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乾坤道人在虎山
“怎么啦？”
陈玫有些奇怪。
虽然隔着话筒，但她听出了语气的异常。
“没事没事，时间、地点告诉一下，我好查查怎么过去。”
夏雨掩饰道。
两人同学三年，基本没啥交情。
对方家住哪儿，他真不知道。
也没兴趣知道。
“不用你忙，我让司机到幸福公寓接你，时间定在上午十点，可以吗？”
司机……
又是司机。
啥时候自己能雇的起司机……
不，先定个小目标。
今年先买车！
夏雨给自己树立了一个FLAG。
“没问题。”
挂掉电话，夏雨打开了论坛。
他想查一查乾坤道人的资料，马上要跟一个购买上等尸油的家伙打交道，哪能不提前做点儿功课。
在‘个人收藏’里找到昨天的帖子，夏雨点击‘乾坤道人在虎山’的头像，调出了他的个人资料。
资料里，可靠的消息不多。
只是在【备注】中，留下这样一句话。
“专业承接各种疑难杂症，保证手到病除，电话144014xxxxx。”
夏雨想看看对方的浏览记录，可惜只能显示最近的三条，其余添加了隐私设置。
看来，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夏雨暗暗赞叹一声，刚要关掉网页，右下角突然有了跳跃的邮件图标。
同时，还有嘀嘀的提示音。
“来消息了？”
夏雨一喜，连忙点击图标。
一个对话框，跳了出来。
发来消息的，正是那个‘赛高之筋挑细选’。
“十倍市价还不够？要不是我最近缺一批货，根本没有这个市场行情。我说朋友，诚心交易！”
谁跟你是朋友！
夏雨吐槽一句，顺手点开了对方的资料。
不得不说，注重隐私的人真不少。
比起乾坤道人，这个家伙设置得更绝，直接蹦出一句。
“该用户拒绝非好友用户访问。’
是个社交狠人！
故意磨蹭了两三分钟，夏雨输入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点击了发送。
“爱要不要，我的等级才是B档，留着自用不香么。”
既是拒绝，又没把话说死。
发送完消息，夏雨放下手机，继续翻看桌上的旧案卷宗，越发的气定神闲。
只要对方上了钩，他敢肯定，聊天一定会持续下去，关键是谁做出妥协。
漫天要价，就地还价。
不管走到天涯海角，做生意都是这个路数。
嘀嘀！
手机嗡鸣加震动。
夏雨没急着去看，直到磨蹭了七八分钟，才优哉游哉地滑开屏幕。
“我再多出一倍价钱，要是还不成，就没有必要谈下去。说实话，B档使用强化剂，能成功的几率只有12.5％，使用强化剂简直是浪费，还不如多换点钱，购买其它替代品。”
“你蒙谁呢，我爸可说了，诡能强化剂的成功几率是50％，要不是我女朋友吵着要买礼物，我才不会……”
夏雨开始无中生友。
一切，都是为了套话。
夏雨起身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温水，回到格子间坐下。
双腿搭在桌上，背靠着软软的椅背。
套话，讲究循循善诱。
同时，要适当表现自己的‘白痴’。
这样，对方才会轻视。
才会更愿意、更主动聊下去。
等了一会儿。
消息，再度传来。
“小兄弟，你可能不知道。强化剂对D档提升，的确是50％几率，可对C档的作用就会减半，B档作用再减半。才百分之十的几率，可不划算，要换成我，肯定换成零花钱，回头就跟家里说强化失败。”
“瞧！女朋友的礼物钱有了。”
“小兄弟，这女朋友呢，一定要富养。前期投资越多，后期收益越大。等你翻身打扑克的时候，就越有成就感！听哥的话，哥可是过来人！”
一条条消息，跳出对话框。
夏雨看着都想笑。
这明显是糊弄傻子嘛。
不过，正合我意。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你就说句痛快话，一共能给我多少钱？（咬牙.jpg）”
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
后面的，纯属闲聊。
另外，夏雨也非常好奇，这瞧着不起眼的诡能强化剂，究竟能值多少钱。
滴滴！
消息，几乎秒回。
带着一种胜利者的雀跃。
想必，这位‘赛高之筋挑细选’已经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一百一十万！小兄弟，这真是高价中的高价，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
嚯！
这么值钱！
夏雨被吓了一跳。
放下双脚，噌地一声站起身。
要不是理智还在，他几乎都准备答应下来。
一小瓶强化剂，造就一个百万富翁，这种诱惑力绝对致命。
绝对突破心防底线！
所以——
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夏雨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让手指不那么颤抖，才在对话框里回话。
“我考虑考虑，明天下午……不，明天晚上再给你答复。”
本来呢，他想一口回绝。
可想到明天要跟乾坤道人见面，而乾坤道人又跟赛高有私下交易，就留了一个活话，说不定用得上。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另一端，很久没有动静。
估计，这个卖尸油的家伙特郁闷。
管他呢，小爷心情爽就行。
夏雨关掉论坛页面，哼着小曲，继续翻看起卷宗。
津津有味。
又过了一个小时。
步困终于返回。
两人去单位食堂吃过晚饭，便赶到器械馆加练。
……
6月13日，周六。
周末。
总令人愉悦。
特别是，拥有完整双休的周末。
诡管局的福利，真没的说。
朝九！
晚五！
双休！
与某些行业的996或007福报相比，简直像身处在天堂，激爽到飞起。
当然，由于巡查官的特殊性，他们要随身携带通讯工具，一旦出现特别紧迫的案子，还得快速到岗。
注意，是‘特别紧迫’。
上午。
提前和搭档步困打过招呼，夏雨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除了陈玫的邀约，他还打算在下午逛一逛商城，为自己添置一些便装和运动鞋。
这也是步困的建议。
平时坐班，穿着工作服没问题。
可外出执勤时，免不了遇上查案或打探消息，身上的黑色制服太扎眼，容易给市民和嫌犯带来压力。
备上几套便装，很有必要。
费用，不必操心。
在五千额度以内，应急中心走账报销，每季度一次机会。
十点，时间还早。
夏雨先去了附近的乐购商场，挑了最舒适的T恤衫和短裤，顺便理了一个短寸。
世界，顿时清爽无比。
第062章 道长，我的疏忽（求票）
上午十点半。
司机载着夏雨，来到一幢西欧风格的联排别墅。
陈玫已在别墅外等候。
她的穿着风格，与毕业测验时相仿。一套绸质的长衣长裤，遮住了脖颈以下的所有肌肤，一副墨镜又挡住了半边脸。
服饰，摩登时尚。
可又显得鹤立鸡群。
此时正当盛夏，哪个女孩不袒肩露腿。
见自家宝马车停下，陈玫嘴角扬起，马上跑过来拉开车门。
“夏雨，你来啦！”
打招呼，充满了欣喜欢快。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热恋中的一对小情侣。
而且，是第一次上门做客。
陈玫伸出右手，悬停在车门顶。
像防备某人的脑袋磕到。
非常贴心。
这个动作，夏雨可觉得别扭。
他赶紧下了车，适当拉开距离，笑着回应对方。
“我这来得有点急，又不知道叔叔阿姨的喜好，只好空着手喽。”
“老同学，可别介意哈。”
一边说着，一边关上车门。
宝马车，缓缓开向车库。
陈玫连忙摇手：“不介意、不介意，哦，乾坤道长已经到了，我爸妈正在接待呢。”
“本来他们要出来接你的，现在不太方便……你可不要在意。”
她悄悄观察对方的神情，小心翼翼，好像在担心招呼不周。
隔着墨镜，夏雨可看不出来。
不过能感觉到。
客套话，谁都会说。
空手过来，不是因为仓促。
他和陈玫平时没什么交集，彼此间又不怎么熟悉，再加上前两天在海天人间的礼物乌龙事件……
怎么说呢，有点担心再出意外。
夏雨尽可能表现自然些：“哪能让叔叔阿姨来接我，可使不得！咱们快走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哦哦，这边。”
陈玫赶忙在前带路。
别墅前，花坛和景观池隔路相望，似在迎接远来的贵客。
花坛，呈圆形。
其内，牡丹、芍药和郁金香簇拥在一起，姹紫嫣红。
花开正艳。
景观池，呈月牙状。
在伞状喷泉的小心撩拨下，一潭活水潺潺流向边缘水槽。
清澈如许。
一日一月。
一花一水。
给人的感觉，院子里充满了活力。
进到别墅内。
绕过一道红木仿古屏风，宽敞的大厅出现在眼前。
50寸电视，落在乳白色横柜。
左右，各有高档音响。
再往外，又是半高的发财树。
一圈乳白色真皮沙发，围住了玻璃茶几，此刻正有人品茶慢饮。
那是一个戴着道冠的老者，由于背对屏风，暂时看不到长相。
不用猜。
这就是乾坤道人。
在他的斜对面，陈玫父母恭敬伺候，谄媚又透着小心。
陈父，略胖。
西装上衣敞开着，深蓝领带笔挺。
陈母，美艳。
得体的白色长裙，秀发披肩，样貌几乎是陈玫的翻版。
看到夏雨进来，陈母赶紧站起，和乾坤道人告罪一声，便向这边招手。
“小雨是吧？过来坐。”
“这是我妈。”
陈玫在一旁小声介绍。
夏雨点头，快步绕到沙发前，主动跟陈家父母打招呼。
“叔叔、阿姨，你们好。”
接着，目光移动。
看向安坐在沙发里的乾坤道人，同样打起了招呼。
“道长，你好！”
不管怎么说，礼貌待人是美德。
乾坤道人，面相红润，长寿白眉，三缕白须垂挂至胸前，一双眸子闪着精光。
还真有得道高人的模样。
“唔～～～”乾坤道人微微颔首，一副莫测高深的神情，“你就是拥有夺寿诡的夏雨？那咱们开始吧。”
“开始？”
夏雨一愣。
开的哪门子始！
啥都没说清楚就开始，这老头儿是不是对‘帮忙’有什么误解？
还是……
陈家没把话说明白。
“怎么？有问题？”
乾坤道人面露不悦，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青花瓷茶碗。
当然有问题。
问题，都大了去。
夏雨没有搭话，以沉默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陈父在生意场里混迹多年，立马看出了苗头不对，赶紧在中间打圆场。
“道长，我的疏忽。”
他歉意地拍拍额头。
“您稍等片刻，我跟阿玫同学先聊一聊，很快就给您准信儿。”
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沙发站起。
陈父侧身看向夏雨。
“小雨，咱们到那边聊。”
“道长，我给您剥个橘子，让他们先合计合计。”陈母随声附和着。
朝乾坤道人表达歉意的同时，她还嗔怪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陈玫也觉得意外。
“夏雨，我们不都说好了吗？”
夏雨没有回答。
而是郑重看向乾坤道人。
“道长，你可知道同命锁效应？”
问出这话时，夏雨也不着痕迹地观察，想看看陈家三口的神情变化。
果然，三人一脸茫然。
“同命锁？”
乾坤道人一怔，随即露出恍然。
“你的夺寿诡是同命诡？”
“同命诡？”
这个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
“你不知道？”
“知道一些，但不多。”
夏雨没有隐瞒，当即把自己知道的讲述一遍，只不过没说出陶莎莎的名字，而用‘我的朋友’统一代替。
无中生友嘛，他熟。
一看这乾坤道人，就知道他对诡异非常了解，说假话糊弄不过去。
再者。
他在向陈家表明——
自己并不是要毁约，只是心中存有顾虑，不得不慎重对待。
听完，陈家三人脸色缓和不少。
这个顾虑，可以理解。
同命诡。
同命！
单冲这两个字，事情便不简单。
现如今，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瞅着请来的异能高手，希望在对方那里听到答案。
一个能两全其美的答案。
大家的想法，乾坤道人哪能不清楚。
只见他面色如常。
略微思索七八秒，便在怀里一阵摸索，掏出里一只金灿灿的铃铛，把它放在茶几的正中央，沉声说道。
“老陈，计划得改改。”
“改什么？”
陈父面露喜色。
只要这位异能高人有解决办法，一切问题都好说。
哪怕，让他多付一些出场费。
乾坤道人露出一抹怪笑。
“一个人不够了，你需要多拉一个志愿者，年龄不要超过七十。”
“多拉一个人？”
陈父诧异地抬起头。
看到道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哦～～～我明白了！道长您先坐着，我这就找人安排。”
“唔！！”
乾坤道人点头。
陈父没有耽搁，急匆匆跑出别墅客厅，好像要去张罗什么。
这一回，轮到夏雨犯嘀咕。
“拉什么人？”
“乾坤道长，事先可说好，夺寿诡我不能、也不会出让。在不损及夺寿诡本源的前提下，我愿意帮忙。”
“额，您能解释一下吗？”
夏雨一句接着一句。
有些事，还是要了解的。
别到时被人卖了，还帮着对方数钱。
————
老铁们，一定要追读投票哦，这关系到系统推荐，等上架了加更酬谢。
第063章 死亡，是他们的夙愿
听他这么说。
乾坤道人白眉一挑。
“放心，等贫道做法时，你可随时跟着，倘若不合心意，尽可收回夺寿诡。”
显然，他不打算解释。
想想也对。
作为被重金请来的得道高人，肯定不屑跟一个‘小屁孩’聊天，更何况，他也不是出钱的雇主。
夏雨想的透彻，索性转身看向陈玫。
老道和他没交情，可这位不是。
至少，在寿命问题解决前，她有义务给出答案。
“陈玫，拉什么人？方便说一下吗？”
陈玫偷眼瞄了瞄母亲，见她没有反对的暗示，才拉着夏雨走到一边，小声解释起缘由。
有道是，天道好还。
想要让夺寿诡‘吐出’吃到嘴里的食物，必须想办法先喂饱他。
以新粮，换旧粮。
所以——
需要有人‘自愿’站出来，让夺寿诡吸走一部分寿命，再由乾坤道人进行换寿施法。
“这也行……”
夏雨相当无语。
甚至，他都有些同情自愿者。
“夏雨，我家可没害人，那些人是自愿的，给的钱很丰厚的……”陈玫小声解释着，“我爸托人问过你们诡管局的，他们说不违反管理条例。”
她一再强调这点，也是担心对方不同意，突然撒手不管。
再怎么说，夏雨是诡管局的人，从事的工作就是维持龙潭市的安全、处理相关的诡异事件。
这种事，对错不好判定。
属于灰色地带。
客厅，顿时安静下来。
陈母、乾坤道人暂时停下了交谈，好像竖着耳朵倾听这边的谈话。
有那么点儿紧张。
估计是在判断某人的态度。
夏雨听后耸耸肩。
人家都打听到这个份上，自己还真没理由担心。
“夏雨，这是给你的。”
“嗯？”
低下头。
只见陈玫拿着一张银行卡，正在往他的怀里送。
又是这招！
夏雨都觉得无语。
这是第三次送卡了吧。
难不成陈家喜欢这种以钱开路的方式，动不动就是给钱？
“这我不能收，如果你们做的一切合规，我只是帮个小忙，又不用把夺寿诡出售。”夏雨闪身让开。
有一说一。
目前来看，换寿对他没损失。
连这都收钱，说不过去。
唔，好奇银行卡里的钱数，是另一个回事。
陈玫又送了两次，都没成功。
最后，她只能收回去。
不过呢，在见夏雨表态后，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平常起来。
陈母、乾坤道人继续聊天，有说有笑，没了之前的紧张忐忑；陈玫也变得开心，搜肠刮肚地说着两人同学时的往事。
哪怕交集不多。
过了半小时。
陈父匆匆返回客厅，一脸喜意。
“道长，事情谈妥了，李阿姨和刘叔都在外面等着呢。”
“那好，开始吧。”
乾坤道人站起身。
在陈母的张罗下，大家乘坐电梯，来到二楼的一间宽敞客房。
客房里，早已置办妥当。
墙壁，贴着黄纸符。
每面墙都有，歪歪扭扭，东一张西一张，瞧不出规律。
唯一的外窗，被一挂厚黑布遮挡得严严实实，漏不进丁点儿光线。
灯未开。
房间的四角，各有一截白蜡点燃，散发出醇厚的油脂味道。
味道……很怪。
也很香。
联想到论坛里某宝友的帖子，夏雨不由多看了两眼。
正是这两眼。
乾坤道人目光微闪，拎着金铃的右手蓦地攥紧，仿佛在担心什么。
还好，夏雨移走了视线。
陈父在走廊外忙碌，时不时招呼人手，往门口推着轮椅。
轮椅有人。
还是两个挂着吊瓶、行动不便的老人，估计是‘李阿姨和刘叔’。
陈母没有闲着。
她拉上神情紧张的女儿，躲进了卫生间，窸窸窣窣，不知在忙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
陈玫扭捏着走出。
墨镜，已经摘下。
眼角的皱纹、浑浊的眼白、松弛的眼袋，全都显露出来。
黑色长发不在。
花白的短发，软趴趴贴在头皮上，暮气沉沉。
身上裹着一件紫色睡袍。
领口、小腿、双脚皆袒露在外，皮肤灰暗松弛，有的地方还能看到浅浅褐斑。
宛若五旬老妇。
陈玫小心瞄了夏雨一眼，紧绷的脸庞浮现出一抹红晕。
她是在害羞。
毕竟，是被一个男生盯着看。
上学时不怎么在意，现在才发现，这个男生其实挺帅气。
“夏雨，我……”
夏雨赶忙移开视线。
刚刚他纯属好奇，倒忘记了男女有别。
乾坤道人绕客房转了转，煞有介事地晃动金铃，最后停在门旁。
“老陈，把他们推进来吧。”
“还有，你们夫妇在门外等着吧，除非是贫道传唤，不要贸然推门进来，也不能让其他人靠近。”
听到吩咐。
陈母拍拍女儿的手背，柔声安慰了两句，便转身出门，帮着丈夫把轮椅推进来。
夏雨也跑过去帮忙。
顺便，观察这两位老人。
他们的鼻腔里，都插着氧气管；嶙峋的手臂上，能看到清晰的针孔，其中大部分已经呈现黑褐色，好像久病缠身。
年龄嘛，勉强六十出头。
按照当下的用人标准，还算不上真正意义的老人。
一般情况下。
人越老，越畏惧死亡。
以两人现在的情形，真要被夺寿诡吸上几下，估计得直接老死。
可眼前的他们，看不出丁点儿害怕，反而有一种迫不及待。
好像，死亡是他们的夙愿。
上下打量一遍，夏雨隐隐明白了两人的选择。
疾病缠身的他们，由于久不走动，双腿已经出现了萎缩。
松垮垮的一张皮，裹住了纤细的腿骨，比麻杆儿粗不了多少。
在乾坤道人的指挥下，两张轮椅被推到墙角，与客房的双人床遥遥相对。
至于陈玫，则让她躺到床上。
一切准备就绪，陈玫父母结伴走出客房，小心关紧了房门。
没了门外投射的光线，客房更显得昏暗。
所有人都不说话。
只听见两股此起彼伏的喘息，艰难嘶哑，如同扯着破败的灶台风箱。
呼哧～～～
呼哧～～～
声音，分外压抑。
“好了，准备开始。”
乾坤道人突然迈着方步，来到轮椅前，垂低视线，一双眸子里闪过了金芒。
之后，恢复正常。
缓缓开口。
“贫道刚刚看过，两位都有二三十年可活。”
“所以，贫道再问一遍，你们是否真心愿意出让寿命？倘若不愿意，我就让老陈送你们回去。”
换做任何老人。
在听到自己还有二三十年寿命，恐怕都会欢喜无限。
可刘叔和李阿姨，齐齐扑棱脑袋，眼睛里满是恐惧。
还艰难地央求着。
“我愿意……”
“不要送我们……回去……”
似乎担心自己的诚意不够，刘叔索性颤抖抬起右手，一把将身上的氧气管拽掉。
第064章 做法，换寿
一旁。
仿佛受了刘叔的启发，嘴角流涎的李阿姨，挣扎着伸出双手，也想要去扯下氧气管。
“我不……回去！”
这般态度强硬，着实让夏雨意外。
他赶忙蹲下，按住了对方的双手，小声安慰起来。
乾坤真人满意点头。
“好，那就开始！”
叮铃铃！
随着手腕轻抖，悦耳的铃声响起。
登时，其他人把目光投向乾坤道人，吵嚷和劝慰声音停滞下来。
“夏雨，祭出夺寿诡！”
“诡能释放50%！”
两声断喝后，乾坤道人继续摇铃，空闲的左手在怀中一抓。
一柄桃木剑出现。
剑长九寸九，宛若一把匕首。
润泽的剑柄上，系着长长的红缨流苏，微微抖腕，红缨便轻盈舞动。
听到断喝，夏雨犹豫了一瞬。
诡能释放50%，这可有些危险，毕竟夺寿诡是C等诡异，实力还是不弱。
上次能降服，靠的是姐姐留下的后手。
这次……
时间，不容他考虑。
夏雨即刻做出选择，右手迅速伸进挎包，食指在角落的图钉一戳。
刺痛过后，就把指肚按向日记封面。
“矬子，出来！”
一缕粗壮的红线，立即从挎包缝隙钻出，落在乾坤道人的面前。
矬子……
噗嗤！
在床边平躺、侧脸张望的陈玫，哪能忍得住，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谁家诡宠，会起这种名字。
简直矬到家。
乾坤道人嘴角抽动，桃木剑的动作，出现了极短的停顿。
这名字……
确实不怎么招人稀罕。
连两位老人，都错愕当场。
呼——
落地的红线，迅疾膨胀。
只不过转眼工夫，样貌极度丑陋的夺寿诡，就以一种古怪的状态，出现在客房内。
一截粉舌，将自己五花大绑。
仿佛一团粽子。
其他人又是一呆。
这种造型的出场，简直刷新了认知。
矮矬丑也就罢了，它还喜欢玩捆绑游戏，实在……实在看不下去。
侏儒夺寿诡，可不晓得这些。
被关了这么长时间禁闭，早就憋屈到了极点，现在突然被召唤。
正好给自己松绑。
嗖！
拴着的绳扣蠕动数下，立即解开，随着张嘴一吸，粉舌直接缩了回去。
“嘎嘎，回来啦！”
侏儒几乎喜极而泣。
一对水泡眼，升起了朦胧的雾气；枯瘦的双手挥舞着，恨不得疯跑两圈庆祝。
被舌头捆绑的感觉……
真的毕生难忘。
当然，让他更忘不了的，是那双霸气绝伦的女人手。
和它们的主人。
想到这儿，侏儒恐惧起来。
躯体，不由打起哆嗦。
“矬子，别发呆！”
“神马矬子，哪个鳖孙儿喊我！”侏儒暴怒极了，扭动丑陋的脑袋，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鳖孙儿……”
夏雨眼角一抽，双拳下意识握紧，打算好好教训一下对方。
不等他发作。
侏儒已经转过了脑袋，在看到夏雨面色不善，马上水泡眼瞪大。
麻杆儿细的双腿，毫无征兆地剧颤。
扑通跪下。
“主人，是你在喊我吗？”
“哦，一定是！”
“除了我家盖世无双的主人，谁还能有那样的气势十足。”
“主人，我喜欢这个名字。”
“么么哒。”
侏儒连珠炮般说着，颤抖的双膝挪动，快速向夏雨这边跪行。
卑微到骨子里。
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咦~~~你打住！”
夏雨马上伸出手掌，在身前摆动。
这么恶心的家伙……
莫挨老子！
别说命令真管用！
侏儒戛然停下，崇拜（恶心）的水泡眼，眨巴眨巴，委屈地看向这边。
“主人，你是在嫌弃矬子么，矬子非常听话的，求你别让姐姐惩罚我！”
眼睛，继续眨巴。
如同开了下马达，一直没有停下。
那副模样，比风化绝代、万人惊艳的石榴姐，还特么石榴姐。
长得巨丑不说，还摆出恶心巴拉的德性，真让人受不了。
夏雨哆嗦着。
他再次握紧双拳，侧脸看向乾坤道人。
“道长，我能先揍一顿吗？”
“随便！”
乾坤道人绷着脸，金铃和桃木剑攥紧，太阳穴和脖颈的青筋蠕动。
估摸着，他都忍不住。
夏雨踏步向前。
侏儒夺寿诡秒怂，犯贱的神情收住，变得正儿八经。
“主人，你有什么吩咐？”
“矬子一定办到！”
他拍打嶙峋的胸膛，做出一副肝脑涂地、甘愿效犬马之劳的架势。
“我特么……”
不管啦，揍一顿先。
夏雨继续向前跨一步。
“噗——哈哈哈，对不起……我实在……没忍住。”陈玫拼命捂住嘴。
也正是这笑，让气氛缓和一些。
乾坤道人瞄了一眼钟表，左手金铃轻轻晃动，悦耳铃声再响。
“夏雨，让他吸食寿命吧。”
或许他觉得，不能太便宜了贱人，跟着补上一句嘱咐。
“回头再揍！”
夏雨停下，拳头稍微松开。
眼前还有正经事，等忙过这茬儿，一定要让矬子长长记性。
“道长，吸食多少？”
这方面，他没用经验。
乾坤道人没有犹豫，桃木剑举高在头顶：“全部！”
夏雨默然。
吸食全部寿命，以目前矬子的能力，就意味着，两个老人只吊着一口气。
多则十日，少则两三天。
他们就会驾鹤逝去。
这还是在及时救治的前提下。
真要对生命如此漠视吗？刘叔和李阿姨会愿意吗？
想到这儿，夏雨移转视线。
轮椅上，二老的脸上瞧不到半点哀伤，反而有一种欢喜若狂。
他们仰起脖颈，朝这边激动点头。
“我愿意！”
“小伙子，谢谢！”
感激，发自内心。
夏雨深呼吸两遍，下达了指令。
“矬子，送你吃吧！”
刚刚的一场谈话，夺寿诡矬子都听到了，水泡眼闪烁不停。
惊疑，且迷糊。
他有些搞不懂，房间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可主人的命令，无疑是真的。
“谢谢主人！”
矬子大喜过望，嘭嘭磕上两个响头，细腿在地面一蹬。
一道灰影，即刻蹿到了两轮椅的中间。
脑袋涨大如球，嘴巴裂开。
嘶嘶！
两条粉舌蹿出。
一左一右分开，疾快落在刘叔、李阿姨的脖颈，穿刺了进去。
咕咚！
咕咚！
沉闷的动静，在客房里响起。
昏暗如夜的环境中，一只夺寿诡在吸食寿命，场景莫名恐怖起来。
床边。
望着这一幕，陈玫脸色煞白，惊恐代替了方才的喜悦。
那本该被她遗忘的绝望，又一次涌现出来，在脑海里往复冲击。
她咬紧嘴唇。
身躯蜷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乾坤道人双眼明亮，缓慢伸直了右臂，桃木剑指向前方。
左手小指，却搭住金铃。
阻止了它的悦耳轻鸣。
等待。
耐心等待。
……
第065章 阿玫，再忍忍
轮椅上。
刘叔、李阿姨正在衰老。
加剧衰老！
松弛的皮肤，更加干瘪黯淡，很快就贴紧骨骼，变成了皮包骨。
花白头发，褪去最后的黑色。
干瘪嘴唇，缩了进去。
一颗颗牙齿，摇晃脱落。
连浑浊的双眼，都在深陷下去，旧有的神采飞快逝去。
即便如此，夏雨还能看到。
二老的嘴角上扬，好像在幸福微笑，充满了解脱和释然。
咕咚！
咕咚！
吞咽声响缓慢下来。
粉舌里蠕动的圆球，已经小得可怜，但矬子还在奋力吸着，腮帮子通红。
饿了好几天，现在总算逮住机会，不吃个肚皮溜圆，他绝不罢休。
“嗯，可以了！”
“停！”
听到乾坤道人发话，夏雨马上喊停，快速绕到轮椅旁。
查看起两位老人的状况。
现在的他们，真的垂垂老矣，瞧上去起码超过了九十。
关键气息微弱。
好像随时都可能死去。
夏雨正想说些安慰的话，对面的乾坤道人，突然身形掠动。
金铃，急促鸣响。
仿佛——
猝然而来的一场急雨。
矬子抚着微鼓的肚皮，还没做出反应，就被乾坤道人上来一剑。
啪！
剑脊拍打在后背。
这一剑，力道非常重。
夺寿诡矬子哪会料到，猝不及防之下，直接一个趔趄扑倒。
“道长，你……”
夏雨连忙站起身。
不等他出手，乾坤道人快速抛出金铃，稳稳落在矬子的脊背上。
“别慌，贫道不会食言！”
“过来，搭把手！”乾坤道人伸手一指床边，语速极快，“换寿的时候，你得抓牢她的手腕，别让她乱动！”
“啊？”
夏雨觉得奇怪。
他看了看自己的诡宠。
矬子仿佛被那只金铃定在地面，全身动弹不得，可一双水泡眼叽里咕噜乱转，瞧着没什么危险。
没危险就好。
夏雨答应一声，立即跑到床边，朝蜷缩成团、瑟缩发抖的陈玫点点头，就把双手搭在她的手腕处。
见这边就绪。
乾坤道人探手一捞。
抓紧金铃的把柄，向上迅速提起。
矬子仿佛沾在金铃上，也跟着升到半空，被快速搬运到床边。
准确地说，是悬停在陈玫头顶。
“嘎嘎嘎！”
矬子突然怪笑起来。
他的一对水泡眼，死盯着陈玫的脖颈，死盯着未曾痊愈的齿痕。
那是他留下的痕迹。
难道……主人和这个怪道士，打算再送自己一顿美餐？
吸溜！
矬子探出粉舌，吞咽着口水。
正是这突兀的动作，让瑟缩惊恐的陈玫回过神，当她看到高处缭绕的长舌，心中的恐惧登时被放大数倍。
“啊！！！”
尖叫声骤起。
到了这时，她再也不管什么‘换寿’仪式，剧烈挣扎着，想要从床边滚开。
逃！
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别让她动！”
乾坤道人急吼。
也不用吩咐，夏雨在陈玫翻滚的一瞬间，当即箍紧了她的手腕。
见收效甚微。
他顾不上男女之防，抬腿压住对方的小腹，变成了侧身跨坐的姿势。
这下，总算箍住。
客房外。
听到女儿尖叫，陈家夫妇心焦如焚。
两人忙不迭凑到门前，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急声询问。
“阿玫，没事吧？”
“阿玫，妈妈在外面呢，别怕……有道长在，没问题的。”
“阿玫，再忍忍。”
“疼一下就过去了！”
他们担心得很，可又强忍着压低声音，唯恐惊扰了换寿仪式。
客房内。
矬子见“美食”不再动弹，如同一只待宰的可口羔羊，他都对主人和怪道士生出了一丢丢感激。
不过，也有点奇怪。
既然是诚心投喂，干嘛要把他挂在半空，这种姿势怪累的……
人在床上，饭在眼前。
那还等什么！
矬子不再犹豫，粉红舌头快速伸长，噗地一声，刺进了旧齿痕所在的部位。
吮吸！
他要吮吸！
就在矬子即将开动时，乾坤道人突然有了新动作。
桃木剑再度挥动，击向他的小腹。
啪啪啪！
连续三下！
击打完毕，乾坤道人扔掉了桃木剑，只见手腕翻转，一张崭新的杏黄符纸，出现在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换！”
随着一声爆喝，乾坤道人把这张符纸贴在矬子的脑门正中。
然后，如释重负。
夏雨半仰着头。
对方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
换寿如此的神奇，夏雨不可能放过，从开始到结束，他一直在强记。
作为一只同命诡，日后有的是时间打交道，任何有用的技能，都得想办法收集。
咕噜噜！
长长的粉舌里，响起了低沉的鸣叫。
与此同时，一颗颗肉瘤出现。
只是这一回，肉瘤们蠕动的方向，与之前截然相反。
不再是流向夺寿诡，而是源源不断朝陈玫倒流过去。
“嘎嘎……啊！”
身在半空的矬子，意识到了不对劲。
一对水泡眼瞪圆，几乎从眼眶脱落出来，血丝逐渐充满；被固定的躯体，本能地挣扎起来，想要逃离。
乾坤道人轻蔑一笑。
夏雨也摇头撇嘴。
这种程度的挣扎，就跟娇弱女生们练习的女子防身术，只会让歹徒更加兴奋。
客房内。
一人一诡都在恐惧‘挣扎’。
区别，非常大。
上面的，越来越弱。
下面的，愈来愈强劲。
尖叫，继续。
高亢有力。
尽管提前布置了隔音措施，可还是传出了房间，传出了联排别墅。
很快，传到了邻居们的耳中。
一扇扇窗户推开，诧异的脑袋探出来，齐齐朝这边张望。
甚至于——
还有脾气暴躁的，蹬蹬蹬跑出房门，朝这边呼喊抱怨。
小区保安，也闻声而至。
他们拎着伸缩棍，牵着一条凶巴巴的黑背狼狗，跑向这边的大门。
陈家早预料到这些。
司机、保姆阿姨和临时请来的人手，个个陪着笑脸，不停向邻居、保安解释。
更送出一个个厚实的红包。
常言说得好，礼多人不多。
拿到了红包，好奇的人群慢慢散开，偶尔还回头向别墅张望。
时间，持续并不久。
大概三分钟。
此起彼伏的尖叫，缓慢减弱下来，沙哑之中透着疲惫。
直至寂然无声。
视角，回到客房。
连接一人一诡的粉舌，表面的肉瘤已非常小，犹如剥了壳的青核桃。
一粒，又一粒。
蠕动不绝。
矬子的细胳膊细腿儿耷拉着，还不时抽搐一下；水泡眼半闭半开，颇为哀怨地望着夏雨，眼角隐约有泪光。
有那么点生无可恋。
陈玫也不再挣扎。
认命般躺在床上，一双乌黑的睫毛轻抖，不愿、更不敢睁开。
夏雨则保持双手压腕、单腿跨坐的姿势，有那么点横向壁咚的架势。
第066章 又来这套
又半分钟过去。
乾坤道人瞥了瞥钟表，微微颔首。
换寿，非常顺利。
都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好啦！收工！”
乾坤道人揭下符纸，愉悦退后两步，左手提着的金铃一抖。
矬子软绵绵飘落。
好像一片秋风扫过的枯叶。
咔哒！
木门被推开。
陈家父母冲了进来，神情焦灼。
他们大部分时间趴在门外，竖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一听道长宣布‘收工’，便第一时间推门闯入。
“道长，阿玫没事了吧？”
陈父比较沉住气，快步走向乾坤道人。
可陈母不一样。
在进门后，她飞快冲向大床。
边跑边喊。
“阿玫，你……呃，你们……”
跑到一半。
陈母生生停步，愕然望着前方。
铁艺床上，夏雨还压住陈玫的手腕，单腿还没松开，姿势不怎么雅观。
容易让人误会。
夏雨觉得很尴尬。
在听到‘收工’两字，他已做出起身的动作，可没曾想有人动作更快。
松开双手，站起。
夏雨刚想说两句，裤脚就被轻轻扯动。
低下头。
只见矬子举高右手，有气无力地拽着他的裤脚，小眼神可怜巴巴的。
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奶狗。
嘴唇翕张。
伸出的舌头耷拉在地，颜色黯淡发黑，和失去水分的蚯蚓没什么区别。
“你想干嘛？”
听到主人询问，矬子翻了一个白眼，右手松开裤脚，向嘴巴指了指。
“饿~~~”
一个字，说得分外凄惨。
夏雨恍然。
“饿是吧？等等！”
矬子刚露出期待的神情，就见夏雨快速弯腰，掏出养诡日记，利落地一拍。
啪！
躯体，化作黑烟。
瞬间被诡书吸了个干净。
夏雨站起身，向陈母晃了晃诡书。
“阿姨，让您见笑了。”
“您快看看陈玫吧。”
正愁没有借口缓解尴尬，矬子简直送来了神助攻，他当然不能客气。
说完，他主动让出位置。
转过身，看向陈玫。
陈母哦了一声，赶忙跑到床边坐下。
“阿玫，没事啦。”
“一切都过去了，你睁眼看看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过毯子，轻轻盖在女儿的身上。
刚刚的一场挣扎，陈玫的睡袍敞开大半，双腿和小腹袒露。
与之前的苍老相比。
现在的肌肤紧绷雪白，恢复了女孩应有的弹性和光泽。
横看成岭，侧成峰。
见陈母盖上毯子，夏雨识趣地移开视线，望向她的脸庞。
样貌，同样恢复。
一条条皱纹和松弛的肌肤，已完全消失不见。
脸蛋吹弹可破，柳眉浓黑如墨，红唇娇艳润泽。
花白短发，更乌黑如瀑。
在母亲的柔声安慰下，陈玫缓缓睁开双眼，把双手举在眼前。
接着，喜形于色。
“妈，我恢复了！”
她欢喜喊着，猛地从床上坐起，撩开毯子去瞅自己的双腿。
包括小腹。
也包括领口。
“咳咳咳！”
夏雨觉得，自己有必要回避。
他侧过脸，见乾坤道人正要出门，就匆匆赶上了两步。
临到门前，他推走了刘叔的轮椅。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房。
房内。
陈父犹豫一下，也跟着走出。
哦，还捎带着推走了李阿姨。
兴奋的陈玫，这时才意识到，屋里还有外人在，顿时双颊绯红。
可害羞仅持续少许，她就兴奋拉着母亲，光脚跑向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镜子。
……
半小时后。
陈父、乾坤道人、夏雨坐在了客厅。
刘叔和李阿姨，已被司机送走。
“道长，陈叔，能说说刘叔和李阿姨的情况吗？他们为什么求着换寿？”
夏雨喝了一口茶。
虽然心里有猜测，可他想知道更多。
给钱，不是理由。
趁着现在换寿成功，问出个始末缘由，应该并不困难。
陈父犹豫一下。
还瞄了瞄身边的乾坤道人，才一声叹息。
“小雨，颐年养老院在街道的另一边，你要想知道答案，就自己看看。”
“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地道。”
“可阿玫刚十八岁，我和她妈实在不忍心，只能求到道长。”
说到这儿，他摸了摸口袋。
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表面，轻轻推了过来。
“总之，这次麻烦你了。”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
夏雨：“……”
又来这套！
跟有钱人打交道——
真是烦啊！
拒绝？
开玩笑！
夏雨想起矬子的凄惨模样，决定适当收回一点报酬。
毕竟，投喂也要成本。
“陈叔，您太客气了！”
“我要是再推三阻四，这不是驳您的面子嘛。这钱，我收了！”
夏雨伸手一够。
把银行卡拿了过来，爽利地揣进了内兜，动作非常迅速。
陈父一时没反应过来，口中还在相劝。
“小雨，我知道你和阿玫是同学，不愿意拿钱衡量你们之间的……嗯？”
说到一半，他不知怎么接下去。
这不按套路啊。
换寿仪式前，对方不是和阿玫推让好几次么，咋现在一下就答应了？
乾坤道人抚须的动作一停。
显然，也出乎他的意料。
尴尬，总得有人打破。
在这方面，夏雨非常在行。
“陈叔，我听司机说了一句，您是做电脑生意的，能卖我一台电脑吗？”
“哈？是，是！”陈父回过神，“想要一台电脑是吧，赶明儿我让司机送你。”
一台高配电脑，最多就是万把块，远比不上银行卡里的数。
他送得起。
“那谢谢陈叔！”
夏雨真心道谢。
本来，他还准备去一趟电脑城的，现在一次性搞定。
在电脑方面，他是非专业。
根本搞不清配置好坏，容易被人当了冤大头，有专业的熟人把关，至少不会被坑。
“哦，对了。陈叔，局里还有事处理，我就先走一步，陈玫和阿姨那边，您帮忙说一声。”
夏雨找了一个借口。
他和陈玫不熟，除了夺寿诡这档子事，基本没啥交集。
再留下去，肯定要被拉着吃饭。
应酬，很烦。
况且，乾坤道人一直不出声，也不离开陈家，估计还有事情谈。
留着，碍眼。
陈父再三挽留。
可架不住夏雨态度坚决，只能让保姆林姐送他出门。
司机是不在。
可林姐有一辆买菜代步的宝马车，送送客人，也拿得出手。
没多久。
等陈父送走夏雨、返回客厅。
乾坤道人正负手站在墙前，欣赏着一幅《六骏图》名画。
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他轻抚白须，由衷赞叹一句。
“老陈，这小子够机敏，要是拉拢过来，你在龙潭市也能多条路。”
“还有，养老院不会出纰漏吧？”
第二句话，显然另有所指。
陈父默然走近。
与乾坤道人并肩站在一起。
“没问题！该打点的，我都打点到了。陈伯生和李慧娟活不了多久，泄露不了消息。”
“但愿如此吧。”
……
第067章 跟踪
夏雨并不知道，乾坤道人给了他一个很高的评价，还建议陈雄拉拢他。
坐在宝马车后座。
望着车窗外倒退的路灯和行人，夏雨微微有些走神，脑中闪过了好多念头。
想最多的。
还是颐年养老院。
陈父的敷衍回答，让他对这家养老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刘叔和李阿姨，两位老人决然放弃了寿命，本身就有疑点。
下肢截瘫，久病缠身。
在这种情况下，不愿活在人世间遭罪，情理上说得过去。
可是——
追求死亡，有很多方法。
上吊、安眠药、割手腕……
他们双手还在，完全能通过其它手段解脱，为何非得央求‘剥夺寿命’？
要不要走一趟？
电脑城不用去，今天的时间还很充裕，跑一趟来得及。
夏雨侧过脸。
看了看开车的林姐，决定再等等。
这刚上车没多久，要是中途下车，说不定她会告诉主人。
那样的话，谎言被拆穿。
以后见面，就尴尬得很。
转过两个路口，差不多开了一半路程，夏雨不再犹豫。
“林姐，麻烦你在地铁口停一下，我得帮同事买些东西。买完了，就坐地铁回去。”
“好！”
要求，很正常。
保姆林姐没有怀疑，提前换挡降速。
下了车。
夏雨一头扎进地下商场，由另一个出口登上了返回的地铁。
……
“各位乘客，前方即将到达凤台站，请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听到车厢的提示音，夏雨关掉论坛界面，收起了手机。
走出地铁。
夏雨站在相距闸机不远的墙边，查看着墙上的路线图。
在龙潭市，他不怎么出门。
兜里比脸都干净，出去四处乱逛，纯属自找不自在。
这就导致，现在找路困难。
“颐年养老院在哪儿呢？”
夏雨小声嘟囔。
地图上的ABCD四个地铁口，看着都眼花缭乱，想要找到一家养老院，不是那么容易。
找了四五分钟。
夏雨眼前一亮，锁定了目的地。
“在c口！”
夏雨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大致辨明了方向，便朝c口走去。
即将到达闸机。
夏雨拿出手机，准备刷码。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越过他，停在闸机右侧的等候区。
“这人怎么有点像……”
“李三儿？”
疑似李三儿的乘客，没有急着刷卡，而是站在等候区东张西望。
好像在等待什么人。
这下，夏雨有了兴趣。
他让开前行的人流，蹲在墙边假装系鞋带，眼睛却朝等候区瞟。
还真是他！
趁着那人转身走动，夏雨一眼认出了对方。
此时的李三儿，一身黑色运动服、倒戴鸭舌帽，还提着大包小包。
去进货，也说得过去。
只是他的行为鬼祟，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正想着，李三儿若有所觉，突然往这边瞄了一眼。
夏雨赶紧低头。
借着右手的遮挡，他还拆散了左鞋的鞋带，慢悠悠绑着绳结。
哒哒哒！
一个穿着兜臀皮裙、顶着茶色太阳镜的时髦女，很快穿过了安检仪。
红色高跟鞋，臂弯挎着坤包。
她没有进站，而是靠近一侧的栏杆。
时髦女的出现，引起了李三儿的注意，他把小包扔在地上，空出的左手开始在运动服里摸索起来。
他在掏什么？
时髦女眼睛一亮，迈着欢快的碎步，向李三儿走了过来。
一边快走，一边说着什么。
夏雨换了条腿，继续系鞋带。
同时，竖起耳朵倾听。
“……赛高先生，东西带了吗？”时髦女激动问着。
“带了，你是相亲女？钱呢？”
“我也带了，现金！”
两人的语速很快。
赛高？
相亲女？
夏雨不由停下系鞋带的动作，想起了论坛上看到的帖子。
是那个赛高吗？
凤台站C口、赛高之筋挑细选、按次收费的相亲女……
不会这么巧吧。
另一边。
李三儿迅速朝周围偷瞄，接着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黑瓶，递给对面的时髦女。
时髦女则拿出一捆钱，同样鬼祟地张望。
两人迅速交换钱物，然后匆匆塞进内兜（坤包），转身各自离开。
这……
都不验货么？
眼角余光瞄着这一幕，夏雨更加确定，两人的交易见不得光。
跟着瞧瞧？
如果之前不知道尸油的事，他还不会有这想法，可此刻的好奇心促使他做出了决定。
李三儿……不用跟。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时髦女已经拐出安检仪，沿着原路返回，背影很快就要消失。
夏雨不再迟疑。
马上系好鞋带，快速刷卡，朝着C口追了出去。
地铁通道里，来往的人不少。
每个人行色匆匆，偶尔能听到小声的欢笑攀谈。
在交易完成后，时髦女脚步急促起来，边走边放下太阳镜，双手还紧紧搂住坤包，似乎生怕它被人偷走。
每当对面有人，她都会慌忙闪躲。
踩上上行电梯，她显得更小心，专门挑了人少的位置，努力把身躯靠向扶手，让出足够供人通过的空间。
夏雨仰头望着。
越发觉得对方可疑。
出了地铁口，时髦女抬手遮挡阳光，朝左右眺望一遍，便直奔道旁的一辆出租车。
看样子，是准备打车离开。
夏雨拍了拍口袋，确定自己带着钱包，也稍稍加快了脚步。
跟踪，就要敬业。
不能虎头蛇尾、半途而废。
道旁的出租车，不止一辆。
眼瞅着时髦女拉车门上车，夏雨拽开最近出租车的后车门，快速跨坐进去。
“师傅，麻烦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是一个秃顶大叔。
瞧着四十多岁。
制式的黄衬衫、黑裤子，遮不住发福的肚子，显得格外油腻。
本来他在低头扒拉盒饭，听到有人上车，他马上撩起眼皮，往夏雨指的出租车瞥了瞥，继续埋头干饭。
“小伙子，不急。”
“啊？”
不急……
我这正跟踪人呢，哪能不着急。
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秃顶司机慢条斯理咽下饭。
“放心，前面那辆车走不远。”
“什么走不远？”
秃顶司机放下筷子，取来了对讲机。
“老李，到地方了说声，我拉着一个着急的客户。”
夏雨：“……”
什么“着急的客户”，听起来怪怪的。
算啦，换辆车！
夏雨拉开车门，抬腿要走。
第068章 美丽的坏女人
“嗳嗳，别走！”
“你这小伙子，至于嘛！”
秃顶司机合上了饭盒，嘟嘟囔囔地旋转车钥匙。
不怎么情愿。
“一点儿都不经逗，她叫什么、住在哪儿我都知道，还怕她跑了不成？”
通过后视镜，瞧着夏雨满脸不信，他感觉自己有被侮辱到。
“小伙子，你还别不信！不过，老哥我还得劝你一句，这种女人不值得浪费感情，娶妻娶贤，风月场的女人伤人最深……”
这副过来人的口吻，就好像他曾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经历。
或许是为了应景。
秃顶司机顺手打开了音乐。
“美丽的坏女人，”
“真叫人又爱又恨。”
“爱上你或许是缘分，”
“恨你不懂我情真。”
“美丽的坏女人，”
“偏对你一往情深。”
“放下我所剩无几的自尊，”
“求求你就爱我吧。”
“……”
秃顶司机小声哼唱着。
双手搭在方向盘，不断打着节拍。
脚尖下压，出租车嗖地拐出去，追上了前面刚起步的出租车。
不得不说，车技一流。
相对于车技，夏雨更感兴趣时髦女的情况。
不断司机大叔说的真假，问问总没损失。
前提，是别把目标跟丢了。
他盯着前方的出租车，装作一副紧张兮兮的神情。
“师傅，我没听错吧？你刚才说，知道惠芬的住处和名字？”
“惠芬……切！你个傻子！”司机不屑撇嘴，后视镜里的眼睛充满了同情。
“她可不叫‘惠芬’，你俩是刚刚见面吧？她有没有说干什么的？”
“不叫‘惠芬’？师傅，你可别瞎说，她告诉我的，她在互联网公司上班，经常996加班，为了见我才请了半天假……”夏雨有些‘气急’，似在努力维护心上人的形象。
“996加班……哈哈哈！”
司机拍着方向盘，放声大笑起来。
看那样子，刚才的一番话，的确触碰到他的华点。
笑了七八声。
见夏雨脸色难看，他强自忍住。
“小伙子，她得花名叫‘弯弓’，真名叫刘巧云，目前呢，在快活林足疗店上班。唔，你说的996，她们这行也差不多。”
“你明白了吗？”
说到这种程度，他相信，就算真是傻子，也能听出点味道。
夏雨‘脸色灰暗’。
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蔫里吧唧的。
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秃顶司机刚这么想，却没料到，对方一下子支棱（激动）起来，双手抓住椅背，指关节攥得发白。
“师傅，我不信！”
“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她住在哪儿，我要去亲眼看到！”
“要是你说假话，回头我一定投诉你，让上面罚你钱。”
夏雨喋喋不休着。
事后回想起来，他都觉得，自己这波演技，绝对能评上奥斯卡金像奖，喜提小金人一座。
这么大张声势，不为别的。
还是想套更多的料。
司机，是个神奇的存在。
如果说龙潭市里，有谁更了解这座城市，出租车司机绝对排在第一位。
排名，绝对在诡管局之上。
前座。
看某人这么执迷不悟，秃顶司机一阵牙疼，只能耐着性子劝解。
“小伙子，我说的千真万确。”
“我告诉你一个地址，你去看看就知道……”
话说到中途，他突然停顿一下。
车速，也跟着慢下来。
“瞧，她正回家呢，过了这条街就是！”
“这么快？”
看似两人聊了很久，其实车刚起步没多久，笼统算下来，能走出两公里就不错了。
这么近的距离打车，时髦女莫不是个傻子。
夏雨明显不信。
秃顶司机怕他不信，抬起右手指了指。
“自己瞧！”
就说话的功夫，前面的出租车减慢车速，徐徐停在了路旁。
接着，车门打开。
时髦女，不，应该是刘巧云，抱着小巧的坤包，迈腿走到车外。
她望前后张望一遍，便小跑着扎进了小胡同。
可不能让她跑了！
夏雨赶紧掏出钱包：“师傅，停车！”
吱嘎！
秃顶司机一脚刹车。
“小伙子，丽人公寓1402，这是她的地址。老哥可再劝你最后一句，玩玩别当真……”
“哎，谢啦！”
夏雨哪顾上听大道理，从钱包数出十四枚钢镚，直接扔在副驾驶座上。
开门，下车。
一气呵成。
当他小跑着追出去，身后才传出对讲机的声音。
“老侯，那娘们下车了，你该不会又想登门光顾吧……”
后面的，就听不到了。
转过弯。
扎进小胡同。
在前的刘巧云，已踩着高跟鞋走出很远，只留下一个隐约的背影。
她走得非常急。
夏雨不敢耽搁，马上追了上去，司机大叔给的地址只能提供一个参考，谁知道刘巧云会不会半路撂下小黑瓶。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在胡同里愈发清晰。
到了拐角位置，夏雨探头窥望。
消失的背影，又一次出现在视野里。
只见她急匆匆穿越小巷，往最远的一幢公寓楼急奔，沿路遇上熟悉的邻居，也仅随便应付两句，不曾有片刻的停留。
这些女邻居，个个花枝招展，站立在墙边或门前，小声聊着天。
好像在参加某项活动。
时间不等人。
夏雨没有细究，赶紧追了上去。
他的闯入，让幽静小巷多了一些活力，女邻居们纷纷停下闲聊，抛着媚眼望向这边。
一副愿君多采撷的姿态。
“小哥哥，刮个痧呗。”
“先生，足疗需要吗？我家店在这边。”
“帅哥，做头发不？”
莺莺燕燕的声音，顿时在小巷里沸腾。
到了这时，夏雨哪还不明白她们的工作，脸颊瞬间通红滚烫，抱头穿越而过。
嘴里还不停地解释。
“抱歉，我找人！”
“借过一下，有约了！”
“对不起！”
……
很快，夏雨冲过了胡同，停在一幢破旧的公寓楼前。
刘巧云刚刚跑进去，相隔时间最多一分钟。
这种老楼，没有门卫和保安。
唯一的防盗外门，也被破坏了密码锁，有气无力地敞开着。
门内，是一条横向的走廊。
昏暗，没多少光亮。
如同一张撑开的怪物大口，等待着食物自动上门。
都到了这一步了，还能怎么着。
进！
夏雨掏出手机，给搭档步困发送一个定位，便飞快跑进了昏暗的楼道。
小巷里。
眼瞅着某人冲进丽人公寓，还急不可耐。
女邻居们都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三三两两凑到一起，开始声讨男人的有眼无珠，偶尔冒出‘渣男’、‘好白菜让猪拱了’一类的玩笑话。
第069章 虚惊一场
走廊里。
夏雨稍稍适应了光线的变化，便朝左右张望。
右边，明显更昏暗。
左边，斑驳的白灰吊顶上，亮着一盏盏的白炽灯，瓦数很低的那种。
长长的走道里，隐隐能听见高跟鞋远去的脆响，急切且空灵。
夏雨稍一思索。
就朝着左边走廊跑去。
有声控灯和脚步声在，想要跟丢一个人，可能性非常低。
走廊的两侧，是一道道紧闭的破旧木门，表面油漆开裂不少。
门板的上方，嵌着横条玻璃窗。
有的贴着美女海报，有的悬挂半截脏兮兮的布帘，有的糊了一张旧报纸……不管是哪种，它们都在边缘处留出缝隙，或大或小，好像故意留下了窥视的窗口。
令人奇怪的。
大部分木门旁，悬挂着一串闪烁的彩灯，为昏暗的走廊，留下了几分别样氛围。
一层如此。
二层亦如此。
三层情况相仿。
……
四层。
走廊尽头。
第二扇木门前，刘巧云先往来时的走廊、特别是楼梯口瞄了瞄，见没人尾随，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小声安慰自己。
在上楼时，她好像听见了脚步声。
那声音，不像来自高跟鞋。
心虚下，她跑得更快。
她一直跑到了自家门前，中途没有歇息过一次。
“错觉就好……”
刘巧云从抱紧的坤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挑出其中最大的一把，麻溜儿地插进了钥匙孔。
转动三圈。
咔哒！
门锁打开，一道门缝出现。
把门缝推得更大些，她快速拔出钥匙，侧身闪进去，反手就要关门。
不曾想，防盗门根本关不上。
好像有软软的东西卡在了门缝，每次手腕一使力，都会被柔韧弹开。
“怎么回事？”
“是墙角的拖布倒了吗？”
“还是地上的鞋子？”
刘巧云喃喃自语。
她急着进屋验货，可不想因为这点儿破事耽搁下去。
开灯看看！
她抬起右手，摸到了墙上的开关。
咔哒！
随着开关摁下，床前的两盏灯亮起，房间立刻被粉红光亮充盈。
刘巧云下意识低头。
可当她看清了门缝里夹着的东西，马上俏脸煞白，身体趔趄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那……
那是一只手！
一只干枯黢黑的手！
这只黑手，根本不像来自活人，倒像她在养老院见过的……
尸体枯手！
如果来自尸体，她还不会惊慌。
眼前的这只黑手，竟然还在肆意动弹。
此前，门板刚好夹在腕部，当门板稍稍松开，黑手立即蹦进房间，还竖起了中指，冲着她左右摇晃。
到这时。
她看清了。
这分明是一只断手！
“诡异！”
刘巧云意识到这点，她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紧抱坤包的左臂松开，双手举过了肩膀，嘴巴张大。
就要放声尖叫！
嗖！
断手弹跳而起。
直接落在她的左肩，黢黑的枯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紧了她的嘴巴。
“呜呜呜……”
高声尖叫，只剩下低沉的呜咽。
感受到断手的冰凉，刘巧云更亡魂大冒，处于本能地往后闪躲。
可惜，断手如影随形。
好像一张粘牢的狗皮膏药，死死箍住了她的嘴巴，一点儿都不放松。
哒哒哒……
急促的高跟鞋音，在公寓里分外清晰，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很快，铁艺床沿挡住了她。
以前那富有情调的、悬挂各种卡通玩偶和道具的围挡，此刻成了一道障碍。
阻挡她远离的障碍！
刘巧云惊恐睁大了双眼，双手还保持举起的姿势，动都不敢动。
动，就会死。
“怎么可能遇到诡异？”
“这可是白天……”
“会不会因为楼里光线不足，自己又拉上了窗帘？”
“我该怎么办！”
她的脑袋里，念头纷杂。
吱呀！
仅有一条窄门缝的木门，就在这时缓缓敞开。
接着。
一个帅气的年轻人，推门走了进来。
好像是被方才发出的动静惊动，跑过来查看情况……
没错，一定是这样！
在绝望之中生出希望，刘巧云心中的恐惧减淡了许多，她努力活动着僵直的双臂，想要挥舞求救。
“呜呜呜！”
求救刚刚发出。
可眼前发生的一幕，又让她如坠冰窖。
走进房间后，帅气年轻人非常自然地关上木门，插上门闩，又拿来拖把抵住了把手，还冲着她露齿一笑。
笑得诡秘。
又带着某种意味深长。
“是他在搞鬼！”
刘巧云反应过来，越发觉得对方的笑容，充盈着残忍。
不行，得逃。
不顾一切地逃出去！
她刚要有所动作，那只冰凉的断手，竟然主动离开了嘴巴。
“他要干什么？”
突然得到了‘自由’，她反而失去了妄动的勇气，愣怔地站在原地。
答案，很快揭晓。
随着哗啦啦一阵翻找的响声，此前离开的黢黑断手，又一次跳回她的左肩。
与上次不同。
这回多了一把粉色修眉刀。
冰凉的修眉刀，直接抵住了她的咽喉，还在狠狠下压。
“嘟嘟嘟！”
这些声音，她听不懂。
可刘巧云知道，这是断手在发出威胁。
一旦她敢轻举妄动，肯定会被对方直接抹了脖子。
怕！
非常怕！
她还有大好的人生要享受，可不想早早丢了性命。
“帅、帅哥，你想做什么？”
“我都配合！”
“饶、饶命！”
瞅着进来的陌生人，刘巧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对面。
听到对方的询问，夏雨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慢条斯理蹲下，捡起了掉地的小坤包。
划开拉链。
翻转过来，朝地面一倒。
哗啦啦！
一堆零零碎碎，出现在眼前。
口红、小镜子、化妆盒、湿巾、面膜……但凡是女人化妆补妆的物件儿，都能在这里轻松找到。
另有一个红色钱包。
钱包鼓囊囊的，好像里面装着不少散钱。
除去以上这些，夏雨还看到了两件比较稀罕的东西。
一盒开封的“小雨伞”！
一个小黑瓶！
其它东西，他基本能认识，就是这两件……
属实没见过。
夏雨捡起纸盒，倒出里面的三个小包装，饶有兴趣地翻看起来。
被持刀挟持的刘巧云，瞄到了陌生人专注且好奇的神情，双眼不由一亮，不自觉之间，她扭了扭柔软的腰肢。
原来是因为这个！
早说嘛！
害得她虚惊一场！
第070章 奇特的油脂
还好！
他识字！
读完了小雨伞的说明书，夏雨嫌弃地把它们扔到了一边。
捡起第二件。
这个小黑瓶，就是刘巧云和李三儿交易的东西，也是他追踪的目的所在。
黑瓶表面，泛着幽幽光泽，仿佛是被人时常把玩所致。
瓶口，则被一个橡胶塞封死。
轻轻晃动，明显感到里面盛放着某种液体。
但不是水！
“说吧，这里面是什么？”
夏雨没有冒失打开，而是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椅背上挂着丝带、眼罩等杂物。
东西，他没取下。
抬手把小黑瓶举起。
“说吧，这东西是什么？”
刘巧云还被持刀胁迫着，当她看到对方嫌弃地扔掉了小雨伞，心脏不由一阵发紧，同时有一种说出来的挫败感。
“老娘哪点让你看不上眼！”
当然，这句话她只能心里想想。
面对一个帅气，呸，凶恶的劫匪，任何挑衅都能招来杀身之祸。
接着，她看到对方拿起小黑瓶。
“你不能拿那个！”
刘巧云顿时激动起来。
在这一刻，她的手脚一下子恢复了力气，向前冲出一步，伸手就要去抢。
“哎呀，疼！”
剧烈的疼痛，蓦地自脖颈传来。
一缕殷红的鲜血，即刻顺着肌肤，淌到了锁骨窝。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诡宠小手正非常暴躁地扯动刮眉刀，圆孔小嘴里还发出了凶狠的警告。
“嘟嘟！”
“别乱动！再有下次，我可不敢担保，他能手下留情！”
夏雨冷声道。
自打在鉴定大厅‘受辱’后，诡宠小手本就不乐意出战，现在被他这个主人威逼出来，必然带着一股怨气。
要不是下过命令，下死手再正常不过。
“说吧，这是什么？”
夏雨第二遍询问。
一边说着，他一边取出手机，向步困发送了‘一树梨花落晚风’。
这是两人约定的暗号。
代表——
情况安全，暂不用增援。
诡管局的暗语，每天都会更新替换，各组间也不尽相同。
对面，刘巧云眼神闪烁。
到了这般时候，她还抱着侥幸心思，不想把小黑瓶的秘密说出来。
夏雨也不强逼。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房间，随手把小黑瓶揣进衣兜。
这间独居的小公寓，和局里提供的住处，完全没有可比性。
一张铁艺双人床，两个立在墙角的简易衣柜，外加一台床前桌。
仅此而已。
粉色的窗帘，挡住了楼外的光线，也挡住了有心人的窥探。
床铺被褥还算干净，全是温暖的粉色，可墙壁悬挂的弯弓、大雕等模型，破坏了女子房间该有的美感。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种劣质的香水味，仿佛在掩盖什么。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瓶子里是我自制的卸妆水。”
刘巧云打破了沉默。
很明显，她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黑瓶里的液体，我只要带到诡管局，想测出成分不难，到时什么后果……”夏雨话语停顿片刻，“你自己看着办！”
“我……”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那是一种奇特的油脂。”
夏雨慢慢站起。
居高临下，俯视着对方。
这样做，能带来一种视觉的压迫感，有助于突破嫌犯的心理防线。
“油脂……”刘巧云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意识到失言，她马上住口不语。
眼睑低垂，目光闪躲。
谁都能看出，她心里有鬼。
夏雨觉得更有把握，索性将威胁恐吓进行到底。
“刘巧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实交待小黑瓶的来历，我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如若不然……”
他往前迈了一步。
恶声恶气道。
“诡管局有的是手段！”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
诡管局负责世界上的诡异事务，早已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调查一个人，非常轻松。
何况——
夏雨特意点出对方的名字。
果不其然，刘巧云惊骇色变。
在她们这一行，从来都是报花名（艺名），很少对外说出真实姓名，除非是特别熟悉的老主顾或有钱的凯子。
既然能一语道破，就说明……
她哪敢隐瞒下去，立即和盘托出。
一五一十。
凡是夏雨询问提醒的，都竹筒倒豆子一般，交待得干干净净。
“黑瓶里装的是上等尸油，把它兑进化妆水里，抹在眼角或生出皱纹的地方，能让皱纹抚平消失，皮肤变得更有光泽。”
“就是有一点点怪味，要多喷香水才行。”
“我是从论坛黑市买的。”
“卖给我的老板不固定，这玩意儿一般人接触不到。我都是在论坛寻找帖子，然后下单购买。”
“刚卖给我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猥琐大叔，网名叫……‘赛高之筋挑细选’，我俩约定的价格是五万，比正常行情贵一点儿。”
“再上一个老板，是一个叫‘心心念念、爱娟一声’的大胖子……”
“诡管局大哥，我可以登录论坛账号，上面有聊天的历史记录。你们那里肯定有门路查证这伙人渣的IP地址，把他们一网打尽。”
事到如今，她再笨。
都能猜出对面帅哥是诡管局的，干脆来个‘坦白从宽’，争取从轻发落。
如今这世道，她们赚钱不犯法，可要是真惹怒了诡管局，他们有一百种方法针对、惩罚，甚至找个由头，将她撵到城墙外。
对面帅哥一进屋就动用诡异，还直接下了狠手。
行事风格，一看就不讲情面。
想到这儿，刘桥云悄悄抬头。
目光恰好对上一对森冷眸子，吓得她赶紧低头，心中更添了几分畏惧。
她哪知道。
对方都是在照猫画虎，尽量模仿搭档步困的言行举止。
“坐到这里，打开你的论坛账号！”
“可别耍花招！”
夏雨反手抓起椅子，送到铁艺床边。
为了配合主人的威胁，诡宠小手故意压了压刮眉刀，又一道血痕出现在粉白的脖颈上，真敢下狠手。
唔，也有那么点使坏。
眼下，夏雨没心思追究。
只要不搞出人命，就由小手发泄一下。
拔出萝卜带出泥。
刘桥云在底层挣扎生活，接触到不少灰色地带，龙潭市存在的阴暗面，极可能被掀开一角。
其中。
提到的第二个老板……
让夏雨想起了另一个人。
第071章 义工证
大胖子。
爱娟一生。
这让他想起了陶念。
由于当时时间仓促，陶念交代的信息并不多，可能还有隐瞒。
夏雨摸了摸内兜的养诡日记。
但愿他想多了。
对面。
刘桥云小心绕到椅子前，弯腰捡起自己的appie手机，再慢慢坐到椅子上。
这张椅子，非常结实。
是为客人增加乐趣的工具，以往不管谁坐在上面，她都会觉得精神极度亢奋、充满了成就感，如今却如坐针毡。
她不安地扭动屁股。
寻找历史记录，没用多少时间。
一分钟不到，她把手机递给夏雨，小心陪着笑脸。
“大，大哥，都在这里。”
“这是我听一个小姐妹说的，总共没买过几次……”
做惯了服务行业，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夏雨接过手机。
历史记录里，一共显示了七条。
几乎每一个帖子，都有关于尸油的字眼，只不过偶尔换个好听的说法。
万金油、不老油。
还有一个……
引邪水！
略过最近的，夏雨直接点开第二条。
发帖者，正是‘心心念念、爱娟一生’，时间是在半年前。
“出售少量不老油，大概50ml，识货的来，市场价，骗子爬！”
留言的，并不多。
只有六条。
其中一条留言，就是眼前这位‘按次收费的相亲女’。
“念念哥，我要了，能肉偿吗？”
夏雨撩起眼皮，瞄了瞄刘巧云。
对方还在陪着笑脸，笑容都有些僵硬。不知是不是有意，她已经挺直了腰肢，领口内的暖色若隐若现。
收回视线。
发帖者的回复，简单粗暴。
就一个字。
“滚！”
这边也不怵。
在十九秒后，利落地反回一句。
“哥，开个小玩笑。现金交易，颐年养老院门口，明天下午三点。”
还真是……
能屈能伸。
夏雨都有些佩服。
再点开发帖者的简介，资料倒填写得非常齐全，住址、姓名、爱好、座右铭……基本一样都不落下。
住址：布吉岛。
姓名：樊梨花夫君。
爱好：开飞机。
座右铭：走自己的阳关大道，让别人无路可走。
一看就知，都是假的。
网络论坛本就是虚拟社区，谁会真的留下真实信息。
不过，头衔认证的图标点亮。
四个小黄字，清晰可见。
美食博主！
看来，暂时确认不了。
返回聊天列表，夏雨挨个点开帖子，内容基本差不多。
眼前这位‘相亲女’的惯用伎俩：先言语撩拨一下，如果对方不上套儿，就干脆利落交易，一点儿不拖泥带水。
没什么可深挖的。
夏雨关掉论坛界面，信手点开通话记录，向上随便滑动。
都是一些陌生号码。
而且，集中在最近一两天。
偶尔窜出类似“刘大款”、“陈暴发”、“土鳖王”的名字，明显是刘巧云特意存下的客户的备注。
翻着翻着。
突然，夏雨的手指顿住。
一条通话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
“颐年养老院王主任！”
夏雨狐疑抬起头。
“你的……客户里，还有颐年养老院的人？”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如果真是生意往来的一个客户，她完全可以备注一个类似“王养老”的名字，犯不上这般正式。
“不是不是！”
刘巧云连忙摇手。
不仅如此，她敷着厚厚一层粉的俏脸上，还闪过了一抹愠怒。
“王主任不是那种人，你可不要污人清白……嘶！”
瞧着她过于激动，诡宠小手再次拽动刮眉刀，赏了她一记。
刘巧云不敢再动。
“哦？那你倒是说一说，你跟这个王主任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你的通话记录里？”
夏雨点击后面的感叹号，调出了王主任的电话簿。
两人的通话记录很长，足足翻上四五页，还见不到末尾。
显然。
他们打过不止一通电话。
而且，有一个规律。
通话的时间间隔，基本维持在一个月，前后相差不超过三天。
这本身就够奇怪！
“我……我……”
刘巧云红着脸，表情有些扭捏。
支支吾吾了半分钟，她才鼓足勇气、很小声地说明了缘由。
“我……每个月都去养老院做义工，是王主任帮忙介绍的。”
“做义工？”
“嗯，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就拉开床头桌左侧的抽屉，里面有我的义工证。”刘巧云朝床边的小桌努努嘴。
虽然半信半疑，夏雨还是决定拉开抽屉瞧瞧。
绕过铁艺床。
来到床头小桌前。
米色的床头桌，在粉红色调的环境里，非常显眼。
一盏床头灯、一盒抽纸。
除了这两样，桌上看不到其它。
床头桌，只有两个抽屉。
一左一右。
全都没有上锁。
夏雨把它们全部拉开。
右侧的抽屉，塞着指甲剪、描眉笔一类的杂物。最靠里的位置，则是一大盒包装完好的……小雨伞。
左侧的抽屉，相对干净。
两本书。
一张蓝色条带的胸卡。
第一本书，是地摊货。
光看它的书名《怎样抓住男人心》，就觉得恶俗无比。
书鼓囊囊的，估计里面夹着东西。
夏雨捡起书，随意一翻。
红纸剪的窗花、一张泛黄的名片、一片银杏树叶和一片玫瑰花瓣。
瞧不出什么出奇。
可被刘巧云珍藏在书中，表明对她有纪念意义。
夏雨滑开手机，咔咔咔一通拍照，一点儿都没有请示主人的意图。
一旁。
刘巧云嗫喏嘴唇，好像想要出声阻止，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第二本，是浅粉封面的诡书。
剩下的，则是胸卡。
夏雨拿起两本书，又捏着蓝条带，把胸卡挑了起来。
塑封内，塞了一张蓝色硬纸片，上面清晰记录着以下信息。
【颐年养老院】
【义工证】
【姓名：刘巧云】
除此之外，正下方是刘巧云笑颜如花的一寸照片，边角还盖着红章。
“看来是真的。”
夏雨心里暗想。
有这一张胸卡‘作证’，他对这个相亲女的印象，多少有了一些改观。
没啥可搜的。
夏雨慢慢合上抽屉。
“走吧，既然你是义工，就跟我到养老院走一趟。”
“啊？去哪儿干嘛？”
刘巧云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满脸的诧异。
“当时是做义工。”
“义工？”
“不然去干嘛，你这张义工证不会是假的吧？”夏雨的食指勾住蓝条带，慢悠悠旋转起来，空中顿时闪出一圈蓝色炫影。
既然在这里查不出什么，那就回归此行的重点。
本来，他还没借口进去。
但现在，东风具备。
刘巧云怔怔仰头。
等确定某人不是在开玩笑，她有些难为情地拽拽皮裙，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我、我还没到做义工的日期……再说，我穿这身也不合适。”
“做义工还看日子？别废话，我到门口等你！”
夏雨直接拒绝。
不过，换衣服得避讳一下。
带着对方的两本书、手机和义工证，夏雨走出公寓楼。
临出门。
他还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示意对方别想着溜走，你的东西我暂且保管。
第072章 做义工锻炼
十分钟后。
402房门打开。
刘巧云穿着一身短袖长裤走出，浓妆艳抹不再，而是换成素面淡妆。
摩登的高跟鞋，也变成一双平底运动鞋，多了几分邻家……阿姨的暮气。
对，是邻家阿姨。
没了精致妆容的遮挡，现在看起来，她差不多有三十岁上下。
眼角有极细微的鱼尾纹，皮肤也不是那么水嫩q弹。
到这时，夏雨才意识到。
刚刚的一通大翻找，根本没见到对方的身份证。
换言之。
她的年龄，至今是个谜。
“走、走吧！”
刘巧云被对方盯着难受，不自然地收了收小腹，还把蓝色背包拉紧。
也就是这一拉。
一只断手不满地探出背包，还把刮眉刀向前戳了戳。
赤裸裸的威胁！
夏雨敢放心在外等，就因为诡宠小手在，他可没兴趣“秋后算账”。
“我说……大姐，你芳龄多少？”
“十八……不是，二十三。”刘巧云期期艾艾道。
“看着可不像。”
夏雨只是随口一说。
实在对方前后反差太大，让他产生了该死的好奇心。
既然她不愿意说实话，那就给对方留一点儿面子，回头用检测仪一刷诡书……
一切真相大白。
夏雨嗯了一声，率先朝楼梯走去。
很快，两人下到一楼。
走出丽人公寓。
丽人巷里。
街上的莺莺燕燕们，瞧到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小巷,走向远处的步行街,全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直到两人背影消失。
“琳达，我没看眼花吧,哪个大姐是弯弓吗？眉眼有点像……”
“是啊，我也觉得眼熟。”
“哪个小帅哥，不就是咱们刚刚见过的雏儿吗？”
“原来小帅哥好这口，啧啧！”
“嗯,是弯弓！”被喊作‘琳达’的艳丽女子撇了撇嘴,“女人的素颜懂不懂，你们卸了妆，还不一定比她强呢。”
“琳达姐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弯弓有一天戴着蓝胸牌,好像去当什么志愿者来着，我还打过招呼哩。”
“小帅哥的冲刺速度蛮快嘛，我打赌不超过三分钟！瞬间不爱了呐……”
“切！”
“小芳,你的关注点……”
一群女子嘻嘻哈哈，笑闹成一团。
她们用最朴素的语言，讲述着生活中最平凡的故事。
充满了烟火气。
……
颐年养老院，距离丽人公寓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多些，两人就抵达目的地。
离陈家别墅更近。
过了夕阳大道，别墅区清晰在望。
铁门前。
刘巧云放下电话，转身看向与自己同行的另一个‘志愿者’。
“大……小弟,我给王主任打过电话了,她一会儿就来接咱们。”
路上。
为了不露馅儿，夏雨编造了一个远房堂弟的假身份,让刘巧云记牢。
而且,还打听养老院的情况。
包括工作人员的姓名、性格和职务；更包括住院老人的精神面貌。
所做的一切，都在寻找疑点。
对于在这儿当了两年义工的刘巧云,以上这些都不算秘密。
“该怎么说,都记住了吗？”夏雨点了点头,再次嘱咐。
“嗯,记住了。”
刘巧云抓着背包带，神情紧张。
被一个断手诡异持刀威胁着,心里不紧张才怪。
吱呀～～～
右侧的小门，自内敞开。
一个四旬上下的保安,探出半边身子，朝两人招了招手。
刘巧云强笑着迎过去。
“胡哥，吃过午饭了吗？”
“老妹，来了啊。我这正吃呢……哦，王主任在办公室等你呢。”
“行嘞，胡哥您慢吃着，我带我弟先过去。”
言语间，熟络得很。
一看，就知道两人非常熟悉。
此刻,夏雨收起了刚才的干练劲儿，腼腆地朝保安胡哥打招呼,双手搓着运动服口袋，显得拘谨不安。
他时不时朝四处张望。
一副涉世未深、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借着这个机会，夏雨观察养老院的环境,特别是来往的行人。
表面上看。
这家颐年养老院，环境清幽，干净又卫生,且远离了喧嚷的闹市街道，是一处修身养性、颐养天年的好去处。
去往办公室的路上，两人遇到了三个中年护工，他们衣着整洁，脸上洋溢着热情微笑，还主动过来闲聊。
再温馨不过。
办公楼，转眼就到。
在刘巧云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二层楼梯第一间，轻轻敲响了房门。
门，无声打开。
王主任笑呵呵迎出来。
“小云啊，快进来！”
“这就是你的堂弟吧？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过来坐。”
“小伙子，怎么称呼啊？”
王主任让两人坐在沙发上,取来两个一次性纸杯，熟练倒上了热水。
然后，坐到了对面。
王主任年近五旬，可头发乌黑,反而显得年轻不少。
再加上一副无框眼镜。
若说他是文质彬彬的学者，都不会有人生出怀疑。
夏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王主任，我叫刘小雨，今年刚刚毕业，暂时还没找到工作。”
“表姐说，人不能总闲着，就让我跟着她来做义工，也算找个机会磨炼一下。”
“做义工磨炼？”
“嗯，王主任，我不拍吃苦的，”似乎生怕对方不同意，他赶忙屈起手臂，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我诡能等级是d+，臂力增强，搬搬东西肯定没问题的。”
相比于‘力量增强’，d等的‘臂力增强’，更像是一个弱化版本。
这一点，夏雨了解过。
一旁，刘巧云非常诧异。
如果不是见过某人凶狠冷酷的一面，她都差点儿信了这番鬼话。
刘小雨，神特么刘小雨。
我要是有这个堂弟，非得撸起袖子，怒砸一顿出气。
“这个，我堂姐可以证明。”
夏雨扭过头，投过来‘求助’的眼神。
王主任跟着望过来。
刘巧云:“……”
她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当面拆穿吧，那不是在找死？
就这一迟疑，背包里有异物动了动，杵在了她的腰眼上。
“王主任，我堂弟很能干的。”
她赶忙伸出手，轻轻扯了扯王主任的白大褂，还抛过去一个勾魂的媚眼。
“那好吧。既然你堂姐推荐，你先留下来试试。表现得好，转成正式工都没问题。”
王主任笑着同意。
他的笑容和煦如风，只是眼角的余光，快速从刘巧云的白皙手臂扫过，多了那么一点痴迷之色。
眼尖的夏雨，立刻捕捉到这个细节，心中多少有了猜测。
可神情未出现异样。
只是，由忐忑转变为惊喜。
“谢谢，王主任！我一定好好表现！”
“行啦，跟你姐熟悉下环境吧。”
说完，他回到办公桌前，从墙上挂钩取下一张空白胸牌，快速写下‘刘小雨’三个字，再盖上一个临时印章。
就把它交给了夏雨。
第073章 待得久的老人
走出办公室。
刘巧云轻吁一口气，好像一块巨石从心脏上方挪开。
伙同一个外人欺瞒王主任，对她而言，确实够刺激，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甚至，心有愧疚。
“大哥，你让我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把……”她可怜巴巴仰起头，望向身边的夏雨。
“不能！”
夏雨一口否决。
这才刚混进养老院，许多状况还没搞明白，根本不可能放对方离开。
“在养老院里待得最久的，都有哪些人？帮我指一指。”
他走到窗边。
窗外，陆续有一些老人走到小广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正在饭后遛弯。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可见，长寿的关键，就在一个‘走’字。
除了那些手脚麻利的，一部分行走不便的老人，也在护工的搀扶或帮忙下慢行。
当然，更有一小部分慵懒地窝在轮椅里，享受着暖阳带来的温度。
目光所及，皆是回忆。
阵阵欢声笑语传来。
谁都能感受到，老人们在这里非常开心，非常惬意,一点儿没有远离亲人、人到暮年的伤怀。
如果没有见过刘叔、李阿姨的决绝苦求,夏雨肯定不往其它方面想。
刘巧云跟着来到窗边。
同样往外眺望。
她实在搞不明白，使手段威逼自己前来的小帅哥,为何会对养老院感兴趣。
按照常理，他不应该追着‘上等尸油’一条线不放么？
想到尸油，她心里更不好受。
那可是她花五万块钱买的，还不曾试过效果呢。有了尸油的特殊效果,她一定能恢复到十七八岁的粉嫩,不管是开门做生意，还是网上撩阔少，都能事半功倍……
“嗳，问你话呢？”
夏雨久等不到回答,手肘撞了撞她的肩膀。
“啊？”
刘巧云回过神,暗啐了一口。
都到了这时候，还在胡思乱想，简直是在找别扭。
“哦,我指给你……”
她眺望寻找了一阵，抬起手臂指向远方。
“那个杨淑芬奶奶，来这里七年了，她的独生女儿出了车祸，晚年没人照顾，就干脆把房产抵押，自己搬进了养老院。”
“瞧那儿！”
“跟王阿姨说话的，是林一水大爷。他来养老院……”刘巧云掰着手指头数数,“差不多八年了,两个儿子都不愿意养他，就凑钱让他住了进来。你别看他慈眉善目的,其实手脚最不老实。”
说到这儿,她俏脸微红。
“是挺不老实的！”
夏雨感慨道。
就刚刚说话的功夫，他看到这位林一水大爷正把胳膊圈向杨淑芬的右肩,还装作无意弯腰,想要触碰对方。
唔,杨淑芬巧妙躲开了。
“在栏杆边晒太阳的李春晓阿姨,来的年头也不少，大概有六年了吧。”刘巧云继续说着,“她是主动来养老院的，好像是儿子和儿媳妇天天打架,她自己觉得碍眼……”
“还有苏林叔，他来养老院五年了，就那个围着旗杆转圈儿的。但他的脾气不太好，院里的老头儿都不愿意搭理他……”
“周寿山叔的时间也不短，一样是五年时间，他以前总爱去城墙外冒险，落下了一身毛病，也没结过婚……”
“瞧那边……”
刘巧云如数家珍。
几乎每个老人，都能说出一些过往,包括他们的性格。
夏雨暗暗记下来。
同时，也庆幸拉来了这个‘万事通’,让自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讲着讲着。
……
听着听着。
……
就在刘巧云越讲越兴奋时，夏雨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也是被忽略的一点。
“你等等！”
“这么大的一家养老院，总得难免有半身不遂或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吧？怎么没见他们出来？”
夏雨遥指着窝在轮椅里晒太阳的三个,心中充满了疑惑。
“那三位，是刚来不久吗？”
“呃……”刘巧云戛然顿住，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只见她迅速向身后瞄了一眼，才压低声音补充，“大哥，好像你说的那些人，都送到了b区，那里由另一拨护工照顾。”
“b区？”
夏雨立刻来了兴致。
眼前遛弯儿的老头儿老太太，精神状态不错，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主动‘求死’、甚至不惜扯下氧气管的人。
见刘巧云朝后看，他跟着瞅过去。
才发现——
对方偷瞄的，恰好是王主任的办公室。
她是在害怕吗？
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
“b区，好像……好像在……”
夏雨刚要回过头,那扇米黄木门毫无征兆地敞开。
门后，站着王主任。
此刻，身穿白大褂的他一脸狐疑，手里还托着红色写字板，好似准备外出。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儿？”
刘巧云有些慌。
“王……王主任，我……我……”
还是夏雨足够机灵。
他立即一展胳膊，亲昵地搂住刘巧云的肩膀，手掌边缘更扫到对方的嘴唇，恰到好处地阻停了她的解释。
“王主任，你是要出门吗？堂姐正给我介绍养老院的情况呢，这里的视野好，能看到大半个养老院。”
“这样啊……”
“王主任，有需要帮忙的吗？”夏雨非常热情，笑容灿烂如春风，“搬搬扛扛的，我最拿手！”
“不用，你们继续！”
王主任摆摆手。
可他就站在门后，不出门也不返回，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动也不动。
仿佛……
一直停留在两人身上。
这还咋继续！
夏雨笑脸不变，双脚却外撇。
“我们看得差不多了，正要到外面转转。王主任，你先忙！”
“哦哦，对！”
刘巧云回过神，在一旁附和。
两人的动作，难得保持了一致，一起朝下半段楼梯抬腿。
王主任嗯了一声，走出木门。
双臂搂住写字板，继续站在走廊，视线还停在欲走的两人。
大有目送的架势。
得！
老老实实走吧。
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夏雨一拽便宜堂姐的胳膊，下楼速度加快。
走出办公楼。
在刘巧云的指引下，两人前往登记处，领取了象征工作人员的黄马甲。
像模像样地忙碌起来。
午饭结束，老人们遛过弯，会返回各自的房间午休。
房间，都在a区。
义工的工作，和护工相仿。
搀扶一些行动不便或记忆力减退的老人，特别在无障碍通道和电梯；必要时，再陪几个老顽童唠唠嗑，哄着他们好好入睡。
在这方面，夏雨上手很快。
尤其是唠嗑。
这一唠唠嗑不要紧，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线索。
第074章 B区的向往
唠嗑，要找话多的。
先跟其他护工打过招呼，夏雨一眼相中了坐在轮椅上的潘大爷。
在广场晒太阳时，潘大爷不断挪动轮椅，逗附近的院友说话。人家不搭理吧，他还舔着脸换下一个，没一点儿消停。
刘巧云说过。
潘大爷待在颐年养老院四年，也算年头不短的常客。
原因嘛。
好像是太喜欢唠嗑，有事没事就找自家儿媳妇聊天，他儿子实在看不过眼，干脆就把他老人家送来颐养天年。
“小伙子，你瞧你挺面善的啊……跟小刘长得一点都不像，你俩不会是那个吧？”
“别不好意思，你潘叔年轻过，处对象也喜欢找这种，说清纯吧，又带着一股媚劲儿，撩拨得人心里痒痒。”
“别人问起来，我就说是远房表妹，出了五服那种。”
“表妹，啧啧！想想都刺激！”
“……”
潘大爷巴拉巴拉说着。
周围的院友，嫌弃地走快一些，想离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远点。
很快，潘大爷落在最后。
当然，这也跟某人故意减速有关。
刘巧云不敢离太远,搀扶耳背的陈奶奶隔在中间，为‘同伴’创造聊天机会。
上了贼船。
就得一条道走到黑。
夏雨双手推着轮椅,始终笑呵呵的,丝毫不在意潘大爷的碎嘴子。
脾气好到爆。
“大爷,那可是我堂姐，都姓刘的！”夏雨笑着纠正。
潘大爷双眼放亮。
“这个借口不错嘛,我年轻时咋没想到这招儿呢？小伙子，有前途！”
夏雨嘿嘿一笑。
既不辩解，也不否认。
这一下,更让潘大爷好感倍升，大有找到蓝颜知己的错觉。
“大爷，咱颐年养老院瞧着不小，您都来了四五年，应该逛的差不多了吧？”夏雨瞅瞅前边,确定没人留意他们,声音压低问道。
“别看你潘大爷腿脚不好,养老院可是遛得最勤快,”一边炫耀，潘大爷一边活动唯一能动的好腿，“当年，我可是靠着勤快，钓到了漂亮可人的村花……”
“大爷牛掰！”
夏雨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
接着，话锋一转。
“对了,大爷,刘芳芳阿姨，你还有印象吗？”
“谁？”
“刘芳芳阿姨！就是那个眉眼弯弯、特喜欢笑的……”
刘芳芳，就是刘阿姨的全名。
在刚才经过宣传栏时，夏雨眼尖，看到了养老院自制的光荣榜。刘阿姨的照片,就在第二排最显眼的位置。
圆脸肉乎乎的,头发黑多过白,被梳理得非常柔顺。
与陈玫家所见的苍老和骨瘦如柴，完全是两个极端。
“哦~~~”
潘大爷恍然，还懊恼地拍拍额头。
“你是说刘大美女啊，当然记得真真的，她可是我立志追求的老婆人选。”
接着,他拇指、食指蜷起,比了一个ok手势。
“三大热门人选之一！”
潘大爷的渣本质,夏雨选择性忽略。
“那她现在在哪儿？”
“调到b区啦……嗳，小伙子，你打听小刘干嘛，不会是你动心了吧？”
潘大爷一脸醋意。
这都哪跟哪儿！
夏雨很无辜地耸肩。
“大爷，您可误会我了，我俩不合适！对了，b区在哪儿？我都没在导航图看到。”
“呶，就是那栋楼！”
潘大爷侧身一指。
他所指的，是一幢非常干净的三层小楼，楼体呈现乳白色，靠近楼顶刷了一圈湛蓝的涂料，如同跟天空连接在一起。
小楼周围，扎着绿色铁网。
单从外观看，好像设置在养老院外。
“跟你说啊，王主任都说了，只要我好好表现，下月就让我升格到b区，这样就能跟小李双宿双飞。”
“升格？去b区还有要求？”
夏雨收回远眺的视线，趁热打铁，顺着话茬问下去。
“那肯定啊！第一，平时表现好，”潘大爷竖起一根手指。
接下来，是两根手指。
“第二，体检达标！”
“我啊，体检没问题，就是平时表现比他们差了一丢丢儿。”
或许，是怕人误会。
他赶紧补上一句,声音略微拔高。
“你潘大爷就是话多点,别的没毛病。”
夏雨没在这上面纠缠，选择继续引导。
“b区都有啥啊，还搞得这么隆重？”
“有啥？”潘大爷露出向往的神色，“五星级宾馆住过没？总统套房知道不？b区就是照这个标准建的！”
“真的假的？”
“小伙子你别不信,我们都看过宣传片，食堂小赵也可以作证！”
“跟你说啊，里边老漂亮了，女护工个个十八九岁，水嫩水嫩的，还穿着短裙制服，每个人都是单间……”
潘大爷越说越高兴。
手舞足蹈。
看这架势，要不是腿脚有点毛病，绝对能蹦起来比划。
“哼～～～”
在两人的身后，响起了一声不合时宜的轻咳，听着不怎么舒服。
是王主任！
夏雨的眼角余光，迅速发现了对方的身份，神情一肃。
潘大爷反应更快。
滔滔不绝的话语，戛然而止。
好像生生咽进了肚子。
关键，还一脸正气。
“小伙子，大爷我岁数大了，可不适合听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快走吧。”
一边极力澄清，一边脊背靠上轮椅，让肩膀撞了撞夏雨的右手。
似在无声提醒。
夏雨加快脚步。
恰好眼前走廊到了拐弯，轮椅轻轻一转，消失在王主任的视野外。
之后，皮鞋声远去。
窝在轮椅里的潘大爷，明显松了一口气。
又走上一段距离，两人停在电梯前室，等待电梯下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
瞅着左右无人在，夏雨悄悄推了推潘大爷的肩膀。
“大爷，咱们接着说。”
这次，潘大爷没了兴致，只是忧心忡忡地摇头，一言不发。
与先前的话痨，判若两人。
夏雨又试了两次，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过他发现，潘大爷有意无意瞄向墙角的高处。
在那里，有一个可旋转的摄像头。
好像一只偷窥的眼睛。
冷漠。
充满了恶意。
夏雨越发觉得古怪。
以潘大爷的活络性格，能瞧得出他对b区充满了向往。
可为何对王主任……
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惧怕？
带着这种疑问，在送回潘大爷后，夏雨又往两个房间窜了窜，可惜收获甚微。
到了一点钟。
护工们开始催促他离开，好让老人们准点午休。
夏雨只能离开。
还好，他有了新的目标。
食堂！
潘大爷刚刚提过——
食堂小赵能为他作证！
第075章 择菜阿姨的好心
此小赵。
非彼小赵。
望着眼前四十多岁、身材微胖且矮的赵大婶，夏雨觉得，对潘大爷的审美观念，应该重新做一个评估。
脸颊和眼角看不到褶子，皮肤有一种不正常的苍白。
夏雨主动跑来食堂帮忙，赵大婶笑得合不拢嘴，很快相谈甚欢。
有那么一阵。
她还一直打听夏雨处没处对象，包括心中理想伴侣的条件。
好像…
在相女婿。
夏雨无所谓。
想打听消息，自然要下本钱。
“小刘，歇一会儿吧，都忙活了快三个小时了。”
瞅着忙碌的身影，赵大婶越发稀罕这个过来帮忙的义工。
“大姐，我不累。”
夏雨额头淌汗，背心和胸口已变得湿漉漉，早被汗水浸透。
“这些白萝卜都洗好了，我帮您搬到操作间。”
“嗳，轻点儿，小心磕手。”
赵大婶眉开眼笑道。
这小刘不光干活是一把好手，还嘴巴特别甜，她这般年纪，还被一口一个‘大姐’。
听着，就舒坦。
搬完萝卜，厨房的备菜总算搞定。
下厨做饭这种活，是由厨子周哥接手，把这半筐白萝卜送进操作间,夏雨总算能歇息一阵。
掏出手机，瞄了一眼时间。
差十分钟,就到四点。
现在大堂里没其他人在场,夏雨坐到了赵大婶对面,帮忙挑拣韭菜。
“大姐，问你个事哈。”
“啥事？”
“我中午听潘大爷说,您知道b区的情况？能给我……”
还不等他说完，赵大婶脸色一变，笑容很快消失。
“别听老潘头瞎咧咧！”
或许,觉得声音太大。
她飞快朝厨房方向瞄一眼，眼底闪过了不自然。
声音，跟着放低。
“b区可不是啥好地方，要是王主任安排你到那边帮忙，可千万别答应她！”
“为啥？潘大爷可说了,那边忙活的都是美女护工,房间就跟五星级酒店一样……”夏雨迷惑不解。
“美女护工……”
赵大婶鄙夷笑了笑。
“有个女鬼还差不多！人啊,要是进了b区,就跟进了鬼门关……”
“咳咳咳！”
厨房门口，周哥探出了半边脑袋，一对阴沉的眼睛往这边瞥。
其内，似有警告。
“赵淑芬，要是闲着没事干，就进来帮我炒菜。”
话,同样不客气。
赵大婶连忙闭嘴,不敢再说一个字。
夏雨看得出来，她非常畏惧厨子周哥，仿佛发自内心。
都是打工的，怎么会怕一个厨子？
他古怪地放下了拣好的韭菜，歉意地耸耸肩膀。
“大姐,周哥咋就不高兴了？”
“切,别理他！”
虽然这样讲,可赵大婶没了聊天的兴致，闷头加快了速度。
无论夏雨怎么旁敲侧击，她都闭口不提养老院b区的事，偶尔憋不住了，才以极小的声音回上一句。
“打死别去那儿！”
拣完韭菜,赵大婶送进厨房。
隐隐之间,厨房里传出了两人的低声交谈,好像周哥一直在说‘外人不能轻易相信’、‘小心被人骗了’、‘工作还想不想要了’一类的警告。
这越发坐实了——
b区不简单。
过了一会儿。
赵大婶走出厨房，牵强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接着，就下了逐客令。
“小刘，厨房这边不用你帮忙了，你到养老院的其它地方转转吧。”
“要不，你还陪老潘聊聊天。”
前一句，她嗓门很大。
就好像，在故意让某人听到。
后一句，则悄如蚊语。
更像在提示。
夏雨非常识趣。
既然厨子周哥不愿意让他问下去，那就换个地方想办法。
同赵大婶挥挥手，走出了厨房区。
此时，日头西斜。
虽不如正午时分炎热，可炙烤的感觉仍在，每走上几步，浑身便会冒出潮湿的臭汗。
养老院的老人们，大部分‘躲’在屋里，享受着空调送来的清凉。
个别人例外。
院子里的梧桐或垂杨柳下，偶尔看到老者对弈或打扑克，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哄笑，一阵阵吵闹。
护工，只有两个。
他们躲在树荫下，埋头玩着手机。
隔三五分钟，抬头扫上一眼。
见老人们没什么问题，就继续滑动手指，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
稍远处。
大堂门在这时敞开。
刘巧云匆匆跑了过来，停在夏雨的对面。
她先朝四周张望。
确定没人在附近，才小心搓搓衣角。
“咱们什么时候走？”
“走？”
“对啊,按规定,咱们得在六点离开养老院……”
规定，是养老院制定的。
义工不是护工,他们属于义务帮忙，必须在工作人员下班前离开,以免给交接班造成混乱。
其它养老机构，差不多都这样。
夏雨可不想离开。
颐年养老院的问题不少，想必晚上更热闹。
“能留下过夜吗？”夏雨直接问道。
“过夜六百。”
这半天，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听到问话，刘巧云下意识搭腔。
可她马上意识不对。
“大哥，我不是想收钱，顺口……”
旋即，她在对方脸上看到了认真，一本正经，不像在开玩笑。
瞬时间，美眸瞪圆。
“大哥，你不会想留在养老院吧？”
夏雨点头。
至于‘过夜六百’的回答，他当做没听见。
“没错，要打申请吗？”
“不行不行！”
刘巧云连连摆手。
“怎么啦？”
“王主任跟我说过，晚上不能留在养老院，外人必须准时离开……”
她的俏脸，闪过了一抹惊慌。
好像在担忧什么。
越是这样，越证明颐年问题不少。
夏雨心中有了决定。
“帮我想好办法，你可以离开。”
到了这种地步，硬拉着一个立场不定的人，也不是明智选择。
“那也不行……”
刘巧云还想说话，却被夏雨一个眼神瞪回去。
“你就说，能不能想办法留下；要不，你跟我到拘押所走一趟。”
进了拘押所，意味着什么。
她应该很清楚。
果然——
刘巧云嘴唇嗫嚅，眼神躲闪。
屁股不干净的人，最怕的就是进局子，那里面的煎熬，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就算平安无事，外面构建的关系网，也会受到冲击。
“也不是不可以……”
她决定赌一把。
夏雨精神一振，立马竖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