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好朋友
萨尔礼让巡捕们带着三个日本浪人一起回了巡捕房,走之前,萨尔礼找了过来。
“陈,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不然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但很抱歉,你看见了,我需要先去处理这三个混蛋,”萨尔礼满脸歉意,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如果可以,他应该陪陈乐道喝两杯表示感谢的。
“没关系,你先去解决这事吧,还有,你最好去医院看看。”陈乐道摇头表示没关系,同时看着萨尔礼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恳切劝到。
萨尔礼肯定是他好朋友,对朋友需要真挚的关怀。
一番交谈后萨尔礼离开,闹事者也被带走。
经理出来一番暖场后示意大家继续,赌场因刚才之事赌场为表歉意,给每人送上一些筹码。
看着萨尔礼背影,陈乐道抬手摸了摸鼻子,嘴角微抿。
这法国人挺有礼貌,对他很客气,没有因为他中国人的身份而倨傲。
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陈乐道心里不由反省,他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一直在心里称呼别人为黄毛。
“还挺有礼貌,不过多半是这具身体是中法混血,有个法国母亲的原因,他才会这般对我。”陈乐道手指敲打着裤缝,摸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心里需要忏悔,但下次遇到这种事得力求做到更好,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同时,心里对那不知有没有消逝的灵魂到了一句感谢。
你的身体很棒!
那些人走后,陈乐道从丽都那个经理那里得知了萨尔礼的身份——巡捕房督察长!
“竟然是督察长,”摩擦着下巴,陈乐道想到了什么,眼中若有所思。同时心中也有些庆幸,这次这事他是真干对了。
正愁不知该如何在上海站稳脚跟,这次救了萨尔礼,或许可以在他身上实现这件事。
出了丽都,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亮夜空,羞隐繁星青月。黄包车和汽车在街上来来往往,行人如蚂蚁般比白天还多。初具未来大上海之势。
在霓虹灯映照的街道上慢腾腾踱步,深神思散发开来,心底盘算着借助萨尔礼进入巡捕房的可行性,越想越是觉得可行。前两天在吕奉那里,他已经知道上海滩大概局势。
上海滩虽然混乱,但也自有属于她的规则,这里排在第一等的是洋人,哪怕是冯敬尧,想杀一个洋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除非是悄无痕迹的暗杀。
洋人除去,最有权势的当数政府,毕竟这代表着一个国家,洋人哪怕心里瞧不起,但也得郑重以待。
除去这些,便是社会名流,当然是冯敬尧这种手里有自己势力的名流,还有便是巡捕房了。
其中巡捕房最为特殊,因为他属于洋人管辖,有洋人在背后背书,巡捕房的权力是不可小觑的。之前在听吕奉说过巡捕房的一些事后,他就对这个机构有了些想法。
要想在上海赚大钱干大事,还不被人吞掉,那就得背靠一方势力,而在法租界,没什么比巡捕房更具他需要的那种权力。
“萨尔礼是巡捕房督察长,我若是借着他,踏入巡捕房中......”陈乐道眉毛紧绷,目光凝而不动,他心里在思考进入巡捕房的可行性以及利弊。
上海滩有黑有白,巡捕房自然是属于白,冯敬尧曾经是黑,但也在谋求华董的位置,渴求彻底转白。历史早已说明,黑的永远都上不了台面,黑白之中,他自是选择白。
“法租界巡捕房真正的法籍巡警很少,更多是印度巡警和华人巡警,其中华人巡警尤多。这具身体是吃法国饭长大,更是中法混血,我若是进入巡捕房,大有可为啊!”
陈乐道越想脑子里越清明,最后高兴得忍不住拍了下掌。
笼罩着他几天的迷雾终被拨开显现光明,他此刻才想清楚,上海滩真正适合他的地方,是巡捕房。
穿越前从警局辞职,是因为不喜约束,有些事让他忍得憋屈,但规矩就是规矩。
“定不了这乱世的规矩,难道还定不了我自己的规矩?”嘴角带起一抹笑容
“就这么定了,必须得进巡捕房!”陈乐道目光坚定。
一个人只要位于合适的位置上,哪怕他是个傻子,也能迸发出让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翌日,张叔和刘婶一大早就去工作。张叔是那老板的司机,刘婶则是在那老板家充当保姆的角色,负责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两人都是拿同一个老板的工资,干得也都是尽心尽力。
至于张小妹,这两天时不时就被陈乐道给画大饼,心中更具充满读书的动力,早早就去学校了。
还有什么能比学习更让人快乐呢?
陈乐道给出的答案是明晰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决定进入巡捕房后,他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小老弟。别说丁力,就连冯程程都让他给忘了。本来冯程程和他约好今天一起去看电影吃饭轧马路的,但陈乐道显然忘了还有这事。
换上一身帅气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他要让萨尔礼知道他很重视两人之间的友谊。法国人还是很吃这一套的。
知道萨尔礼是巡捕房督察长后,他就在心里认定这人必须是他好朋友。
......
“老大,这么多天了,冯敬尧也没来寻麻烦,是不是你请去说和的人说服他了?”
一座大宅子里,里三层外三层不时有人巡逻而过,这些人无一例外,手中都握有枪械,大多为手枪,也有小部分MP18冲锋枪。
横三在闸北当了这么多年老大,这些都是攒出来的家底,为防冯敬尧报复,他这次把这些家底一下子全搬了出来。
能搞到MP18冲锋枪,足以说明他这几年老大不是白干的。
堂内,横三高坐主位,旁边一个小弟上前说道。
上次绑架之事失败后,横三就一直龟缩在这里,将自己的人全都集中起来,唯恐冯敬尧事后派人打上门来。
但几天过去,冯敬尧却是毫无动静,横三心里对此也是捉摸不定。
此刻听闻这言,眼中闪过一抹犹疑。冯敬尧必然已经知晓是他对冯程程出手的,但为何没对他采取任何报复,他却也想不通。
手掌摩挲着桌椅扶手,眉心紧蹙,心里思考着冯敬尧会怎么报复他。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怎么也不像冯敬尧的风格。
冷静了这么些天,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当时就是头脑一时发热,才会干出那种蠢事。
“冯敬尧这个人过于阴险,做事滴水不漏,不能小觑!”摇摇头,横三声音沉重。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他深知冯敬尧的可怕。
那人有虎的凶狠,也有狼的阴滑。
他横三长得是糙了点,但还是有点脑子的。没脑子的人都被扔进黄浦江喂鱼了,当不了老大。
“老九和金胖子那边有消息么?”横三沉默一阵,又对手下问道。
“没消息,九叔那边只让你提高警惕,最近不要外出。”手下道。
“这些个混蛋,没事的时候吃我的喝我的,一出事跑得比谁都快!”横三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气得厉害,心里明白那两人是指望不上了。
一番怒骂,再次冷静下来,横三再问:“那几个救走冯程程的人呢?都查清楚了么?”
若不是那几个人坏事,有冯程程在他手中,他现在处境也不至于此。他真是恨不得活剐了那几人。
“查清了,一个叫陈乐道,刚来上海,昨天冯敬尧亲自在家见了他一面。另一个叫许文强,也是刚到上海,听说和方艳云有些关系,现在是美华戏院的经理。还有一个叫丁力,是个卖水果的,就住在闸北,经常在火车站卖梨。”小弟将查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横三听完,眉头一皱,脸上横肉颤了颤,“去把那个叫丁力的给找过来,一个卖水果的小赤佬也敢跟我作对,我看他是不想活了。”横三语气中透着一股狠劲。
“那陈乐道和许文强,怎么处理?”小弟问道。
横三听到,却是转头瞪了他一眼,这狗日的是嫌他死得慢,着急上位吗!
“陈乐道救了冯程程,冯敬尧现在正想对付我呢,你是想给他动手的借口么!特么猪脑子!”横三大怒,一巴掌拍掉小弟的帽子。
小弟赶紧赔笑,又将帽子给捡了起来。
“那个许文强也不要动,美华是李望琪的场子,李望琪虽然是个废物,但他手下那个烂口柄做事狠辣,现在不要去惹他们。”横三对手下吩咐,这个时间点陈乐道和许文强他都不好动,不然就是找死。目前而言,只能找那卖水果的小赤佬出口心中恶气。
“老大,老大,不好了!!!”
堂内正在说话,堂外却是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随着声音接近,一个黑衣小弟从外面冲进来。
“老大,老太爷出事了,冯敬尧的人把老太爷的尸体送了过来。”
人未站稳,便是大喊起来,横三起身正要呵斥,猛一听到这话,面色陡然一变,一把抓住来人胳膊。
“你说什么?我爹怎么了,他在哪里?”横三面色惊狂,厉声喝问。
“老太爷死了,送尸体过来的人说是被淹死的。”
横三不敢置信,双眼瞬间充血,瞪眼欲裂,踉跄退了几步。
“冯敬尧,我跟你势不两立!!”
第十六章 工作
“陈,我终于找到你家了!”陈乐道打开门,萨尔礼和一个女人站在门外。见着陈乐道,萨尔礼差点就热泪盈眶了。
陈乐道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两人,搞不清萨尔礼这是在闹哪样。不算前身,他这还是第一次跟外国人打交道,有些不熟悉外国人的套路,有点懵圈。
“我们两人一路找过来,你知道的,你这里不是很好找。”见陈乐道疑惑的样子,穿着旗袍的女人微笑解释道,仿佛和陈乐道认识多年一般。
她是个中国人,穿着得体的旗袍,头发盘着,亭亭玉立。现在的旗袍流行垫肩双襟短袖旗袍,这人穿的就是这种。
东方女性相比西方女性身材更显纤细,得体的旗袍穿在身上,既能展现女性优美的曲线,又能衬托出女性的柔美气质。
端庄得体,大方优雅。这身旗袍穿在她身上恰得其分。
陈乐道见着女子有些疑惑,不知道她和萨尔礼是什么关系,只能将疑惑的目光看向萨尔礼。
这家伙见陈乐道目光落在女子身上,脸上满是得意,似乎在问“是不是很漂亮”,这家伙脑回路怎么回事?陈乐道觉得越来越迷糊。
女子和萨尔礼显然不会是兄妹关系,多半是其女伴,这家伙就站在这里不介绍?
好在这家伙虽然得意,但没有忘形,“这是我妻子,温曼如。她和你一样,都是中国人。”萨尔礼笑着说道。
“哦,萨尔礼太太,你好。”陈乐道面露恍然。
“你好,陈先生,罗朗昨天说你帮了他大忙,今天我们特意前来拜访。”女子伸出双手,温声细语道,给人陈乐道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法国男性和女性见面时的礼仪多是吻面礼,但他们两人都是中国人,显然没这个必要。轻轻一握后松开。
将两人迎进屋内,萨尔礼还给陈乐道带了个小礼物,一瓶红酒。这是法国人去别人家作客时的普遍礼仪,都会带些小礼物。
陈乐道从前身留下的记忆中清楚这些,接过红酒表达喜爱之意,他对红酒没什么研究,好在有前身记忆,不然连两句赞美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你家打扫的很干净,这简直不像一个男人的住所。”这萨尔礼似乎有些大咧咧的,和陈乐道从记忆中得知的法国人稍稍有些许不同。
“这是我租的房子,这些都是房东打扫的,和我可没有关系,”陈乐道笑着说,将两人带上了二楼。
法国人很健谈,一个个都是社交达人,萨尔礼自然也是如此,三人坐在那里聊得很是愉快。
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更忘了到了饭点。
别指望陈乐道会做饭,不然他也不会厚颜无耻的在张叔锅里吃饭。
法国人招待客人喜欢在家里吃饭,对此陈乐道只能对萨尔礼一顿忽悠,说什么中国人对待最好的朋友都会带去外面吃饭。萨尔礼对此不是很了解,最终被忽悠瘸了。
陈乐道带着两人去了一家西餐馆,好在萨尔礼老婆善解人意没有拆穿他。
或许她也是看穿陈乐道不会做饭了。
“陈,你才从国内来这里,不知道国内现在什么情况?我听说似乎不太好。”萨尔礼对陈乐道问。他是个热爱自己祖国的人,虽然在上海待了很多年,但对祖国的热爱没有减少一分。
“情况不太好,”陈乐道摇摇头。
“我离开的时候,经济状况很不好,很多公司都破产了,或许很快就要面临经济危机了。”
前不久美国爆发经济危机,席卷范围之广,影响之大,让人瞠目结舌。谁都没有想到,经济处于巅峰期的美国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惊呆了世界,也坑惨了追求自由与和平的美利坚人民。
美国金融界崩溃,股票一夜之间从顶巅跌入深渊,银行破产,公司倒闭,华尔街飘起血雨,无数老板从高楼一跃而下,体验了一把没有安全绳的蹦极。
密西西比河里流淌的不再是河水,而是洁白的牛奶,河里的鱼儿们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直呼上帝终于开眼。
经济危机的影响席卷全世界,欧洲遭遇的冲击前所未有,法国还在苦苦坚持着,但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前身变卖家产离开法国也不是崽卖爷田心不疼,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虽然算是贱卖,但总比后面贱卖都卖不出去的好,也算是及时止损。
萨尔礼听了沉默良久,或许是对祖国的情况担忧,陈乐道心里虽然啥感觉都没有,但也陪着露出一副沉重的表情。这个法国人的大腿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的。
最轻松的反而是萨尔礼的老婆,伸手握住萨尔礼的手,表示安慰。老萨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那你呢,来上海打算做什么?”萨尔礼转而问起陈乐道。他虽然爱国,在上海也是一个人物,但在法国,也就只是一个小卒子而已,这些事轮不到他去忧虑。
正题来了,陈乐道心里一禀,知道接下来就是考验演技的时候。
“不知道,心里迷茫,”陈乐道摇头,面露忧色。
“上海商会太多,帮派林立,原有的蛋糕都被别人切走了,我想加入进去要一块过来太难。这几天我在上海四处走动了解,我想可能在上海滩经商并不是我最好的选择。”说道这里,陈乐道自嘲起来。
“昨天能在舞厅遇见你还是一个巧合,我本来是去买醉解愁的,却没想到在那里遇见了你。”陈乐道摇头轻语,一副失意落魄的样子。
萨尔礼听完沉默起来,眉毛紧蹙,或许是真将陈乐道当成朋友了,心里在思考解决办法。
倒是萨尔礼的老婆,温曼如眉眼带笑地看着陈乐道,嘴角露出一丝弧度。却也没有插嘴,安静地品着红酒。
明明是萨尔礼老婆,但她和萨尔礼之间少了一丝夫妻之间应有的亲昵,萨尔礼对她始终相待如宾,没有夫妻之间的亲密举动。
这让陈乐道看得疑惑,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温曼如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成熟女人的温润气质,和有过一面之缘的方艳茹不同,方艳茹能勾起男人心中的欲望,艳媚胜过端庄。
但温曼如却是只有端庄和优雅,容貌不输方艳云,但两人的气质天差地别。
陈乐道让温曼如那一眼看得莫名心虚,这女人身上充满知性美,让人下意识心生好感。但陈乐道却与此相反,感觉她似乎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避之不及。
这女人,真是奇怪。
“陈,你有没有兴趣来巡捕房工作?“萨尔礼深思一番,说出这句话来。
“我在巡捕房主要负责政治部,政治部成立不久,正在招聘翻译,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来应聘当翻译。”
萨尔礼认真说道,他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非和陈乐道投缘,他也未必会如此,翻译乍一听虽然是个闲散活,也没多大职权。但其中真正的好处却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翻译?你能给我具体说说吗?”陈乐道不知道这个翻译具体有什么讲究,听起来似乎不像个美差。但他面上仍旧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陈,你可别小看这个职位。”萨尔礼也不是傻子,似乎看出陈乐道有些敷衍。摆正了脸色。
“翻译平时主要负责翻译文件,比如你们中国政府和我们当局的一些文件往来,这些文件需要翻译成法文,这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我们法国人喜欢社交,没有社交的生活简直无法想象。”萨尔礼夸张道,但这确实符合陈乐道记忆中对法国人的印象。
“我们经常会参加各种舞会,但你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法语和汉语的,所以这时候就需要翻译的存在。上海精通汉语和法语的人并不多,因此合适的翻译也很少。”
“陈,你明白的,那些参加舞会的都是些大人物。你刚回国,没有朋友,没有人脉,如果暂时去当翻译,你肯定能借此认识很多人,结交到很多朋友。”萨尔礼一脸真挚,听他说完这番话,陈乐道有点不好意思。
萨尔礼似乎真的在为他设身处地的着想,但他好像一心只想利用这个外国佬。他真是“人心险恶”。
内心不好意思,但行动依旧很诚实。听完萨尔礼这番解释,陈乐道明白这翻译好像确实挺适合他,至少目前而言是这样的。
萨尔礼负责的那个政治部他暂时不明白具体是什么部门,对于巡捕房他只知道巡捕相当于警察,至于巡捕房政治部是干啥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谢谢你,萨尔礼,我想没有什么比当翻译更适合现在的我了。”陈乐道一脸真挚。
翻译不是他的目标,但他可以借此进入巡捕房体系中。
而且相比当一个巡街天天接触小混混的小巡警,可以接触社会名流的翻译这个职位怎么看都更有奔头。
见陈乐道答应下来,萨尔礼也很是高兴,为帮助到朋友而高兴。他在上海真正你朋友并不多,昨日救了他的陈乐道算是一个。
至于温曼如,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轻笑不说话,安静地吃着自己的。优雅而独立。
第十七集 被追杀的丁力
与萨尔礼两人分别后,陈乐道带着笑容高兴地回到家中。
今天之事出乎意料的顺利,心中盘算有了着落,这让他心情很不错。他本还在想该怎么对萨尔礼开口,这才刚帮了对方,立马就向其提出想进巡捕房的事,颇有挟恩图报的嫌疑。但他却是着实没想到萨尔礼这个好朋友比他想象的还好,还要主动。
只是自身之事虽然顺利,但张叔一家突然遭遇的意外之事却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家中,本应在工作的张叔和刘婶提前回到了家中。两人坐在一张桌旁,张叔手中夹着一支烟,面色沉闷,刘婶则安静坐着,两人情况都有些不对,气氛颇为沉闷。
“张叔,刘婶,回来啦。”进门看见两人,陈乐道惊讶,随即笑着招呼一声。两人情绪明显不高,漫不经心的回应。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从两人反应中察觉到不对,陈乐道收起笑容,上前关心问道。
张叔一家对他很不错,若是真遇上了什么困难,他又怎好袖手旁观。
“哎,我们被老板辞退了,”张叔夹着烟却没心情抽,看了眼关切的陈乐道,叹息一声道。
在上海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工作不是什么容易事,两人原来工作得好好的,这突然被辞退,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衣食住行什么都需要花钱,更别说小妹在读书。原本一家生活虽不富裕,却也过得去。但现在突然丢失工作,这让他们措手不及,对接下来的生活一时没了方向。
“好端端的,怎么就被辞退了?”陈乐道疑惑,张叔是个踏实的人,做事勤勤恳恳,怎么看也不应当会被辞退才对。
至于刘婶,做事细致周到,人也很好,怎么看也不应当是被辞退的对象。
“不是我们的原因,是老板遇到难处了。”张叔摇了摇头,烟头燃尽,手指感受到温度后赶紧将其熄灭,然后才道、
“昨天我还在可惜连山纱厂,却是不想我们老板也遇到了和连山纱厂一样的难处。老板说上海滩的生意不好做,干不下去了。”张叔摇头摆脑,满脸唏嘘,简单说了大概的情况。
原来他们老板不知遇到什么难处,将自己的产业直接打包卖了出去,准备离开上海。今天他们两人去上班,老板跟他们说明情况后,将工资发给他们,就让他们回来了。
两人同时失去工作,别说现在,即使是那个时代,对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个不小的问题,这也难怪两人都坐在这里一愁莫展。
“算了,不说这个了,明天我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份工作,实在不行,我就先去拉黄包车吧。”张叔无奈说道。
跟开汽车相比,拉黄包车无疑要没档次许多,又苦又累,还赚不着几个钱。但生活得继续过下去,张叔对法租界大多数地方都很熟悉,能快速上手的工作,黄包车无疑是其中一个。而且这工作最好找,相对而言,也是最快捷的。
陈乐道没在家里久待,张叔两人失去工作心情都很低落,他在那里看着心里也不是个事,索性出来逛逛。确定了进入巡捕房的事,他心情很好,但让张叔家的事一冲,也就渐渐平复了。
.......
“砰砰砰......”陈乐道也不知道自己逛到了那里,走着走着,突然就听到几道枪声。
下意识反应,一下子躲到旁边的遮挡物后。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针对他的。
“什么人,竟然在租界大白天搞枪战,”心里疑惑着,仔细听了一会,从枪声来看是两拨人在互殴。
他记得吕奉说过,若非必要,一般人都是不会在法租界动枪的。法租界内住的人大都不是普通人,一旦出现伤亡,很容易引起巨大的舆论。
这种舆论,即使是法租界当局也不得不谨慎以待。
就在陈乐道犹豫要不要去瞧瞧热闹时,一个人影朝他这边冲了过来。
“那是,丁力!!!”仔细看清那人面貌,陈乐道心底一惊。
丁力身后,几个人朝他追来,个个都是面带厉色,张牙舞爪,每人手中都拿着把枪,霹雳啪啦地胡乱射击着。只是这些人都没接受过专业训练,夏姬霸乱打一通,那子弹都差点飘到他这里来了。
陈乐道赶紧缩头,当起课乌龟。心底更是不由暗骂,不知道是那个混蛋乱开枪,一颗子弹插着他头皮飞过,差点没把他天灵盖给掀开。
能不能瞄准点!!
手伸向后腰,取出之前那把驳壳枪,也就是常说的盒子炮。
前几天见识到上海滩的彪悍风气后,他就一直带着这把枪,没把枪在身上,走在街上都没安全感。
眼看丁力就要挺不住了,陈乐道翻身杀了出去。丁力那枪法也不比对面打鸟的枪法好到哪里去,纯粹就是浪费子弹。
陈乐道这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一出手,局势立转。永远别试图用自己的爱好去挑战别人的职业,开枪,曾经便是陈乐道的职业基本素养之一。
不说百发百中,但至少是指哪打哪。啪啪几枪,对面发现情况不对纷纷变了脸色,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别指望他们像士兵一样冲锋陷阵。
风紧,扯呼!!!
当然,他们不是这么喊的,这是土匪山贼的黑话,他们不是土匪山贼。
“怎么样,没事吧?”确定安全后,陈乐道才朝丁力走去。
丁力不知道被追了几条街,此刻满头大汗,见安全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着粗气,汗水滴落,地都被浸湿了。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脱离了危险,又见到陈乐道,丁力此刻就像是干柴遇烈火,久旱逢甘霖,高兴极了。
“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你怎么回事,不是在闸北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被人追杀。要不是遇见我,你小命就没了。”陈乐道有些无语,这丁力神经有点粗。刚才还被追得跟个热狗似的,现在刚脱离危险,居然笑得出来。
同时,瞟了眼丁力手中的枪。这枪和他的一样,但明显比他的要新上许多,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搞来的。
“大哥,你之前不是让我带着我妈出去躲躲么,闸北是横三的地盘,我担心不安全,索性就带着我妈到法租界来了。”丁力抹了把额头的汗,继续道。
“昨天我寻思过了这么几天可能差不多了,就回去看了看,结果发现横三把我家给烧了。这我哪能忍,就准备去干掉他,索性绝了后患。
结果那孙子家里全是人,各个手里都拿着枪,我还没进去就被发现了,要不是我跑得快,估计就被干掉了。我一路跑到法租界,横三的人也一路追到了这里。”丁力抹了把汗诉起苦来,要说他的遭遇,这些天可没有他和许文强来的舒服,东躲XZ跟个老鼠似的。
听完丁力的话,陈乐道忍不住拍了拍额头,怀疑自己遇见了个假的丁力。这家伙哪有点未来大佬的手段跟气质,简直比那个王六还要莽。一个人就敢打上横三家里去,这不是提着灯笼进茅厕么!
“行了行了,先别说了,这里不安全,离开这里再说。还有,把你那枪藏好点,别给人看见了,大街上都是巡捕,小心一会把你给抓进去。”陈乐道左右瞧瞧,搞不清楚这里是哪里,随便找了个方向,带着丁力离开。
两人离开没多久,一队拿着枪的巡捕就找到了那里,搜寻一番没结果,又骂骂咧咧地离开。
若是抓到手中有枪的歹徒,他们多半都能捞到点油水。但现在一无所获,回去就只能挨一顿臭骂了。
......
“你仔细给我说说,横三到底怎么回事?”两人坐在一个馄饨摊的桌子上,面前各自放着一碗馄饨。陈乐道压低了声音,严肃问道。
上次事后,他没有去关注横三,他本以为敢对冯敬尧的女儿出手,横三已经死了才对。但丁力遭遇的事,无疑说明横三还活得好好的。
推断出现了失误,冯老头怎么回事,居然让横三还活蹦乱跳着。
“横三知道那天是我们坏了他的事,所以就派人去抓我,没找着我人,就把我房子给烧了。”丁力说道,他以为陈乐道问的是这事。
“大哥,这次你又救了我一命,我丁力没别的,就这条烂命值点钱,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招呼,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丁力吞下一个馄饨,把勺子放下,郑重抱拳说道。
陈乐道不仅救了他,更是救了他妈,若不是陈乐道拿钱让他带着他妈离开家出去住。那他们母子俩现在说不定都没了。因此这话他说得真心实意,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行了,吃馄饨吧,”陈乐道摇头没有多说,他心中在想横三的事。
以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地位,有人敢于如此挑衅他,怎么也不应该还能活到现在才对。这其中必然有点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那天救冯程程的人是我,也就是说我才应该是横三最恨的人。难道他留着横三,是因为我?”想到丁力被追杀的事,陈乐道直接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冯敬尧面对他虽然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但他可不觉得对方真就那么好说话。那天他拒绝了冯敬尧的邀请,天知道冯敬尧心里是怎么想的。
上海滩电视剧过去那么多年,冯敬尧给他留下的印象是最深的。连许文强的妻儿都不放过,这种人绝不可能是什么良善之人。所有的慈眉善目,都是伪装。
“如果真是这样......”陈乐道皱起眉头,冯敬尧在上海滩是大佬级人物,说说话整个上海滩都要抖一抖的人。
“还是得防着点,不能因为救了冯程程就对他放心,强哥本来可也是救过冯程程的......”陈乐道心中飘过这样的思绪,直到这一刻,所谓的上海滩大佬,似乎才在他面前展露了那么冰山一小角。
第十八章 想起来的剧情
看电视时也就图一乐,通过电视中强哥穿着风衣各种抽烟砍人帅气装逼,冯敬尧霸气侧漏尽显上海大亨的气派,以此来满足自己那该死的代入感。但现在真正面对这些人,陈乐道却是不能像看电视时那样手握遥控板,窝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嘴角带笑,满脑子幻想了。
此刻陈乐道眉头紧蹙着,想到这事很可能是冯敬尧故意给自己留下的雷,他就高兴不起来。虽然这两天他在上海似乎如鱼得水,小日子过得惬意无比。又是看电影,又是交朋友的。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在上海就是无根浮萍,稍微来个大点的浪花,就能把他给掀翻了。
在知道是他坏了事的情况下,若非因为忌惮冯敬尧的缘故,那横三现在绝不可能仅仅只是找丁力的麻烦。虽然横三的地盘在闸北,但却不代表他就不能在法租界里搞事情。只要冯敬尧一直不动横三,等时间一长,横三心中忌惮减轻,那很有可能会找上门来。
“大哥,你可得小心点,横三既然在找我,那肯定也知道那天是你坏了他们的事,肯定会来找你麻烦的。”丁力边说边吃,跑这一路,可是将他给累惨了。一口将碗中的汤喝完,袖子从嘴上抹过,肚子总算是好受了点。
“我知道,”陈乐道点了点头,脸色没什么变化。若是之前,这事确实是个大麻烦。但现在他和萨尔礼有了关系,而且马上就要进入巡捕房。横三再想对付他,可就得掂量掂量了。只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个人在暗里记恨着自己,陈乐道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得想办法把这麻烦解决掉,”心中闪过这样的思绪,老是有人在暗里惦记着自己,他只怕睡觉都睡不安稳。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他还是更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件事先别着急,你吃完先回去,这几天别出来乱跑。至于横三,等我在巡捕房站稳脚跟,我会把这事处理好的。”陈乐道想了想对丁力说道,这事不能乱来,虽然他现在也很想立刻就把横三干掉,这种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不稳定因素,他是一点不想让对方存在。
但横三对冯敬尧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对他这个初到上海,人生地不熟,还没什么班底势力的人而言,却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固然他可以出手悄无声息地干掉横三,但这样他和那些只会玩暴力手段的杀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而且上海滩有上海滩的规矩,要想在在这里打下一片天地,光凭暴力手段可行不通。
“巡捕房?”丁力愣愣地看着陈乐道,面露惊讶,或许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他认知中,巡捕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哪怕只是一个巡街的小巡捕,也是很多人打破了脑袋都挤不进去的。
不是他看不起陈乐道,而是陈乐道怎么会和巡捕房扯上关系呢?心中不由生出几个小问号。同时升起一抹佩服,不愧是我大哥,才来上海几天,就跟巡捕房都搭上关系了。
“嗯,我在巡捕房找了个活。”陈乐道简单说了一句,没有多做解释的打算。适当保留一点神秘,往往能让人更加敬畏自己。毕竟丁力,这家伙在电视里后期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而且他也不喜欢让人对自己的情况一清二楚。
“横三现在多半不会找我麻烦,但你不一样,接下来这段时间委屈一下,先别出来走动。等我在巡捕房站稳脚跟,到时候就不需要怕横三了。”陈乐道对丁力嘱咐。
既然决定不抱冯敬尧大腿,那现在他就得筹建自己的班底了。丁力未来能混出头,肯定是有潜力的,这种优质人力资源可不能浪费。在解决横三这个麻烦之前,先让丁力猫起来。毕竟横三这种人疯起来可不会跟你讲道理,他们都是讲究三刀六洞的。
丁力闻言点了点头,心知这样对自己而言是最安全的。对横三他没有办法,而且今天要不是遇到陈乐道,他现在说不定都凉了,知道陈乐道的厉害,他对陈乐道是言听计从。
之前仗着手里有家伙,壮着胆子想着去干掉横三。但见识到了横三院里的人和那些人手里的家伙后,他才知道他的想法有多么天真,横三这种人不是拿着把枪就能干掉的。他还是稳着点好。
而且他也早明白了,论脑子,再来两个自己应该也赶不上面前这个看上去可能比自己还年轻的大哥。这种事,还是听大哥的好。
两人吃完说完,陈乐道付了钱,就要与丁力分开。走之前,丁力面容稍加犹豫后眼神变得坚定,在背后又叫住陈乐道。
“还有什么事?”丁力上前拉着陈乐道走到偏僻的地方,陈乐道不知道他这是搞什么。疑惑道。
“大哥,还有件事。前两天我去码头扛包,结果一不小心一个箱子从船上掉进了水里,后来我晚上去把它打捞了起来,结果发现里面有枪。”说着,前后小心翼翼瞧了瞧,见没人后丁力才把插在腰间的那把驳壳枪拿了出来。
上海每个码头都有各自的势力盘踞,丁力去的不是横三的地盘,自然也不担心被横三知晓。可谁知道会出那么一档子事。丁力枪的将来龙去脉都给细细说了一遍,陈乐道听着听着,却是渐渐皱起了眉头。
这事,越听越熟悉,而且脑子里还有画面感。好像是上海滩开头的一个什么剧情来着。大脑中隐隐约约的记忆提醒着陈乐道。
拿过驳壳枪,陈乐道凑近闻了闻,浓厚的枪油味飘进鼻中。翻转着仔细瞧了瞧,确认了这是一把新枪。之前他还在疑惑丁力从哪儿搞来的枪,没想到这竟然是“捡来”的。
“你说这种枪有一箱?”陈乐道问,心中各种心思快速转了起来。
“嗯,和一些牛肉罐头装在一起的,本来想着捞起来可以吃罐头,结果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个。但里面不止是这种枪,还有几把不一样的。”丁力道。
“大概有多少把?”陈乐道沉声细问,他想起了些什么,如果他突然冒出来的记忆没错的话,这枪应该是.......冯敬尧的货。
“没数,发现里面是枪后,我害怕惹来麻烦,就全都藏了起来。要不是这次想着去干掉横三,我都没去拿这把枪。”丁力道。他有时做事虽然冲动,但他不傻。
当时发现里面是枪后,他又喜又惊。手里有枪,那你在上海滩这个地方就有说话的权利,惹急了,大不了拼个玉石俱焚。这是他心中最朴素的想法,有了这玩意,就没人敢欺负他。但这玩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还是一整箱。要是让这批枪的货主知道枪在他这里,那他就是不死多半也得脱层皮。
虽然不知道货主是谁,但他可不认为,能弄到这么多枪的人,会是什么简单人物。只是还回去是不可能还回去的,捡的买的,都是我的,说什么都是不可能还的。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些枪的事?”陈乐道问。这批枪八九不离十多半都是冯敬尧的货,该怎么处理,他一时还真没个好主意。就这么还给冯敬尧他心里肯定不愿。他可不是什么老好人,尤其是可能在被冯敬尧那老家伙摆了一道的情况下。就更不愿意还冯敬尧了。
枪在这世道是好玩意,就算一时放在那里不用,也不用担心放坏了。
但真就这么放着也不是一回事,得将其发挥最大的效果才好,否则这枪一直藏着不用,那和一堆烧火棍也没太大区别。
“就常贵还有我另一个兄弟知道,这枪是他们和我一起藏起来的,我妈我都没说。”丁力道。
丁力这人其他方面怎么样且不说,但对他妈绝对是孝顺的。这次也没敢把枪的事告诉他妈,让她担心。
“常贵他们两人呢,和你住在一起么?”陈乐道略微皱了皱眉。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丁力显然没这方面的意识。勇是有了,但脑子,现在的他明显还有些不够。若是可以,陈乐道真想掏几个大洋替他充值一下。
“没有,但我们分开之前我让他俩也别待在家里,现在应该躲到乡下去了。”丁力道。若非因为他妈年纪大了不方便,那他也跟着去乡下了。在乡下,明显比在上海安全。
陈乐道闻言,点了点头,好在丁力这脑子还有救,没让两人待在家里。否则不管是横三的人找上门去,还是冯敬尧的人找上门去,两人多半都得凉凉。
“这事牵扯的事情可能有点大,从现在起,这把枪藏好,别让任何人看见。还有你那两个兄弟,最好赶紧找到他们,让他们也别把这是说出去,不然说不得会给你们惹来大麻烦。”知道丁力这家伙不是什么安生的主,陈乐道说得语焉不详,尽量往严重了说,让他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这段时间你们先躲一躲,从今天的事看,横三多半不会轻易放过你。等我在巡捕房站稳了脚跟,到时候你们跟着我做事,横三也就不敢为难你了。”陈乐道嘱咐道。
“好勒,明白了。”丁力点了点头,有了陈乐道这话,他心里就有底了。
“记住,枪的事谁也别说,也别让任何人看见这把枪,丢枪的人肯定已经在找这批枪了,要是被发现了,到时候这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见陈乐道脸色严肃,丁力用力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主意,回去后就把这枪藏起来,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看到这把枪。
第十九章 警务处
遇见丁力是个意外,但丁力的事也给了陈乐道警醒,自己虽空有一身实力,但在这卧虎藏龙的上海滩,个人实力可算不上什么,比他厉害的人,也不见得没有。可不能小看这个时代的人,国术这个词,可就是这个时代起来的的,更别说还有精武门的存在。
横三这个潜在的威胁给了他好久没有过的紧迫感,横三在上海滩算不上什么牌面人物,但对方若真要不顾冯敬尧的面子对付他这个孤家寡人。那只需找几个靠谱的枪手,出其不意不易之下,他就算是个穿越者,那也得交代在这里。
“什么时候我也得靠别人的面子生活了,”自嘲般摇摇头,心中想法越发坚定,巡捕房这边得尽快了。靠着巡捕房这座大山,还有萨尔礼这杆大旗,到时候不管得罪了谁,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逆来顺受。
陈乐带回到租房中时已是夜晚,上学的小妹已经在家。张叔和刘婶脸上愁容都收了起来,看来没有把失业的事告诉小妹。见陈乐道回来,几人坐着简单聊了几句,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现如今的上海虽然已经有了夜生活这一说,但还仅限于社会上层。和张叔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没啥关系。陈乐道也没兴趣体验上海的夜生活。一家人都早早入睡。
翌日一早,陈乐道便拾掇好了自己,穿着一声得体的西装,出门后径直朝法租界中央捕房而去。
巡捕房又称警务处,最早是由几名外籍巡捕组成,后来逐渐发展壮大。因为租界华人越来越多的原因,华人巡捕也开始渐渐出现。早先巡捕房属公董局管辖,但随着巡捕房的权力日益扩大,便独立出公董局,直属领事署管辖。
法租界巡捕房现有中央、小东门、麦兰、霞飞、贝当、福煦六个分区捕房,陈乐道要去的是位于薛立华路的中央捕房,也就是法租界巡捕房总部警务处。萨尔礼所管理的政治部便在那里办公。
随着黄包车夫一路飞奔,路边各种建筑不断从两边闪过,一栋红色建筑出现在陈乐道眼中,那是一个四层小楼,其实不小,说是大楼更合适。建筑楼分为主楼,东楼,以及西楼,其中主楼又分为北部和南部,占地面积不小。
此刻已经有不少穿着巡捕制服和一些身穿西装的人来打卡上班。中央捕房在这里,但这里却不全是中央捕房,称这里为法租界警务处办公大楼或许更为合适。
给了车夫车钱,陈乐道驻足在外看着这栋四层高的红色大楼,若是不出意外,他在上海滩的真正生活便要从这里开始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乱的情绪,陈乐道朝大楼走去。
大楼入口处站着两个巡捕,一人背着一杆步枪,这玩意在现在,便是最能给人安全感的东西,观音菩萨的护身符都没这玩意好用。虽然第一次来,但没有人拦下陈乐道,像他这样穿西装进这里的人人很多,两个站岗的显然不可能全部认识他们。而且也没人认为有人敢来这里闹事。陈乐道直接走进了大楼。
此刻在这里的大都是来打卡上班的人,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直奔自己工作所在地。虽然现在还不像以后那样丧心病狂到迟到一分钟就扣你半天工钱。但点卯制度在中国流转这么些年,显然是有其特殊之处的,没人敢迟到。
陈乐道独自一人站在大堂中间,也没人来搭理他。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该去哪找萨尔礼,正在他为此头疼,想着找个人问问时,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位先生,你是来找人的么?”或许是他站在这里太不正常,一个男人问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身看去,男人身穿西装,手中拿着一个皮质公文包,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更是整理地一丝不苟。看上去跟未来的精英白领一模一样,更是具有成为金领的潜质。
这人给陈乐道的第一感觉就是很舒服,没什么来由,就是给他一种舒服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年轻的面孔,成熟的气质两相衬托从而给人一种靠谱舒服的感觉。
“你好,我是来这里工作的,不过这是第一次来,有些不熟悉。”对面这人给他的感觉很不错,因此陈乐道态度也很好。他还不知道对方找他干什么。
“哦,这样么,这里确实有点复杂。你好,我叫薛良英,同样刚来这里不久。”听陈乐道是来这工作的,薛良英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整栋大楼都属于警务处,既然是来这里工作,那以后也算是同事了。
“你是去哪里,我带你去吧,你第一次来这里可没那么容易找对地方。”知道是同事了,薛良英变得更加热情。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让陈乐道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可不想拒绝对方。真要一个人在这里乱窜,一会让人给误会了,那可没那么美妙。毕竟这里是个相当于警察局的地方,乱闯说不定就被人给抓起来了。
“我是政治部新来的翻译,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陈乐道说。
这下轮到薛良英惊讶了,这是什么缘分,居然还真让他在这里遇见一个正儿八经的同事?
“那巧了,我也是政治部的翻译,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那我们一起吧。”薛良英笑着道。
“对了,你办理入职手续了吗?”薛良英在前头带路,边走边说,“要是没办理,那一会儿还得去秘书处那里办理入职手续,秘书处管理着咱们警务处所有的人事呢。”
陈乐道闻言摇了摇头,这些事情他现在哪知道,一会儿还得去问萨尔礼才行。也不知道那家伙靠不靠谱,他这次可是来光明真大走后门的。
由于不知道薛良英这个同事是怎么入职的,陈乐道也没打算把自己走后门的事给说出来。毕竟那也不是什么长面子的事。
“你先带我去见萨尔礼吧,他让我来这里后先去找他,其他的我都还不是很清楚。”
听到他这话,薛良英不由回头看了眼陈乐道,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这个翻译所在的编写组可是直属政治部的,萨尔礼这个政治部的老大可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没想到陈乐道刚来竟然就要找萨尔礼,看来多半也是个背景不俗的人。
心中闪过这些想法,却是没露出什么异色。试问能进入这栋大楼工作的人,又怎么可能没点背景呢?只是这位新同事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和萨尔礼这个部长很熟的样子。
“罗朗部长现在不知道来了没,不过我先带你去他的办公室看看吧,就算没到应该也快了。”薛良英说完,径直带着陈乐道走向这栋主楼的北部。
政治部在主楼北部的二楼,薛良英带着陈乐道径直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外,门上方有个牌子,写着部长办公室几个字。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声音,看来部长大人并没有翘班。
“薛,找我有什么事吗?”看着推门而进的薛良英,罗朗.萨尔礼问,直到看见后面走进来的陈乐道,才是恍然大悟。
“噢,陈,你怎么今天就来了,我以为你会过些天才来呢?”见到陈乐道,萨尔礼惊讶地走出办公桌,他是真没想到陈乐道今天就来这里了。他本还想着等陈乐道在上海玩几天后才亲自带他来上班呢。
“既然确定了要来这里工作,那当然是越早越好。”陈乐道说道。
见到俩人这熟悉的样子,薛良英心中诧异,却也没在这里久待,现在这情况,他怎么看自己都不适合待在这里。
“陈,我没想到你会今天就来,看见你出现在这里,我太惊讶了。”面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下属的人,萨尔礼没摆出自己部长的架子,而是惊讶说道。
“既然是来工作,自然要积极一些,”陈乐道笑着说,也没有因为即将成为萨尔礼下属而感到什么拘谨,虽然以后少不了要抱这家伙的大腿,但也不能像个舔狗一样吧。这可是他最好的朋友!
“那行吧,不过既然今天就工作,那我先带你去秘书处登记。”
政治部的职位是个香馍馍,打破头都想挤进这里的人有很多。本是需要参加警务处的招聘考试,通过后才能进来的,不过陈乐道有萨尔礼这个后门,显然不需要去考试。
有萨尔礼带着,办理入职手续不过只是个过程,一路绿灯下,很快就办好了。
而通过萨尔礼给他的讲解,陈乐道也很快弄清了这个政治部的职能,以及他所要任职的翻译所要干的事。
政治部顾名思义,是警务处下属处理各种政治案件的部门。下设有一个编辑组,负责审查租界内的出版物。另有一个编写组,负责汇编各种政治情报。还有一个查缉组,负责侦查政治案件。另还有专管政治案件档案的档案室。这些机构主要设在主楼北部的二楼。
他所要任职的翻译属于编写组,负责翻译各种文件,其中主要是中文和法文的翻译。而之前带陈乐道过来的薛良英,也和陈乐道一样,都是翻译。不过他这个翻译可不简单,即使在警务处,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薛良英精通英法德俄日中六国语言,是个真正的有才华的人物。
政治部之前是政治科,最近才扩充为政治部,很多部门的人都需要扩招,薛良英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出现在这里。他虽然才来不久,但却已经受到警务总监费奥里的看重。在这整栋大楼里,也算是一个人物。
从萨尔礼口中知道这些后,陈乐道心中惊讶不已,他没想到刚才那个气质温和成熟,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人竟然还是这么一个人物。
精通英法德俄日中六国语言,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陈乐道想想就不由咂舌。他这两辈子加起来,也不过只会英法中三国语言。而这,还都是前身的功劳。他前世,除了普通话,也就会个重庆话。硬要说,倒也能说是会两门语言。但即使这样,比起薛良英这个精通六国语言的人,还是有些摆不上牌面。
第二十章 着急上火
所有手续全部弄好,陈乐道正式成为警务处一员。看着手中的档案陈乐道笑了笑,他总算是在这个世界有了第一个工作了。
或许是前世的习惯使然,在没有固定工作之前,他心中总是没什么着落,总感觉和这个世界有着一层隔膜,处处都透着不靠谱。
现在确定下来一个稳定的工作,他才是感觉自己是真正在这世界扎下了根,有了真正的社会关系、身份。这种感觉在租下房子时也曾有过,只是不像现在这么强烈。或许是因国人都有买房情节吧,租的房子,始终不是自己的。
陈乐道在银行的存款虽然足以让他在上海买下一栋豪宅,但他一直没有行动。在买房之前,他更希望能有一个稳定的事业。若是不能在上海滩站稳脚跟,买了豪宅又有何用?
说来说去,他虽空负一身本领,但在这偌大的上海滩依旧是一个无根浮萍。尤其是在这三十年代的大背景下,只需一个小小的浪花,就可以将他掀翻,使他一无所有。他一直努力让自己融入这方世界,但越融入,心中便越有一种紧迫感。
30年已近在咫尺,那个真正血乱的年代又岂会久远?
所有麻烦的事情弄完,陈乐道在这栋大楼里总算有了一个自己的工位。政治部编写组正式的翻译人员并不多,除了刚入职的他,便是比他入职早不了多久的薛良英。
在他来之前,薛良英自己独坐一个办公室,但现在他显然不会有这种待遇。萨尔礼在把入职手续给他办好后,剩下的便是薛良英在带着他。两人的办公地也在一起,好在比起其他拥挤的办公室而言。翻译小组只有他们两人,因此办公室依旧空阔。
“老薛,咱们这平时忙么,”坐在椅子上,上上下下将办公室打量个遍,陈乐道对薛良英问。
他现在虽然身具英语、法语、普通话、重庆话四门语言,但这搞翻译还是第一次,能不能干好,他还真没底。虽然他来这志不在当好一个翻译,但在做其他事之前,本职工作总得先做好再说。翻译几句对话他或许还行,但这让他将书面公文给翻译出来,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没真本事压底,哪怕是个穿越者,也是会心虚的。
“呵呵,咱们这翻译小组可以说是编写组里最清闲的,真正需要我们翻译的文件很少。我来这差不多半个月了,做得最多的,反而是在帮咱们编写组的其他人整理一些资料。编写组人不多,除去咱俩,其他人都比较忙,见他们忙得脚不着地的,我也就去帮帮忙。”薛良英手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看他这样子,对此显然已经颇为熟练,积累了不少心得。
陈乐道闻言点了点头,心里想起萨尔礼之前对他说的“政治部处理的是各种政治案件,同时也负责监管租界内的各界政治工作者”的话。
“编写组负责的是处理各种情报,那是否包括红党地下工作者的情报呢?”心中想着这事,陈乐道眉头不由绷了起来。虽然是个历史白痴,但他也知道这两年红党的情况很不好,只是不知道法租界对红党是个什么态度。
两人在办公室一直坐到中午,陈乐道心中想着自己的事,没注意时间的流逝,直到薛良英叫他。
“想什么呢?饭点都到了。”薛良英拍了下他肩膀,陈乐道回过神。
“走吧,今天我请客,咱们出去吃,算是给你举行个欢迎宴了。”薛良英招呼着他。
“这怎么行,今天当然是我请,”陈乐道摇头,从之前萨尔礼给他说的话来看,薛良英也不是简单人物,陈乐道是很愿意把他也变成自己朋友的。
“咚咚咚...”说话间,门口处突然传来敲门声。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敲门显然是为了提醒他们。两人看去,瞧见来人,陈乐道眉头挑了挑。
“薛翻译,怎么还在忙么?”门口之人说道,说完才注意到转过身去的陈乐道。看见陈乐道,那人显然也有点惊讶,对方同样认出他了。
“陈先生,你怎么......”话到嘴边,马总探长又改了话,“你和薛翻译认识么?”
站在门口的人正是那天他和冯程程与汪月琪去看电影时遇到的马总探长,此刻马总探长一身巡捕着装,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屋内的陈乐道,想不通陈乐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和薛良英还是朋友不成?马总探长心中闪过这样的心思。之前对陈乐道的看法却是悄然间变了几分。若是真如此,那他说不得还真得对陈乐道照顾几分了。
“噢,马中探长,”见着来人,薛良英不由拍了拍脑袋,脸上露出歉色。
“你看我这记性,忘了之前说的一起吃饭的事了。这是位今天翻译小组新来的同事,我正算和他一起出去呢。”说完这话,薛良英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马总探长的反应,好像两人是认识的。
“你们?认识?”薛良英看着两人。他心中为自己今天的失误感到有点尴尬,本约好了马总探长,结果刚才又叫陈乐道一起出去,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好在看这情况,陈乐道和马总探长好像也是认识的,或许这事还有所挽救。
“哦,之前和陈先生见过一次,却是没想到陈先生居然也来咱们这工作了,那咱们这以后也算是同事了啊!”马总探长笑着说道,压着心中的惊异。陈乐道居然成了警务处的人,这比陈乐道是薛良英的朋友还要让他惊讶。
马总探长可不是陈乐道,陈乐道或许不知道政治部在警务处意味着什么,但他对此很清楚。
政治部这两年飞速发展,不仅人员编制在扩张,权利同样在在扩张。不客气的说,政治部现在已经是警务处真正的特权部门。而政治部的部长萨尔礼,现在更是隐隐有成为警务处三号人物的趋势,权力直逼警务副总监,在这栋警务大楼内是真正的声名赫赫。
马总探长虽然挂着总探长的名号,听起来挺吓人。但也不过只是中央捕房中的华人总捕而已,和萨尔礼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别说他,就是他的的顶头上司阿道夫.洛林,在职权上比也萨尔礼低上一筹。这段时间政治部扩张,警务处内部个部门的人都在想方设法进入政治部,却是没想到陈乐道竟然挤了进去。这在他看来着实有点不可思议,没点本事关系,可进不了警务处,哪怕是当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权力的翻译。
一时间,陈乐道在马总探长心中的形象变得神秘起来。之前或许想得太简单了,若陈乐道只是个普通人,那又怎么可能和冯敬尧的女儿走的那么近呢。马总探长心中各种想法迅速闪过,最终转化为灿烂的笑容。
“既然以后大家都是同事,那就不必客气了,这次我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但今天晚上,大三元我做东,两位翻译还请务必赏光。”马总探长笑呵呵说道,陈乐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今天的老马和那天的老马好像有些许不同。
“你和马总探长很熟么?”走出大楼,陈乐道问薛良英。
“呵呵,还行,马总探长是中央捕房的华人总巡捕,在这栋大楼内,算是华人中位置比较高的了。前两天他们捕房找我帮忙,一来二往的也就认识了。”薛良英笑道。“你们怎么认识的?我看他对你很热情啊?”薛良英转问道。
陈乐道摇了摇头,“我们之前也就见过一面,他跟我朋友的父亲认识,所以那天说了几句话,说不上熟。”
两人都说的含糊不清,也都默契的没有追问。只是陈乐道心中对薛良英却是越发好奇了。从这两次接触来看,老马可不像是那种无利会起早的人。从他对薛良英的态度来看,这个同事好像还真挺不一般的。
就在陈乐道这么想的同时,殊不知,他旁边的薛良英的想法却也和他差不了多少。先是和萨尔礼关系不一般,紧接着又和马总探长很熟悉。这个新来的同事,似乎还挺有趣的。
陈乐道这边因工作简单轻松而高兴,但另一边,美华戏院的李望琪此刻却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跳脚乱转。
冯先生的货在他这里出了事故,找了这么些天依旧毫无头绪,这两天急得他差点把头发都薅秃了。要是再找不到货,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个什么死法。
“妈的,全他妈都是混蛋!!”在办公室来回走来走去,李望琪火冒三丈,手下是废物,方艳茹也是个收钱不办事的婊子。他让许文强当上了美华的经理。但拜托方艳茹去求情的事却是到现在都没点着落。
再他特么等下去,他脑袋都得搬家了。全特么都是些不靠的废物东西。
“叮铃铃.....”就在他火冒三丈之时,桌上电话又响了起来。
接电话.....挂电话。
李望琪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最后三天,当他妈是福尔摩斯,三天时间他找个鬼啊!!
“阿炳,阿炳!!”
“阿炳呢,赶紧叫他过来!!”
屋内,李望琪一巴掌拍在桌上,手掌颤抖,无能狂怒。
第二十一章 三更
大三元饭店,进出之人络绎不绝,穿着打扮皆是不凡,来来往往,热闹异常。在内部一包厢中,金胖子和朱润九两人坐在桌边。桌上一桌山珍海味,但两人没一个人在乎。
九叔穿着一身丝绸唐装,手里握着一个烟斗,灰白色的烟雾不时从烟斗中徐徐飘出,缭绕在包厢内。朱润九貌相约莫四五十岁,留着个光头,脸上虽然一直带着笑,但却是怎么看怎么让人感觉不舒服的笑。他的笑容下,似乎伏隐着一把藏着锋的刀子。
至于金胖子,就跟他的名字一般,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暴发富的金条气,长得又肥又圆。若说九叔是那种让人看着心悸的不舒服,这金胖子就是那种肥得流油,看着就有够油腻。而且那条又小又窄的眼缝里,乍一看似乎蕴含着一股子精明,但若细看,却又感觉那应该是一种深层次的愚蠢,常人可望而不可及。
金胖子手中捏着一条手帕,明明是个胖男人,却又偏偏捏着娇弱女子才有的兰花指,完全就是一愚蠢的异端。九叔坐在旁边,看着他这做作的样子直皱眉头。饶是他这种老江湖,也实在是看不过金胖子这模样。
跟这种蠢货合作一起对付冯敬尧,这真的是正确的选择么?九叔拿着烟斗的手不由来回摩挲,眼睛眯了又眯,心中升起一抹淡淡的悔意。
“丢的那箱军火找到了吗?”皱着眉头,忍着厌恶,九叔朝金胖子问。这是他真正关心的事,与这相比,金胖子这恶心人的模样,他也只能忍着了。
“还在找,烂口柄说在交给我们之前,他清数过,有六箱。但阿昆从船上搬回来的只有五箱,剩下那箱始终没找到。”金胖子道,说完,藏在那窄狭眼缝中的厚黑眼珠转了转,闪过一道似精明又愚蠢的目光。
两个词不相容,但在金胖子身上却是完美融合。
“九叔,你说是不是烂口柄把那箱货给黑了,不然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查到丝毫消息。”金胖子道。
九叔上上下下看了看金胖子那张肥得流油的胖脸,一时如鲠在喉,难受至极。心中悔意越发浓郁。
“不是他,六箱军火是他告诉我们的,如果他想黑下一箱,当初没必要告诉我们有六箱。”九叔忍着骂人的冲动。这胖子虽然蠢货一个,但蠢货更好掌控。
金胖子挥了挥手帕,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当初烂口柄告诉他有六箱,那是在他逼迫拷打下说的,不敢说谎。但现在能跟当初一样么?
这老九就是当探长当糊涂了,整天一幅自以为任何事都掌握在手中的样子。军火的事他查了这么些天,什么线索都没查到,如果不是烂口柄给黑下了,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烂口柄能在小命的威胁下背叛冯敬尧,难道就不会在利益的诱惑下黑下一箱军火么!金胖子心中如是想道。心中对朱润久有些不满。这老九什么事都没干,就知道打嘴炮。
看着朱老九那个锃光瓦亮找不到一根发碴的光头,尤其脸上还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金胖子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合作对象。当个探长,查些个鸡毛案子就让他头发都掉成这样子了,算计冯敬尧这种大事找他真的合适么?
朱润久不知道金胖子心中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他在想着怎么才能尽快将那箱军火找到。他们动得是冯敬尧的货,李望琪这些天也一直在寻找。若是真让冯氏商会的人找到什么线索,知道是他们动了冯敬尧的货。那他这个副总探长的位置可不一定保得住他的脑袋。
他朱润九的靠山是洋人,但冯敬尧的认识的洋人却不比他少。若是冯敬尧要想动他,也不一定就得费多大的事。
朱瑞九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他虽敢于跟冯敬尧作对,但那些手段是偷偷摸摸进行的,是绝不能泄露的。
两人在内间商量,其外,陈乐道却是在包厢门口驻足不前。他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儿,得益于那异常发达的听觉,该听的不该听的他都听见了。
“李望琪......”陈乐道露出思索之色,脑中那模糊不清的记忆又变得清晰了些。只是现在即使不清晰也没事了,刚才听到的对话,足以让他将前后所有之事全都连接起来。
嘴角翘起,他没想到参加马总探长的晚宴,竟然还会有这种意外之喜。回到自己包厢,马总探长跟薛良英相谈正欢。马总探长在职权上虽然不是薛良英一个翻译能比的,但身在政治部这个特权部门,薛良英的价值地位却是不能这么论。
席上,马总探长不时和陈乐道两人推杯换盏。薛良英是警务总监费奥里看重之人,在警务处前途远大。刚才他从薛良英口中已经知道,陈乐道是通过萨尔礼进入警务处的。能和萨尔礼走上关系,必然也有背景深厚。
虽然还没摸清陈乐道底细,但他心中已经认定,陈乐道绝不可能仅仅只是冯小姐朋友那么简单。更何况换一个方向想,能和冯敬尧的女儿走的如此近,岂会是普通人。
借着喝酒的由头,马总探长卖力拉近着两人之间的关系,“陈翻译,以后就别叫什么马总探长,太生分,咱们都是同事,以后就叫我老马。”
马总探长红着脸,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搭在陈乐道肩膀上,醉意朦胧,跟陈乐道称兄道弟。他是靠着冯敬尧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的,但也到头了。要想再往上走,即使有冯敬尧帮他铺路,也没那么容易,还得他自己在巡捕房有门路才行。
巡捕房真正的高层都是法国人,说了算的也是法国人。冯敬尧虽说在上海滩是大亨,但那是针对华人而言。在洋人眼中,他也就只是个比较厉害的中国人而已。
不管是政治部长萨尔礼,还是警务总监费奥里,他们愿意,冯敬尧可以是他们好朋友,若是不愿意,那冯敬尧对他们而言也就只是一个中国人而已,根本没什么好怕的。一个人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是坚船利炮的对手。
薛良英和陈乐道,一个受费奥里看重,一个跟萨尔礼有关系,不管交好谁,对他老马都是有益无害。
三人走出包厢,路过金胖子两人所在包厢时里面已经没了动静,看来已经离开。薛良英和陈乐道没车,马总探长让司机将两人一一送到家门口。车上只剩下他一人时,原本昏睡痴迷的醉态消失的一干二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今天的相处,似乎挺成功的。两个年轻的毛头小子,又怎会是他老马的对手呢?哼着欢乐的小曲,司机将他送到了他养的外室家中。
家中的黄脸婆脾气越发大了,他得来这里重振男人雄风。
......
回到自己的二楼,陈乐道站在窗前,窗外昏黄的灯光照在脸上,增加几许神秘色彩,眼中深沉的目光流转,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今天在包厢外听到金胖子和九叔的谈话,当时他就萌生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现在,他需要把这不成熟的想法完善。
“自从那天遇到丁力,知道横三还活着后,陈乐道就一直在想该怎么解决掉横三。因为关系到冯程程,想必那次事后上海滩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他。或许不关心,但多半听过他的名字。
“虽然能悄无声息的就干掉横三,但这样的手段终上不得台面。冯敬尧将横三这个麻烦留给我,换个思路想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陈乐道自言自语,振振有词。
“我早晚会和上海滩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年轻、初来乍到,还没有背景。这不就是绝佳的软柿子么!与其以后被人找麻烦,不如现在先杀鸡儆猴,让他们在找麻烦之前想想横三这个前车之鉴。”
陈乐道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里出人头地的,现在他没有阻人钱途,所以没人找他麻烦。但他要想在上海滩打下一片基业,这一天是早晚避不开的。冯程程对他的态度,冯敬尧不可能看不出什么来。将横三留给她,其中未必没有考较他的意思。
若能漂漂亮亮的将横三这事解决,那些有心人想必就不会再把他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以后若是遇上,至少会知道他不是轻易可欺的人。他可不想如前世那些狗血小说一样,净干些扮猪吃老虎的事。让那些没长眼的人挨个来招惹他。
没有办法,谁让中国自古流转着“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样的理念,这对年轻人实在有些不够友好。
“李望琪现在急着找枪,这一次丁力和许文强没有那么深的关系,许文强自然也就没有了枪的线索。要想找到那些枪,对李望琪必然是件难事。”陈乐道眸光深邃,和外面幽深旷远的夜空好似融合在了一起。
“我要是告诉他枪在横三那里,他应该会相信吧......”犹记得电视剧中的李望琪就是个草包,只是为了衬托许文强的英武果决而存在的工具人。虽然不知道现实中如何。但这连续接触这么多剧情任务,或许有些小异,但总体依旧大同。
想到这里,陈乐道心中思绪快速流转开来,很快有了一个具体的想法。
“天还不够黑,再等等,”抬头看了看夜空,陈乐道坐在椅子上闭幕养神,心中不断完善着明天去见李望琪时的说辞。
......
三更,又称子时,俗称半夜,是今天的23:00到明天的01:00。陈乐道曾经不知在什么书上见过一句诗:三更开门去,始知子夜变。他对诗词没什么研究,但对这句诗中的那个“变”字尤其喜欢。
半月高悬,当世城市中的霓虹灯光虽还不及后世那般交相辉映,足以照亮夜空。但上海这座东亚不夜城已经有了些许后世的风采。时间迈过十二点,陈乐道到推开房门,悄无声息出门去,前往丁力住的地方。
第二十二章 月亮下的行动
路灯昏暗,微黄的灯光映照在街道上,给了陈乐道一点未来的感觉。街上行人几近于无,偶尔会有一个黄包车夫踏着沉重的“嗒嗒”脚步声从远处而来,行色匆匆,只顾着拉车快速赶路。车斗里坐着的人要么是穿着旗袍的艳丽女子,要么是身穿西装,人模狗样的男人。
陈乐道虽然不熟悉上海的街道,但好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天,他也渐渐在适应,大概摸得清附近的道路。丁力所在之地,恰好就是一个他找得着路的地方。
时间在夜色中似乎无法计算,不知过了多久,陈乐道走进了一个房子。
“咚咚”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响起,在屋内打着地铺的丁力双眼瞬间睁开。那么一瞬间,他眼中似乎闪过了一道冷厉而又警惕的寒光,即使在暗中,也清晰可见。他注定便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伸手拿住放在枕头下的手枪,手枪冰冷的触感传入手中,这让他心中多了丝底气。转身看了看依旧安睡的母亲,敲门声很轻,没有吵醒她。丁力再次转头看向门外,安静地可怕的黑暗下,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正在慢慢变得急促。
那天刺杀横三未遂后,丁力的内心就一直紧绷着,周边人或事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触动他那绷紧的敏感的神经。
这样的深夜,丁力实在想不出什么人会来造访。他看着门口的眼神中透露着狼一般的凶狠。如果是敌人找来了,那就是拼了命,他都要保护好妈。
“这里我只告诉了大哥,难道是大哥么?”丁力警惕的同时脑中也快速思考着,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他却没有轻举妄动。
陈乐道站在门外,丁力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了。那变异的五感如今已经强得离谱,里面变得紧促的呼吸声他能清晰地听见。
“还挺谨慎,”陈乐道听到里面轻微的动静轻轻点了点头,丁力将来能崛起不是没有理由的。与许文强相比虽然少了一份冷静与大义,但摒除这些,他身上的一些优点却是连许文强都没有。
“是我,”陈乐道轻声道,丁力听出了他的声音。不由长松了一口气。说也奇怪,听到陈乐道的声音,他那紧绷了几天的神经似乎都放松了下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丁力收起枪,快速上前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陈乐道。
“外面讲话,别把老人家吵醒了。”陈乐道看了看里面,示意丁力出来。
“大哥,说吧,找我什么事?”他面色有点兴奋,陈乐道现在找他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办。这两天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他都快闷死了。不管去干什么事,都总比在这里憋死好。
“知道横三有什么常去的地方,但防备力量相对松懈的地方吗?”陈乐道对丁力问,外面朦胧昏暗的光洒落在陈乐道侧脸上,凭添一丝神秘。
丁力闻言有些兴奋,脑中记忆快速闪过,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横三有个姘头,他隔三差五就会去她那里一次。前段时间横三一直猫在他自己家没出去里,但这些天又开始去了。”
“大哥,咱们是要对横三出手了么?”丁力语气带着丝丝兴奋,期盼的事终于要来了么!他甚至巴不得横三现在就横尸街头,那样他就不用天天待在这里,遭这份罪了。
“嗯,你现在带我去你藏枪的那个地方,我们得把枪弄到横三那个姘头家里去。这批枪是个麻烦,我们不能留着,正好用来对付横三。”陈乐道心中知道丁力这家伙对那批枪看重的紧,因此多说了两句。
他也想过将这箱枪留下,但枪是冯敬尧的,在这上海滩,冯敬尧的东西没那么好拿。与其冒着将来砸在手里的风险,不如将其还回去。而且短时间内,他对枪也没那么高的需求。
听到要把枪送出去,丁力脸上明显有点不愿,只是大哥的话也不能拒绝,这太为难了。丁力虽然不知道这枪到底是谁的,但他一直以来都秉承着一个想法。
他凭本事捡来的东西,那就是自己的。谁想要,自己想办法捡去。
“行了,这批枪不是你能留的住的,这是冯敬尧的货,他们早晚能找着。”看着丁力那踌躇别扭的神色,就知道这家伙要枪不要命。想到丁力是冯敬尧的粉丝,陈乐道直接将冯敬尧给搬了出来。
“冯先生!!”果然,听到枪是冯敬尧的,丁力面色一变,眼神紧缩,目光变得惊慌了些。他可是听着冯敬尧血战上海滩的故事长大了。在上海滩他谁都可以不怕,唯独冯敬尧是例外。
“这,这怎么办,这真是冯先生的货?要是他知道是我......”丁力语无伦次,神色变得慌乱。他是冯敬尧的粉丝,因此他更清楚冯敬尧对坏自己事的人会用多么可怕的手段。
丁力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捡了冯先生的货。他中发苦至极,这要是事先知道是冯先生的货,就是再借他三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动这箱枪的。
“行了,怕什么,我们把这箱枪送到横三姘头家去,这枪就是横三弄走的,跟你没关系。”陈乐道没想到冯敬尧一个名字就把丁力给吓成这样,这还哪像那个敢闯进横三家里要干横三的丁力。或许他还是小看了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影响力,他一个外来人,还是没能见识到冯敬尧真正心狠手辣的一面。
“大哥,要不在咱们直接把这枪给冯先生送回去,我跟他老实交代,负荆请罪。冯先生他大人有大量,说不定不会跟我计较。”丁力说道,他可没忘记陈乐道跟冯程程是认识的,而且那天冯小姐出事时,他也一直跟在旁边。说不定看着冯小姐和大哥的面子上,冯先生不会跟他计较。
丁力思路清晰,作为冯敬尧粉丝,他会有这种想法实在不足为奇。而且陈乐道知道,丁力真要这么干,以冯敬尧笼络人的功夫,说不定他还真不会追究。就算处理了丁力,对他冯敬尧也不会走丝毫好处,连杀鸡儆猴的效果都起不到。相反收了丁力,能将冯敬尧大度的名声传出去。
这对一心想拜在冯敬尧码头下的丁力而言或许会是好事,不过陈乐道的目的可不是这个。丁力虽然有点二五仔的嫌疑,但他做事心狠手辣,效率极高。只要不反,那就会是个不错的帮手。这种人才他可不想给冯敬尧送过去。
“放心吧,这事处理妥当,你不会有事,到时候横三这个威胁也会被解决。”陈乐道说道,他对丁力此刻的样子也有点无语。果然大佬没成长起来前,也不会比普通人好多少么。面对其他人丁力都是一副悍勇的样子,谁知道一说到冯敬尧,这家伙就变了个人。
说服了丁力,丁力带着他跑到藏枪的地方,废了老大力气才将箱子搬到丁力所说的横三的那个姘头家外。
“大哥,真要将枪全部弄走么?我们要不一人留一支也行啊!”过了这一阵,冯敬尧对丁力的影响好像也消散了不少。只要胆子大,冯小姐也得放产假。丁力胆大包天的性子渐渐回归,明知这是冯敬尧的货,但他现在还是有点舍不得。
闻言,陈乐道转头上上下下看了看他,对他是真有点佩服了,这家伙还真是.....胆大包天...
“怎么,不怕冯敬尧了?不怕你就拿出一把来收藏吧,”陈乐道揶揄道。不过这话也不是吓唬丁力,这一箱有多少支枪,老冯那里肯定是知道的。虽然真拿一两把起来,也无关大碍,到时候冯敬尧也只会以为是横三弄的。但他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而闹出意外,即使出意外的可能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那我这还有一把,”枪和小命那个更重要,丁力还是拎得清的。听到陈乐道这话,他没再提枪的事,反倒是把身上的都拿了出来,这是他之前为了杀横三从里面的拿走的。
“这把留着,后面有用,”陈乐道让他先收起来。丁力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他们面前的是一栋小洋楼,并不是一栋一户那种。横三虽然也买得起那种,但给姘头买那种房子,明显不在横三考虑范围内。
丁力在前面带路,陈乐道直接将箱子扛了起来,很重,即使是力量增大后的他也扛得有些吃力。
横三那姘头不在家中,多半是去给他找绿帽子了。陈乐道低头看了看门上的锁,开锁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掏出一根事先准备好的铁丝,伸进锁眼里搅动,很快,门被打开。丁力见门如此轻松就被打开,不由惊奇地看着陈乐道。他没找想到自家这西装革履,气质不俗的大哥竟然还会这种绝活。
在陈乐道招呼下,两人将箱子放在屋内一张床下,又悄悄退了出去。事情竟是出奇的顺利。
“大哥,你到底有什么计划,这样就能将横三扳倒么?”丁力疑惑问道,这事在他看来似乎太简单了点。
“你能确定明天横三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么?”陈乐道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不能。”
“......”
“明天中午你到中央捕房外面等我,到时候跟我一起去见个人。”陈乐道说。
“见谁?”丁力好奇地问,难道是冯先生不成?他心中既有期待又有点惶恐。
“丢了这批枪的人。”陈乐道说完,又着重嘱咐,“到时候记得把那把枪带上。”
两人返回,丁力回了他那住处,他老妈依旧没醒,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刚才出去一趟,干了件大事。
出去这一趟干的事让丁力紧张又兴奋,躺在地铺上滚来滚去,折腾了不知道多久才睡了过去。
翌日,陈乐道照常去打卡上班,在办公室内坐了一上午,薛良英也是如此,抱着一本书看了一上午,两人都坐的有点屁股疼。他们办公室的清闲和其他办公室忙碌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无聊时间一直持续到了午饭时间。
第二十三章 饭店内的谈话
和薛良英分开,陈乐道找到在大楼外等待已久的丁力。丁力蹲在一处墙角,穿着身麻布衣服,上面有好几个补丁,头上带着个黑色毡帽。陈乐道第一次在火车站遇见他时,他就带着这帽子。
如今横三活得好好的,丁力担心遇到横三手下的人,带个帽子,能最大程度上遮挡一下他的容貌。
他应该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见到陈乐道后,径直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他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期待。
“大哥,你可算是出来了,咱们是取见冯先生么?”丁力上前就快速说道。昨天陈乐道说带他去见枪的主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冯敬尧。因为这事,他昨天回去后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想了多久才睡着。
陈乐道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给了丁力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们去见美华戏院的老板。”陈乐道说。早在今天早上,他就已经约了李望琪。李望琪这两天急得脚不着地,本不打算答应,直到陈乐道说知道一些关于枪的线索后他才改变了态度,一口答应下来。
丁力闻言脸上有明显的失望。他以为是去见冯敬尧,早就在心里准备了很多套见到冯敬尧后的自我介绍,结果竟然不是去见冯敬尧。
“大哥,你不是说那些枪是冯先生的,我们要去见枪的主人吗?怎么是去见那美华戏院的老板?”丁力有点不甘心,本来对于见冯敬尧他心中还有点惶恐。但现在知道不是去见他后,心中却是反而更想去见见传说中的冯先生。
“怎么,这么想见冯敬尧?”陈乐道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丁力这个尧粉,竟然还想去参加老冯的粉丝见面会。
丁力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却是没反对。上海滩哪个像他这样的人不想在冯先生手下做事,他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哪里不对。
“放心,以后你有机会见到他的。好好干,以后甚至还有机会跟他合作做生意。”陈乐道拍了拍丁力肩旁。说完不等他说话,又问道:“那把枪,你带在身上没?”
“带着呢,”丁力撩起外套衣摆,露出腰间的枪柄。
陈乐道点了点头,“带着就行,一会儿我们要见的人叫李望琪,他是帮冯敬尧管理美华戏院的。”
陈乐道给丁力简单说了说李望琪,又将一会儿需要注意的事给他说了一遍。
“一会儿他要是问你,你就说前天晚上你恰好撞见横三的人在往房子里搬箱子,被你撞见后横三的人就要杀你。”陈乐道教丁力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那这枪呢?”丁力点了点头又问道。
“你就说你逃走后对那箱子里的东西感到好奇,后面又找机会溜进房子里找到了箱子,枪就是从里面找到的。你发现不对劲后,就来找到了我。”陈乐道说道。
“就这样么?”丁力表示自己记住后又问道,这点事对他来说不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他从小就学会的技能。不然凭他妈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把他拉扯到长大。
“剩下的你不用管,全都交给我。”陈乐道说道。
其实他这个计划并不是真正的天衣无缝十分完美,像是冯敬尧那样的人想查的话并不困难。但他本来也没打算把这事藏着掖着。
要想杀鸡儆猴,但别人要是不知杀鸡的人是谁,那又有什么用呢?
两人到大三元时,李望琪早已等在门口。若是平时,李望琪自然不需要对陈乐道这么客气,但谁让陈乐道说他知道枪的线索呢。
现在只要能找到枪,就是让他叫陈乐道爷,他都愿意。
“陈先生,快里面请,酒菜早已经备好了。”李望琪之前在美华戏院见过陈乐道,此刻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李老板不比客气,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陈乐道客气说道,随后两人走进大厅。
丁力跟在陈乐道身后,在他旁边,有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人同样跟着李望琪。那人最初打量了几眼丁力,便没在看他,注意力一直放在陈乐道身上。
“阿炳,去让他们把最后几道菜都上上来。”走到包厢门口,李望琪对穿灰色西装的人吩咐,那人应了一声朝另一边走去。
“阿炳......”陈乐道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了一瞬,目光不由再次看了看李望琪,对自己这一次计划的把握更大。
落座后,李望琪先是跟陈乐道以冯程程为话题聊了几句,他知道陈乐道跟冯程程关系不一般。约莫十分钟过去,见陈乐道丝毫没有说枪的事的打算,才不得不主动提到。
“陈先生,实不相瞒,这些天我让枪的事给弄得焦头烂额。冯先生那边给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我这里还没有丁点头绪,兄弟我急啊!”李望琪一脸苦色,说完直接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说完这些,他以为陈乐道会主动说了,哪知道陈乐道却是一句话不说。只是在那里一个劲点头,露出一副我理解,我很同情你的脸色。
李望琪见此不由心底暗气,这小子实在是太不上道了。
“兄弟啊,你在电话里说知道些枪的线索,你要真知道些什么可一定得告诉哥哥我啊,我现在真是....”说着李望琪就摆了摆手,一副忧愁哀苦的神色。拿起酒瓶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唉,兄弟,客气的话哥哥就不说了这次我要是能度过这一劫,以后必有厚报。”陈乐道一直不说,李望琪最终还是沉不住气了,开门见山。口中的称呼更是无形中变成了“哥哥”、“兄弟”,试图拉近两人的关系。
虽然李望琪话中有些东西不能尽信,但确实大部分都是真的,他现在真的是无路可走了。冯敬尧给的期限就剩明天一天了。到时候这事要是还没办妥,他说不得就得去黄埔江中陪伴那些冤魂怨鬼了。
冯敬尧的手段,但凡跟他打过的交道的人,就绝对不会怀疑。
“李老板,你放心,今天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大家都是自己人,自然应该互帮互助。”陈乐道对李望琪对他的称呼转变之快感到有些无语,他还是小看这些上海滩的老油条了。
他并没打算为难李望琪,只是这些事,他更喜欢自己能掌控主动权而已。
阿炳一直在旁边看着陈乐道跟李望琪说话,脸上带着笑容。不过他那时不时跳动的眼角,闪烁的目光,却是无一不在说明他内心的情况跟他表现出的样子并不一样。
枪的事没谁比阿炳更清楚,陈乐道说自己知道枪的一些事,这让阿炳不得不担心会不会涉及到他做的那些事。
没人在乎阿炳内心在想什么,只见李望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兄弟,客气的话都不说了,哥哥我先干为敬,不管你今天的消息有没有用,哥哥我都感激不尽。”说完,他又是一饮而尽。
看着李望琪这样子,陈乐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啥都还没说,李望琪就先干了三杯,口中还一直“兄弟”“哥哥”的,搞得陈乐道都有些怀疑自己和他是不是真是兄弟了。
陈乐道还真有些佩服李望琪,虽然记忆中这人应该很草包,但就目前接触来看,李望琪多少还是有点能力的。他这一番话加上几杯酒。至少让人很难不对他生出好感。
“李老板,我们就直接说正事吧,”李望琪都如此了,陈乐道也不打算兜弯子。
丁力坐在旁边,眼睛稍微瞪大了些,李望刚才那一番操作让他眼界大开。
他从小混迹在底层,接触的都是三教九流。说话的艺术早已深深镌刻在他一言一行中。但李望琪刚才的表现,还是让他自愧不如。没见连自己大哥都有点招架不住么!
“我和程程是朋友,李先生为冯先生做事,我们这也算是自己人,所以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前两天我听说冯先生丢了一批军火,又听闻李老板在四处搜寻枪的下落,所以就留了个心眼。恰巧我这个兄弟在昨天找到了我。”说着,陈乐道拍了拍旁边的丁力。见李望琪自己看来,丁力对他点头示意。
“我这位兄弟前天晚上在夜里回家的时候,碰巧撞见了一件事。”说着,陈乐道将自己之前编造好的故事说了出来。
丁力夜晚撞见横三带人往房子里搬东西,被发现后,横三派人追杀他,似乎想要灭口。丁力见势不妙逃脱了,事后觉得不对又摸了回去。结果在房子里找到了箱子,里面全是枪。
事情很简单,陈乐道没在其中添加太多的细节,说的越多越容易出错。
“兄弟,那里面都是些什么枪,你还记得么?”听陈乐道说完,李望琪一脸兴奋,朝丁力问道。
丁力看了看陈乐道,见陈乐道点头后才道:“里面最多的是手枪,另外的枪我不认识,”说完,丁力直接从腰间将手枪拿了出来。
“这枪就是我从箱子里面拿出来的,里面最多的就是这种手枪,”丁力将枪递给了李望琪,这些都是陈乐道之前教他的,他应对起来毫不费力。
李望琪接过枪细细打量,眼中露出一种兴奋之色,“没错,就是这个,这个就是我们丢的那批军火。”
李望琪越说越兴奋,拿着枪的手都不禁在颤抖,这么多天,他终于找到枪的线索了。
李望琪没注意到的是,在听他们说完这些后,阿炳却是忍不住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疑惑,从丁力的话来看,那批枪确实就是他们那批。但那批枪怎么会跑到横三手里去?
阿炳心中生出疑惑,一时确实想不出任何答案。
“难道是丢的那箱?”阿炳想到了金胖子之前找他说的,枪少了一箱的事。
“这位兄弟,那些枪一共有几箱你知道么?”李望琪兴奋问道。
丁力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有几箱,我看见的只有一箱,我后面准备继续找时,有人回来了,没能再找下去。”
李望琪闻言点了点头,虽然对此有点小小的失望,但这并不影响他高兴的心情。不管军火是不是都在那里,甚至哪怕那批军火不是他们那批都不要紧。只要能把军火的缺口堵上,到时候冯先生那边他就能给出一个交代。至少能保住他的小命。
“兄弟,你看能不能让这位兄弟给我带带路,带我们去那栋房子那里。”压下兴奋,李望琪看向陈乐道,此刻他是真对陈乐道充满了感激。
“这没问题,”陈乐道点了点头,却是又说道:“李老板,还有一个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陈乐道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兄弟,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咱们兄弟间哪还讲这些,”李望琪朗声道,此刻他的心情很不错。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程程之前被绑架的事,”陈乐道轻声说道。
“冯小姐被绑架?”李望琪不由惊讶出声,他完全不知道这事。
冯敬尧的女儿被绑架,这在上海自然是一件大事,就算闹得人尽皆知也不奇怪。
但因为陈乐道的原因,那事很快就被解决,因此这事被控制在一个范围内。知道这事的除了那天被冯敬尧派出去的人外,就只有当事人,以及上海滩的那些大佬了。
李望琪明显还没达到大佬那个等级,加上这事后来被冯敬尧下了封口令,所以他根本不知道。
见李望琪吃惊的样子,陈乐道点头道:“不错,前段时间冯小姐险些被绑架,当时对他出手的人,就是横三。”
李望琪明显被这事给惊到了,李望琪不仅敢动冯先生的货,竟然还敢绑冯先生的女儿。他可是知道冯敬尧对自己女儿有多疼爱的,敢绑冯敬尧的女儿,他只能说横三那家伙是疯了。
“这次冯先生的货丢了,就算你及时找了回来,到时候只怕还是会在冯先生心中留下点不好的印象。”陈乐道继续道,李望琪听了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是没办法的,他之前想的也只是把货找回来,保住性命而已。
“冯先生不动横三,是因为到了他这个地位,很多事情都不能再那么随意行事,不然就会给他对手留下把柄,”见李望琪露出思考之色,陈乐道继续说道。
“这种时候,可就得李先生你们这些人为冯先生分分忧了。冯先生事情太多,不能一一亲力而为,但难道这就只能让横三那些人猖狂下去么?
先是对冯小姐出手,又是对冯先生的货出手,这简直就是在挑衅冯先生。而如果李老板你能将这件事处理漂亮。事后再汇报给冯先生。
那即使不说立功,也绝对是将功赎罪,到时候也会在冯先生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陈乐道将自己准备好的话全说了出来,说完也不再说其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让李望琪自己在那想想。他这话说得七分真三分假,不怕李望琪不相信。
更别说李望琪如今急着想在冯敬尧面面好好表现一下自己,以改变之前的无能形象。哪怕他知道其中一些事不对劲,但只要横三真的绑架过冯程程,那他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陈乐道好整以暇地吃了几口饭菜,李望琪还在消化陈乐道刚才说的话。阿炳目光饱含深意地看了陈乐道几眼,他不知道陈乐道为什么要对李望琪说这些,但他知道的事比望琪多,自觉告诉他陈乐道肯定不对劲。
感受到阿炳的目光,陈乐道对他笑了笑,自顾自吃自己的。丁力看着他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对陈乐道钦佩更甚。
看了看脸上时而兴奋时而微笑的李望琪,摸了摸自己开始咕咕叫的肚子。丁力不再客气,跟着陈乐道吃起来。只是他的吃相,就比陈乐道粗狂多了。
第二十四章 不脱裤子不认人
闸北,横三家的大院里。院里的人没有之前那么多,长时间聚集那么多小弟在家里,横三也是有些吃不消的。这么多天过去冯敬尧都没有要收拾他的迹象,再加上从朱老九那边得到一些消息,让横三已经慢慢放松警惕。
院里一些角落依稀还能看见白色纸钱的痕迹,那是给他老爸办丧事后留下的。丧事结束后虽然打扫了一遍,但还是留有一些痕迹。
横三穿着一身丝绸唐装从院里走出。虽然和朱润久穿着差不多的衣服,但两人呈现出的气质却不一样。横三没扣扣子,衣领散开,颇显一种草莽气息。虽衣着华贵,但横三骨子里那种市井气息依旧掩盖不了。
这是横三和冯敬尧、朱润久这些人最大的区别。别说和冯敬尧这等人物相比,即使是李望琪,光外表看上去,也比横三更具有气质。
“老大,你又要去红姐那里?”见横三走出大院,后面一个人赶紧追了出来,脸上带着为难之色,不过横三根本不理他。
“老四,你就留在大院看家,”横三拍了拍老四肩膀,很快,一辆汽车开到了他面前。
“老大,你还是小心些,冯敬尧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的。”老四满脸不愿,却是不得不替横三打开车门。
“放心,我问过朱老九了,冯老头正忙着竞选华董呢,这段时间他不敢对我们动手。等以后,他也没机会对我们动手了。”横三咧嘴大笑,对老四的话根本不放在心上。他这个人就一个优点,胆大心也大。
目送横三的车消失在街道尽头,老四忧心忡忡的走进院里。横三心大,但他不敢,他总觉得老大太乐观了些。
冯敬尧是谁?人尽皆知的上海滩大亨!他的女儿被绑架,凶手却依旧在上海滩逍遥肆意,那不是打他冯敬尧的脸么?
老四没当过老大,虽然不知道冯敬尧为什么没对他们动手,但他心里始终有一股不安。这不是他有多聪明,而是多年混迹上海滩,积累下来的经验和养成的直觉。
横三在车上哼着欢快的小曲,心中想着小红那双雪白的大长腿,水蛇般的腰肢,心情不由摇曳。脸上更是露出期待和心急的神色,憋了两天,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小红了。
横三这边前往他姘头家里,另一边,李望琪同样在召集自己的人。李望琪和横三之前虽然都算是冯敬尧的手下,但两人有本质的不同。
冯敬尧在上海滩被人尊为冯先生,绝大多数商会帮派都得给他几分面子,否则就无法让自己的生意好好做下去。
各大商会的人无论干什么,都会知会冯敬尧,得到冯敬尧的支持,相应的给冯氏商会缴纳一份份子钱。横三就是如此,他管着闸北一部分地方,得到冯敬尧认同,每个月给冯敬尧一万大洋。跟冯敬尧勉强可以说是合作者。
至于李望琪,则纯粹是在冯氏商会下,为冯敬尧做事。美华戏院属于冯氏商会,李望琪这个老板更像是戏院的总经理。他此刻召集的人,也是在冯氏商会工作,虽然听命于李望琪,但实则却是冯氏商会的人。
李望琪在召集人手,陈乐道却是带着丁力找到了许文强。因为许文强这次没有插手到军火当中,因此阿炳并没有格外针对他。许文强目前在这里工作得还算顺意。
“陈先生,丁先生,你们怎么有空来美华了,”许文强办公室,见着走进来的陈乐道和丁力,他比以前表现得热情许多。看样子他也在慢慢让自己适应这里。
“许先生,你这办公室不错,看来你在美华的工作很不错啊。”陈乐道在一旁沙发上坐下,打量了一下办公室环境,笑着说道。他来找许文强没什么事,单纯只是上来看看而已。
“呵呵,还行吧,”许文强谦虚地笑了笑,给两人一人冲了一杯咖啡。丁力有些局促地接过,他对许文强这种有文化又能打的人是比较尊敬的。更何况他和许文强还算是朋友。当然也不排除强哥对阿力前期的主角光环压制。
“我们这次是来帮李老板忙,顺带上来看看你工作怎么样。”陈乐道说道。
许文强闻言心中稍微想了想,很快想到了些什么,不过并没有问出来。李望琪作为他老板,他自然知道李望琪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许文强曾经在学生时代就在北平搅动风云,这种事他见过不少,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好奇的是,陈乐道怎么还能在这件事中帮李望琪的忙。
没等李望琪问,陈乐道便先将事情说了出来。他觉得自己以后多半会和冯敬尧有所碰撞,只是不知道是以何种方式。许文强的性格以后必然是和冯敬尧走不到一起的,现在和强哥把关系搞好,以后肯定是有好处的。
冯敬尧在上海滩根深蒂固,不管他们将来是敌是友,都不影响他交几个许文强这样的朋友。
听到陈乐道在巡捕房工作,许文强明显有些惊讶。实际上因为北平的经历,他早就对那些所谓的巡捕房不抱希望了。
“许先生是我在上海滩认识的少数几个朋友,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巡捕房找我。”陈乐道说完,抽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了许文强。这是他这两天抽时间定制的。
名片并不是西方特有的东西,在中国秦汉时期就早已存在,只不过那时候不叫名片,而叫做“谒”、“刺”,用于拜访之前的沟通。民国建立后,中西结合,名片才开始以一种硬卡片的形式出现。
没在许文强这里多待,美华现在有李望琪和阿炳在,强哥目前也就仅仅只是这里单纯的经理,管理这里的日常事务。
两人从许文强办公室出来后,李望琪已经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过来。陈乐道见到那些人手中的家伙,眼角不由跳了跳。
拿手枪就算了,一些人手中的冲锋枪是怎么回事?而且看他们这架势,明显没有遮掩一下的打算,直接就那么明晃晃地拿在手里。
李望琪害怕在那里遭遇顽强抵抗,所有人全员出动,这次要是失败,那他也就完了,根本没有留手的打算。
“兄弟,人都来了。你看......让丁兄弟带带路。”李望琪对陈乐道客气说道,陈乐道现在可是他的救星。必须客气相待。
“这没问题,只是你们就这么出去,兄弟们手里的东西,不需要遮掩一下么?”陈乐道指了指那些人手中的枪支,他感觉自己似乎还是小瞧了法租界的混乱。
这些东西大量出现在外面,巡捕房难道都不管么?他似乎还是低估了巡捕房的内部存在的问题。
“呵呵,没关系,美华作为冯先生的产业,我们又是为冯先生办事,这点面子,冯先生还是有的。”李望琪笑着说道,看着陈乐道吃惊的样子,李望琪很高兴。
“额,那行吧,阿力,你给李老板带路,完事后来巡捕房找我就行。”陈乐道对丁力说道。
“兄弟,你不去么?”李望琪听到陈乐道的话,觉得自己好像想错了什么。
“呵呵,我就不去了,我在巡捕房工作,这些事我不适合出手,”陈乐道摆了摆手。
见陈乐道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李望琪没有强求。他今天打定主意要出其不意,将横三给一锅端掉,为了这个,他甚至还去其他人那里借了些人手。
本来想着将横三解决掉后,从横三那里搜刮点东西好好感谢感谢陈乐道的,却是没想到陈乐道根本不打算去。李望琪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回来后,一定要给陈乐道备份大礼。
他李望琪别的不说,但绝对是讲义气的。当然,也有些陈乐道跟冯程程关系不一般的原因。
经此一事,他已经知道方艳云办事不靠谱了,从这次跟陈乐道接触来看,他这位兄弟似乎还挺不错的。
丁力带着李望琪离开,所有人走后,陈乐道招了辆黄包车,同样离开美华戏院。
许文强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户旁,这里正对着大街。他手里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看着离开的李望琪众人和陈乐道,吸了一口烟。烟雾吐出,风一吹,弥漫在他脸上。眸眼在烟雾中显得有些深邃,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陈乐道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回巡捕房,黄包车在反方向走了一段后调转方向,朝着跟李望琪相同的方向跑去。
横三家中,横三到了这里后就被他的小红拉到了卧室里,就在他火急火燎地要脱衣服时,小红却是叫住了他,将他拉倒床前,自己趴了下去。
横三以为她是要玩什么新花样,期待地看着,却是不料小红直接从床下拉出一个长条木箱。
“这是什么,”横三疑惑问道,这箱子他见过很多,但都是在码头火车站那些地方,这是用来装货的箱子。
“我哪儿知道,昨天晚上我东西掉到了床下,捡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我还以为是你放在这里的呢?”小红娇声道。
“不是你的?你打开看了没,里面是什么?”听到小红那话,横三皱眉问道。常年在刀口上添血的经历让他察觉到了问题。
“我哪打得开啊,这上面都钉着钉子。”小红美好气地娇嗔一声。她还以为是横三给她准备的什么礼物,但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想到自己昨晚白高兴一晚上,她就想狠狠地撒娇,怎么也得要点补偿才行。
横三脸色却是严肃了很多,对小红道:“去厨房拿把刀过来。”
见横三不理自己,小红不情不愿不高兴的拿了把菜刀出来,她很会为自己加戏。
撬开箱子,翻开上面盖着的一层杂草,看清下面的东西,横三心中猛地一沉。
“枪,哪来的枪?谁放在这里的!?”横三脸色沉了下来,这玩意是好东西,但来历不明,那就不一定是好东西了。
这些天在被冯敬尧吓得胆战心惊后,他已经学会开始动自己那个生锈的脑子,做事不敢再那么冲动。他绑架冯程程,就是因为冯敬尧把他以前的那份份子钱从一万大洋涨到了两万,一气之下,就干出了那事。
“这些天,都有谁来过你这里?”
“还能有谁,除了你,这里谁都没来过,”没有得到礼物,小红很不高兴,再过两个月就是她生日了,居然没有礼物!!!!
“好好想想!!”横三低喝一声,很显然,还没脱裤子,他就有点不认人了。事情好像有点严肃,小红让他给吓着了。
“都说了没......”她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动静。
听到街上传来的动静,横三面色一沉,快速走到窗边朝外面看去。
几辆汽车停在外面,车后面跟着很多黑衣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枪。车上更是走下手中端着冲锋枪的人。
横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根本不用想,这些人肯定是冲他这里来的。
看见中间车上走下的人,他心底更是一沉。
“李望琪,还有那个小子!“看到李望琪和丁力,横三终于冷静不了了,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不听老四的话。
冯敬尧那种人,得罪了他,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还好没脱衣服裤子,横三现在很庆幸。转身就要溜,却是不料小红拉住了他,“三哥,外面那些人是谁,他们要干什么啊!”小红被外面的阵仗吓到了,花容失色地拉着横三。
“还能是什么,不想死就赶紧跑,”横三好像比那种负心渣男要好一点,虽然没有带小红一起跑的打算,但也提醒了一句。
横三冲出房门,趁着下面的人没有冲上来,赶紧朝后门跑去。他很庆幸,自己的车停在后门。当初选这个房子时考虑到这种情况,他选了个有前后门的房子。
前面李望琪让人快速冲上了楼,横三狗屎运很好,先一步跑出了后门,没被堵在楼道上。
“快走!回闸北!!”横三着急忙慌地上了车,冲司机大吼道。慌慌张张的他,却是没注意到车上的司机已经有了些变化,脑袋上比来时多了个帽子。
第二十五章 终是解脱
“老板,后门是开着的,有兄弟说刚才看见横三从那里跑了出去。”横三家中,李望琪站在装着枪的箱子前,看着整整一箱的枪,终于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听到小弟的话后,李望琪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横三现在不是最重要的,赶紧给我搜,把其他几箱军火找出来。”。看见这箱子枪后,他再不怀疑陈乐道的话。这箱枪确实是他们丢的那批货。
他此刻甚至有点佩服横三,连冯先生的货都敢劫,那脑子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竟然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丁力站在一旁看着这些人翻箱倒柜,心中对陈乐道越发佩服。没想到这事真的这么简单就做成了,只可惜让横三跑了。不过他心中倒是没有丝毫担忧,看李望琪那样子,明显是不会放过横三的。
“老板,没找到,”没等李望琪高兴多久,在房间中翻箱倒柜的小弟很快回来汇报。李望琪听到后眉头再次皱起。
“其他人呢,都没有吗?”否定的回答传来,李望琪刚刚翘起的嘴角再次沉了下去,心情如波涛一般,大起之后再次大落。
“仔细给我搜,东西肯定在这里,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搜出来!!”李望琪有点急了,声音中带着焦急与愤怒。
丁力就在旁边看着,他当然知道这里只有一箱,可惜他不能说。
“丁兄弟,你那天看到了几箱?”李望琪问丁力。
丁力一副仔细回忆的模样,少顷才道:“那天灯光比较暗,我看到时已经只有一箱,但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已经搬到只剩下一箱了。”丁力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李望琪自己猜去。
手搭在旁边椅子靠背,手上青筋鼓起,用力的捏着靠背,李望琪心中此刻很是愤怒。
好不容易找到了枪,却是只有一箱,这大喜大悲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横三这个王八蛋!!”口中怒骂出声,“全都给我追,今天必须把横三抓到,把剩下那几箱军火给我找出来!!”
李望琪在那里无能狂怒,站在他身后的阿炳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不出所料,这里只有一箱。”
他现在已经确定,这箱军火就是他们丢的那一箱,虽然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只要不是另外几箱就是好事。否则他和金胖子之间的事只怕也隐藏不了多久。
李望琪带着人直接朝闸北横三老巢而去,他带的人手家伙都足够,不怕遭遇横三抵抗。今天说什么,都得把剩下那几箱枪给找回来!!
......
“你开快点,往家里去,你他妈在往哪开呢!!”车上,眼看走的不是回去的路,横三急了,气急怒骂。
驾驶位上陈乐道嘴角不由翘起,露出一抹弧度,“放心,这就是送你回家的路。”
听到声音,横三终于反应过来,这人不是他的司机,抬手就要将枪抵在陈乐道头上,不料陈乐道却是先他一步。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里乱动,干扰司机开车,是会出事的。”陈乐道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却是拿着手枪从右手腋下伸出,指着后面的横三。
“你是谁?不知道我哪得罪了你!”被枪指着,横三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倒也没有那么草包。此刻的他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狂躁。
眯着双眼看着前排的陈乐道,脑子疯狂转动,想着脱身的方法。
陈乐道来时坐的虽然是黄包车,没有汽车跑得快。但好在黄包车夫对那些七拐八拐的小巷很熟悉。一路过来换了好几辆好包车,硬是让他跟李望琪等人几乎同一时间赶到。
至于原本的司机,直接让他给打晕扔到后备箱了。
脑中闪过各种脱身的方法,陈乐道腋下那黑黝黝的枪口让他不敢妄动。
“把手枪放到旁边座位上,别动歪脑筋。我这手拿枪可不稳。”带着威胁的话语从陈乐道口中传出,听着陈乐道轻飘飘像开玩笑的话,横三依言照做。陈乐道那轻飘飘的话语,怎么听都感觉没有威慑力。
“砰砰!!”手枪刚刚放在座位上,陈乐道枪声突然响起。
“都说了别动歪脑筋,你怎么就不听呢!”轻飘飘的话再次传来。原来横三左手在放枪的同时,右手却是悄然摸向了腰间,那里还有另一把枪。
横三双手颤抖,鲜血如泉眼一般从伤口冒出,哪只手都捂不住。极致的剧痛让他脸色发白,牙关紧咬。但这家伙却是出乎陈乐道意料的硬气,都这样了竟然都一声不吭。
“啧啧,不疼么,我看着都疼。”说话时,陈乐道还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冷颤,好像被这场面给吓到了。
横三疼得咬牙切齿,双眼充满愤怒地盯着陈乐道。现在他知道了,这开车的家伙很不好惹。
车子停下,前后都没有人,不知道是刚才的枪声把人吓得不敢出来,还是这里本就没有什么人。
陈乐道摘下帽子,转过头看着横三,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是你!!”横三认出陈乐道,他脸色越发苍白,双手还在大量流血,要是再不止血,只怕要不了多久就得失血过多而亡。
“呵呵,是我!”
“你想干什么!”横三声音没有刚才那么硬气了,不知道是失血的原因还是其他。
“你在上海滩混了这么久,家产应该不少吧?反正你就要死了,你老爹也没了,不如考虑把那些东西给我怎么样。”陈乐道轻声说道,他倒是没用言语威胁横三。
横三目光怨恨而又轻蔑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就说明了一切。
“砰!”陈乐道手枪又毫无征兆地响了一声。
“呵呵,抱歉,这枪可能有点老了,老是走火,”横三低头看着距离大腿根部不是很远的冒着鲜血的枪眼,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陈乐道的话。
“你在好好考.....砰!”话还说完,枪又响了一声。
横三这次没忍住,终于是闷哼了一声,夹杂着痛苦和委屈的情绪。
陈乐道惊讶地看向手枪,“我发誓,这次是真走.....”
“砰!”
“....火!”看着横三腿上多出来的第三个枪口,陈乐道最后一个字愣了一会儿才说了出来。
低头看了看手中有了些年份的驳壳枪,陈乐道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到底是不是走火,但他觉得自己有点理解双鹰哥为什么最讨厌别人用枪顶着他脑袋了。
横三看着大腿上的三个枪眼,一个比一个离腿根近。他紧咬着牙,脸色苍白至极,靠着莫大的毅力,才让自己没晕过去。
“你把枪拿开,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极致的疼痛让横三声音变得很是虚弱。他硬挺着一口气不敢泄,似乎过多的呼吸都会让伤口变得更疼。
“呵呵,说吧,你的钱都藏在哪呢?别说什么在家里的话啊。”陈乐道给他打了个预防针,免得一会儿自己的枪一不高兴又走火,他的子弹可不多了。
陈乐道脸上明明带着轻快的笑容,但落在横三手中,这却是恶魔的微笑。他横三在街头拼杀多年,还没怕过谁,但现在他确实有点怵陈乐道了。
这个司机实在是不按套路出牌。
横三不敢犹豫,想都没有直接说出一个地名,他是真有点怕陈乐道这个神经刀。这家伙心现在在他看来就是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没骗我吧!”陈乐道看着横三,眼中带着怀疑,这家伙招的也太快了点。
“没有,真没有,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横三见陈乐道将信将疑的眼神,他声音中不由带起一丝颤音。这个四五十岁的汉子,都差点哭出来了。
长这么大,他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行,勉强信你一回。”陈乐道转过身,发动车子。
突然又想起什么,黑黝黝的枪口再次从腋下伸出,抬头看了看车内后视镜,“砰砰!!”
“啊!!!”横三终于再忍不住,大声嚎了出来,涕泗横流。
“呵呵,这反应就对了嘛,你刚才那硬汉的样子搞得我也太没存在感了。”陈乐道叹息一声,摇头晃脑地轻声说道。
横三在后面坐着却是快要疯了,他现在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自己为什么会遇见这种疯子。
看着横三那恨不得立刻去死的样子,陈乐道却是高兴的点了点头,对自己这次实验的结果很满意。这种神经刀审讯方法果然严刑拷打更加有用。
对这种狠人,就不能跟他跟他客气,狠人怕愣子,愣子和狠人又都怕疯子。
开着车,有横三指路,陈乐道很快就到了横三说的地方。他不怕横三骗他,此刻横三另一条腿上又多了两个枪口。这是他因为刚才指路时犹豫了。
横三此刻一共挨了九枪,双手各挨了两枪。因为开车时陈乐道觉得有些不保险,又在横三手上各补了一枪,确保他拿不起枪来。
陈乐道手中的枪已经换成了横三的,他那枪子弹用完了。此刻的横三,何止一个凄凄惨惨戚戚。整个人倒在车后排,脸色白得不能再白,座位都被染红,要是再不止血,就是华佗在世,都救不了他。
“在这等一等啊,你要是没有骗我,那就可以死了。”横三躺在座位上,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他感觉自己看到了去世不久的老父亲。
下车关门,这里已经是法租界霞飞路,他面前的是一栋小别墅,看上去还挺豪华。这是横三给自己用来养老的地方,陈乐道没想到横三还买得起霞飞路的房子,有点佩服那家伙,不过他以后多半用不上了。
径直走向地下一层,按横三所说,这房子是他悄悄给自己准备的,他大部分财产都在这里,谁都不知道。要是出了事,这里可以作为他的临时据点,要是平平安安的,那以后就可以用来养老。
想得倒是挺周到,只是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人冯敬尧都没能安享晚年,他横三却是想得太美了点。
找到保险柜,按照横三主动给的密码去开门,“嗒”,轻轻一声响,保险柜被打开。
那家伙还挺讲信用,竟然没有骗他。陈乐道点了点头。而且这里还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他本来都已经做好被横三坑的准备。
看着保险柜里堆的整整齐齐的金条和美金,陈乐道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对横三好感大增。
保险柜有三层,最上面那层放着两把手枪,一把冲锋枪和几枚手雷,陈乐道拿起看了看,不由咂舌,竟然全是美国货和德国货。
两把黑色的M1911手枪,散发着浓浓的枪油味,竟然是崭新的。陈乐道不由心喜,习惯了后世手枪的他,并不是很喜欢盒子炮,作为手枪大了些,带着它有点影响着装。
手枪旁边还两盒子弹,几个装满了子弹的弹夹,陈乐道直接拿起放到了衣兜里,这下短时间内不用担心枪的问题了。
冲锋枪是德国生产的伯格曼,弹夹里压满了子弹,陈乐道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这大家伙太显眼。至于另外几枚手雷,陈乐道更不可能带走,他还用不着这种杀伤性武器。
又看了看下面的美金和金条,陈乐道大嘴咧开了花,保守估计,这里的钱说不定都不比他银行的少。横三那家伙不知道哪搞来这么多钱。
除了钱,里面还有两张文件,一张是这房子的地契,另一张却是一个歌舞厅的股权证。
“这家伙倒是聪明,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竟然还懂得搞投资。”陈乐道拿着两张纸连连点头,以后这些都是他的了。
再次走出别墅时,陈乐道脸上笑容变得更加灿烂,打开后车门,横三倒在那里还没晕过去,血倒是挺厚。
“嘿,你确定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没骗我吧。”陈乐道将横三脑袋转过来看着自己,拍了拍他的脸,让他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了些。
横三看着陈乐道的目光中满是惊恐,他在上海滩混了大半辈子,第一次遇到陈乐道这么不讲究的人。
上海滩不管是大哥小弟,做事都讲个规矩,尤其是在冯敬尧在成为冯先生之后,道上的人种事更加有了规矩。但陈乐道不一样,他给横三的感觉就是疯狂,一个笑里藏刀的疯子。做事完全随心。
他之前都还没说什么狠话,陈乐道就给了他七八枪,这种神经病一样的做事风格让横三这个狠人都内心发憷。
他知道自己多半活不过去了,现在他只期望陈乐道给他一个痛快。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和陈乐道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以至于陈乐道要这么对他。明明是陈乐道坏了他的事,他都没有派人收拾陈乐道。
陈乐道盯着横三眼睛,横三恨不得对天发誓,他真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真诚过。
“行吧,看在你没有骗我的份上,我给你找个墓地。”
听到陈乐道这话,横三出奇的没有害怕,反倒是长长的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终于解脱了。
第二十六章 阿炳
吹着欢快的口哨,陈乐道步入警务大楼,愉快的工作再次开始。他这两天心情很不错,不仅解决了横三这个潜在的敌人,还收获了一笔意外之财,没什么比这更能让人高兴。
薛良英坐在对面,手中捧着一本书,自陈乐道来后,办公室热闹许多,他也懒得去给同事帮忙了,每天就坐在椅子上看看书,养养情。让得一众编写组同事对他俩是又羡又爱。
两人每天清闲得让众人羡慕,因为他俩在这警务大楼内地位特殊,也没人敢白话什么。加上陈乐道和薛良英都颇会处事,时常邀请众人去乐呵乐呵,这也让人对他们嫉妒不起来。
工作轻松,同事关系友好,大家说话又好听,陈乐道觉得民国的生活也挺不错的。除了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空调等,其他都能接受。
“乐道,你这两天心情不错啊,高兴什么呢,说来我听听。”薛良英坐在对面,看着陈乐道的笑脸,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陈乐道这两天一反往常的高兴,让薛良英好奇得心里痒痒。
“呵呵,有人请吃饭,当然高兴了。”陈乐道笑呵呵糊弄过去,在别人家捡钱这事,能胡乱说么。
前两天在离开横三家,不对,在离开他家别墅后,陈乐道把横三送到郊外,给他找了块桑梓地。本想丢进黄浦江省事,但考虑到污染环境,他最终打消了这个想法。
横三没了,陈乐道自然高兴,但李望麒却是急得团团转。他在横三姘头家只找到一箱军火,另外五箱不知去向。李望麒带人横扫了横三所有场子,其手下死的死,逃的逃。翻遍了横三所有地方,最终却是除了钱,一无所获。
六箱军火只找到一箱,李望麒知道这样交不了差。让所有小弟发了疯的满上海找横三,却始终没有丝毫踪迹。
靠着那箱军火,他在冯敬尧那里多讨到了三天期限,但这眼看时间又要到了,却是依旧毫无头绪。
李望麒这两天再次急了起来,一箱军火保不住他的命,他必须得找到其他几箱才行。迫不得已之下,他再次想到了陈乐道。
陈乐道在巡捕房工作,说不定会从巡捕房知道点什么消息,就是不知道,哪怕能让他在冯敬尧面前为其说几句好话,说不定也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打着这样的主意,李望麒再次在大三元饭店宴请陈乐道和丁力,美名曰感谢前两天陈乐道两人的仗义援手。
到了中午,陈乐道在大楼外找到等他的丁力。两人一起前往大三元饭店。
丁力这两天过得很舒心,陈乐道虽然没把横三死了的事告诉他,却也告诉他不用再担心横三找麻烦。他虽不知陈乐道为何如此笃定不用担心横三,但他选择相信陈乐道。
没了威胁,丁力本性开始展露,曾经自己需要对其低头哈腰的大人物,就这样因为他倒下了,多少有点膨胀。
闸北的房子没了,加上陈乐道后面又给了他一百大洋,丁力索性直接在法租界租了个房子,让他老娘享起了清福。
“大哥,李老板又找我们干什么,不会是他知道了是我们把枪弄过去的吧。”丁力此刻颇为忧心忡忡,骤然过上这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他有些患得患失。
虽然从小就叫嚣着要给老娘买大别墅,买大汽车,但到底怎么个样,丁力心中还是有数的。若不是运气好碰上了陈乐道,他应该还在车站苦哈哈的卖梨呢。
“放轻松,今天过去多半是好事。我们帮李望琪找到一箱军火,他总得有些表示。”陈乐道拍了拍丁力肩膀,面对这样的丁力,他总有一种自己在玩大佬养成游戏的感觉。
丁力闻言点头,见陈乐道这气定神闲的样子,稍稍放下心去,相比大哥,自己要学习的东西果然还有很多。不过一会儿却又言道:“大哥,横三真的不用担心了么?我听说李老板这两天满上海在找他,始终没有找到。”
横三踪迹全无,丁力心中对此还是有点七上八下,他自己还好,就担心横三报复他妈。毕竟横三落得现在这境地,可是有他一份功劳的。
看着丁力这模样,陈乐道没打算告诉他横三死了的真相。让丁力心中有点忌惮的东西,也挺好。
“别担心那么多,瞻前顾后,担心这担心那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两人到了大三元,远远就看见在大门外左顾右盼的李望麒。说起李望麒,还真给陈乐道留下了不错的印象,看看对方这样子,永远都是这么热情客气。
“李老板,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你这实在太客气了。”陈乐道大步上前,表现的很高兴,笑容灿烂。
“来来来,两位请,今天就是为了专门感谢你们,都别客气。”
还是那个包厢,三人落座。今天比上次少了个阿炳。
闲话说罢,李望麒拿出两张支票。分别推到陈乐道和丁力身前。
“两位兄弟,些许薄礼,切勿推辞。”李望麒情深意切,一番话说下来,让本就没想拒绝的两人更加不会拒绝。
给陈乐道的是两千大洋,丁力则是五百大洋。因为横三失踪,他手下一群乌合之众没了首领,李望麒很是轻松就将横三的势力连根拔起,从中获得不少好处。两千多大洋与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给丁力五百大洋其实用不着,但因他和陈乐道的关系,李望麒一心结交陈乐道,再加上这次有求于人,所以很爽快的拿了出来。
“两位兄弟,这次之事,李某实在感激不尽,所以这点谢礼,一定收下。另外实不相瞒,这次我也有问题想请教一下乐道兄。”
李望麒看向陈乐道的目光真挚,富有诚意,让他生不起丝毫恶感。这人在酒桌上的天赋远比他做事的能力高。
“李老板请说。”陈乐道道。
“兄弟,军火本有六箱,但在横三那里我只找到了一箱,例外五箱依旧没有下落。兄弟你在巡捕房,消息灵通,我想问问你那里有没有听到点什么消息。
阿炳说那天去码头把货拿走的是巡捕房的人,后面我们找到巡捕房却是得知巡捕房根本没有那次行动,不知道巡捕房最近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李望麒心中并不期待陈乐道能给出什么答案,巡捕房是个什么样,他很清楚,那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人。他真正的目的,还是想着能不能请陈乐道去冯敬尧那里说说好话,求求情。
只是李望麒不知道,陈乐道和冯老头的关系却是根本没有好到他想的那个样。
陈乐道闻言摇头,“李老板,巡捕房里我是没听到什么消息。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你们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码头那么多货船,那么多货物。对方能准时准点,并且十分精确的带走那批军火,想必是早有预谋的。要想做到这一点,没有十分准确的消息可做不到。”
“你是说,有人把消息散了出去?”李望麒蹙眉沉思。在这之前,他根本没朝这方面想。冯敬尧对他心生不满,未尝没有他能力不足的原因。情商不代表智商。
“不错,不管是谁拿走的军火,对方若是没有可靠的消息,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能带走货的。更何况对方还伪装成巡捕,这必然是早有预谋。”
“说得有理,”李望麒听完,静静点头,脑中思考着陈乐道的话,同时想着谁最有可能将消息泄露出去。
“货走的是我们自己的渠道,冯先生和祥叔都知道,但消息不可能从他们那里泄露出去。除此外,除了我,就只有阿炳知道!!”
想到阿炳,李望琪双眼眯了眯。此前他从未怀疑过阿炳。阿炳跟随冯先生已有十年,比他跟着冯先生的时间还长。美华戏院虽然是他在管理,但阿炳在这里,未尝没有替冯先生掣肘他的意思。这是他和冯敬尧都明白的道理。
会是阿炳么?李望琪放在桌上的手不由紧握了起来,心中说不出是兴奋还是什么。若真是阿柄,那这事就有解决的希望了。
背叛?阿炳虽然在他手下办事,但却不是他的人,即使背叛也是背叛的冯敬尧。李望麒根本不在乎,他只想尽快把军火这事平下去。若是牺牲一个阿炳就能将这事解决,那他求之不得。
陈乐道见李望麒陷入思考,不再说话,他自己也在想着事。李望琪本来会是什么结果陈乐道想不起来,只知道李望琪在后面好像没再出现。
丁力前两天给他说过阿炳的事,陈乐道知道消息就是阿炳告诉金胖子的,枪早晚会回到冯敬尧手里。他想的是怎么才能从中给自己搞到点好处。
目前而言,即使后面什么都得不到他也不亏,他已经从横三手里得到了不少的东西。
他曾想过用这个把柄让阿炳帮他做事,转念一想,金胖子阿炳这些人和冯敬尧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冯敬尧现在只怕早已知道他们所有的谋划。不着急动手,只怕是想钓更大的鱼。
丁力见俩人一个个都干坐着不动筷,等得心痒痒,满桌子好吃的,两人却是看都不看一眼。等的急了,终于不再矜持,拿起筷子开吃。他本就不是那种人,这样干坐着简直就是折磨他。
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甚至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菜,他甚至想给妈带点回去。这些东西,妈还从来没尝过。
思考一阵,李望麒眼神一定,终是有了决定。若真如陈乐道所说,这泄露消息之人只能是阿炳。阿炳是冯先生的人,他不能妄动。看来这次得请示一下冯先生了。
吃罢席散,李望麒着急离去处理阿炳之事,虽还不确定,但他心中已是认定阿炳背叛了冯敬尧。
走在路上,丁力掏出支票递给了陈乐道。
“做什么?”看着递过来的支票,陈乐道看向丁力。
“大哥,这钱我不能拿。我拿走了冯先生的货,要不是你,说不定小命都得丢掉,这钱给你。”丁力一脸认真,心中虽然在滴血,但还是将支票递了过来。
“行了,自己拿着吧,这钱是你该得的。”丁力还要说话,陈乐道挥了挥手。
“钱别乱花,好好孝敬孝敬你妈。另外给自己置几身像样的衣服,回头我带你去个地方。”
陈乐道没忘记自己从别墅中找到的那个股权证,那个歌舞厅基本上全部是横三的,找了个人在给他管着。昨天他去那个歌舞厅看了看,生意不好,还没有金胖子那个丽都歌舞厅赚钱,他打算对其做些改变。
巡捕房的工作他没想辞去,歌舞厅那边到时候也需要人去照看,丁力是个不错的选择。
丁力喜滋滋地将支票放进兜里,他从来没有这么有钱过。未来的生活,越来越值得期待了。
......
“老爷,李望琪来电,他怀疑枪的事跟阿炳有关,问你有没有什么吩咐。”冯公馆,祥叔对冯敬尧道。
“阿炳?李望琪怎么看出来阿炳有问题的。”冯敬尧有些诧异,李望麒能看出来阿炳有问题,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今天在大三元请陈乐道吃饭,我想可能和陈乐道有关。还有,马总探长说陈乐道是通过萨尔礼进入巡捕房的,他跟萨尔礼的关系貌似不一般。”
“呵呵,能和萨尔礼走上关系,看来这小子还真挺不一般啊!”冯敬尧不由笑了起来,陈乐道能进入巡捕房,这着实让他没有想到。
他本打算让陈乐道在外面碰碰钉子,再老老实实地来冯氏商会做事,却是没想到陈乐道另辟蹊径,直接进了巡捕房。
在巡捕房,而且还是在萨尔礼手下,有些事再想干预,就没那么容易了。
“确实不一般,他借李望麒的手轻松除掉了横三。直到现在,都没人找到横三的踪迹。我想,横三多半已经出事了。陈乐道,在年轻人中的确算是优秀。”祥叔也不由赞叹。
他虽只是冯敬尧的管家,但在上海滩,却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很多时候,他的话就代表冯敬尧的意思。
“阿炳的事,让李望麒自己看着办,我只看结果。”冯敬尧挥了挥手,这事前因后果他早已洞悉,李望麒的表现虽然让人失望,但好在多少还有点脑子。
“是。”
第二十七章 再遇
安静的小别墅内,只有陈乐道一人在此。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
第一次是和横三一起,第二次是将横三处理后回到这里转移金条和那些美金,今天是第三次。
横三告诉他这里只有他一人知道,但陈乐道更习惯相信自己。上次走之前他在这里留了些手段,目的是看横三失踪后会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进门时,夹在门缝中的头发还在,屋内留的其他手段同样没被人破坏。陈乐道心中满意,这下他可以放心将这里收下了。
“陈先生?”陈乐道刚走出大门,旁边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对方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
回头看去,方艳云拎着一个小包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看着他。
“方小姐,”见是方艳云,陈乐道眼前一亮,有点惊喜。
“陈先生,没想到还真是你。你是来这儿看房子么?”方艳云问道。
第一次见面后,方艳云从许文强那里得知陈乐道刚来上海,加上陈乐道西装革履,带着一种难言的气质,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人,不怪方艳云会这么问。
只有陈乐道自己知晓,他并没什么华贵气质,他的心态跟这个时代之人普遍不同,加上军人那种独特气质,才让他看起来比较出众而已。
“额,对,来看看房子。”陈乐道稍微一愣后答道,后知后觉的想起这里是霞飞路,方艳云也住在这里。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方小姐,方小姐这事有事要出去么?”陈乐道问。
“我刚从文强那里回来,我家就在旁边,说起来和这里还勉强算是邻居。陈先生一起去坐坐吧。”方艳云说起许文强时眼神有些闪烁。她对许文强依然有情,但她知道,两人之间已经有了隔阂,回不去了。
见方艳云邀请自己,陈乐道有些惊讶,他可是知道这姐姐一心都扑在许文强身上,除了许文强和冯敬尧,对其他男人都是不假以颜色的。
美人相邀,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快对方还是上海滩第一交际花。陈乐道自问不是什么德行高尚的人,高兴地跟着走进方艳云家。
见识到了方艳云的别墅,陈乐道刚刚为自己那小别墅升起的喜悦顿时消散如烟。步入大铁门后,是一片绿色草坪,前边是一栋白墙红瓦的大别墅,比陈乐道那个大了不是一点半点。在别墅旁边,还有一个花园,房子后面有什么,陈乐道还不知道。
就看到的这些东西,已经足以让他那栋小别墅感到自卑。这别墅虽比不上冯公馆,但在霞飞路这条著名的商业街上,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不怕房不好,就怕房比房。
“小荷,给陈先生倒茶,”走进屋里,方艳云朝里面的人喊道。
“陈先生,你先坐,我上去换一件衣服。”方艳云又对陈乐道说完后,走上楼梯。
陈乐道面上虽没露出什么表情,但心中着实有些感慨。民国的贵太太们,都这么讲究的么?
方艳云虽然不是太太,但整个上海滩的人都知道她和冯敬尧关系不一般。哪怕丁力那样的市井小贩,说起方艳云时也能说出长篇大论。
在这个没有互联网的年代,两个人的绯闻能闹到这个样子,着实有够传奇的。
上海滩许多女人都渴望着能像方艳云这般,一朝攀上高枝变凤凰。不过也只有方艳云自己知道,这样的生活并不美好。
陈乐道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房子的装潢,富丽而不显俗气。这年代大多数别墅都搞得富丽堂皇,以各种形而上的装饰品来彰显自己的品位、地位。方艳云这栋别墅不然,其给陈乐道的感觉和方艳云给陈乐道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方艳云平常穿的几乎都是艳丽旗袍,脸上画着浓妆,给人如水蜜桃般成熟性感的感觉。但这别墅的装修却是颇为淡雅,其中隐隐还带有一丝书卷气。
看着屋内的装修,即使陈乐道以后世的眼光来看,也颇觉不错。只是不知出自那位设计师之手。
他那个小别墅让横三装修的富丽堂皇,跟个酒店大堂似的,陈乐道有心换掉。想着一会儿跟方艳云打听一下这事。
没多久,方艳云从楼梯上下来。换了一身素雅些的旗袍。或许她并不喜欢那些艳丽的衣服,只是迫于身份,不得不如此。
“方小姐,你这房子装修的颇为雅致,不知道是哪位设计师设计的。旁边那房子我打算买下,里面的装修我不喜欢,方小姐可不可以给我引荐一下这位设计师。”
方艳云在对面坐下,陈乐道问道。他俩也说不上熟悉,自然没多少话题可谈。很有可能方艳云邀请陈乐道只是出于客气,只是没想到陈乐道还真就不客气。
方艳云还是第一次遇到和她聊天时聊装修的男人,听完愣了愣,回过神来后,不由莞尔。
“陈先生说笑了,这不是设计师设计的,是我按着自己的喜好来弄的。”不管怎么说,被人夸奖有品位总是让人高兴的。尤其夸奖她的还是陈乐道这种法国海龟,方艳云不由掩嘴轻笑。
这下轮到陈乐道囧了,他发誓,刚才那话绝对不是他故意的。
想到方艳云似乎是毕业于北平大学后,他才回过神来。作为后来无数小孩思考的难题中的主角之一。方艳云能从那里毕业,绝对是足够优秀的。她能自己搞出这种装修在陈乐道看来是正常的。
曾经他也考虑过是去清华还是北大,最终他选择了“家里蹲”大学读本科,然后去“部队蹲”大学考研,最终在“社会”大学获得博士学位。
他的一生堪称精彩,方艳云读的大学不比他差,能搞出这种设计太正常了。毕竟在后世这就是妥妥的北大女神。
同时,这也给他解释了为什么这房子的装修总给他一种书卷气的感觉。这时候的大学生可是真正的读书人。
“方小姐,你这真的太让我惊讶了,刚才我还在想这是哪位设计师专门为你设计的。”说着,陈乐道又看了看房子,脸上是一副陶醉的神色。
且不管他这幅样子是装的还是真的,坐他对面的方艳云笑了就说明他这么做是对的。
方艳云此刻也感觉奇怪,陈乐道比她还要小一些,但不知为何,和陈乐道聊天,她总感觉很轻松自由。没有那种拘束感。
“方小姐,你能给我说说北大么?听说鲁迅先生也在北大教书?”聊着聊着,陈乐道突然化身成了好奇宝宝。
有一说一,除开许文强和冯程程几个路人甲,方艳云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北大学生。
说起这个,陈乐道突然有点羡慕许文强,若不是他横插了一脚,那北大两代校花可都是强哥的红颜知己。
北大是方艳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和陈乐道聊起这个,她更加放松,露出了平时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读书的时候周先生确实在北大教书,非常受同学们的爱戴,只是听说周先生现在已离开了北大。”
说起周树人,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但说鲁迅,那这名声可就不得了。只要是个看报纸的人,几乎就没有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陈乐道有些不好意思说,但不得不说,他也是鲁迅先生的一名“卤粉”,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这个名字是他记得的少数几个课本上的名字。
作为活在课本上的人物,鲁迅先生在陈乐道的想象中应该是个严肃、高风亮节的人,不过从方艳云这里,陈乐道却是听到了不少“黑料”。
原来鲁迅先生急了也会骂人,他还喜欢抽烟喝酒,可惜他的头发不支持烫头。另外还特喜欢吃甜食。和学生相处时很和气,方艳云用了“可爱”这个词来形容他。
原来后世让不少学生咬牙切齿的鲁迅先生,还是一个这么可爱的人。陈乐道心向往之,想着以后要是有幸见到,一定得让他多写点小说散文,给未来的学子多留点文化财富。
两人坐在花园内聊着,方艳云在北大读书的时候,那里的老师都是大神,几乎没几个是陈乐道叫不出名字的。或许是出于中国人看重文化知识的原因,陈乐道对这些文人都颇为敬仰。和方艳云一聊就忘了时间。
花园内时不时传出两人的谈笑声,方艳云的小丫鬟小荷在一边都快看傻了,她还从没见自家小姐这么高兴过。
在方艳云家里用了晚餐,方艳云特地让司机开车送陈乐道。路过自家那别墅时,陈乐道回头看了看方艳云别墅方向。
“好像住别墅的感觉还挺不错的,我要不要考虑赶紧搬过来呢?!!”
看着外面已经亮起的路灯,陈乐道思想渐渐偏飞。这年代在一个女人家里待这么久正不正常陈乐道不知道。
但他知道今天的相处让他改变了不少对方艳云的看法,这哪是什么交际花,这分明就是个宝藏女孩吗!
方艳云在上海滩众多人中只是一个作为赏玩的花瓶,陈乐道此前虽然没有看不起她。但也确实只注意到了她的外表。
但今天一番谈话,刷新了陈乐道看法。
就如她曾经对许文强说过的一番话,她一个女学生毕业后独自在上海求生存,没人知道其中到底有多难。
虽然“上海滩第一交际花”这个名头包含更多的是贬义,但即使这样,也不是谁都能成为第一交际花的。
若她能有一个冯程程那般的出生,她的成就或许会让很多男人都感到汗颜。
坐在方艳云的专座上,看着外面星星点点的夜空,再想到那个自己想改造改造的歌舞厅,陈乐道突然萌生了一点不太成熟的想法。
第二十八章 我其实是小姐
接到陈乐道电话,冯程程脸上立马绽放出轻快的笑容,一扫这几日的烦闷状态。她很清楚,他喜欢上了陈乐道。这些天没见到陈乐道,陈乐道也没有给她打电话或者约她出去的意思,这让冯程程有些闷闷不乐。
她每天都在问自己一个问题,陈乐道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他帮了我那么多次,还陪我一起看电影,应该对我是有好感的吧?”
“这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不来找我,也不打电话,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在这反复循环的思想中,冯程程近些天有些神思不属,本大小姐不高兴不快乐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
很少对家里佣人发脾气的冯大小姐,这些天也偶尔会闹一闹小性子。不过最遭罪的不是佣人们,而是冯老头子。
冯老头有点被迫害妄想症,自从六十大寿后,他总感觉上海滩有些玩意想背刺他。在没确定安全之前,他不想冯程程出去瞎溜达。
这样的结果便是单方面恋爱的冯小姐时不时就去骚扰冯老头,因为她想去找陈乐道,冯老头却不让她出去。
再次从冯老头办公室走出,不理会背后揉着脑仁的冯老头和嘴角憋着笑的祥叔,冯小姐将她的不高兴写在脸上。瞧见她这模样,从旁路过的小婢悄悄低下头。生怕触了小姐的眉头。
“小姐,小姐,陈先生来电话,他说找你。”冯程程正嘟着嘴,用力跺地之时,楼下突然跑上来一个小丫鬟,隔着老远就朝冯程程喊道。
冯程程闻言,脚步一停,屋子内瞬间春暖花开,脸上被花一样的笑容充满。也不管背后看着她的冯老头和祥老头,冯程程两手提着裙子,迈着小碎步,一溜烟跑下楼梯,直奔电话所在。
“老爷,看来小姐对陈乐道不是一般的在乎啊。”看着冯程程兴冲冲地跑下去,祥叔看向坐着的冯老头,轻声说道。
冯程程对陈乐道的态度,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祥叔作为冯家的大管家,里里外外的事差不多都要过他的手,这些事他不得不提醒冯老头。
因为冯程程的原因,冯敬尧一直让人关注着陈乐道在上海的一举一动。陈乐道的消息自然也就源源不断的送到了祥叔的手里。
对陈乐道,祥老头蛮看好的。就拿美华的许文强做对比,许文强做事冷静,有大局观,这是他喜欢的地方。但许文强也有缺点。就跟上海滩大多数青年学生一般,他太有原则。
这一点,从许文强处理连山纱厂一事的过程中他已经看了出来。
这里插一句题外话,因为许文强上次在处理美华戏院一事中冒头,他成功引起冯敬尧这个大BOSS的兴趣,加上在冯程程被绑架一事上他出了力。因此冯敬尧拿连山纱厂一事去考验许文强,若是办得好,冯敬尧便打算好好培养一下许文强。
话题再拐回来,对比许文强,陈乐道做事在祥叔眼中,要更果断凌厉。横三一事除去些许细节,他差不多已经调查清楚,知道陈乐道在其中作用。
横三尚未对陈乐道出手,陈小子不过感到些许威胁。便先下手为强,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这让祥老头很喜欢。
虽然人人都叫他祥叔,但他做事可不祥和。
“女大不中留啊,陈乐道那小子有什么好,让她心心念念成这样。我这个当爸爸的,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冯敬尧咂吧了下嘴,无奈地摇了摇头,言语中透露出一股子酸味。
“老爷,你认为陈乐道怎么样?”
冯敬尧只有冯程程一个女儿,冯程程未来的丈夫,必然是冯敬尧的接班人。冯程程现在这样子,让他们不得不现在就开始考虑起这事。
“呵呵,那小子,能力还是有的。其他的嘛,来日方长,还得再看看。”老冯摆了摆手,他知道祥叔的意思。无非就是想知道该以一种怎样的态度对待陈乐道。
祥叔了解冯敬尧,冯敬尧同样也了解祥老头。祥老头虽然长得敦厚老实,但其实这就是个老滑头。
冯敬尧笑着摇手,不给个准话,但祥叔还是看出了些端倪。看来老爷对陈乐道还是比较满意的。
“喂,你找我有事吗?”上一刻还很激动的冯大小姐,一拿到手柄,却是立刻变得矜持起来。
“程程,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陪我去买点东西。”陈乐道声音传来。冯程程闻言脸上却是笑出了一朵小红花,娇艳明媚。
“啊,有点不巧啊,月琪还让我今天陪她去看电影呢。”
“这样啊,那算了吧,我自己去就是。”陈乐道声音再次传来,冯程程却是不由急了。这怎么就放弃了,不知道多说两句吗!冯程程急得差点眉毛上扬。
“啊!不用,还是我陪你去吧,陪月琪看电影晚一点也是一样的。”冯程程一急,汪月琪就不重要了。
不再给陈乐道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冯程程先是皱着琼鼻跺了跺脚,随后却又是跳着欢快的脚步,蹦蹦跳跳的跑到楼上。小丫鬟在旁边看到冯程程这样,小脸上满是问号,小姐这是怎么了?
小姐的世界丫鬟不懂。听到上面冯程程的呼喊声,小丫鬟无奈地搓了搓自己的小脸又摇了摇头,才赶紧迈着步子跑了上去。真是长不大的小姐啊。
换了不知道多少套衣服,冯程程终于满意,再次迈步跑向冯老头办公室,这一次,本大小姐绝不妥协。
一番谈判,双方各有退步,最终冯小姐像个赢得胜利的小孔雀成功走出了冯公馆,身后跟了四个身穿黑色褂衣的保镖。像四个没有黑眼圈的大熊猫。
“你想要买什么?”两人走在一起,身后跟着四个大熊猫。冯程程对陈乐道问道。
会不会是要送我礼物呢?冯程程心里猜测,她有点期待。
“我需要买一块男士手表,然后再买一幅字画,都是用来送人的。”陈乐道回答。
他今天买这些东西是给萨尔礼准备的,老萨很可能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能抱的大腿,他得把对方抱舒服了。不然总有一天,对方不会让他抱的。
冯程程红润的小嘴抿了抿,明艳的笑容稍稍有所收敛。但依旧高兴。
“我想想,表的话,可以买欧米茄,或者浪琴,或者买百达翡丽。这些都是进口的名表,在国内很受欢迎。
至于字画,我知道一家字画店,那里的字画很少会有赝品,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冯程程小脑瓜想了想不是很自信地说道。
手表这些还好,他接触的比较多,至于字画,她并不是很了解。她所说的字画店,还是从祥叔那里听来的,因为冯老头欧喜欢收集字画。当然,其实更多的是附庸风雅。
“你买这些送给谁?你在上海不是没什么朋友么?”冯程程好奇问道。
“前几天新认识一个朋友,是法国人,他帮我在巡捕房找了份工作,这是买来专门感谢他的。”陈乐道稍稍解释了一句。
“巡捕房,那你以后是不是也要天天穿警服了?”冯程程对他那个新认识的朋友没什么兴趣,她现在更想看一看陈乐道穿警服的样子。
“谁告诉你在巡捕房工作就一定得穿警服了,我是担任的翻译。”陈乐道好笑的解释。
巡捕房和警务处是有区别的,不过很多人都搞不清其中的区别,习惯于将其统称为巡捕房。
两人一边聊,一边逛,陈乐道脚都酸了,冯程程依旧乐在其中。
“程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送你回去,晚上你还得陪汪小姐看电影。”手表和字画买好,陈乐道想溜了。他现在懂得了两个人生至理。
不要和兄弟一起开公司,不要和女生一起逛街。
哪怕是民国的小姐姐,依旧能把你腿逛断。
“啊!”冯程程疑惑地看向陈乐道,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要陪汪小姐一起去看电影么?”陈乐道说。
“啊,噢,是,我是要和月琪一起去看电影。”冯程程笑得有点僵硬,之前说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说陪汪月琪去看电影。自己撒的谎含着血也得圆过来。
“你明天有空么?”冯程程看着陈乐道,目光中带着期待。
“什么事?”陈乐道那工作说不上什么时候有空,反正几乎都用空。
“明天有一个同学回上海,月琪非要拉上我一起去接他,我想你陪我一起去。”
同学回上海?陈乐道脑中转了转了,不会是陈翰林吧?那他这是去当挡箭牌?
“行,没问题。”爽快答应下来。
回到家,陈乐道还在想冯程程同学的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冯程程说的那人应该就是陈翰林。
“到底有什么事会发生来着?”陈乐道揉着脑袋,却是始终想不起来。
就好像学生考试时知道老师讲过这种题该怎么做,但他脑袋薅秃了都想不起来,实在痛苦。
晚上,陈乐道准时到了萨尔礼家。
法国人很有时间观念,不是很喜欢别人迟到,当然他们还有个怪癖,他们自己很喜欢迟到。
陈乐道到老萨家时,面前的一幕让他有点费解。客厅内,温曼如跟一个客人一般坐在沙发上,手中抱着一本书看着。萨尔礼却是在厨房忙活着。
这是什么情况?萨尔礼还会做饭?
不对!温曼如不会做饭?
好像也不对。
怎么是萨尔礼在做饭!!!
陈乐道感觉自己好不容易适合了这个时代的三观又有点动摇。
看着奇怪的两人,他没能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萨尔礼太太,这是给你的礼物。”老萨在厨房忙活,身为下属的陈乐道没有去帮忙的想法,反而在客厅撩起了他老婆。
当真是色胆包天。
“其实你叫我温小姐更合适。”听到陈乐道的称呼,温曼如笑了笑,放下书说道。
“啊?”陈乐道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其实我和罗朗并不会真正的夫妻。”见到陈乐道惊讶的样子,温曼如解释了一句。她知道陈乐道在因为什么而惊讶。
第二十九章 老陈和小陈
陈乐道没有回温曼如的话,傻傻地用左手用力一掐右手,“嘶~!”牙关瞬间咬住,。
有点痛,看来这不是在做梦!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温曼如静静地看着他,只觉得这人特会给自己加戏,不过倒也有趣,和她以前接触的那些人都不太一样。
“那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陈乐道说话有点带着点吞吐,他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这又不是未来,应该不存在用假结婚来应付父母摧毁这种事吧?!
不知为何,看着陈乐道这样子,温曼如就是觉得莫名有些好笑。
“这事情说来有点复杂,简单来说就是你们警务处的总监费奥里纠缠我,我和罗朗是朋友,为了少些麻烦,所以就这么假扮成夫妻。”温曼如细声解释。
陈乐道听完却是更觉奇葩,居然还有这种事。总感觉很梦幻。
转头看了看厨房,他有些好奇萨尔礼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该不会是想假戏真做吧!陈乐道不无恶意的想到,他这也是以己度人。
温曼如的模样,完全符合国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价值观。
“我得缓缓,你们这也太会玩了。”陈乐道摆了摆手,心里却是有点不知为何有点高兴。不是他对温曼如有什么想法,只是一个无主的美女,会更让男人喜欢,孟德兄除外。
“噢,对了,这是给你的礼物,看看吧。”两个人这么沉默相对有点尴尬,陈乐道将自己买的字画拿了出来。
上次见面,陈乐道知道了温曼如喜欢字画,不是像冯老头那样附庸风雅,而是真的就喜欢字画。她给陈乐道的感觉,就像是以前那种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腹有诗书气自华,温曼如就是这般人儿。甚至之前他还一度觉得萨尔礼走了狗屎运,能娶到温曼如这样的老婆。
果然,见到字画,温曼如顿时来了几分兴趣,曼妙身姿都坐正了几分。接过去打开一看,双眸越加明澈动人。这是在见到喜欢的事物后才会有的变化。
陈乐道在见到漂亮女人时,就经常露出这种表情。
“这是板桥先生的画!”看到落款和钤印,温曼如明眸更亮,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郑板桥历经康雍乾三朝,经历过清朝的最繁华的时期。巧的是,与这康雍乾三朝一般,郑板桥也被称为诗书画三绝。郑板桥一生只画兰、竹、石三物,有“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败之石,千秋不变之人”的美誉。
陈乐道带来的这幅画,正是其中的“四时不谢之兰”,加上其上有郑板桥的落款和钤印,这幅画要放到未来,那就是足以当作传家宝的东西,可以让隔壁老王都心动。
也就是在这战乱年代,若放在和平盛世,想要买这东西。可以让你疼的心脏衰竭。
“这太珍贵了,”欣赏一阵,温曼如目光不舍的从上面移开。不用说,她对这幅画的喜欢已经超越陈乐道的预料。
只是她清楚,陈乐道这幅画送的是萨尔礼太太,可不是送她的。
陈乐道看出了温曼如的意思,笑着说道:“曼如小姐喜欢就拿着吧,这种珍贵的东西就该放在识货的人手中,放在我那里就是暴殄天物。更何况这幅画本来就是送给曼如小姐的。四时不谢之兰,这幅画与温小姐正好天作之合。”
在一个女人本身并不丑的情况下,夸她漂亮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即使是温曼如,此刻也让陈乐道这话说的喜笑颜开。
“这就是中国的水墨画么?每一次见到,都给我不一样的视觉享受,和油画完全是两种感觉。”
萨尔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旁边,他会说一些简单的汉语,听懂了两人的交谈。虽然知道了两人并不是真夫妻,但陈乐道还是莫名感觉有点心虚。他刚才可是在撩人家“老婆”。
萨尔礼根本没意识到这事,站在沙发后面看着温曼如手中的画,他没有多少艺术细胞,但好在真正的艺术品即使没多少艺术细胞,你也会觉得这东西还不错。抽象派的画除外,那玩意没点真材实学的人,或许多半都是欣赏不来的。
“我给你也带了礼物,打开看看吧。”陈乐道没有拿萨尔礼当上司的想法,两人的之间的相处完全是朋友的状态。
他送给萨尔礼的是浪琴手表,这礼物不至于豪到没朋友,也不会显得太过普通平凡。
“噢,我很喜欢,谢谢你,陈。”外国人就没有中国人这么含蓄了,老萨很是高兴的将手表接了过去。并且直接带在了手上。
法国人到别人家做客时都喜欢带些小礼物,并且对客人带来的礼物不管喜不喜欢都会表达出高兴喜欢的样子。以致于看着老萨这模样,陈乐道也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
温曼如将两人之间的关系说出来后,也就没在陈乐道面前继续表演了,三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到最后陈乐道和温曼如一起离开了萨尔礼的家。
欢乐时间度过,有点惹人头疼问题再次摆到陈乐道面前。
或许是担心被陈乐道放鸽子,冯程程早早就给陈乐道来了电话,让他别忘了今天一起去车站的事。
电话挂断,陈乐道开始思考之前没想起来的事,这次去车站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来着?
不管从模糊的记忆,还是主角定理来判断,冯程程这次去车站百分之八十都会发生什么事,但陈乐道就是想不起来。
“怎么就不来个系统呢,真是麻烦,”下午,陈乐道嘀嘀咕咕的从座位站了起来,作为这栋大楼里最为划水的员工之一,陈乐道已经习惯了早退。
冯程程和他约的时间是下午,他走出办公大楼时,一辆汽车已经停在外面。冯程程和汪月琪坐在后排朝他招手。
看见两个青春洋溢的姑娘,陈乐道在办公室枯坐一上午的烦闷得到了有效缓解。
“陈先生,你在巡捕房工作怎么不穿警服呢?”刚一上车,陈乐道就听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问题。
他坐在前排,冯程程两人坐在后面。陈乐道无奈的转过头去解释了一遍。这姑娘哪都好,就是这脑子,说好听点就是太单纯了些。
“嘿嘿嘿,我这不是不了解吗。之前还以为在巡捕房工作的人都是穿警服的呢。”汪月琪小手摸着自己的脑袋,嘿嘿笑着缓解尴尬。
“你们这次接的人叫什么名字啊,还非要拉我一起。”陈乐道在前面问道,虽然他差不多已经确定是陈翰林。但还是得确认一下,避免剧本杀。
“她叫陈翰林,和你还是本家呢,他是我们的同学。”冯程程还没说话,汪月琪已经学会抢答。这丫头说起有关陈翰林的事时,总是显得有些兴奋
只是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忘了,她没说陈翰林喜欢冯程程的事。
还真是陈翰林。陈乐道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想着一会儿到了车站后得提点神,多加注意点。想不起来具体会发生什么事,那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汽车很快就到了车站,这里依旧是人流匆匆。南来北往的人川流不息,车站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热闹异常。若只看车站这一角,再忽略那些穿着短打,脸上表情羁傲,跟街溜子一般四处抱着手溜达的人,那即使说这是一个盛世都有人信。
可惜,再过些年,这车站也不会这么热闹,即使有这么热闹,也不是这种充满喜气的热闹了。
这次陈乐道第二次来这里,热闹依旧,看着这车站,陈乐道脑中就不由浮现出上海滩开头的一幕。
人流奔涌,强哥穿着一身学生装拎着个箱子挤在其中,默默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看着远处冯程程正四处张望的背影。耳边则是响起了“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车还没到呢,”汪月琪的声音将陈乐道的思绪唤了回来,这丫头垫着脚朝列车驶来的方向张望,似乎这样就能让火车快一点到。
“咦,伯父伯母也在那呢!”看着看着汪月琪突然轻“咦”一声,然后拉着两人就朝那边跑去。
陈乐道知道这丫头对陈翰林生有情愫,只是你这么着急去见家长,真的没问题么?就算是未来那开放的年代,女孩子见男方家长都还有点扭捏呢!
这姑娘生在这年代,简直就是屈才。放在未来,那绝对又是一只锦鲤啊!
陈乐道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认出来陈翰林父母的,但胆子大的女孩,要想提前看到公公婆婆的的照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人太多,实在拥挤,三人还没挤到两人跟前,火车已经鸣着汽笛进了站。
“哎,翰林,这边,翰林!!”陈翰林刚下车就看到了来接他的父母,脸上满是笑容。汪月琪见着陈翰林瞬间兴奋起来,隔着老远就大叫着朝他那边挥手。
很可惜,陈翰林听到声音看过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冯程程,第二眼看到是冯程程旁边的男人陈乐道,再然后才是汪月琪这傻丫头。
“程程,月琪,”陈翰林高兴地带着父母朝三人走来,不过他高兴的太早了。
身穿一身黑色丝绸马褂,头发梳成背头的陈连山在听到程程二字后脸色立马拉了下来,这可爱的倔老头不高兴了。
或许是他已经看出来这姑娘未来不会是他的儿媳妇了吧。
“你就是冯敬尧的女儿。”陈连山审视的目光看着冯程程,他到没有要和冯程程掰扯掰扯的意思。只是心中不无恶意的想着冯敬尧那种流氓怎么可能生得出冯程程这种有灵气的女儿,该不会是隔壁老王帮的忙吧!
冯程程还不知道她家冯老头正在打人家厂子地皮的主意,听到陈连山这话,笑得有点勉强,不知道这老爷子怎么回事。
陈翰林也让自个老爸弄得莫名其妙,这可是您未来的儿媳妇,您这态度怎么行!赶紧伸手拉了拉老爸,让他好好所花,老头不理他,他又赶紧推了推旁边的老妈。
他在老爸那里的面子可没有老妈在老头那里的面子大。
“陈叔叔你好,我叫汪月琪,她叫冯程程,我们是翰林的同学。他叫陈乐道,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也是来接翰林的。”
关键时刻,还是汪月琪这丫头站了出来,这丫头虽然有点傻,但用在这种插科打诨、缓和氛围的地方却是正好合适。
“陈老先生,你好,我叫陈乐道。”汪月琪介绍后,陈乐道也站出来说道。对陈连山这种人,他是尊敬的。
陈连山上下打量了一下陈乐道,心中想着这年轻人卖相倒是不错,不输给年轻的他。不过见他和冯程程站在一起,陈连山实在给不出什么温和的表情,有点生硬的对陈乐道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过了,心情虽然因冯程程而遭到破坏,但样子还是得做一做的。
和老陈不同,陈翰林这个愣头青看着站在冯程程旁边的陈乐道,眼神却是有点闪烁,心中猜测着两人是个什么关系。
要不是因为老陈还站在旁边,小陈的醋坛子可能就要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