得赶快实时操控。
徐天然一走出大殿，就被姜老迎住。
“殿下，您没事吧？”
徐天然在御书房待了这么久，让守在外面的姜老着急坏了。他是反对徐天然来求情的，结果徐天然一意孤行，又在里面待了这么久，他自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孤没事，反而算得上是受益匪浅。”徐天然风轻云淡地笑着说道。
姜老感觉太子殿下似乎哪里变了，但是又说不上来，只感觉徐天然似乎更加沉稳了，和以往的那种飘着的淡然超脱不同，有了一种铅华洗尽的真实感。
“那公主那边？”姜老对徐天真并没有意见，太子没事的话他自然也愿意连带着关心一下。
“也没事，不用操心了，说不定她现在过得比我还要好呢，这丫头！”徐天然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
第八十六章 突飞猛进 （一）
徐天然的猜测还真没错，徐天真现在过得还真比他舒服，某种意义上来说。
她正躺在床上，被一众日月帝国顶尖的宫廷医疗人员和魂导师簇拥着进行着“按摩”，孔德明就在一边守着。
徐天真被弄得“嗷嗷”直叫，不住地向孔德明求饶：“老师！老师！让他们停下来，我受不了了！”
孔德明倒是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在一边看着一本书，就这么听着徐天真“惨叫”。
这群医护人员在干什么呢？他们在给徐天真进行更精密地检查和淬体。
在几人密谈的时候，徐天真为了以后也能采用“走钢丝”的方法来修炼，自然将自己修炼的情况都告诉了二人，并当着孔德明的面进行了演示。
徐天真本来以为二人会在演示后欣然同意自己的请求，结果没想到却出现了偏差。
日月帝二人确实最终没有反对，但他们压根没打算让徐天真一个人自个儿来干，他们找来了一大批专业人士作为保障团队。
正好明面上圈禁徐天真的“暗中”原因是徐天真修行了邪术，那么有一批医疗人员进入东苑也很正常。
为了凑这么一波可靠的人员可是费了孔德明和日月帝一番心血，孔德明从日月帝那离开后就一直在干这件事，凑齐了人就直接送到了徐天真这。在罢朝结束之前，这批人会一直待在这，孔德明也会每天都过来检查情况。
不得不说，日月帝国的魂导科技是真的强悍，从此刻这专业团队的工作中就可以看出来。一群之前没见过的人在孔德明简单讲了几句后就很快形成了组织，分工明确地做好了计划书就直接上手了。
他们现在正在利用各种仪器对徐天真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进行精确地测量和检查，并通过数据和目标确定徐天真未来每天需要进行的锻炼以及他们的淬体方案。
当然，这种测量并不会太舒服，毕竟要做到细致入微并足够精确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所以徐天真一直在嗷嗷惨叫。
“别叫了，你不想实现和徐天然的约定了？”孔德明终于还是说话了。
听到孔德明提到了和太子的约定，徐天真愣了愣。和徐天然一样，她也没想到兄妹二人私下的约定竟然被孔德明知道了。不过她反应很快，一下子就明白了整个关系。
她闷哼一声，咬咬牙把叫声又生生忍了下去。那副硬憋着红了脸的样子，让孔德明差点乐出了声。
孔德明和日月帝不光最终接纳了“走钢丝”，他们还打算帮徐天真实现她的目标。
这个团队可不光是为了保证徐天真修炼的安全，他们同时还要为徐天真的修炼进行最科学的规划。要知道一年十二级这个要求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不过为了徐天真，日月帝愿意进行这一次尝试。
日月帝从心里还是希望这个天赋异禀的女儿能够创造奇迹，打破整个斗罗大陆的魂力修炼记录。
第八十七章 突飞猛进 （二）
徐天真本来以为在修炼上，自己对自己已经够狠了，结果现在才发现是自己太天真了。
之后的几天徐天真体会到什么叫做“定制化”修炼体验。由于被圈禁也没有其他事情，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配合团队进行修炼。
徐天真一开始经历的那种检查和淬体竟然是每天例行的！为了实现最好的效果，徐天真的身体数据被要求每天更新，而因为徐天真和徐天然约定的要求过于逆天，她的淬体也被分成了每天提升一小部分来进行。保障团队计划通过“小步快跑”的方式，让徐天真的身体素质实现长久的跃阶发展。
长久跃阶的意思是不满足于单单或者短时间靠揠苗助长地方式帮助徐天真的身体超出一个大境界，而是希望在没有后作用的情况下让徐天真未来的身体素质始终超过同龄对手一个阶级，当然这种同龄对手指的是大多数魂师和魂导师，像史莱克学院出身的那些变态是不考虑在内的。
对于徐天真的修炼保障团队来说这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日月帝国在身体锻炼和魂师修炼方面毕竟落后于原三国，比史莱克学院更是差得太多。这种经年累月积攒起来的差距可不是轻易可以跨越的，甚至于因为这种长期差距，史莱克方面有的人认为日月帝国人在人种方面先天具有修炼的劣等性。
除了进行体检和淬体外，徐天真的修炼团队还为她安排了细致至极的锻炼计划，做什么动作，多长时间，什么幅度都有严格的规定。同时在饮食方面，徐天真吃饭也被严格的控制，选用最优秀的原材料交由最优秀的厨师烹饪，再进行最精确的定量管理。
徐天真有时候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前世蓝星上的顶尖运动员，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一个小白鼠一样，是在参与一项帝国的修炼实验。看着这些专业人士神采奕奕的眼神，徐天真很难不这样想。
徐天真的感觉还真不算全错，起码孔德明确实是起了这个心思。到底是最顶尖的研究人员，他习惯性地已经把这当成了一次日月帝国的一次研究突破，反正有他看着出不了什么事，若是能够总结出一套值得推广的做法，那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不过目前为止，他还没看到什么希望，不是效果不行，而是因为别的原因。可以说这几天下来徐天真的身体素质提升非常显著，修炼魂力的效果也跟着身体的突破不断提高。
让孔德明觉得无法推广的原因是成本，要知道为了徐天真一个人就动员了数十号人组成团队，算上各种设施、器材以及日常消耗，成本早已经超出了想象，自然不可推行。也许未来可以进行减配及简化处理，但目前是没有总结出经验的。
徐天真的生活是痛并快乐着的，痛自然是因为这种方式几乎没有什么自由可言，她上午需要配合团队进行体检、淬体、身体锻炼以及“走钢丝”修炼，下午和晚上还需要跟孔德明进行一对一的魂导器学习（徐天然的要求是四级魂导师），可以说每时每刻都有安排。
不过苦虽然苦，但徐天真在过程中实打实地感触到约定是可以实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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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突飞猛进 （三）
当徐天真的实力在团队的帮助下突飞猛进的同时，外界的局势也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先说说皇宫内，由于迟迟无法让日月帝松口，皇后因为徐天真被圈禁而病倒了，让日月帝好一阵焦头烂额。得亏徐天然及时进宫，这才将皇后安抚下来。
皇后有恙是大事，可是和朝堂上的变化比起来又显得微不足道了。这几天世家的罢朝逐渐进入了深水区，各种各样的行政问题接连爆发了出来，极大地打击了朝廷的信誉和声望。
起先崔章平等人对新政派可能的反击还是有些忌惮的，可在这几天的斗争之后他们发现新政派不过如此，之前有些迟疑的底牌现在一口气全派了出去。
而新政派也很耐得住性子，经历了一两日公主圈禁带来的动荡后，新政派也只在乎做好自己的事情。只要“委员会”这套神功大成，新政派随时都能翻盘。
双方形成了一种“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然后又都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奇妙局面。
明都大牢内，郝兴毫无反应地听着对面的人诉说着万界的局势。似乎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关一样。
“郝兴，不要对我们这么有敌意嘛。”来人笑嘻嘻地说道。
来人的笑容颇为亲切、和善，在阴暗的地牢的衬托下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当然，这是在忽略来人手上那条血淋淋的皮鞭的情况下。
郝兴依然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在粗糙的囚服的遮盖下是新鲜的斑驳的伤口。
来人见郝兴依然冷淡也不恼，轻笑一声，转身就离开了郝兴的牢房。
牢房外，牢头正恭敬的候着，见人出来，赶忙一脸谄媚地迎了上去。
来人看都没看牢头一眼，只是把皮鞭往身边一递，牢头便如奉重宝一般赶忙接过。
“王大人，这混蛋真是不识好歹，您亲自屈尊大驾来问话竟然还不老实，还让您脏了手，真是该死。”牢头显然把刚才郝兴牢房内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此时不停地骂着郝兴。
“您给下官一段时间，我一定让他好好吃吃苦头，看他说是不说！”
来人正是定国侯王勇，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在意牢头这点庸俗的马屁和讨好。
王勇正是世家出面来接触郝兴的负责人，定国侯作为世家中的军警方面人员，在军队、刑牢等领域具有强大能量。
不过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是并不需要王家家主这种最高层出面的，但是王勇却主动从手下手中抢下了这份任务。
最近一段时间，四大家族的重点都放在了朝堂上的罢朝工作上，这让政坛上的崔章平忙得不亦乐乎，而负责暴力机关的王勇则颇有些无事可做。
王勇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他领域内的任务他自然积极关注，随着对郝兴的关注与跟踪，他渐渐对这个下狱的魂力教习来了兴趣，最后干脆把手下踢到了一边，亲自动起了手来。
第八十九章 突飞猛进 （四）
通过这几天下属的报告和今天自己的接触来判断，坦白说，王勇是有些佩服郝兴这个人的。
不说别的，单就被下狱后还能死咬着不说话就令王勇高看几分。
要搁别人，被日月帝下狱后不说怀恨在心，起码也得心存芥蒂，总归不会再替皇帝保守秘密。
可郝兴不这样，面对王勇下属的利诱，他嗤之以鼻；面对王勇手中血淋淋的皮鞭，他也咬紧牙关。
要是崔章平，他一定就直接放弃接触郝兴了，软的硬的都不吃，被皇帝下狱了还活受罪，这不脑子有病吗？
这种行为看似不合常理，挺煞笔的，可偏偏军队出身的王勇却很吃这套。在他心目中，这兄弟可以啊，有骨头！够硬气！
像王勇这种性格的人，看对了眼，他就很容易把人脑补成他脑海里的样子，他看郝兴也是这样。
在王勇心目中，郝兴被塑造成了那种恩怨分明，讲义气的好汉。当年日月帝提拔了他，是知遇之恩，所以他就算被日月帝丢到了监狱，也不愿和世家苟且。
越是这样想，王勇越是欣赏郝兴；越是欣赏，王勇愈发将郝兴脑补得更好，而王勇对郝兴的欣赏也就成了郝兴任务的突破口。
只能说造化弄人，日月帝等人并没有刻意去针对王勇的性格安排，他们根本想不到堂堂王家家主竟然亲自去干接触犯人这种事，这都是郝兴自己的发挥。
只能说是时也命也，郝兴偏偏就遇上了王勇这么个人，王勇偏偏就看中了郝兴。
当然郝兴自己现在还不知道他竟然撞上了这种大运，他连打他的人是谁都不清楚，不过这不妨碍王勇给他些小关照。
“不要多事！去给他请个大夫好好看看，这几天的吃喝都给我伺候好了！”王勇直接回绝了牢头的建议，反而让人好好给郝兴上上待遇。
“就等您这句话呢，小的保证让他生不…额，您说啥？”
“我说去给他请个大夫，好吃好喝伺候着，明白吗？”
“啊？哦！哦，得令。”牢头也纳罕，不过他不敢质疑王勇的决定只是默默接受。
“你就这么办，我的事你别管，我自有主张。平时呢，不要苛待了他，我还会再来的。”王勇又叮嘱了一句后就离开了。
牢头一路把王勇送出了大牢，将这位爷送远后才长出口气，自顾自地嘀咕道：“这一会儿又是用刑，一会儿又是好吃好喝伺候着，这大族的脑子就是不一样，看不懂。”
王勇之前安排来接触郝兴的下属就在大牢外等着，看见王勇出来赶忙迎了上来。
“侯爷，怎么样？郝兴招了吗？”王勇的下属也是军队出身，与王勇说话间少了那些弯弯绕绕，多了些行伍间的直率。
王勇一笑，这跟随王勇多年的下属便明白了王勇的心思。
“侯爷，要说这郝兴确实是个硬骨头，俺之前拿着准备好的好处来收服他的时候，他还一口痰直接吐到了俺脸上，俺差点没忍住当场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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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比预想中忙，欠的都会补。
第九十章 突飞猛进 （五）
王勇的下属话说得看似粗鲁，实际上是拿捏住了王勇的喜好，看似是在说郝兴的坏话，实则是揣摩着王勇的心思说的。
王勇听后果然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下属的话与他对郝兴的判断甚是相符，这让他很高兴。
“之后几天你就不用来了，郝兴的事情就由本侯亲自处理。”
“是！军爷。”
王勇三言两语就把郝兴的事彻底揽到了手上，他打算好好和郝兴磨一磨。
在他心中，收服郝兴就像钓鱼一样，是耐心和力量的较量，而王勇自认为这两样他都不缺。
王勇能够自如的出入明都大牢，这点自然不出乎日月帝和徐天真的预料。明都大牢的看守又不是只有一个人，有配合世家的自然就有忠诚于皇帝的，所以牢房内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被日月帝看在眼里。
在徐天真多次提出有价值的建议后，日月帝已经把徐天真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提高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地步了，许多朝堂以及谋算上的事情，他都愿意和徐天真商量商量，大牢里的情况自然也被转述给了徐天真。
“殿下，陛下想听听你的意见。”日月帝的暗卫来到东苑代为询问道。
“请转告父皇，我以为此时应该放养郝兴，顺其自然地让王勇去和他接触。所谓不做不错，此时干涉难免画蛇添足。”徐天真反对打草惊蛇，既然王勇对郝兴有兴趣，让郝兴自己发挥反而是最好的。
暗卫自然不会给徐天真回应，他只是父女之间忠实的传声筒。不过日月帝本身的想法与徐天真是一致的，来咨询也只是做个验证。
从徐天真那得到了相同的判断后，日月帝除了指示相关人员保障好郝兴的人身安全外也没有下达其他的命令，郝兴这条线也暂时和新政派的其他领域一样僵持住了。
就这样，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之间，一周的时间就过去了。
一周时间正好是世家官员们这一次请假的时长，之所以有这么一个期限是因为世家也需要留有余地，也需要考察他们罢朝的效果。
那么结果如何呢？
在这一周里，世家在表面上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在四大家族的串联下，以财政部为核心，帝国政府的一多半部门都出现了关门或者停摆；剩下的一小半部门工作的效率情况也大大降低。
除此之外，由于政府的停摆，日月帝国很多城市，特别是明都的公共服务都出现了问题，闭市、闭学等现象极大地影响了百姓的日常生活，来自平民阶层的不满情绪正在酝酿着。
这些进展，特别是来自底层的不满让世家很是兴奋，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这次与皇权斗争的胜利了。
他们坚信，只要日月帝不想出现民变，就会最终向他们妥协。不然，他们只要继续延长假期，就可以让新政派一败涂地。
可是，世家们不知道的是，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新政派也取得了突飞猛进般的突破，他们拼尽全力磨好了他们手中的尖刀，准备让它好好见一见“血”。
更大的风暴已经酝酿好了。
第九十一章 交锋 （一）
第二天早上，正殿前的大广场上参与朝会的官员正慢慢聚集，等待着殿门的开启。
这座大广场正是过年宴会的场地，也是朝会前以及下朝后官员们等候的地点。可平时密密麻麻挤满了官员的广场今天早上却显得颇有些冷清，官员们差不多刚刚覆盖了广场中心的大浮雕。
大广场的大理石地面中心，以皇宫的中轴线对称雕刻着象征着帝国的日月图样，一边是圆圆的太阳，一边是弯弯的半月。浮雕占据了整个广场不到三分之一的面积。
日月相对之下，不算多的官员们也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边。
站在太阳那边的人数略多，按部门等级分批站好，皆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着朝会开始的是新政派团体；而站在月亮那边的人数很少，只有零星散漫的几个，同时还一个个带有喜色，时不时互相交头接耳几句的便是世家派了。
虽然正殿的大门还没有打开，但是今天的斗争已经在广场上开始了。
虽然人少，可世家派的官员们的声势却很大，他们故意大声讨论着罢朝造成的种种乱像，阴阳怪气地感叹工作的困难，好像罢朝的前因后果和他们没有关系一样，猫哭耗子般地慨叹着。
“王同年，听说了吗，长兴坊又闹事了，可惨了…”
“要是张管事没有休假该多好啊，没有他都做不了事，我这几天可闲死了…”
“部里的资金批不下来，这叫我怎么做事啊！荒废我大好才华啊…”
他们故作抱怨的言语和伪装的表情下，是深深的得意和兴奋。
这些做作的举动不断刺激着对面的新政派官员，定性好一点的尚且还能忍住，只是额上和双拳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定性差一些的年轻官员几乎忍不住就要张口反击，最后被新政派德高望重的张大人拦了下来。
“稍安勿躁！”张守秩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这四个字以他老派沉稳的嗓音说出时还是安定下了青壮派躁动的心。
这种安抚只是暂时的，今天的朝会就是要吵架的，与其此时浪费情绪，不如到了御前再去爆发。
“早晚有你们这群蛀虫好看！”青壮派不少人这么想道。
世家的队伍中，崔章平悄悄地观察着这一切，看见新政派的青壮官员们被张守秩安抚下来后，他略作遗憾地摇了摇头。
世家的阴阳怪气也是有组织的，为的就是破坏新政派的节奏和气势。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倒是希望对手把气势在这个时候发泄掉一些，这样等到了日月帝面前，他能更加游刃有余地应对，只可惜张守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话虽如此，但没有得偿所愿影响也不大，毕竟在崔章平看来，今天的会议最终还是要讲现实形势的，而新政派最大的劣势、世家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形势。
“好了好了，都别说话了，排好队，殿前不要失仪失礼，没必要给人借口参你们一本。”
既然第一波算计没有成功，那么继续当阴阳人来激将也没有意义了。时候不早了，开门的时间已经不远，崔章平索性组织下属们也排好了队。
广场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静。
一刻钟过后，随着代表朝会的钟声响起，“轰隆”声中，正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时辰已到，入殿上朝！”
第九十二章 交锋 （二）
内侍刚刚唱罢，站在最前面的张守秩便抢先一步，带着新政派的官员们向正殿内走去。崔章平倒也不争，微笑着目睹着他们一个个进场后，方才招了招手，率领世家的众人跟着进入了大殿。
进了大殿，双方和在外面一样隔着中间的过道，自主地按阵营分开，左右两边站好。张守秩和崔章平作为此时此地两派地位最高的人物各自站在己方的最前面。
今天的朝会世家和新政派来的大人物都不多，世家多是之前就请假罢朝了的，新政派这边则是镜红尘带着大家给皇家委员会的登场做最后的准备，今天这出戏的主角就是张守秩和崔章平了。
在位置上站定后，崔章平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张守秩这位对手身上。对于这位传闻有些古板的司法大臣，崔章平不能说很熟，但也谈得上了解。作为新政派排在前三的头脸人物，世家对他的功课做得是足够到位的。
早在广场上聚集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镜红尘等人的缺席，心中便有了些顾虑。以崔章平的理解，今天的朝会几乎是世家对日月帝摊牌，要么日月帝低头，要么世家促成民变。
在崔章平看来，日月帝是一定不想激发民变的，因为这对于他的统治威望会是巨大的打击，是可能在史书上留下污点的。对于统治者来说，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吗？
既然日月帝不会想激起民变，那么他就只能和世家达成妥协，可为什么今天来的是张守秩呢？
妥协可不是低头认输，在政治中妥协是如同菜市场买菜一般地各种扯皮和斤斤计较，这需要谈判的主导者能言善辩、身段灵活，而张守秩嘛……
在世家的情报和崔章平平日里的印象中，张守秩的固执和死板可是出了名的，他属于那种一旦认准了道理就不会轻易放弃的人，而且平时作风颇多规矩，能按章程办的一丝一毫都不能有错。也正是这种性格特征，日月帝让他当司法大臣。
这样一个人来主导今天的妥协谈判，可能吗？
崔章平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即便这种事日月帝绝不会亲自下场，即便镜红尘等人可能有更要紧的任务，也不该让张守秩出头。
有一种解释，张守秩今天不是来妥协的。可这又与他和世家其他高层的判断有出入，崔章平绝对不相信日月帝宁愿让明都的百姓上街闹事，也要咬牙死磕他们，日月帝没有那么幼稚。
那张守秩这是？难道新政派那边真的出了什么要紧事以致于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人能腾出手了吗？
崔章平不禁想到了之前封禁徐天真的东苑的故事，难道……
不过不待他细细往下思考，只听一声高亢的“陛下驾到”，日月帝已经进入了正殿，登上了高高的御座。随着内侍一声号令，所有的官员们都一齐向日月帝致礼问安，崔章平也不例外。
看来之后要和王勇好好聊聊了，崔章平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暗暗决定道。
第九十三章 交锋 （三）
龙椅之上，日月帝看着略显空旷的大殿，内心有一丝丝复杂。虽然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世家的实力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大殿内的人比以往要少了一大半，竟给了他一种萧索的感觉。
堂堂帝国皇帝竟然被臣子要挟至此，这让日月帝感到了屈辱与愤怒，也更加坚定了他今天彻底打破和世家僵局的决心。这么想着，日月帝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决绝，眼神中也多了几分锐利的杀气。
“不好！”台下的崔章平一直暗中密切观察着日月帝的状况。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狠狠触动，日月帝的表情掩饰做得并不好，所以崔章平一眼就看出情况不对。
之前的种种不详的直觉加上此刻日月帝那嗜血的神色都让崔章平怀疑，在自己等人不知道的地方是不是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落在了皇帝手中，渐渐地崔章平不再将自己看成即将到来的胜利者了。
“今天需要妥协的，不会是我吧？”在看到日月帝以饱含深意的眼神和张守秩互相点头示意以后，崔章平突然没来由地心头一跳想道。
“陛下今日一定另有打算，我绝不能让他们先发制人。”崔章平的判断是对的，从日月帝的脸上他发现局面正向预计背道而驰的方向发展，他很快做出决定，一定要先声夺人，不能让新政派掌控今天朝会的话语权。
“朝会开始！有本出班早……”
“陛下，臣崔章平有本！”
根本不等内侍将话说完，崔章平就急切地抢下了第一本奏事的权利。
崔章平急迫的举动让日月帝和张守秩都愣了一下，随后张守秩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日月帝也微眯起双眼深深地看了崔章平一眼，随后平淡地答复了一声“说吧！”
崔章平确实是个聪明人，可是新政派精心准备的发难又岂是可以被轻易破解的？崔章平觉得局势不妙，可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日月帝他们的底牌是什么，就算他积极地行动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崔章平抢下第一本不光压住了新政派的先手，同时也打乱了世家的布置，按照计划世家是要等待日月帝主动递来橄榄枝的。他身后有不少世家官员们都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知道崔大人为什么突然擅自改变了原定计划。
崔章平此刻没空去关心后面那些傻瓜在想什么，他事先也没有准备，只能在大脑中飞速地将当前的形势和厉害关系过了一遍，想想自己该说什么。
“现在日月帝和新政派的底细都不重要，抢先发难最关键，不管他们到底有什么打算，起码现在罢朝的局面还是世家有利的。”崔章平心中如是分析，“只要攻出去，哪怕无法取得成果也会形成缓冲空间，留下更多回转的余地。”
崔章平的想法很常规，对于霸道惯了的世家来说，“无理搅三分”的极限压迫是他们在谈判桌上的利器，往往这样的施压总能取得成果。
“我先把压力给到对方，这样即便我们原来的判断是错的，损失也能少一些吧。”崔章平想道。
崔章平不知道的是，今天日月帝和张守秩根本没打算上桌！
第九十四章 交锋 （四）
“启禀陛下，微臣近日深感朝局动荡，政府无力，究其原因盖由之前的革新举措过于激进，以致政府失能，导致近来各地各署颇有怨言。臣请陛下下旨停止新法以解决目前面临的种种问题。”
崔章平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将矛头直指新政，还将最近罢朝产生的各种问题的责任统统推到了新政上，就是以攻代守。
听了崔章平的话，日月帝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崔章平竟然还敢主动进攻，这多少让日月帝觉得有些可笑。
坦白说，一开始崔章平抢下这头一本的时候，日月帝是警惕的，他担心世家察觉到了什么，阵前大转弯。结果崔章平根本没弄清楚形势，竟然还想像过去一样先施压！
世家的极限施压日月帝见得多了，他不怕世家施压，就怕世家耍预期外的套路。既然你压出来了，那就别想着全身而退！
日月帝笑眯眯地看了张守秩一眼，张守秩果然没有让日月帝失望，他读懂了局面，立刻站了出来，直接大声呵斥道：“胡说八道！”
张守秩的厉喝正气凛然，兼之以张大人身上那份较真的一丝不苟的作风极具威慑力，就这么简简单单四个字竟然令崔章平有些恍惚。
张守秩踏出一步，规规矩矩地向日月帝先行了一礼，然后转过身去面向光大同僚，双臂奋力一张，朗声道：“老夫为官几十年，也算是看惯了这官场所有的肮脏龌蹉，没想到人近暮年竟然还能有所突破，看到些新花样。”
“陛下，最近出现的危机的原因是十分清楚，也是无从辩驳的。正是某一群体为了自身利益而掀起的罢朝运动导致了现在我们面临的所有困难。”张守秩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世家的敌意，虽然没有明言，但所有人都知道某一群体正是指世家派。
张守秩的话也是新政派首次将“罢朝”这一说法公开摆到台面上，这代表的风向转变让不少世家官员都忍不住邹起了眉头，崔章平更是脸色阴郁无比。
“这个群体罔顾公益，把其派系利益凌驾于国家之上，可以说是罪无可恕。今天的朝会上，老夫正要向陛下奏请处理此事，不料竟然听到了崔大人如此高论。”张守秩有些玩味地讽刺道。
“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国内的各个方面较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陛下不满足于此，希望能够带领国家更进一步，故而不断推动新政以及改革。这些新政和改革都是促进民生激发国家力量的良政与善政，实施以来，老百姓中素有口碑，怎么到了崔大人口中反倒成了国家发展的阻碍了？”
“崔大人之语混淆视听，将所有的责任通通怪罪于新政，当真是颠倒黑白，罔顾事实，贼喊捉贼！”张守秩说到最后四个字特意狠狠地瞪了崔章平一眼，加重了几分语气。
“张守秩！你！”崔章平大怒。
“崔章平！这里是我日月帝国庙堂，今日在这里，你敢摸着良心说一句实话吗？”张守秩针锋相对地质问道。
崔章平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撑着一根手指对着张守秩指指点点着。
“哼！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这么厚颜无耻之徒！”
第九十五章 交锋 （五）
张守秩义正词严的怒斥响彻了整个大殿，他的声音也如一柄重锤一样冲击着在场的所有人的心灵，不论是新政派还是世家派的官员此刻都被他深深地触动着。
世家派的官员们摄于张守秩身上的正气，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接触张大人的目光；新政派的官员们则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目光炯炯有神，少数几个甚至都红了脸，崇拜地看着张守秩。
而被张守秩怒斥的崔章平更是脸色黑成了锅底，身体不断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羞愧。
日月帝在御座之上满意地看着大家的反应，特别是看到崔章平快要滴水的脸色时，更是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张守秩的发挥非常好，可以说他完美地实现了他们之前的安排。
在日月帝和新政派官员的本来计划中，需要先将最近的“罢朝”给定性，然后再站在大义的角度对世家进行处理。
他们特意安排担任司法大臣的张守秩来主导这次新政派朝会上的工作，就是看中张大人作风刚正、专业对口，应该能很好地执行这个任务。
现实的效果比预计的还要好得多。崔章平误判形势，抢下先发言的机会后错误地选择了施压。弄巧成拙反而使得张守秩的话语更加有理有力，达到了远超预期的效果。
崔章平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过给他更大震撼的还是日月帝的反应本身，日月帝对张守秩的赞赏态度让他断定今天张守秩的暴起发难绝不是偶然。
“这是要彻底决裂吗？”虽然张守秩还只是攻击他刚刚的发言，但他绝不相信张守秩会点到即止，没有下文。
果然没有让崔章平等太久，张守秩就继续开口向日月帝说道：“陛下，臣早已拟好了奏本，要弹劾罢朝相关人员。”
“善。”
“臣张守秩劾财政部…无故缺职，尸位素餐，渎职枉法。”
“臣劾财政部…”
“劾工程部…”
“…”
张守秩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份长长的名单，以官阶为标准，从小到大一个接一个地念道。名单上的人正是这次罢朝中请假的那些世家的鹰犬们。
随着张守秩每念诵一个名字，世家官员们的脸色就更沉重一分，他们熟悉这份名单上的每一个人，这些都是他们的同伴。
长长的名单张守秩足足念了有数十分钟，上榜的人数高达上千，几乎所有请假的世家官员，无论官阶大小，无论部门行业，都遭到了张守秩的弹劾。
眼看着张守秩不断地将手上的名单翻页，到了最后一点时，他停顿了一下，巴了巴有些干涩的嘴唇，向世家队伍中深深看了一眼，随后重重地说出了两个名字。
“劾财政部高级主事郭开，结党营私，专权跋扈，贪赃枉法，渎职…”
“劾财政部次官、文远侯崔章平，结党营私，扰乱朝纲，贪赃枉法，渎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厅内一片哗然。
第九十六章 交锋 （六）
最后两个人的份量是可想而知的，这两人并不在请假的人员之列，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世家留守在朝堂上的钉子和主力。崔章平是留守派的大脑，而郭开就是崔章平的第一“打手”，过去一周内世家对日月帝调整布置的掣肘多半就出自这二人之手。
这俩人的罪行属实且罄竹难书这是双方都知道的，弹劾他们毫不离奇。可是他们的身份却很特殊，一个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家主，一个是谢安贵的大弟子。当他们的名字真的出现在名单上的时候，众人又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肃静！”
张守秩似乎根本不在乎弹劾这两个人意味着什么，极其自然地将奏本和名单递给了内侍，甚至主动站出来压制着场中有些骚动的大臣们。
日月帝从内侍手上接过奏本后就搁在了书案上，这份名单是他们一起拟定的，他早就有数了。
日月帝偏头看向下方的崔章平，他很期待崔大家主在得知自己被被弹劾后的反应，他的表情会是怎么样？愤怒？狰狞？还是惶恐？
令日月帝失望的是，崔章平的反应很平静，甚至于他的脸色比起之前被张守秩怒斥还好了几分，只是挂着淡淡的不愉，目光冷冷地盯着张守秩。
崔章平已经对今天不抱任何幻想了，他从日月帝和张守秩身上已经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敌意，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在他心中，从今天开始，他和新政派特别是张守秩，注定势不两立，定要分个你死我活了。
日月帝组织的弹劾没有牵扯到其他几位家主，这是新政派留下的余地，这点崔章平很清楚，只要日月政坛闹不到换皇帝的份上，崔章平就不能向日月帝展现自己的獠牙，即便他此刻已经恨透了高台御座上的那个人，他的怒火也只能发向张守秩。
“陛下，张守秩他血口喷人！崔大人和臣冤枉，臣……”崔章平引而不发，郭开却慌了神，当场申辩道。可是话还没说完，就在崔章平不带一丝温度的注视下闭了嘴。
此时此刻辩驳毫无意义，日月帝和张守秩弹劾他们用什么理由，什么罪名根本不重要。别说他们二人本来就有罪，即便是莫须有，当这一幕真实出现在朝堂上后，他们也没有争辩的必要了。
搞定了郭开这个傻蛋，崔章平回头面向日月帝，特别规矩正式地重重行了个大礼，随后沉声主动向日月帝问道：“陛下，这件事是你首肯的吗？”
行礼很规矩，问话却非常逾越，当时便有新政派的官员站出来要呵斥崔章平无礼，却被日月帝摆摆手拦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刚刚崔章平的那一礼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向自己行礼了，无论结果谁胜谁负。
“正是！”日月帝也端正了坐姿，目光灼灼地对视着崔章平，回应道。
崔章平轻轻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希望陛下不要后悔，有些事一旦开始了，能不能停下来就不好说了。”
面对着暗含威胁的语句，日月帝毫无动摇，“朕绝不后悔！”
“那好，既然陛下决心已定，我现在便按朝廷惯例请辞所有官职。”
“臣，不！我崔章平辞去财政次官一职，恭候司法部的调查！”崔章平末了还挑衅地看了张守秩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