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求魔
青州。
青锋山剑崖之上,一圈一圈的气浪罡风不断以剑崖为中心,四散开来。
三圣虽然人数占优,但也没有立马群起而攻之,这倒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使然,而是三人都想借重楼这块试金石来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来印证自己的道。
武人相惜,同时也是对重楼实力的评估与试探。
重楼是人间第一人没错,但是作为傲立于刀枪剑顶峰的圣人与他的差距究竟在哪儿?有多大?也唯有斗过一次才清楚。
周不二双手紧握刀把,双肘弯曲靠着右肩,名刀两断竖如悬针却一直未曾挥下,身形一停一顿,每次停顿之后再次出现时,肢体又是另一个动作,唯一不变的唯有手中刀,依旧高举未曾劈下。
萧锋与吴殳左右相对,在为打头阵的周不二压阵,所谓压阵不过是保证周不二在不敌或者失手后有个喘气逃命的机会罢了。
两人都闭着眼眸,聚精会神的以神识观看这场圣人之战,因为眼睛已经看不清二人的身形动作了。远处的周雨伯同样如此,不过比起萧锋与吴殳,他更像一个局外人,来此处更像是观摩学习一般。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武力修为本就低一筹的周雨伯自然收获良多。
重楼浑身如同浓稠的墨一般,整个人除了那双灰白冰冷的双眼,完全就是一道黑色的影子,抓不着碰不到。无论周不二的动作多快,身法多高明,就是无从下手,手中两断刀自然也就无法劈下。
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很糟糕,也让周不二很恼火。
抓不到湖里的鱼怎么办?
答案是用更密更大的网,或者...抽干湖里的水。
周不二决定用第二种方法,费力但稳妥。
他高举长刀,奋力一劈,直接劈在了剑崖之上,咔咔咔,一条贯穿整个剑崖深达数十丈的裂痕如天堑一般出现在了周不二身前,他收回长刀再次弯肘靠着右肩,嘴里念叨两字:"沧海!"
两字音落,身前那条鸿沟天堑之中就开始如井冒水一般,蔓出无数刀气,弥漫了整个剑崖崖顶。
"横流!"
再两字,无形的刀气变得有形,方才如一汪清泉,沁人心脾,此刻却如汹涌洪水,势若奔雷。
在这股洪流中,不论是站着的萧锋、吴殳还是盘坐的周雨伯都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那股寒意像一把利刀缓缓划过心口的感觉。
不过他们只是被无差别的笼罩而已,重楼身边却被聚集起了一阵刀气漩涡,如同大江中的暗涌。
被逼现身的重楼脸上依旧不愠不火,他双拳紧握,准备硬接周不二接下来的攻击。
周不二再次前冲,手中长刀不在无处使力,狭长的两断刀每挥出一次,画面就定格一瞬,依旧一停一顿,而每一次停顿也就表示着往重楼身上挥了一刀。
一刀一刀,刀刀不同,但却从不连贯,更没有行云流水生生不息之感,一刀就是一刀,就像打铁铸剑,一锤就是一锤,讲究的是精气神满一锤定音,若要像打鼓那样一鼓作气、抑扬顿挫就不是他一刀两断的周不二了。
重楼每硬接一刀,身上附着的黑色便变淡一分,在周不二挥出不下六千刀的时候,他基本现出了哪个高大俊逸的本体。
天魔降世被破。
但是除此之外他没有受到任何一丁点的外伤,至于灵力消耗看他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怕是也不多。
而此刻散满剑崖的刀气却拢在重楼周身,宛若一间由锋利刀锋组成的监牢。
周不二以刀拄地,下巴的高度刚刚好靠着刀柄,想来木青的打趣还是有些道理的。他斜着头往地上啐了一口,悻悻然道:"重楼,我知道你厉害,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我的刀本来就是走王霸之法,但是居然破不了你的真身!"
在二人停手的一刻,观战的三人几乎同时睁眼。
重楼笑道:"周圣人自谦了,你名不二,刀名两断,讲究以王霸之气碾压,可谓一刀破万法,我重楼之所以能硬接,不过是因为消耗了我皇族男儿生来就有的天魔身而已,你那六千刀可是相当于杀了我一次。"
周不二不以为然,"我还有最后一刀,你能接下就是我输,心服口服那种,之后就换人跟你玩!"
重楼嘴有轻笑,一抬手,"请!"
周不二闭眼,双手紧握长刀,高举过头,庄重而沉稳,变得不在一身痞痞的味道。
一股唯我独尊的气势从周不二身上弥漫开来,准确的说,是从他手中的两断刀。
刀者,霸气无匹,唯我独尊!
周不二周身开始涌现出淡青色的光粒,光粒漂浮,渐渐凝结成一道巨大的人影。
这人影高近十丈,身披青色长衫,面有三寸长须,剑眉星眸,神情冷漠而傲然,正是两断刀的器灵!
器灵无声无息,双手伸至身前,空手成握,缓缓举过头顶,与周不二的动作如出一辙。
一道百余丈的刀芒在器灵手中成型,与两断刀本体一般无二。
我有一刀,名曰两断,可开山,断海,诛魔!
"一刀!两断!"
唰~
大喝声中,刀芒落下,天地震荡,连虚空都开始阵阵扭曲,重楼整个人都被淹没在了那片淡青色的刀芒里。
打完收工,周不二耷拉着肩膀,收刀,后背,然后径直走向了周雨伯,路上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各种灵丹。至于这一刀的结果,其实他并不怎么关心,堂堂魔尊肯定是不会被自己一刀劈死的,这是没法子的事,而自己十分力使出了十二分,于心无愧了。
周不二挨着周雨伯坐下,不过不是盘坐,而是将刀放在身前,懒洋洋的将身体后倾,双手撑着坐下。
"周雨伯..."周不二开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周雨伯睁眼望着他。
他叹息一声,又笑道:"没事儿!"
周雨伯眉头微皱,却也没在过问,又闭起眼睛,将心神全都锁定在那片淹没重楼的刀芒里。
周不二干脆躺下来,双手将陪伴多年的两断刀抱在怀里,双眼盯着上方,因为被方才的罡风气浪扫过而显得格外干净爽朗的天空,笑着呢喃道:"好兄弟,折在重楼手里咱不丢人!"
第166章 求魔2
呲呲~
剑崖上偶尔还会闪出一丝了可斩金断玉的刀芒,而重楼的脚底则是一层厚至脚踝的齑粉。
重楼直直的站立,脸色苍白的厉害,双手交叉护在身前,身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刀伤,尤其是那双手臂,尽乎削肉剔骨。
只是此刻不论是手臂还是伤口都有黑色的肉芽蠕动。
肉白骨!
周雨伯望着重楼,脸色说不上喜悲,但是却有一股胸有成竹的淡然。
周不二也撑起手臂看了看,然后又接着躺下仿佛累了要开始睡觉一般。
他做到了,即便搭上了两断刀的器灵。
重楼放下手臂,转头望向周雨伯,浅笑道:"周掌门还真是算无遗策啊,让最擅破防的周不二来斩去我的天魔身。"
不待周雨伯说话,他又望向一旁的吴殳,"没了天魔身我就相当于甲士没了铠甲,接下来吴圣人是不是要斩去我修来的魔龙魂?"
重楼所说的魔龙魂不是周珵他们去寻找的魔龙魂本体,而是它分出的一缕原魂,在经过无数次难于登天的磨难之后炼化出来的。
纵观整个魔族,也唯有重楼重渊两兄弟有资格也有能力炼至圆满。
其实军师周航也有一缕,不过他一来没有魔族的躯体,二来不是魔族皇族的血脉,所以一缕也仅仅是一缕,更多的作用是运转魔族功法或者宝物。
吴殳不言不语,提枪走至重楼身前,双手一挽,长枪一横,枪尖直指重楼。
地上那些齑粉随着枪舞带起的风被吹散干净。
他并不想给重楼太多喘息的机会。
对于吴殳这种纯粹只求枪道的武人来说,他面对的不是巅峰状态的重楼,这让他有些遗憾,而且车轮战也让他有些不齿。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全力施为。
规矩公平之类的字眼本身就是该扔在烂水沟的东西。
这些东西的存在,不过是对弱者的...怜悯。
重楼凝望着吴殳手中别具一格的桃花,眼中说不出是欣赏还是怜悯,最后只自言自语了一句:"可惜了!"
说完便举起拳头主动攻向吴殳。
重楼并非是将拳脚修炼到极致的人,甚至比起弟弟重渊来还要弱上些许,但是他对敌向来空手。
凭借的正是修炼到无垢境界的天魔身。
无垢便可不朽。
干净到没有一丝一毫杂志的纯粹叫无垢,但是这种纯粹也可以放到对立面。
光明是一种纯粹,黑暗同样也是一种纯粹。
虽然如今天魔身已经被周不二一刀斩去,但重楼仍旧不曾改变战斗方式,一拳一脚,一板一眼。
反观吴殳,一杆桃花枪舞得泼水不进,枪影流转,如行云流水,生生不息。
看似只是简简单单的抡转,但每一次挥动所带起的威势连金丹期大圆满的修士都能瞬间秒杀,连灵器防御都不会起到丝毫作用。
面对吴殳,重楼可谓是空手接白刃,手脚并用也只能堪堪防下吴殳的"横"与"扫",至于"扎",无论扎哪儿都是一个血洞。
他主动奋起攻击,却连进入吴殳一丈内的机会都没有。
枪者,有一丈之威!
诚然,即便没有天魔身,重楼的肉身比起顶级的五阶大妖来说也只强不弱,但是对手可是拥有法宝在手的圣人,想要凭借肉身来硬抗自然做不到。
嘣~嘣~
二人辗转腾挪,准确的说是吴殳追着重楼打,一时间,剑崖上以伏魔洞口为中心,到处都是二人追逐搏杀的身影。但是仔细看的话,二人似乎从未跨出一个特定的范围,就好像他们身处在一个无形的擂台之中。
吴殳虽然占尽上风却始终不能对重楼造成太过严重的伤势,而重楼即便周身血洞却依旧云淡风轻。
追逐间,重楼突然停下身形不在闪避,得此机会,吴殳一枪直刺重楼丹田。
嗤~
枪尖传回刺破肉身的触感,不过深度有限,因为重楼的右手握住了枪头。
吴殳眼神一凝,饱提元功,怒喝一声再度发力。
枪尖进一寸!
枪头开始渗血,鲜血顺着枪头流下,染得那朵两面开的桃花别样鲜红。
一击有功,吴殳再度发力,这一次更用了圣枪宗的提境法门——血战八方!
吴殳双手握枪,双脚如蹬,顶着重楼一路滑行,坚硬的山崖像被犁过一般,被拖出深深一条沟壑。一直退到那座无形擂台的边缘,重楼才伸脚一跺,右脚嵌入了地里,才终于停下。
不过这一顿,枪尖却再进一寸!
噗~
即便强如重楼,丹田受创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反观吴殳,脸色潮红,这一击看似威力不大,远不如周不二的声势滔天,但损耗同样巨大,尤其是用秘法提境之后。
他望着低头喘气的重楼,脸色并没有因为重创他而露出丝毫喜悦,反而越发凝重,若重楼这么容易就败北的话,又何必三圣齐至。
重楼缓缓抬头,嘴角裂开,露出雪白而整洁的牙齿,因为牙齿和脸庞上沾染了鲜血,所以整个人显得有些狰狞。
他笑道:"听闻圣枪宗有一秘法,名为摄魂六击,正好用来攻击我的魔龙魂?"
吴殳眉头紧皱,重楼一语中的,不过他仍打趣道:"看来重尊主的情报工作做的很不错啊!"
重楼大笑两声,"我跟周掌门啊自然是要相互了解的,知己知彼嘛。"
两人说话如同友人打趣,只不过手中的力道未减分毫。
重楼收敛笑意,脸色认真起来,"吴殳,请吧,让本尊见见你圣枪宗的摄魂六击!"
吴殳闻言不再迟疑,骤然发力,手中桃花猛然一转,重楼握枪的右手瞬间被旋开,手掌一片血肉模糊,整个枪头直透重楼丹田。
丹田被破,重楼却毫无痛感,他直直的盯着吴殳,然后开始无声的笑了起来,笑得邪气而诡异。
然后他整个人开始黑化,直到像一道黑色的影子,唯一能分辨出的变化,是他额头那对左右分长出的角。
龙角!
就在此时,四周的空间又同时出现了五个黑影似的重楼,与吴殳面前的一模一样。
原来,重楼带着吴殳兜一个固定的圈子,不过是为了分化魔龙魂!
第167章 求魔3
面对魔龙魂分化出的六个重楼,吴殳脸色凝重,却也有几分释然。
因为,他一直在等着重楼的这一招。
周不二也好,萧锋也好,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面对这一招了。
"摄魂六击!"
吴殳弃枪不用,右手成掌,一掌拍在自己眉心。六道金色光芒喷薄而出分向六处,同时打进了围绕四周的六个重楼。
没有躲避也没有反抗,重楼坦然受之。
天地在这一刻突然安静下来,连吴殳与重楼的呼吸都仿佛停止。
这种安静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然后六个重楼漆黑的分身上开始有金色光芒从头顶溢出,如同颜料倒入清水一般,由上及下开始蔓延。
这是一场魂与魂之间的拉锯战。
金芒快要漫过重楼的腰际时,黑芒又突然发力开始反噬金芒,待到黑芒从新回到脖颈时,金芒又再度发狠开始从新吞噬掉黑芒。
如此反复数次,重楼的六具身体终于是承受不住这种拉锯战而轰然爆炸。黑金两色相互晕染纠缠却始终渭径分明。然后就是仿佛不分胜负的各自归主。
黑色收缩成一团,再度凝结成一道人影,人影渐渐清晰,正是魔尊重楼的本体,不过此刻除了丹田的血洞外,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而暗淡到极致的金光则如同火星一般,从吴殳的眉心尽数归拢。
噗~
吴殳半跪在地,一口鲜血从喉间喷涌而出,霎时间原本红润的脸庞也煞白如纸。
周雨伯睁眼,面无表情,如今魔龙魂已破。
他有些庆幸,也有些理所当然,但是这两者之后他也有一点...愧疚?
因为此役过后,人族或许再无圣人了。
吴殳缓缓站起身形,一手后负一手抚着颔下长须,他盯着虚弱的重楼,释怀道:"重楼,撇开人魔两族不谈,我真是有些佩服你。"
"哦?"重楼也褪去了那种不死不休的狠厉。
"在与你交手前,虽然我承认你是人间第一人,但是到底有些不服气,拳头嘛,自然要比过才知道大小。"
重楼笑不作声。
吴殳有些自嘲的摇摇头,"你真是强的可怕,用周矮子的话说叫强得变态,好在我的部分也完成了。"
重楼盘坐而下,往嘴里扔了一颗血红色的果子,他问了一句:"即便你识海破碎,神魂消散也值得?"
吴殳释怀一笑,"能和你这种变态的存在倾尽全力打上一场,我着实无撼。"
说完他望着悬浮一旁的桃花枪。
横着的桃花枪上闪现出一道光影,是一位二十来岁白衣白靴的清秀姑娘,就像是春风里一朵花开正艳的桃花。
器灵桃花面色如常,哪怕眼前这位主人至多还月余可活。作为与吴殳心意相通如同一体的她,自然明白主人的心意,所以她没有悲伤。
"桃花,这么多年承蒙关照,你回圣枪宗祖宗祠吧,希望下一位主人能带你走得更远些..."
器灵桃花凝望吴殳许久,咧嘴一笑,如桃花沐春风,然后在吴殳的注视下化为一杆**,冲天而起,一路西行。
目送她离去的还有打坐恢复的重楼,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出手阻止,即便那是一杆法宝级的神兵利器。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昔日,有位同样叫作桃花的女子被他亲手杀死在自己的怀里。
那...是他的爱人。
而对于趁机恢复的重楼,不论是远处的周雨伯还是稍近些的萧锋也都没有出手阻止。
送走桃花,吴殳缓缓踏步,以便腾出地方,接下来就是身后剑圣的事情了。他没有去周雨伯哪里,而是走向了周雨伯对立的方向,当然,也在周不二对立的方向。
而躺在周雨伯身旁睡觉的周不二仿佛真的睡着一般。
吴殳走后,萧锋站到了重楼身前。
重楼睁眼,他先望向的并非是眼前的剑圣,而是在远处的周雨伯,他笑道:"不得不感叹周掌门果然下得一手好旗啊!"说完,他回过头来看着萧锋道:"萧圣人,你说是么?"
萧锋面无表情,显然对这些你来我往的蝇营狗苟不怎么感兴趣,他问道:"魔族至宝血菩提你炼化的差不多了吧?"
重楼站起身来,丹田处的血洞竟然恢复如初,而且脸色也如吃了什么大补之物般血气潮红,他呵呵笑道:"需要我感谢你给我时间吗?"
萧锋摇头不置可否,"你吃下血菩提,能催发出你魔身的所有血气,如此,我也好一劳永逸。而且,若不让你吃下血菩提就与我向斗,我怕我剑心有染。"顿了顿,他又道:"虽然我们以三敌一,但你的魔身已经恢复,所以我也算不得占你多少便宜。"
重楼点头,说道:"周不二以损毁两断刀的器灵为代价斩我天魔身,我三命去其一。
吴殳以自身神魂为代价使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摄魂六击诛我魔龙魂,我三命再去其一。"
他看了一眼萧锋头顶那剑身有裂痕的剑形发簪,又道:"现在,你萧锋已然是要凭借插在头上的秀剑来诛杀我的本体,那我重楼似乎唯有饮恨的结局。"
萧锋伸手,食指拇指捏住细小的剑柄,摘下发簪。
重楼仿佛没看见一般,自言自语道:"知道我底牌的人不多,看来是军师把我给卖了,我只是好奇周雨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为何不说是他一开始就只是藏在你魔族的一颗棋子那?"萧锋横剑在胸,手中的剑形发簪一瞬就变成了一柄老旧的长剑。
剑长三尺三,细如柳叶,没有剑格,通体暗黄,如同放置在阴暗角落里开始生锈的铁条一般。
锈剑。
秀剑。
闻言重楼又开始大笑了,笑声里充满了爽朗和不以为然,"为什么不说是他故意透露给你们,好让我将你们人族三圣一网打尽那?"
萧锋不在言语,剑锋直指。
重楼也收敛笑意,黑衫无风自鼓,战意激荡,大有跃跃欲试之感。
"萧锋,你以剑封圣我便以剑败你!"
嗒嗒~
一阵脚步声从上剑崖的阶梯传来,一直守在入口的柳白露睁眼,眼前是周身笼罩在黑袍内的魔族军师!
他,携剑鞘而来!
第168章 求魔4
魔族军师望着拦在身前的柳白露停住脚步。
柳白露长舒一口气之后凝神以备,面前之人可是堂堂魔族军师!
周雨伯曾说过,魔族军师,擅法阵!
面对手中掐诀的柳白露,军师没有一见面就喊打喊杀,他缓缓摘下宽大的帷帽,露出那张有些消瘦却阴鸷的脸。
不得不说,这张脸的确算是清秀俊朗。
柳白露一愣,这张脸似曾相识,但到底不敢出声确认,因为她怕真相太过骇人。
军师将柳白露的惊疑看在眼里,轻笑道:"柳师妹,数百年没见,别来无恙啊!"
柳白露瞳孔微缩,先是一惊,犹如脑中炸雷,随后平静下来,目光多有惋叹的意味,最后则是回复到先前剑拔弩张的情形,目光里也只剩仇和恨!
"看来,数百年前,你和木家老三一同跌入留下河陨落的消息别有内情了。"
说话间柳白露心中又觉得有些庆幸,好在根据三位门内长老从落日峰带回的消息来看,木枫也同样没死。至于他们二人当年发生了何事,堂堂药族少族长又为何成为魔族军师,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怕是三言两语也理会不清。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眼前之人是敌非友。
念及至此,留白露元功再提,双手指尖有五色光芒,闪烁不定。
面对即将动手的柳白露,周航依旧无动于衷,"柳师妹..."
"闭嘴!"柳白露不待周航把话说完就粗暴的打断,"出卖师门宗族的败类,你不配叫我师妹!"
周航无奈的笑笑,"我不想跟你动手,而且,你也打不过我。"
柳白露冷哼一声,双手一引,顿时噼里啪啦电光乍现。
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打不打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柳白露何曾是优柔寡断的小女子了?
半空中,黑云翻动,一道道银白电弧跳动其间,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粗壮,竟有几分劫雷的意味。
"雷光!"
随着柳白露玉手一点,电弧密如织网铺天盖地的往军师而去,因为黑云覆盖而显得有些阴沉的天空瞬间被照亮,晃得根本不敢以目直视。
面对如此惊人的雷霆威势,周航凛然不惧,曲脚一跺,周身仿佛撑起一片透明的护罩,猛然而至的电弧在身前一尺噼噼啪啪却始终进不得一寸。
柳白露心中一凛,左手法指不动,右手对着虚空连点,事先吟唱的咒纹一枚枚亮起,红光大放!
"地火!"
一团团房屋大小的火团从天而降,给天地都渡上了一层红辉!
轰轰轰~
熊熊烈火,宛若一簇簇绚丽的红花,连坚硬的剑崖都被留下深深的灼痕。
大火中的军师依依旧双手后负,笑得云淡风轻。
堂堂柳坊主全力施为的火法攻击,自然不是普通的火焰,这些火焰比起金丹期修士的丹火也不承让多少,但胜在数量极多,火势极猛,滔滔不绝。
再击无功,柳白露眼神有些阴沉,双手比作法指,左右一分,虚空之中风字诀显现而出,她厉声道:"罡风!"
呼~
有风,起于青萍之末,却未止于草莽。
悄然而至的微风,打个漩,带起些许烟尘,骤然壮大,如剔骨钢刀。
满地红火,左右摇摆,烈烈作响。
风助火势,火助风威。
身处其中的魔族军师依旧像一块顽石一样,冥顽不化。身前一尺依旧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只是那片无形光幕开始又透明渐渐转化为青黑。
柳白露看在眼里,气愤的同时又生出一股无力感。即便周航的阵法造诣仅在阵圣木黄之下,但绝不可能在自己的大阵之下如此轻松,可以说是毫无作用,莫非是他有什么异宝傍身不成?
想到此处,柳白露停下法诀,撤去了阵法,心中越发笃定周航是异宝傍身,既如此,在僵持下去也毫无意义。
见柳白露停手,周航叹息一声,轻声道:"可惜了,还差一点。"
一伸手,笼罩在身前的青黑光芒一化,变做了手中有些虚幻的块状物,长约三尺,一头平一头尖,就像是...
一方剑鞘!
柳白露死死的盯着周航手中的剑鞘,却瞧不出丝毫端倪,除了看着不像实体外没有任何出彩之处,甚至没有半点灵力波动或者魔族气息。
见柳白露面露疑惑,周航解释道:"柳师妹,这,便是那冰炎洞封印之物,或者说它本身就是冰炎洞!"
柳白露闻言一惊,既然冰炎洞落入了魔族之手,那妖族的五阶大能便如周雨伯推算那般,死伤殆净了。而且,作为黄雀的人族,前往妖族以后怕是也半点好处都没讨到。最重要的是,算算时间,本该支援剑崖彻底围死重楼的队伍也没有丝毫赶来的迹象。
那么,他们是不是也...
柳白露不敢接着想下去,因为后果不是人族可以承受的,那代表着人族高层力量的全部死绝!
最重要的是,依照周雨伯原先的计划,拼得三圣的性命至少有八层把握能留下重楼,如果魔族军师支援到此,那么胜算要减去一层,但是,若魔族军师带着冰炎洞的封印之物,那结果就变得玄乎起来。
周雨伯早就坦言,冰炎洞和剑崖一定有关系,这也越发让柳白露担忧起来,心中将周航阻挡在此的念头也越发坚定,甚至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魔族军师!"
柳白露叫军师而不是其名字,这让周航明白她对自己的态度,无非是你死我活。
不过,在决定将木枫推入留下河之时,这些都是有着心理准备的,在为魔族毁灭妖人两族大计添柴加火时又何曾有过心理负担?
有些事情既然决定去做,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又何必再回头自怜自哀呐?
"阵法我伤不得你分毫,我就不信凭我手中剑,还能让你如此'悠闲';!"
柳白露手腕一抖,一柄柳叶状的绿色细剑被握在手中。
面对亮出法宝的柳白露,周航神色闪过一抹凝重。
世人皆知柳白露阵法造诣极高,又有几人知道她手中"柳叶"的锋利!
好在所有的一切仍然在算计之中,手中剑鞘还差一丝火候才能完全苏醒。
连他都开始期待,剑刃归鞘那一刻!
第169章 求魔5
面对气势夺人的柳白露,不擅使剑的周航再度将手中成形的剑鞘化为护罩,依旧准备站着挨打。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柳白露嘴里念念有声,轻轻挥动手中柳叶,不像功法招式,更像是一段醉人的舞蹈。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倏然!
柳白露横出一剑,却衍生两道青色剑气,交叉推进。
周航眼神一凝,深感这两道剑气的强大,虽有求魔剑鞘护持,却依旧不敢丝毫托大,低喝一声,双手撑着光罩狂催灵力。
呼~
如风抚柳,让人心生惬意,但是暗藏的杀机也唯有对阵双方知晓。
剑鞘衍化的光罩并无异样,只是颜色在两道剑气过后深了几分,几乎快要看不到身处其中的军师。
一击无功。
柳白露再度舞剑,依旧如翩翩蝶舞。
"夹岸笼溪月,兼风撼野莺。隋堤三月暮,飞絮想纵横!"
又是竖劈一剑,依旧清风带过,风中有万千细小剑气纵横,一如三月的柳絮纷飞。
光罩中的周航应对不变,只是原本就没有几分血色的脸庞更加苍白。
要以柳白露做磨剑石,除了给剑鞘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外别无他法。
万千剑气如春雨雨幕,接连不断的拍打在光罩上,除了带起阵阵涟漪并没有被割开哪怕一丝裂纹,颜色由青转黑,里面的周航已经完全看不到人影。
再击无功。
一咬牙,柳白露舞剑速度骤然加速,若刚才是起舞蝴蝶的优美,这次则是如水底欢快游曳的锦鲤,灵动而飒爽了。
"汀洲草色亦如此,愁杀远人人不知!"
这一次出剑,剑尖推出,无风无飞絮,但是光罩连同在内的周航却像是低垂在河流里的柳枝一般,四周都是清凉清澈的河水。
一河水。
一河剑气!
柳白露不在以点破面,试图以锋锐割裂光罩,而是以面破点,要用着宛若实质的剑气碾碎。
噗~
光罩内的周航体内气血翻涌,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血液未曾落地就被光罩吸收。
承受巨大压力的光罩未曾变形,却并不代表在里面的周航可以安然无恙。
黑色的光罩在剑气河水的冲刷碾压下,颜色越发暗沉,最后更是如碳如墨,甚至有晃眼的黑芒闪烁。
周航见时机成熟,反而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不过这一次的血却是漆黑的,因为那缕魔龙分魂被他一同吐了出来。
吸收了这缕魔龙魂后,光罩开始颤抖起来,就像稚童好不容易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显得兴奋而满足。
然后,以光罩为中心,衍生出了一个巨大的无形漩涡,这一河的剑气尽数被剑鞘吸收。
不止如此,持剑维持剑气河水的柳白露体内的灵力也一同被吸收了七七八八,若不是拼着神魂受创强行收招,恐怕此刻已经被吸成一具干尸了。
没了柳白露的掣肘,剑鞘再度现出原型,这一次却不再是朦胧的雾体,而是实实在在的实体,就是一块光华蹭亮的黑色石条。
无需周航动作,这剑鞘就自行飞去了魔尊重楼所在的位置。
柳白露想要阻止,可却有心无力,她恶狠狠的瞪着魔族军师,恨不能同归于尽。
周航虽然受创,更是从体内抽出了魔龙分魂,实力只有巅峰时期的四五分,但是比起柳白露来要好上些许,可他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看着柳白露狂吞丹药恢复。
"柳师妹,其实我们是一路人。"周航望着即便是在打坐恢复也仍旧恶狠狠瞪着他的柳白露,目光闪动,颇有同病相怜的意味。
"呸!"这一声已经足够表达柳白露的不满与愤怒,至于其他的,她不想跟这个助纣为虐、欺师灭祖、残害同族的败类多说上一句。
意料之中的反应,不过正因为如此,周航才愿多说上两句。
有些秘密埋藏的太久会感觉很累,会感觉憋得慌,说出来,哪怕只是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也会好上许多。柳白露不是镜子,甚至连镜子都不如,因为镜子里的人可不会想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但好歹,她是个活人。
"我喜欢一个人,如疯如魔,就像你当初喜欢木青一样。"
柳白露闭眼不在盯着他,甚至关闭了神识听觉,如此败类也配跟自己谈爱情?你懂什么叫爱情么?
周航笑了笑,他转过身背对着台阶上方的柳白露,望着万里无云的湛蓝晴空,丝毫不介意她听见与否。
嗯,天空很蓝,就像少年的旖旎心事一样,简单温暖且美好。
但,再晴朗的天,也会变得乌云密布,然后阵阵雷鸣,最后暴雨倾盆。
"种族,身份,大局。其实,我挺羡慕木青的,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周航无奈的笑了笑,"最羡慕他的,还是他跟重画容若的两情相悦吧,即便我可以如木青一样放下这些东西,人家也得愿意才行啊!"
说到这儿,周航又无奈的摇摇头,堂堂妖族中兴之皇,强势如她,又怎么可能放弃族民呐?抗在肩头的责任与担当也不许她这么做。而且,她对自己连半点好感都欠奉。
"所以呀,我就想造出个清平世界来..."
周航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木青看得远,却不愿意自毁长城去赌一个破后而立,周雨伯却是敢赌,但格局到底还是小了些,所以呀我就来做这个恶人,来替他查缺补漏。"
他回身望了眼依旧闭眼的柳白露,摇了摇头,叹息道:"都是爱而不得的可怜虫啊。"
随后便径直走下剑崖,一路上东一句西一句,仿佛在说与人听,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灵药山的山药,修养这么多年已经能够开花,想来灵气足够,我练丹无碍..."
"极北之地的小子,也不知你熬不熬的过血池的重塑魔身,若真成了魔,怕是..."
"离恨天乃是从上界掉下来的小世界,原本就是妖族领地,虽然秘境本身十死无生,但是同是妖族,安歌你要占些便宜有一线生机才是?至于重渊,若你真有金龙鳞,那在里面的胜算该有八分才对,至于杀了重渊,你那一线生机该有两线才是,加上我的启灵珠..."
最后他嘿嘿笑道:"我们,都玩的很大呀!"
第170章 求魔6
剑崖上,两道人影正打得你来我往,难分难解。但是,除了二人各自的动作剑招浑然天成,竟没有丝毫罡风外溢,更别提剑气拳罡了,仿佛就是两个空有架子的莽汉,在比划早就演练无数遍的套路架子,哪有半点人间巅峰相争的样子。
就连兵器也是这样子,重楼赤手空拳不说,萧锋手中有些老锈的秀剑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凡铁,莫说算不上仙家法宝,甚至连灵器都能摔它十七八条街,但在萧云手中可丝毫不比神兵逊色。
有剑如兵,用者在人。
有剑如人,用者在心。
剑中圣者,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而内行看门道,观战的几人自然有这眼力劲,在他们眼中,两人可称得上高深莫测,在两人的周围有一湖不可见的平静湖水,这湖水不是拳罡也不是剑气,就是一个范围,一片原原本本的空间。
只是这湖水里有没有栖息几条毒蛇,或者湖底有没有潜伏几条鳄鱼,他们并未身处其中,自然半点都看不透了。
将自身融入天地,谓之洞玄!
元婴之上有洞玄,玄之又玄!
二人虽都未跨过那道门槛,但踏出的距离显然比其他人远上一些,所以才有了这无声无息,虚空藏杀的本事。
不过,连打两场的重楼毫无意外的落入了绝对下风,此刻已浑身是血。
萧锋手中秀剑每一次挥击都被重楼躲避或者以拳掌推开,但是无论剑锋碰到重楼与否,重楼身上都会出现一条伤口,有长有短,有深有浅。
反观萧锋,偶尔近身的无形拳印也只是震动衣角,如筷入水。
赤手空拳的重楼疲于应对,至多避开要害,想要一改颓势显然不太可能。
重楼虽然是世间第一人,但是同人族圣人一样,到底只是半只脚踏上了传说境界的门槛,最多在召唤上位面的魔族时多了几分对于天地的感悟,虽然稳压众位圣人一头,但也仅此而已。
之所以说他能立于不败之地不过是因为身为魔族尊主的他,除了拥有天魔身的血脉法身之外,更有魔龙分魂,于是就凭空多出了两条命,若是与之单对单还真是只有被击杀的份儿,所以才有了今天剑崖上三圣齐出的局面。
三位圣人各凭所长,周不二破最为坚固强健的天魔身,吴殳破最为缥缈的魔龙分魂,而剑圣萧锋的虚空藏杀则是针对重楼本体了。
久攻不下,萧锋心镜依旧不波,重楼的消亡不过是时间问题了。他心中既没有僵持不下的烦躁,也没有丝毫将要击杀魔族尊主的快意。他的全部心神都沉寂在那道道防不胜防的缥缈剑气里。
无论顺境逆境,心稳乃修道的根本。
远处,吴殳盘坐在地,如今神魂重创,连基本的神识用起来都极其生涩费力,好在还未老眼昏花。他一边盯着眼前的战局一边将全身气血甚至方才吞吃的丹药,都汇聚成庞大的灵力,集中在了丹田元婴之内。
正对着的周雨伯依旧闭眼,所有心神都沉寂在二人的一拳一剑中,从周不二开始他就收获良多,尤其是此时二人的虚空藏杀更让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至于他究竟收获了什么,消化之后能提升多少,天知道。
剑崖口传来的斗法波动周雨伯自然早就感知到了,至于会不会让眼前的稳超胜券出现变故,比起眼前的"取经"来说,反而好像变得无足轻重。
而一直倒头睡觉的周不二,在二人对战之时也坐起身来,脸上难得的认真表情,这可是元婴之上的风情,他自然不想错过,即便以后没机会斟酌消化,看看也是好的,难道还不允许人望梅止渴了?
他甚至在想,若不是这人间少了成为洞玄修士必备的某种东西,这二人怕是早就晋升洞玄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重楼越发不敌,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甚至除了丹田,心脏与头颅,他已经顾不得其他重要的地方,比起五阶大妖还要强悍的肉身,在萧锋面前可起不到多少作用。
不过越是如此,重楼反而越发心静。
终于,在一剑挑开重楼双掌相叠的防御后,有两缕剑气从萧锋左右直奔而来,风驰电掣。
这两道剑气出现的毫无逻辑,也完全没有丝毫伏笔的意味,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就像原本宽广的大路中间突然横现出一道悬崖一般,没有理由。即便处处防备"湖水"中出现毒蛇猛鳄的重楼,连心生警兆都没有。
电光火石之间,重楼手有黑芒,一手覆额,一手覆丹田,而萧锋手中的秀剑直刺心脏。
噗~
如利器刺透皮革,剑尖穿心而过,剑气由心窍蔓延重楼全身经脉窍穴,就像原本是水草丰盛的沼泽突然变成沙漠一般,灵力蒸发,河流枯竭,除了丹田元婴还勉强维持着一处绿洲不散外,重楼全身已然了断生机,再无丝毫反抗之力。
萧锋稳稳的握着秀剑,望着面目平静的重楼,无悲亦无喜,"重楼,虽然胜之不武,但你到底还是败了。"
重楼并未搭话,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萧锋这一剑很讲究,可不是简单刺破心脏再以此为点废去他全身经脉窍穴那般简单。实则,是如蛇被打七寸,龙被破逆鳞,让自己别说动弹,连遁出元婴神魂都是奢望。可见为了应付他重楼,崖上这些人是下了多大的功夫,可谓步步为营,环环相扣。
"这一剑可有名字?"对于让自己棋差一着的剑招,重楼即便现在已是案板上的鱼肉,却到底有些兴趣盎然。
萧锋平静道:"柳成荫。"
有心栽树树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重楼细细咀嚼一道,赞叹道:"好名字!"若不是身体不能动态,甚至还要伸出大拇指。
面对重楼真心多过打趣的夸赞,萧锋不置可否,问道:"你可还有遗言?"
虽然人魔两族誓不两立,但强者总是让人心生敬仰,即便是同境之人也多有相惜。
连元婴都开始消融的重楼摇了摇头,他望着萧锋笑道:"道前一扣三千年,回首凡尘不做仙!"
萧锋一怔,重楼的笑容越发明朗,轻声道:"我赢了。"
随后整个剑崖只闻两字,如雷如吼!
"求魔!"
第171章 求魔7
一声求魔,天地皆颤!
一道黑芒从剑崖入口处直掠重楼。
剑已至,破风声随后,可见速度何其之快!
周雨伯倏然睁眼,眼里闪过一丝凝重却并不见多少慌乱。
身旁的周不二望着那道掠向重楼的黑芒砸吧砸吧嘴,拍了拍抱在胸前的两断刀,显得兴趣极大,若在平时说不得真要上去试试刀。
吴殳只是冷眼相观,作为将死之人,如今的他已然没有多少余力去做更多的事了。
而重楼身前的萧锋,保持着先前刺剑的姿势,那道黑芒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所以他对于求魔剑鞘并没有多少感官,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黑芒没入体内,重楼还是重楼,还是哪个死死被秀剑钉在原处的重楼,只是眼里的神采可谓飞扬。
"剑圣萧锋,让我看看你剑中圣者的真本事!喝!"
一声暴喝,重楼伸出双手,一把抓在心口剑锋之上,丝毫在意鲜血淋漓的双手。
萧锋顿感一惊,其实秀剑插在重楼体内自然不可能什么都没做,秀剑就像是一座桥梁,萧锋身上带着他自身气息的剑气无时无刻都在通过这座桥梁传入到重楼体内,越靠近丹田气府,所挤入的剑气便越多。
那些剑气就像是攻城掠地的骁勇军士,打开关隘后,一路血洗,所过之地皆是寸草不生鸡犬不留,先是把重楼经脉窍穴的链接全部掐断,然后再将里面的灵力耗光绞杀干净,最后再度集结,攻打最后的重镇——丹田。
而重楼整个躯体、神魂和元婴都在这"柳荫"之下动不得分毫,只能坐以待毙,直到彻底被抹杀,在这天地间留不下任何东西。
甚至,在黑芒前来一刻已有所成效。
只是到底未能功成,就像苦苦支撑明明即将溃败的的守城之战,却突然迎来了援军,重重包围的攻城军士,在这股从天而降的有生力量前,不堪一击,宛若步卒对上了一路冲锋,气势正盛的骑兵!
那剑鞘一入重楼体内就开始鲸吞一般,疯狂吸收重楼体内的剑气,连那片"柳荫"都仿佛因为"如日中天"而急剧缩小,这才导致重楼的身体可以有所动作。
能动,就表示着可以脱离萧锋的掌控。
宛若一场拔河,不过身为人族萧锋却要逊色一筹,僵持之下仍被重楼将剑尖缓缓推出心口。
在剑尖离开重楼心口的刹那,萧锋借力拉开了距离,横剑一挥,剑气如滔天巨浪,铺地而去。
"大江东去!"
重楼站直了身子,右手平平一伸,黑气氤氲,求魔剑鞘便被握在手里。
大浪汹涌而过,却在剑鞘之前一分为二,他重楼就像是一块重俞万斤的巨石,横坦在此,纹丝不动。
萧锋见状并不意外,倒持秀剑,双手握住剑柄,猛然往地上一拄。
汹涌的大浪立**复如一汪碧水,却在以重楼为中心的湖底生成一个漩涡,由小极大。
"一剑定风波!"
重楼收回手,以鞘代剑,同样往地上一拄,又是一个不动如山。
萧锋依旧疯狂催动,直到满湖碧水消耗殆净,而重楼除了重重喘息外可谓毫发无伤。
重楼接连苦战,最后更被萧锋以"柳荫"钉在原地,荒废了所有窍穴经脉,早就是强弩之末,即便有了求魔剑鞘,也只能以神魂操纵剑鞘作战,萧锋暂时攻不破并不代表会一直攻不破。
不给重楼喘息的机会,萧锋举剑指天。
举头三尺有神明。
"一剑问神!"
剑崖上空,粼光闪闪,一如阳光下被风吹动的湖面。
一个个灵体人影,开始从湖光中走出。
有正直壮年的背剑客,也有耄耋老者的拄剑人。有腰间挂剑的清秀美人,也有以剑当钗的驼背老妪,甚至其中还可以看到妖魔两族的身影...
形形色色,囊括人间。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全都用剑。
剑圣萧锋,从千山剑派的一个普通弟子,一步步走上神坛封圣,有何其多的福缘偶遇,又有何其多的剑下亡魂。
那些可以被称作垫脚石的家伙,又何尝是庸才俗人了?每一个人都有可取之处,于是才有了萧锋这个天下剑道的集大成者。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尔!
直到这一刻,剑圣萧锋的真正实力才展露峥嵘!
天空中。
一个背剑男子剑指一引,背后长剑倏然飞出,直掠重楼。
一个身着丝带长裙的女子,并未抽动腰间同样秀美的佩剑,而是微微弯腰开始在裙摆处打结。
一个驼背的老妪,伸手摘下头顶的木钗,一抛,那钗剑现出原型,在老妪身前旋转如飞。
有身体魁梧的妖族,举着有他半个身宽的巨剑,直坠而下,那剑柄处有一条铁链,铁链另一端绑着手臂,目标正是重楼。
又有一个隐藏在黑衣里的魔族,只看到他的一只手屈指成抓,掌间跳跃着一团血芒。
...
密密麻麻的人影,各展神通。他们没有意识,没有实体,也不是拘灵遣将类的邪恶功法,他们只是萧锋心中的剑意!
刷~
一剑。
两剑。
百剑。
千剑。
影影错错,密密麻麻。
剑意崩碎,剑气纵横。
只闻重楼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嚎,愤怒而凄惨。
千百剑之后,崖顶一千狼藉,重楼躯体早已经灰飞烟灭,只有一个三寸余的元婴站立虚空,脚下正是求魔剑鞘。
"厉害啊厉害,剑中圣者到底是剑中圣者,这种攻势就算我全盛时期也一样会被斩去魔身。"
元婴重楼望了望四周,吴殳、周不二,与方才赶来的柳白露三人成三足鼎立之势,将他围在了中间。
以他们三人为边界,里面的空间仿佛固化一般,想要以元婴神通或者其它秘法逃逸,显然根本就行不通。
已然是步步绝境。
元婴重楼望着远处依旧闭眼,仿佛还在消化萧锋刚才一剑问神精妙处的周雨伯。
他啧啧道:"看来我到底是小觑了你周掌门,连求魔剑鞘会归于我手都被你算得清清楚楚。"
周雨伯睁眼,事到如今他却越发心稳,而身上的气息开始若有若无起来,显然这一系列的高人决战他收益巨大。
"重尊主不必自谦,我能想到的你自然也能想到,而你我对赌的不正是你脚下,不,你身下的剑崖吗?"
重楼闻言哈哈大笑,自信而强大,他还是哪个不可一世的魔尊重楼。
他猛然望向萧锋,"说了以剑败你,我便要以剑败你!"
第172章 求魔8
有一黑龙自九天而降,带着一股特有的血腥之息,一口将只剩元婴的重楼吞入腹中,之后那元婴就宛若沉睡一般。
而元婴脚下的剑鞘仿佛见到了至亲一般,欢快的绕着黑龙旋转。
从始至终,吴殳三人所结成的固化天地的阵法形同虚设。
吞掉重楼元婴的魔龙魂逐渐变化,立两爪成足,伸两爪成臂,那颗不怒自威的头颅也渐渐拟人化,除了那对龙角之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由黑烟魂体所组成的一个人类。
被吞入腹中的重楼正悬浮于魂体丹田位置,他舒展筋骨,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从未有过的惬意与强大。
一睁眼,这具魂身也同样睁眼,血红的双眸闪着嗜血邪魅的光芒。
再伸手,旋身的剑鞘片片碎裂,凝身成铠。
做完这些,重楼左手后负,身如渊渟岳峙,右手却伸出虚握,宛若握着一把长剑。
"萧锋,你可敢与我一战!"
萧锋轻抖手腕,秀剑清鸣,哈哈笑道:"有何不敢?能跟这个状态的魔尊比剑,在下求之不得!"
话语落,萧锋率先欺身而上,手中秀剑上的剑气浓郁到看不见本体。
重楼同样是战意昂然,也迈动脚步开始狂奔,手中虚握的仿佛真是一柄长剑。
当~
秀剑被挡竟有金铁之声,然后萧锋改变角度再次攻击,又是一声脆响。
萧锋是攻也是守。
重楼是守也是攻。
霎时间,速度猛然加快,叮叮当当如珠落盘。
撇开术法不谈,武道一途所求极致也不过是快狠准三个字,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力量攻击对手最薄弱的地方。
萧锋剑剑如此,重楼也不承让丝毫,一时间二人你来我往竟是旗鼓相当的局面。
萧锋对重楼接连战了三场,最开始是以剑气,再是以剑意,现在则是单纯的以剑术。
前两次虽然有以多欺少之嫌但都是稳胜重楼,至于这剑术之争倒没占重楼什么便宜,但最不济也是个平局。
但是事实果真如此么?
当然不是,对战的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萧锋与重楼的剑,每相碰一次,都各自有所变化。
秀剑上的剑气随着碰撞的次数越发淡薄,而重楼虚握的手中却随着秀剑剑气的减少而渐渐生出一丝一丝黑色线条,而且越来越多。
就像萧锋的剑气在被重楼吸收一样,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过却是萧锋刻意为之。他知道重楼的目的就是以自己的剑气养剑。
什么剑?
自然是剑崖封印之剑。
而带着萧锋剑意的剑气被重楼拿去养剑最后会养成什么样子或者有没有让萧锋有一丝可乘之机,这可就由不得重楼了。
萧锋打的什么主意重楼当然清楚,他们二人可以说是心照不宣。不过正如萧锋所想,求魔剑在这剑崖中已经封印了无数岁月,而且是剑、鞘、灵三分,这魔龙魂正是求魔剑剑灵。如今剑灵与剑鞘已经归来,只等剑崖之中隔绝的剑刃了。
若无人打扰,重楼自然有办法破开封印取出剑刃,而如今反而只能依靠萧锋这个"外物"来助剑刃破封了。
乒乒乓乓,整个战场都弥漫着丝丝缕缕的锋利剑气,那是二人短兵相接时激射而出,虽若游丝却能秒杀金丹修士。
秀剑上的剑气越发清减,本体也已布满了裂纹,尤其剑尖处原就有的一道断痕由为清楚。而重楼手中虚握的"无影剑"已经有了一把剑的形状,漆黑如墨却并无实质。
砰!
最后一次对拼,秀剑碎成粉末,而重楼手中"无影剑"的剑锋也已圆满。
退开的重楼凝望着手中长剑,没有丝毫停留再度掠向手中无剑的萧锋。
萧锋正身一跺,同样伸手虚握。
唰唰唰
密密麻麻的不同颜色的剑气蔓延在整个以吴殳三人结成法阵的范围。
手中无剑,自有千万剑!
这一刻,不止回光返照的吴殳,连周不二与柳白露都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他们三人疯狂催动自身灵力倾泻到阵法之中,原本稀薄的灵气此刻经过阵法的加持宛若实质,源源不断的生出一柄又一柄颜色各异的三尺锋。
五行化剑阵!
啪~
萧锋挥剑,每一次与重楼相拼,手中五行灵力所育化的长剑便会轰然而碎,化作点点流光消散,消散的灵气回归之后又再度凝结,重新来过。
十剑百剑。
千剑万剑。
阵中的飞剑数量越来越少,剑气也越来越淡薄,而维持大阵的三人也越来越萎靡。
所幸,重楼手中的长剑不再是漆黑之色而是变得五彩斑驳。
斑驳便是杂质。
早就发现异样的重楼却不得不继续接下萧锋手中的剑,若让他伤及剑灵则更加得不偿失。
空中剑器用完,萧锋便停下了身形,接二连三的剑招剑式让他自身也是消耗极大,如今也差不多是收官的时候了。
"重楼,破封吧,让我看看从上位界面被封印自此的求魔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被诸多算计的重楼依旧不温不火,他把手中五色斑驳的长剑直直往地上一插,五色光华渗透山崖,长剑消失。
轰隆隆~
不多时,整个剑崖都开始震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伴随震动而来的还有一股血腥之气,仿佛要破封而出的不是剑刃,而是某个凶厉嗜血的恶魔!
在场几人无不翘首以待,连从一开始都置身事外的周雨伯也不例外。
重楼大步踏向空中,他伸手向下五指一弯,仿佛有莫大的吸力。
"归鞘!"
蹭!
有一道血光闪过,震动的剑崖顷刻便安静下来,不过却从中间一分为二,像是被传说中那种企及不到的存在一剑劈开。
一道黑芒极速划过裂缝,从崖底直掠重楼。
千钧一发之际,萧锋动了,目标是那道黑芒。
周雨伯也动了,目标是那魔龙魂中的重楼。
吴殳、周不二柳白露也动了,最后一口灵气将阵法空间固化的彻底,一切空间神通休想在动用分毫。
为了这一刻,周雨伯独自谋划推演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第173章 求魔9
要剑归鞘,那么重楼就需要解除此时的状态,不但让剑鞘显出原型,还要让剑灵重归一体。
也就是说,重楼单单只剩一个元婴,在这空间神通失效的"固化天地里",面对群狼环视,基本没有什么抵抗力。
果然,求魔剑再归鞘一瞬就被萧锋抢先握在了手里,而重楼自身则被周雨伯捏在了手中。只余剑鞘在阵法之中左突右突,显得慌乱和不知所措,既破不开阵法逃逸,也救不得重楼,唤不回剑刃。
大局已定。
胜负已分。
求魔剑被萧锋紧握在手中,剑身在极快速的颤鸣,似乎要挣脱这陌生人的控制。
萧锋右手握剑,入手微沉,左手并做剑指一抹,剑音清如凤鸣,立马安静下来,举至眼前,明明漆黑却明亮如镜,
萧锋细细审视着手中的求魔剑,此剑就像一块上好的黑色玉石直接打磨而成,但材质却非石非玉,以萧锋的见识也认不得分毫。
剑格处没有剑格,剑刃从稍宽的剑柄直接延伸,剑身上没有任何花哨纹饰,显得简介而大气。
不过除材质和造型之外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既没有剑气冲斗牛的磅礴,也没有魔剑该有的譬如侵人神志的诡异,就那么简简单单如最寻常的刀剑一般,是死物。
随即,萧锋又把视野望向了空中那还在飞舞的剑鞘,若说这世上有谁配拥有这柄求魔剑的话,恐怕非他莫属了,保管也好,看管也好,即便是镇压,也没有人比他剑圣更为合适。
至于重楼的元婴,既然周雨伯出手了,那就半点没有逃脱的可能。
周雨伯单手抓着重楼的元婴,准确来说是重楼站在周雨伯的手掌上,只不过他的手掌上生出了黑色铁链重重缠绕着重楼,细数之下竟有十八条之多。重楼的元婴在这铁链中,浑身飘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那是他元婴的本源,事到如今,落此境地他想自散或者自爆元婴都是奢望。
本源不断受损的重楼并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面带轻蔑的望着有谦谦君子之称的周雨伯。
"周掌门真是好手段啊,这等魂链缚灵的神通,可连我圣族都不曾有,"顿了顿,他接着道:"即便这是源自可以称为我圣族先祖的鬼族!"
被道破秘密的周雨伯丝毫不怒,他平静的望着生死只在自己一念间的魔尊,多少有些心生唏嘘,成王败寇,若自己落到重楼手里,应该也只能有一个体面的死法,当然,对重楼他也是这般想的。
"重楼,现在能跟我谈谈求魔剑的秘密了吧?你重楼所谋可不止这人间的胜负。"
重楼收起嘴角的玩味,安静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个在自己眼里不过智谋足但格局不够的对手,第一次他才从心底将他拉到了与自己齐平的位置。
他认真道:"我重楼行事不愿占人便宜但也不愿吃亏,你我一问还一问如何?"
周雨伯点头,"请问。"
重楼望了望身上那些并非实体的黑链,问道:"这鬼族秘法你是如何得来?"
周雨伯没有欺骗的打算,用不着也骗不了,于是便坦诚相告:"留下河。"
重楼闻言皱起眉头细细咀嚼一翻,叹息道:"留下河的话确有可能,是我重楼灯下黑了。"
周雨伯没有接话。
重楼复而笑道:"那我就告诉你求魔剑的秘密吧,这剑可开天飞升,即便以元婴境!"
周雨伯闻言虽然多少有些意外但却并不如何惊讶,需要被上位面的大能封印在此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简简单单的神兵利器那,而且他很清楚,求魔剑的秘密绝对不止这一个,只看重楼知道多少,而自己又能从重楼口中获知多少了,他清楚,这些信息可不是在魔族制造几个傀儡、安插几个碟子密探就可以知道分毫的。
"你可以问第二个问题了。"
"怎么,周掌门还想知道更多?"重楼笑了笑,"也罢也罢,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我就在问一个吧。"
重楼脸上笑容不减,问道:"我虽然不知道留下河里有鬼族的遗迹秘藏,但是身怀鬼族一半的血脉,我自然知晓鬼族秘法有多难修炼,而且,作为人类更是有诸多掣肘,你周雨伯虽然天资不俗,可也称不上惊才艳艳。"
周雨伯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不过又很快明亮起来,他道:"你魔族在到处收集元婴期的尸血去养化龙池,而我也没闲着,在到处收集陨落修士的残魂,甚至连金丹期都没放过。"
重楼闻言心中了然,不过却大笑不止,甚至没有理会因身体抖动而加剧流逝的元婴本源,他哈哈笑道:"周雨伯啊周雨伯,好,很好!"他突然止住笑声再次盯着周雨伯,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那我就在告诉你一个秘密,求魔剑其实是一把钥匙,至于这钥匙有何用你身上已经没有我感兴趣的东西了。"顿了顿,"你动手吧,相信我重楼的元婴神魂对你来说无异于六品宝丹。"
周雨伯不再奢望知道更多,眼神一凝,一发力,重楼的元婴就如火烤雪,渐渐消融,周雨伯一个深呼吸就把弥漫在四周丝丝缕缕的黑息吸收干净。
堂堂千古第一魔重楼就此陨落!
周围几人看着周雨伯与重楼的交谈,心中翻江倒海,不过从始至终没有插嘴一句。
周雨伯收回手,他望了一眼萧锋,然后仰头望着空中盘旋的剑鞘,这剑鞘仿佛因为重楼的死也丧失了灵性,就那么直至的竖立在空中。
方才萧锋能那么轻而易举的抢到求魔剑刃完全归功于养剑的都是带着他自己剑意的剑气,这也是从一开始就算好的步骤,至于重楼的元婴在求魔剑被控制之后则如鱼离水,只能任人宰割。
如今之事就是如何收取这求魔剑以及人间乱局了。
周雨伯走到萧锋身旁,恭声问道:"前辈,这剑可能收为己用?"
听得二人谈话的萧锋收回视线看了看周雨伯,意味莫名。
"看似寻常这本身就不寻常,我也唯有一试了。"
第174章 求魔10
萧锋伸手一抓,如隔空取物,求魔剑鞘便极不情愿的被萧锋握在了手里,他沉身屏吸,将剑刃缓缓归鞘,然后就保持着持剑入鞘的站姿一动不动。
周雨伯有些担忧,安静站在一旁,不敢有丝毫打扰。
论品阶,这求魔剑再差也是法宝才对。
早知道一件法宝的诞生,除了铸造难如登天之外,作为原材料的各种天材地宝更是可遇不可求。
而铸造成功之后能否成功孕养出器灵,则关系到是不是能真正成为法宝的关键。
器灵诞生的根本就是法宝最初的那一丝与人通神的灵性,这丝灵性就像一粒树种,你想要它最后长成参天大树供你乘阴纳凉,你不但要精心呵护防风防雨,更得浇水施肥除害。其中的艰辛与困难根本就不足与外人道。否则法宝也不会如此数量稀少,有得甚至需要宗门数代人的投入才能孕育出一件半件的。
按理说,灵器也有那一丝通神的灵性,只不过灵器限于材质只能称为灵器,倒不是说灵器没有成为法宝的可能,而是这种可能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在漫长的岁月中总有那么几个特例,不过无一例外都在最后由灵生智的时候,限于自身太弱而导致器毁灵亡。
除此之外,每个器灵都有自己的神智见识甚至情感,所以想要收伏一件法宝无非两种方法。
其一就是让器灵主动接纳自己,就像六大宗门内各自传承的一样,这种情况至少器灵是默认的。
其二就是以修为强行抹去器灵的神志情感,让它变成白纸一张,然后从新养灵,这时候的养灵可要轻松许多,不过这种办法会在器灵恢复之前威能大损,最重要的是,抹除器灵神智这类手段所要求的修为境界,高到让人望而却步。
很显然,人间肯定是没有能强行抹除法宝器灵的存在,或许连元婴之上的洞玄境都办不到。而让求魔剑的器灵魔龙魂甘愿认主也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萧锋在尝试,他要以自身的剑气尤其是剑意来同化求魔剑,这种做法的危险成度无异于元婴夺舍。
不成功,便成仁。
这便是萧锋的选择。
作为五圣之首,萧锋自然不是鲁莽之辈,他的底气无非有三,一是求魔剑养剑的剑气原本就来源于他自身,就相当于吃人手短,在同化过程中自然能取些巧。
其二,有吴殳三人结成的大阵压制,同样也能取巧。
其三,那就是这求魔剑本就是无主之物,加上重楼也也陨落,正是器灵最为羸弱的时候,此时正是最佳时机。
最后一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他对自己的剑道剑心有着极强的自信。
双手握剑的萧锋,不断将带着自身意志的剑气往求魔剑里驱使,求魔剑的颜色越发黑得明亮,甚至连周围都蔓延出黑色烟雾。
萧锋的剑气剑意就像是一望无垠的大海,浩瀚厚重,而求魔剑就像是被困在这海里的一条蛟龙,不断翻转着身体挥舞着利爪,左冲右突,翻江倒海。
而在萧锋的识海里又是另外一种情景,识海之内天色阴沉,气温冰冷得有些彻骨,天空中有雪花飘落,纷纷扬扬。抬首四顾,一片茫茫,不知天时,不得左右。
萧锋凭着感觉行走其间,低头向下,发现双脚之下的识海已经被冻成了蔚蓝的冰面,伸手接一捧雪花,竟又发现这雪花竟是血花。
萧锋一惊,一惊之下脚下蔚蓝冰面竟也以他为中心开始变得血红,逐渐蔓延至整个识海,就像一滴血液落地的晕染。
晕染之后就开始咔咔出现裂纹,冰面之下就是暗流汹涌。
就在此时,萧锋发现了什么一般,突然平静下来,闭着眼沉心静气。脚下的汹涌随着他的平静也安静下来。
良久,萧锋睁眼,血花转雪,血冰转蓝。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随着剑心所指,踏步而行。
只有先找到求魔剑的器灵,才能谈别的,如果能商量后达成某种协议,那么就不用在当前打生打死了,至于之后,来日方长嘛。
不过就目前的景象看来,这剑灵可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否则也不会一直盯着自己的心境,甚至主动制造一些东西,企图来让自己的心境出现起伏,以便它趁虚而入。
天空中开始泛起白雾,本就低沉降雪的天空视线越发受到影响。白雾之中开始幻化一个个人影,正是萧锋那招一剑问神中所出现的人物。
此刻正不停地上演他们是如何与萧锋比斗,又如何死在他三尺剑下。
萧锋缓步走着,他有些不解,曾经的剑道之路历历在目,除了帮他再次坚定剑心之外,这些画面又有何作用?
只是,就像井底之蛙觉得井口就是青天所在一样,萧锋也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因为,此时的他就行走在一只摊开的龙爪里,一颗硕大无比的黑色龙首正在迷雾之中冷冷的看着他,那双血红的双眸就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而眼眸之前还有一个黑点,如若萧锋能看清这个人影,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神魂都应该已经陨落的重楼。
重楼站在巨龙的下眼睑处,此时不过是一个灵体。
他望着仍在不停探索寻求的萧锋,对着身后的巨龙问道:"神龙大人,为何不直接出手将妖人两族的希望碾的粉碎?"
重楼自然不会用嘴巴说话,这些话语直接在巨龙心湖中响起。
巨龙似乎觉得有些无趣,遂没有了观看的兴致,它抬起巨大的头颅向远处四周望了望,看见了一片连绵不接的剑气壁垒,这,便是属于剑圣的剑之意志。
半响,他才回答重楼的疑问,"翱翔九天的雄鹰是不会去关心地面蝼蚁的生死悲欢,而且,我本就是瞒天过海下来的,贸然出手会引起诸多麻烦。"
重楼闻言不在多问,继续观察着萧锋的举动。
行走冰面的萧锋,依旧凭着剑心的指引不急不缓,他相信自己的剑心不会有错。
当他终于走出迷雾就看到了一座冰崖立在他的面前,他伸手一触,平滑如镜的崖面如水波荡漾,他愣神痴痴的望着,突然自嘲一笑,"我虽知道自己离剑道顶峰还相差甚远,却不曾想,当真是坐观天了。"然后整个人就轰然碎裂,如同被成千上万道极其纤细锋利的剑气所分身。
剑崖上,萧锋手中求魔剑所氤氲的黑息正在从他手臂开始慢慢笼罩全身。
周雨伯望着浑身颤抖的萧锋目露惊骇,他原先的估算是,就算萧锋不能成功收伏压制求魔剑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萧锋睁眼一口黑血喷出,暴喝道:"周雨伯!快动手杀了我!否则我就会沦为这魔剑的傀儡!"
异变突起,结阵的三人也同样措手不及,只能压抑着心中的惊痛,全力稳固着同样开始不稳的阵法。
周雨伯犹豫一瞬,挥手便是三道剑气,分别刺向萧锋的眉心,丹田和心脏。
萧锋倒地,求魔剑不在纠缠,直接化为一道黑芒冲天而出,瞬间就破三人辛苦维持的法阵,心神相连下三人都深受重创,尤其是吴殳更是直接坠地奄奄一息。
求魔剑直掠冥都,只幽幽传来重楼的话语:"我重塑魔身之时,就是妖人两族灭族之刻!"
周雨伯蹲下身,望着眼神回复清明的萧锋,生命最后一刻的他无比的坦然,他对面周雨伯点了点头,之后,就缓缓闭上了双眼。
周雨伯稳了稳心神,伸手覆着萧锋带血的额头,默默运转元功,吸取他的精血神魂。
远处,柳白露抱着已经没有呼吸的吴殳,肩头耸动,在强忍着泪水。
周不二看了眼吴殳,又转头看了眼渐渐化成一枚血丸旋转在周雨伯掌间的萧锋,他轻轻叹了口气,仰头痴痴望着无尽的苍穹,豁达如他,此刻在心底竟生出几分...悲凉!
第175章 离恨天难埋骨
离恨天内,安歌盘坐在空,顺着倒转的天地也同样悬倒着。
在一进这方空间,安歌就发现了异样,那就是在这个空间里,不只天地是颠倒的,连进入者的时间也是。
那时候,安歌已经养好的伤势竟开始一步步由好变坏,而且体内吸纳的灵力也渐渐流逝,无论怎样抵挡都阻止不了分毫。
这是一种大势,就像奔涌的江河成灾,即便人力穷尽又如何能做到堵截它教它反涌逆流?唯有顺应大势,或引流或筑坝才能转灾为利。
好在安歌身为妖族妖皇事先就知道这方空间的一些秘密,虽然只是皮毛但也足够她看清这方空间的这种大势了。
看清之后,便是顺势而为了。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只是来时的浓春已经变成硕黄的金秋。
蓦然,她睁眼一笑,参悟许久终有所得。
随后她再次倒转身体,诡异的天地也随之倒转,终于变成了青天在上厚土在下了。
安歌仔细打量着秋景独好而灵气盎然的离恨天,若非妖族有秘闻代代相传,她实在是想不出这里会是一处远古仙人的战场遗迹,而且是由从上位面跌落下来的一片空间碎片机缘巧合而缓慢形成的一处空间。
据妖族妖皇口口相传的秘闻,里面应该有魔族梦寐以求的魔灵种以及妖族前辈的仙人遗蜕,而那具遗蜕正是自己此行的目的,最好是能一同带走或者毁掉魔灵种。
只是安歌虽然参悟了天地倒转的秘密,顺应了离恨天的这种大势,已经被离恨天接纳为一份子不再受到影响反而如鱼得水。只是到底对自己要找的两样东西没有半点头绪,抬首四顾,视线所及依旧是茫茫金秋,仿佛离恨天就是一块巨大的平原。
选择一个方向,安歌踏风而行,漫无目的的游荡总比待在原地什么都不做要好。
一路风行,光影流转,千篇一律的金黄硕果。
就在安歌疑虑自己是不是选错方向或者用错方法之时却骤然一停,因为他撞进了另一片天地里,或者说还是同样的离恨天,不过眼前的离恨天正处于春季,而且仍是颠倒的,而那方天地中倒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跟着安歌到此的魔王重渊。
安歌来此,天地为春,此时为秋,顺势。
重渊来此,天地为秋,此时为春,逆势。
一个青天在上,一个厚土在上。
一个浓春,一个金秋。
如同一张春秋同存一纸的山水画,让人生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绪来。
新奇和不可思议的同时却有觉得合乎情理。
唯一不同的就是画中倒转的山水,自己山水中的人。
安歌还是那个安歌,伤好之后虽然只剩了一尾,但是实力比起原先增长不少。而重渊比起安歌则要狼狈许多,此刻他腹部甚至还有鲜血渗透,因为原本在前不久二人都是带伤的。
重渊在见到安歌的那一瞬间就直直的盯着她,然后嘴角开始泛笑,身体也开始旋转倒置。
天地春景随着重渊的"顺势"从浓春开始转变为金秋。
开得正艳的花朵开始凋谢,长势正茂的青草开始枯黄,而那些青涩的果实也开始成熟变大直至金黄。
景色在变,重渊的伤势也在痊愈,实力一步步再登巅峰。
对面的安歌冷冷的看着重渊因为自己状态的提示而参透这种大势,到不是她无动于衷,而是她知道,虽然就在眼前,但是重渊却在另一处空间里,眼前发生的一切如同水中月镜中花看的见摸不着。即便此时看似可以悍然出手也只会落在空处。而重渊也正是深知这一点才从容"顺势"。
直到重渊所处空间的春天完全变成秋天与安歌这出相融时,两处空间才算真正的衔接在一起。
而这一刻安歌早就酝酿好了气势,双脚一蹬挥手一拳就只砸重渊面门。
虽然时间仓促,但是重渊也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以掌相接。
娇小白皙的拳头被重渊的大手扣在手里竟然纹丝不动,经历死战后增长实力的可不止她安歌一人。在妖市安歌略输一筹,在离恨天安歌同样也输这一筹。
重渊并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安歌,我知道你也是来寻找宝物的,我也一样,不过现在连宝物的半点头绪也无,你我就这这样打死打活的,要宝物显世而又没有余力去取该如何?"
重渊收回手,继续道:"何不你我联手消息共享,一同找到各自所需的东西后在各凭本事,你以为如何?"
安歌沉吟一瞬,渐渐收起气势,收回拳头的同时拉开了数步距离,似乎是默认了重渊的提议,不过嘴上确实哂然一笑道:"见到我之前你连如何顺应这种大势都不知道,又凭什么和我资源共享?"
重渊心知安歌的默认,同样笑道:"我知道身为妖皇的你知道的肯定比我这个魔族要多得多,不过恐怕也并没有具体的寻宝之法吧?不然又怎么会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又怎么会遇见我?"
被道**境的安歌没有丝毫恼怒,陌然道:"就算你说的对,可若你拿不出令我心动的信息,我又为何要同你分享我妖族的不传之秘?"
重渊点头深以为然,那些立族根本的东西自然不会轻易向外人透露,三族中谁也不例外。
他道:"虽然这方空间我圣族所记载的讯息的确不多,只知道妖族有这方空间的存在,而且空间内有对于我圣族来说是至宝,对你们妖人两族来说却是苦果的魔灵种。
但是,既然我现在也能够顺势而为了,那么对于魔灵种多少有些感应,这总好过你漫无目的的寻找吧,天知道这离恨天有多广,又有几重。"
安歌面色有些阴晴不定,因为按理说自己同为妖族,对那具理应存在的仙人遗蜕也应该有某种冥冥间的指引才对,但是正如重渊所说,她的确没有丝毫感应,所以才死马当活马医的选个方向碰运气。
安歌的变化自然逃不过重渊的双眼,他笑着道:"不用怀疑为何我能感应,魔灵种乃是鬼族渡魂劫时所留下的魂元蜕变而成,我圣族的来历你也知道,算是上界鬼族的半个后裔,所以才能有一些感应。
而且,听军师说,你要寻找之物应该是你们妖族某位仙人前辈的遗蜕吧,你感应不到并不能说明它不存在,而且既然的确存在魔灵种的话,那么这仙人遗蜕自然也是有的,因为魔灵种只可能存在至少洞玄境修为修士的丹田气府里!"
重渊话里的意思安歌听的很明白,这代表着上位面一位妖族大能陨落之后的肉身被鬼族用来养魂元为魔灵种了。
不理会安歌的惊讶,重渊接着道:"上位面是个什么世界你我都不清楚,但你我所猜想的应该八九不离十,这离恨天的确是一处战场遗迹或者干脆就是鬼族养魔灵种的地方。虽然都是些没有事实依据的猜想,不过只要有你我需要的东西不就成了么?"
安歌并未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转念道:"我想知道这魔灵种是怎么个养法?"
第176章 离恨天难埋骨2
面对安歌相询的隐秘,重渊并没有隐瞒的打算。
"我刚才说过,要想魂元成为魔灵种,必须要借助至少洞玄修士的躯体,并且是完好无损的。
因为只有洞玄境才能开始与天地沟通。正常陨落后的残魂会作为魔灵种最初的养分,之后就靠着这具肉身隔绝天地的同时,又以尸身为桥梁吸收天地的灵气,而灵气经过尸身之后又会转化为死气,这便是魔灵种的由来。
而尸身的选择也有讲究,用妖族的尸身最佳,理由想必你也猜到了,无非是妖族的肉身最强而神魂相对最弱,在天地的'规则';面前能取巧不少。"
听完重渊的讲述安歌细思一遍,并没有听出什么可疑的地方,于是接着问道:"那魔灵种到底有何作用?"
这次重渊却是摇头不知。
重渊没有隐瞒,他是真不的知,就连刚才所说的也都是兄长重楼的口述。
安歌同样也相信重渊没有说谎,非要说理由的话,大概就是女人的直觉。
"现在可以说说你所知道的讯息了吧!"重渊说完自己知道的一切,自然也要听听安歌知道些什么了。
安歌理了理思绪,道:"要找到魔灵种必须先找到两样东西,或者说是一种景致。"
"哦?"重渊嘴角玩味,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安歌接着道:"吾不知青天高黄土厚,唯见日暖月寒来煎人寿。"安歌抬头望着天空中高挂的秋阳,"这,便是我妖族口口相传的秘密,魔灵种所在的地方必定会日月同现。"
重渊也扬起头看着那轮仿佛永远不会西沉的秋阳,微眯着眼睛,不知作何感想。
一时间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二人心里都清楚,虽然身处在这离恨天不知时间变化,但是头顶这轮太阳一直都是如日中天的景像,春也好秋也罢,这离恨天至始至终都不曾分过白天与黑夜,即便季节轮转也都是如此,那这个月又从何谈起?
半响,重渊开口问道:"那妖皇打算如何计较?"
安歌捋了捋耳边的青丝,"唯今之计只能依着你对魔灵种的感应先确定一个大概的方位,然后就是找出这不见天日的月了。"
重渊点头,算是认同。唯一的便是最好的,笨办法总比没有办法来的好。
"那我就带路了。"
说完闭眼沉神,放开神识心念,去感受那道若有似无的指引。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缕清风拂面,一片雪花落掌,你知道它就存在在那里,却始终抓不着摸不透,如风无影雪无痕。
安歌在旁看着闭眼沉神的重渊,神色安详气态平静,只不过心底已经第三次按下了暴起杀人的念头。
第一次是在与重渊拳掌相接,重渊并无战意的时候。第二次是在重渊说完魔灵种秘密的时候。第三次则是刚才重渊放开神念感应魔灵种的时候。
至于未曾动手的原因说来也很简单,作为重渊这种以武证道的存在,即便安歌自己的心境已经到了内在汹涌而外无声色的境地,但是杀机这种东西到底有迹可循,而且,如今也的确需要重渊领路。
良久,重渊睁眼,说了一句"西南方"便率先御空而行。
安歌紧随其后。
一路上重渊都在好奇的打量着千篇一律的秋景似乎在思虑着日月同天的蛛丝马迹。
按理说四季轮转,无论从头到尾还是从尾到头,顺序都该固定才是,但是此方天地唯见春秋而不见夏冬。
"妖皇,你说这月亮会不会在夏冬两季中?"
重渊能想到的东西安歌早就想到了,她思虑的却是那极有可能高空挂月的夏冬两季是不是就与自己所在的空间重合在一起。
"自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而且如果存在的话只可能是与这个离恨天重合在一起的另一个'离恨天';。"
"唉!"重渊叹了口气,"天地规则中,时间与空间最难参悟,莫说我们元婴期,就是之上的洞玄修士也只不过是看到了一些皮毛,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果然,这等宝物不好拿哟!"
此刻的重渊如同一个人畜无害的乡间汉子,哪有半分杀伐果断与好战嗜血。
莫名的,安歌内心泛起了第四次杀机。
重渊停下脚步,转身望着相距不过十数步的安歌,笑眯眯道:"都说事不过三,妖皇啊,你这都第四次了,你总是这样让我感觉很忐忑呀,总有一把刀架在脖子上,要切不切的,瘆的得慌,难受。"
安歌同样笑眯眯道:"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重渊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转身继续赶路。
方才一刻,安歌心生警兆,第一次感受到了重渊浓重的杀机,不过或许同样是因为宝物未曾现世,还需要"金诚合作"来破解日月同天的秘密,所以才按捺下。
而且双方两人谁也没有办法能绝对碾压对方,即便胜了也不过是惨胜,而各自寻找的东西,或许就是胜利天平倾斜的转机。
二人终有一场死战,或早或晚罢了。
安歌依旧跟在重渊身后,她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腹部,丹田气府内有一片金色鳞甲,那是一片真龙的逆鳞。
龙,作为妖族的传说之物是何种令人仰望的存在,而龙身上最为珍贵的东西,除了哪颗龙珠,就是那片逆鳞了。
这是木枫临别相赠之物,也可以说是定情信物。所以安歌十分珍视,不会轻易动用,不过这一次,她心知再也留不住了。
不过那又何妨,他若知道了肯定会说"定情物我多的是,在送你件就是。"而且脸上不会有什么表情的一脸认真,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懵懂与执着,不过那都是表面,至于内心"混蛋"成什么样,也只有相熟之人才知晓了。
想到这,脑海里又不直觉的浮现起那一袭红衣。当初听闻木枫身死道消,她从一开始就是不信的,上次经过周航口中的确也证实了木枫被推下了留下河。
留下河是什么地方?
神仙难渡留下河。
何况他还不是真神仙,离哪个"仙"字还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不过,莫名的,她还是相信木枫没死,他说过,他要去寻找七彩祥云,然后会踏着那片七色的云朵来取她。
第177章 离恨天难埋骨3
枯叶随风卷起,漫天漫地,风一漩,便成了一个飞舞着无数枯叶的龙卷。
重渊安歌二人正处于这巨大风漩的中心。
"妖皇,此处的感应最为强烈,魔灵种所在之处应该就是这里了。"重渊望着围绕四周的龙卷,后负的左手摩挲着手指,在想着这异像和魔灵种是否有什么联系。
安歌并未搭话,闭着眼睛同样在感受风中的律动。
半响,她嘴角扬笑。
重渊看在眼里,知道她已找到了苗头,也不由得心情大好,"妖皇可是有了眉目?"
安歌的目光并未回转,依旧望着漫天的枯叶,"我由春入秋,无夏。你由秋入春,无冬。我们两人一开始进入的空间可以说并不是一个,现在虽说各自所在的空间已经接拢成为一个,但是各自空间的那种大势却仍是独立的,这恐怕也是当下的秋季不在变化的原因。"
重渊是何等精明之人,经安歌一语就明白了安歌所言为何,"你是说,咱们要再来一个四季轮转,轮换出夏冬两季,而我们所找的那轮元月必定在这夏冬两季之中?"
安歌点头,"离恨天的大势就如同一个无限循环的圆圈,我们顺势而为就等于顺着这个圆圈一同轮转,好似随水而流身在山中不知山,所以自然看不到处于同一平面的夏冬,以及在夏冬内的明月。"
安歌开始踱步,围绕在重渊周围,踩出了一排围圆的脚印。
重渊灵犀一动,也挪动脚步跟在安歌身后。二人步子大小不一,但前行的速度竟是一样,隔开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个平行的状态。
安歌又道:"圆复圆,生生不息,但若我们其中一人逆势而行,不需要将这种大势整个逆反,当然这也办不到,我们只要将这股大势截停一会儿,甚至只要让它的'流动';变慢些许,那么这两种大势必然会有相冲的时候。而这时隐藏在同一平面的夏冬两季便会被挤出来"
经过安歌的讲解,重渊越发认为此法可行,遂应道:"好,那便我先逆势,你顺势来追,之后,你在逆势我顺势来追。"
安歌点头继续前行,而重渊深吸一口气之后放慢了速度,犹如灌铅一般,动作因为迟缓而显得很机械,脸上不一会就是大汗淋漓晓得极其吃力。
而安歌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前行速度一步一步继续围圆,因为二人的速度差异,安歌迟早便会出现在重渊身后最终与重渊平行,而那个时候就会出现酷热的盛夏了。
人们所在的天地,都有些自己的一些规则,任何存在都要受到这些"天道规则"的束缚。离恨天这方小空间内也不例外,而这里的"规则"便是时间逆流的"大势",同样的,这种"大势"也非人力能够抗衡,莫说逆反它阻截它,甚至连稍稍影响它的流动都艰难无比,尤其是在"顺势而为"之后。
安歌离追上重渊还有三分之一的距离,重渊面色有些涨红,虽然看不到任何异样,但安歌知道,有一条无形的大河蜿蜒而过,原先的重渊就像是浮在这条河上的浮木,而现在重渊则从浮木变成了一座横坦在上的堤坝,随着时间的累积,河水会越累越多,当达到一个临界点,那么就只有坝毁人亡的下场。
即便如此,安歌却也不能加快速度,步伐依旧有条不紊。
她又何尝不是一截浮木那?
浮木浮于水,水的流速便是浮木前行的速度。
又走了三分之一,重渊身上开始从毛孔挤出细小的血珠,全身红一块紫一块,如同将要腐烂的尸体。
安歌内心有些焦急,显然重渊即将到达临界点,到不是她担心重渊的生死,只不过她不愿意当那个行百里半九十的人。虽然她知道重渊底牌未出,但是心绪上的变化在所难免。
重渊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但同样也没有放弃的理由,河水已经快要漫过堤坝,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硬撑。
只闻重渊暴喝一声,他身上便开始如墨晕染。
魔族皇族底牌之一,天魔身!
知道重渊无恙,安歌便全心感受着周围天气的变化。
似乎为了印证安歌的想法一般,空气开始变得燥热起来,头顶原本只会让人觉得温暖的太阳仿佛一瞬间就爆发出了所有的光和热,已然是盛夏烈阳,而安歌离重渊也只有一步之遥。
重渊抬手搭了个凉棚,望了望头顶的烈日,事实上他还没看清便被刺眼的光晃得如同瞎了一般,不过,他却清楚的看清了,哪个月亮还没有出现。
他眨了眨眼,目盲的视力渐渐恢复,扭头望了望右边的安歌,安格点头,他便开始加快步伐,一点一点累加,堤坝泄洪也讲循序渐进,贸然泄洪反而适得其反无异于自毁长城。
而安歌则如一开始的重渊一般,开始浮木变堤。
重渊的速度渐渐加快,在达到先前安歌的速度时才平缓下来,此刻距离身后的安歌一如方才安歌距离于他。
到达三分之一距离的时候,重渊回头看了看安歌,只见安歌气息粗重,但节奏未乱,渗出的汗水粘住些散乱垂下青丝别具一番动人。
不过重渊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动人的美丽或者诱惑,他在意的是安歌到底还有什么底牌,难得的观摩机会甚至影响到接下来战斗的胜负,他自然不想错过分毫。上一次她不愿使用的底牌到这种时候还能继续掖着?
在重渊走到快三分之二的时候,安歌终于承受不住,论肉身强度,在极北之地苦炼肉身的重渊绝对傲视群雄,比之不如的安歌当然比他早些到达临界点。
只见安歌张口一吐,一道金色光芒从口而出,光华散开赫然是一片金色的鳞甲,上面纹路天成烨烨生辉。
安歌手掌一接,掌间便有金黄之光渗出,开始蔓延全身。
龙鳞?重渊惊疑的同时又有些庆幸,等会死战之时可以事先准备了。
第178章 离恨天难埋骨4
烈阳高照,在重渊与安歌平行的时候却骤然一暗,再次变得柔和起来,一股寒流袭来,从四面八方遍布周身。
此刻,由夏转冬。
重渊与安歌同时抬头,头顶的天空,依旧还是只有那轮太阳孤零零的。
难道是安歌猜测错了?重渊脸带疑问望着安歌,而安歌则望着周围那不曾散去的龙卷。
"重渊,你说时间真的存在么?"安歌收回视线对望着重渊突然问了一句。
重渊有些不明所以,皱着眉头反问道:"此话何意?"
安歌笑了,如花含春,她道:"重渊,这一次,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参透离恨天的秘密。"
话语落,已是举起拳头直掠重渊。
重渊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出手应对毫不含糊,虽然并不知道为何夏冬两季中没有出现月亮,但是他却笃定安歌的方法没错,而且听安歌的口气一定是悟到了什么,既然她这么说了,也唯有放手一战就是。
再度交手的二人,根本没有了开始的试探和评估,二人可以说相互都知道了彼此最大的底牌。
魔尊重楼有三命,重渊又何曾差了?他一样有天魔身与魔龙魂。
从状态上来讲,二人都经历了"大势"的逆流之痛,状态都不是巅峰,但彼此的伤势确是相差仿佛。
重渊再度唤出天魔身,除了那双雪白的双眼周身都是漆黑一片,而安歌也同样使用了那片金龙鳞,周身金光弥漫。
安歌的打算无非是以金龙鳞换重渊的第一命,天魔身。
重渊的的打算相差仿佛,二人可以说是心照不宣。
原本还算柔和的龙卷因为二人斗法的波动,不但未曾受到影响,反而还在快速壮大,不止是枯叶,连树木和石块都相继被吸扯过来,颇有连接天地之势。
二人在龙卷中缠斗良久,皆是拳拳到肉,舍弃防御以伤换伤。
重渊身上的黑色外壳如同斑驳的墙面,开始片片剥落,而安歌身上的金光也暗淡得只有薄薄一层。
二人再次互换一拳之后,重渊天魔身死,黑色外壳彻底剥落现出原身。安歌身上金光散尽头,回归成一片龙鳞,不过那枚龙鳞已灵性全失,上面还布满了裂纹。
重渊望着气势分毫不减的安歌,笑道:"听军师所言,这枚龙鳞便是木枫送于你的防身之物吧,的确是难得的重宝,不过能换我重渊一命,你不亏。"
重渊收敛笑容,眼神凛冽,又道:"不过,我接下来的魔龙魂你又要拿什么来换?"
话语落,重渊一拍胸口,身体周围开始蔓延黑雾,黑雾凝结成龙,龙身缠绕腰间,龙首匍匐于头顶,气势大涨,魔威滔天!
安歌目光冰冷,胸有成竹,呢喃道:"这一次承你的情了。"
她伸出左手掌心朝内,又咬破右手食指,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左手掌间写下一个"敕"字,一笔写就,一气呵成,如龙鬼似蛇神!
安歌收回左手,对着那枚血字连吐三口精气,然后往重渊头顶的龙首一推,娇喝道:"敕!"
猝不及防,重渊半跪在地,喷出一口黑血。护体的魔龙魂犹如正在经历某种剧烈的痛苦,在声声咆哮扭打中冰雪消融。
第二命魔龙魂,被破。
跪地的重渊缓缓起身,他有些难以置信的将右手伸至身前,掌心处有一个黑色的"魂"字。
敕令鬼魂!
重渊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借此压住心中的愤怒以及体内的伤势,他要保持绝对的平静。不过之后,他又笑了出来,被信任的人出卖,自然觉得好笑。
因为那只手掌捏碎过一样东西,正是魔族军师那时候给的封印着传送阵的玉石。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不明白军师到底所求为何?以前他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那个身为人族的魔族军师,现在想来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未曾真正看清那个喜欢将自己隐藏在黑衫里的人。
那么大哥重楼那?
重渊从愤怒到惊疑再到自嘲,最后只剩下了原原本本的平静,这是一切上位者共有的特质。
他口吻自然的问安歌,"我想知道军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算计你妖族是真,出卖药族也是真,以我了解的他,是绝不会出手违背自己的初衷,他的初衷就是要毁了你们人妖两族。
只是为何这次却在我身上埋下这个伏笔?是怕我取得魔灵种真让人妖两族湮灭?还是仅仅只是为了你安歌!"
直接破解了重渊的魔龙魂,安歌看似轻松其实也耗尽了心力,吐出那三口精气可不比刚才和重渊大战一场来的轻松,而且神魂尤为疲惫。
其实,她也不知道周航到底在重渊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只是能以阵法师的身份大概能看出这"敕魂"是一种从未出现在人间过的某种阵法,而且多半与上界的鬼族有关,至于周航从何而来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安歌却清楚,至于目的,不过是他不想让自己葬身在这离恨天内罢了。
早在周航来弃神谷给安歌送药的时候,周航就留了一段神念在药瓶之内,只要安歌打开药瓶服药就自然知道了应对魔龙魂的方法,之后,周航才去那湖底峡谷给重渊定下传送坐标。
"其实我也看不透他这个人,不过他算计你的原因多半是后者。"
重渊听完开始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有豪迈、有嘲笑,但更多的是不理解,他实在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小妹重花容若不正是毁在这种情感之上吗。
笑完之后,重渊脸上难得的认真表情,就像一个对着先生虚心请教的学生,"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吗?"
安歌想了想,笑道:"自古情字最难写,若能说得清楚,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飞蛾扑火';了。"
重渊细细咀嚼了一番,有些事不亲身经历是无法与人言说的。
半响,他收回思绪在次凝神以待,"你的两个'裙下之臣';帮你换了我两命,那现在你可还有底牌来换我的本命!?"
安歌同样做了次深呼吸,同样收敛心神,要与重渊做最后的决战。
第179章 离恨天难埋骨5
巨大的龙卷内,重渊振臂高喝,一身横炼的筋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全部的力量,失了天魔身与魔龙魂又如何,他仍旧是拳脚无双的魔王重渊。
安歌面对如此强势的重渊竟生出了一种无可匹敌的感觉,事实上她也的确打不过重渊。
不过,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只剩本命的重渊正面硬刚,在重渊踏动脚步向她冲来时,她顺势一退就直接被吸进了龙卷里,然后就不见了身形。
重渊惊诧之际立马放开神识,除了这龙卷带起的飞沙走石,那里有半个人影,甚至连气息都消弭于无形。
越是强大的人越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这一刻,重渊有些慌了,显然安歌已经找到了魔灵种存在的地方,并且已经先行一步去了。
重渊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开始细细思量安歌的那句——"时间真的存在么?"
安歌化成一道白光随风而旋,被这巨大的龙卷直接裹挟上升来到了龙卷的最高处。
这龙卷本就高到仿佛连接九天,所以当安歌现出身形的时候,那轮橘红色的太阳仿佛就在身前,伸手可摘。
不在迟疑,安歌一头扎进了那红日之中。
一阵波纹散开,安歌再次现出了身形,她惊讶的瞪大眼珠,戒备着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身前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目光所及竟看不到这青铜门的全部,可见这扇门是何等巨大,而四周都被橘红色的光晕所掩盖。
巨大的青铜门上刻满了不知名的铭文,不擅此道的安歌看不出玄妙,但是整体看来,虽然看不全面,但安歌依稀觉得,门上无数铭文所组成的图案是一只妖狐,更令安歌惊讶的是,这狐生有九尾!
三尾妖狐!
六尾灵狐!
九尾天狐!
一瞬间,安歌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跳也咚咚咚的加快。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她,这一刻竟然出现了久违的激动,那是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九天灵尾是什么概念,即便惊才艳艳如安歌也不过才生出六条,而且安歌这辈子最大的奢望便是身后再多出一条灵尾,不过她自己清楚,若无特殊机缘或者不能飞升到上界,那么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奢望便是绝望。
九尾既然能够被称为"天狐"以天为名,达到的高度可想而知,即便称为正真的仙也不为过。所以安歌才如此失态。
仙啊!
修仙修仙,世间修仙者何止千千万万,最后所求不正是哪一个与天地齐的仙字吗?
短暂的激动之后,安歌平复好心绪,越是如此越要冷静,越要步步为营,稍有差错很可能就万劫不复。
安歌盯着着这扇巨大的青铜门,思虑着如何才能打开。显然凭蛮力是不能的,莫说这门上可能存在禁制,即便单以本身的厚重也非人力可动摇。
另一边,重渊凝视着漫天龙卷,心里一直在默念安歌那句"时间真的存在么?"
时间真的存在吗?
当然存在,年月更替,四季轮转,一刻钟,一盏茶,一炷香不都是时间存在的证明么。世间万物的生长,沉淀,轮回不都离不开时间吗?
那安歌为何要问自己时间存不存在?她在怀疑什么?思虑什么?又发现了什么?
重渊以手揉着眉心,脑里想的越多也就越发混乱。
突然他停下手中动作,似乎想透什么一般。
其实,时间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时间"这个东西,时间万物的变化都是自身,而时间不过是人为的强加上去的一种...参照物。
在蒙昧的时代,时间不过是日出月升的白天黑夜,然后有了四季,再有了年月日,最后才有了时辰。所以时间只是一种单位,一种计量方式,它本身是不存在的。
重渊的脑里越发浆糊,只是时间存不存在跟魔灵种显世的日月同天有什么联系?莫不是关乎着进入魔灵种所在地点的方法?
重渊越发迷茫,越发不解,以至于显得阴鸷而压抑。
良久,他眉头舒缓,嘴角扬起了释然的笑容,喃喃一句:"安歌误我!"
随后双脚一蹬,直上九天。
安歌凝视着巨门良久,并未看出什么玄机,但是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这离恨天本就属于妖族遗迹,尤其是门后那具仙人遗蜕还是狐族的时候就越发证明,这遗蜕的传承只能是她妖皇安歌,至于魔灵种应该不是重渊所猜测的被养在此地,而是因为不知道的原因产生或者被存放在此,而且这离恨天是战场遗迹没错,但是这这门后的空间又是如何得来?
莫不是这位九尾天狐前辈作为大战的胜出者,惨胜之下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于是就以大神同开辟出了一处空间留下传承,等待着有缘之人,而魔灵种不过是机缘巧合孕育而出?
安歌同样绞尽脑汁在猜测与推算,企图寻找些蛛丝马迹来打开这青铜巨门。
算算时间重渊怕也是想清楚了自己是故意将他引偏来为自己争取时间的伎俩。
安歌缓缓腾空,身体上升到了与门上九尾狐眼睛平齐的地方,他望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灵机一动。
在妖族要得到同类的认可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气味与血脉。
姑且一试的安歌,划破自己手指,数滴鲜血旋转着直如门上天狐的嘴中。
这一刻,一阵巨大的震动传来,门上天狐那双空洞的眼睛开始出现光亮,一蓝一绿。
蓝为日圆,绿为月弯。
原来,日月同现竟是这个意思。
两色光亮弥漫安歌全身,似乎是在确认身份一般,光华散去,安歌也随之不见,震动也停了下来,门上天狐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依旧空洞无物。
重渊站在龙卷的巅峰,那轮橘红色的太阳就在身侧不远。方才发生的震动,他并未感觉到,只是随着安歌进入了青铜门,这里的龙卷也渐渐平息下来,原本就是冬季的离恨天在冬寒中下起了一场鹅毛大雪。
重渊冷眼看着这里的异像,猜测安歌已有所得。
大雪来的急去的也急,虽然时间没有持续多久但是地上却铺了厚厚一层,放眼望去,万里银妆。
重渊依旧痴痴的看着,仿佛能从雪中看出花来。
事实上,雪中的确有花,那些雪下的青草野花毫无征兆的破雪而出,带着一簇簇嫩绿一朵朵鲜艳。
春暖已回,春花已开。
然后花开有果,绿草结籽。好一处盛夏峥嵘。
草绿了,就会枯黄。花开了便会凋谢。转眼,又是金秋飒然。
之后又是秋风扫落叶,冬雪遮万山。
重渊仿佛一眨眼,四季便伦转了一次,他转头望向那轮时烈时柔的太阳,惊异的发现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变成了蓝色,不远处还出现了一弯泛绿的清冷的月。
这日月同现的苍穹也开始显现,原来是一方仿佛没有边际的青铜巨门!
面对突然出现的巍峨巨门,重渊有一种近乎压迫的窒息感。这种感觉来源于那门上九尾天狐的图案,但是同时,他内心处又有一种强烈的召唤,他清楚,这是魔灵种给与自己的感应。
只是这大门如同无法逾越的天堑,让他生出深深的无力之感,不过他并不绝望,既然进不得分毫,于是干脆静下心来打坐恢复,只等安歌出来。
青铜门后是一处绝对黑暗的世界,这种黑暗是一种空洞,是一种上下左右、四方八面没有任何存在的空洞。
安歌站在空中,双眼凝视着前方不远处九簇拳头大小的白火。九朵白火焰空灵无垢围绕一圈,中间是颗蚕豆大小的黑色圆珠,凹凸不平,正是魔灵种。
原来所谓的仙人遗蜕,正是天狐九条灵尾所化成的九朵白焰,这白焰所代表的东西,对同为白狐的安歌而言,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白焰的白光与魔灵种的黑光相互对抗,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在安歌进来的时候白光却突然光华大放,魔灵种的黑光骤然一缩,显出了那丑陋的本体悬浮在原地。
而九朵白焰仿佛见到主人一般欢呼雀跃,灵动的围绕安歌旋转。
安歌一张嘴,九朵白焰就依次进入了安歌的体内,直接进入到了安歌的丹田气府,围绕那只有六尾的元神旋转不定。
安歌深深吸了口气,从未有过的舒畅,随后一声娇喝,身后被重渊打断的五条尾一起长出,又是六尾灵动。心念一动,六尾之上白焰跳跃。
至于这颗能与白焰分庭抗礼的魔灵种,安歌不敢掉以轻心,用带着白焰的六尾裹挟其中,同样收取在身。
在安歌收取白焰之后,这方离恨天的空间开始震荡,显然要崩塌消失。
青铜门碎,日月无光,打坐的重渊立马起身,只见安歌玩味的望着他,随后一个闪烁就消失不见。
而重渊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仿佛被禁锢在此,连元婴都脱离不出。
安歌收取白焰等于已经跳出了离恨天的大势,而重渊依旧顺势而为,在大势崩碎一刻,重渊自然不能独善其身。等待他的将是跟这方空间一同蹦碎。
军师周航曾说过,入离恨天,安歌是九死一生,而重渊是...
十死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