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仅此而已
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
平日里见面都会微笑打招呼的人，说没就没了。
星城不大，顾渊打车会经常遇见赵叔。
和孙婶不一样，赵叔一直都很和善，在家里话不多，可开车的时候，话却不少，每次都拉着顾渊聊一路，最后叮嘱一句好好学习，早点回家。
说什么也不收钱，油门一踩就走了。
顾渊在想二叔刚才说的话。
的确。
赵叔活得很压抑。
以前听二婶说过，就因为赵叔偷偷给爹妈塞了两百块钱，被孙婶骂了一个星期。
因为忘记买醋，孙婶骂的整栋楼都能听见。
好几次顾渊放学回家，都能看见赵叔坐在楼下的出租车里抽着烟，不愿意上来。
一坐就是个把小时。
等到收拾好情绪，会搓一搓发麻的脸，挤出僵硬的笑容，走进楼道，听着油盐酱醋摔摔打打的声音。
儿子虽然不听话，可就像二叔说的，好歹是个盼头。
可现在赵淼不在了，平凡的日子里就真的只剩下压抑。
顾渊的心情有些沉重，警笛的呼啸声格外刺耳。
他突然想到周禛之前说过的话。
镇妖司也好。
官府也好。
他们最希望的，就是天下太平，山河无恙。
“白跑一趟”，才是理想。
经过一番仔细的搜寻，二叔也得出了结果。
排除外来侵入的嫌疑，门窗完好。
没有任何化学试剂成分。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官府的人插手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周禛和葛菲的身上。
除了妖物，已经没有别的解释了。
于此同时，顾渊已经将耳机塞进了耳朵里。
然后，走到了一个角落，压低了嗓子。
“这里有妖气吗？”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才说道：“有的呀，哥哥，这里残留的妖气，和之前在你家感受到的很像……哦不，是一模一样的呢！”
听到这话，顾渊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觉察到大事不妙，赶紧将周禛和葛菲拽到一旁。
听了顾渊的转述，两人脸色也有些冷。
“难道是那个红雀？”
“如果真的是这样……顾小雷现在岂不是很危险？”顾渊忧心忡忡道。
“不至于。”周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红雀对你堂弟没有恶意的。”
“也不能这么笃定吧？”顾渊皱着眉头说道。
周禛想了想，也不好说些什么。
虽然根据他们的推断，红雀对顾小雷并没有什么恶意。
可凡事无绝对。
毕竟，如果那个MP3里的小女孩说的都是真的，那赵淼就是死在红雀手上，可见红雀是个非常危险的妖物。
谁也不敢说，有什么事情是她不会做的。
就在这个时候，顾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小雷怎么了。”
顾渊吓了一跳，转过脸看到脸色不好的二叔，也是一阵紧张。
“二叔，小雷他……”顾渊有些紧张。
二叔沉默片刻，道：“回家说。”
顾渊看了看葛菲和周禛。
“正好，我们也得赶紧回去一趟。”周禛说，“再联系。”
“好。”
回到家里。
顾小雷此时还坐在客厅里。
听到动静，就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看到进来的人，才松口气。
“爸，哥！”
这孩子现在是真害怕啊，毕竟刚刚才知道红雀是个妖族，现在隔壁又死人了，听着哭天抢地的惨叫，又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他的手机此时正在播放大悲咒。
虽然起不到什么作用，可多多少少能够给予些许心理上的安慰。
顾见山冷着脸，冷哼一声。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看顾渊。
“说说吧，怎么回事。”
顾渊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的确要告诉二叔。
毕竟二叔是经验丰富的老捕头，现在又涉及到了顾小雷的安慰。
当顾渊说到关键点的时候，顾小雷脸色也发白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顾见山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不可能？”
顾小雷低着头，双手不自然的攥在一起。
“红雀……红雀不会杀人的，这肯定有什么误会……”
顾见山深深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顾小雷接触到父亲的眼神，就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你先回屋。”顾见山沉默片刻说道。
顾小雷赶紧起身，躲进屋子里。
顾渊给顾见山泡了杯茶，嬉皮笑脸道：“二叔，这不是有镇妖司的人吗？您也不必太担心了。”
顾见山端着茶杯，瞪了他一眼。
“我想的不是这个。”
“那是？”
“你为什么和镇妖司的人搅合在一起。”顾见山沉声说道。
顾渊愣了愣。
他没想到，二叔不高兴竟然是因为自己？
“二叔，您对镇妖司的人，有什么成见吗？”
“我……”顾见山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见山点了根烟，徐徐吐出烟雾。
在顾渊的印象里。
好像二叔只有遇到什么棘手的案件或者是烦心事才会沉默的抽烟。
他安慰道：“二叔，孙婶家的事情，有镇妖司的人解决，你就不要头疼了，配合他们就好了。”
“我又不是想这个……”顾见山手中的烟抽了两口就摁灭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我去隔壁了，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说完便走了出去。
顾渊心里却不这么想。
如果是之前。
顾渊对于妖魔自然是避之不及，可现在，已经牵扯到了顾小雷，自己的弟弟。
他怎么可能作壁上观呢？
只有抓紧时间找到红雀，才能彻底解决隐患。
此刻，顾渊无比坚定。
门口，还有人议论纷纷。
都是在谈论孙婶家的事情。
“老王，你说，不会真的是妖魔作祟吧？”
“我看是……哎，我得去我姑娘家住一段时间了，太邪气了。”
“也不知道孙姐家是造了什么孽，儿子没了，丈夫也没了。”
“哼，小赵就是被小孙给逼死的！”
“你说，这妖魔不会就在咱们小区吧？哎呀，我还想着过段时间卖房子呢……”
听了一会，顾渊突然觉得很无趣。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一时的安慰更多的只是出于道义，今日的悲剧将会成为翌日的谈资，伴着“啧啧”声以及过于刻意的同情脸。
到时，又会演变成邻居们对小区房价的担忧。
仅此而已。
第三十二章 顾渊的分析
傍晚，二婶下班回家，知道隔壁的事情，也是唉声叹气。
顾初雪躺在沙发上，晃着大长腿。
“妈，我要去姥姥家住几天。”
“怎么，你害怕了？”
“有点。”
二婶想了想，点点头。
“也行，那就去吧。”
别说顾初雪一个小丫头了。
现在小区里的人都知道，孙淼的死很有可能是妖魔作祟，今天下午就已经有不少人拖家带口跑了，要么是住酒店，要么是直接在外面租房子，要么是投奔亲戚。
就算回来，那也得等结案，找到元凶。
否则的话，生命都是没有保障的。
顾小雷坐在椅子上，脑袋垫在杯子上，看着自己的手机愣愣出神，久久没有说话。
“小雷，怎么了？”二婶走到跟前，开口问道。
“啊！”顾小雷吓得瞬间挺直了腰板，等回过神来，赶紧摇摇头，“没事的，我没事。”
二婶狐疑地看着他。
“顾小雷肯定是被吓坏了。”顾初雪说道。
“说的跟你不害怕似的。”二婶没好气道。
顾小雷神情很不自然，不过也没说什么，可能是不想让妈妈和姐姐担心。
顾渊有些感慨。
顾小雷也长大了，不是那个稍微遇到点事情就会哭鼻子和父母哭诉的孩子了。
“哥，你过来一下。”顾小雷小声说道。
顾渊点头，跟着他走进屋子里。
“怎么样，联系上红雀了吗？”顾渊坐在床上问道。
顾小雷摇了摇头。
顾渊也不惊讶。
既然红雀已经知道顾小雷被镇妖司发现了，肯定不会冒险联系，更何况，之前她已经和顾小雷说了再见。
“哥，你说，赵淼真的是红雀害死的吗？”顾小雷低着头，像是丢掉了魂。
顾渊看着失魂落魄的顾小雷，到嘴边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顾小雷继续说道：“哥，你相信我，红雀真的是个好人，她天真善良，连路边的流浪猫流浪狗都会救助的，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对！一定是误会！你让镇妖司的人一定弄清楚啊！”
顾小雷的情绪越说越激动，语速也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都带着哭腔。
说赵淼是死于红雀之手，对顾小雷而言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的。
“放心吧，镇妖司的人会调查清楚的。”顾渊轻声说道。
顾小雷神情木讷地点点头。
顾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害怕，有哥呢。”
顾小雷抬起头，看着神情严肃的顾渊，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二叔回来了。
顾渊出了屋子，看到一脸疲惫的二叔。
“爸，今天工作很累吧？”顾初雪说道。
顾见山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摇了摇头。
“工作倒是不累。”
顾见山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拿起毛巾擦了擦，外面的天气很热，后背冒的汗让浅蓝色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从小区门口开始，就被人拉着问隔壁的事情，问我有什么进展，一直折腾到现在才能进家门。”顾见山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难怪现在才回来。”二婶一边张罗着晚饭，一边说道，“赶紧去洗个澡吧，衣服直接扔进洗衣机里。”
“嗯。”
等到了饭桌上，二婶也开始询问，顾见山拿着筷子敲了敲碗。
“我今天都被问一天了，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休息吗？”
二婶听到这话当场就不乐意了，瞪着眼睛说道：“怎么，别人能问，我不能问？你杀熟？”
“？？？”二叔一脸无奈。
杀熟用在这像话吗……
即便如此，二叔还是守口如瓶。
“还没完结呢，现在不能说。”
听到这话，二婶也不问了。
毕竟她不是个不讲理的女人，虽然也有一颗好奇心，却也知道，不能让二叔违反规定。
接着二叔又说道：“你们现在问我也没用，毕竟，案子已经移交出去了。”
二婶狐疑地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顾渊知道。
这是镇妖司彻底接手了。
等吃过晚饭，二叔坐在阳台上，喝着茶，点了根烟，愁眉紧锁。
虽然赵淼的案子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捕头可以插手的，可毕竟就发生在自己家隔壁，更何况，现在顾小雷也被牵扯进来，他很难不去想这件事情。
二婶在厨房里忙碌，洗着碗筷，顾初雪帮着忙，而顾小雷则是躲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
只有顾渊，自己拉了一张椅子，来到了阳台上坐下。
“二叔，我觉得，咱们得帮着镇妖司赶紧将那妖物找到。”
顾见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吧嗒吧嗒抽着烟。
顾渊分析道：“首先，我们得知道，那妖物为什么会选择杀死赵淼，是随机杀人，还是针对性杀人，赵淼与那妖物之间是否存在什么仇恨。其次，妖物杀人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可偏偏用这种手法，为什么不直接制造意外呢？这样一来，别人很难将赵淼的死和妖物联系在一起……”
毕竟是被顾见山一手带大的，在耳濡目染之下，顾渊也喜欢像模像样的作分析。
顾见山的手指轻轻弹了弹烟灰，皱着眉头道：“你想这些事情做什么。”
顾渊沉默片刻，说道：“二叔，您当捕头这么多年，应该也没少和镇妖司的人打交道吧？为什么会对他们有这么深的意见呢？”
面对这样的问题，顾见山不予作答。
顾渊则自顾自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本来和我们无关的，但是那妖物还和小雷有关系，我必须得将这个麻烦解决了。”
顾见山看着顾渊，思索片刻，说道：“你继续说。”
顾渊顿时大喜，赶紧继续道：“小雷之前一直跟我强调，认为红雀并不是坏人，哦，准确的说，是坏妖，镇妖司的人也和我说过，那妖物送给小雷的手绳，类似于护身符，而且……如果那妖物真的是想要烧死赵淼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放一把大火呢？反正效果是一样的，还是说，她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赵淼的死和妖物有关，然后引出镇妖司？”
顾见山若有所思。
“那你觉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首先，她要让赵淼被火烧死。”顾渊说道，“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可她的目的的确是这样，其次，她不惜暴露自己，也没有让火蔓延，仅仅只是烧死赵淼，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只是针对赵淼，不想伤及无辜，更不想因为火势蔓延，伤害住在隔壁的小雷？”
这一切，只是顾渊的猜测。
顾见山听完这一切没有说话，手指在茶桌上轻轻敲击着，眉头拧在一起，陷入了沉思。
“这的确是疑点……”
第三十三章 四目相对
“你说的这些，的确很有帮助，放心吧，我们会尽快解决问题。”
挂了顾渊的电话，周禛看着面前的李思明。
刚才是外放，所以顾渊在电话里分析的那些，李思明也都听的真切。
“头儿，我还是坚定我之前的想法。”周禛一脸严肃道，“这个小顾是个人才，不加入我们真的可惜了。”
李思明沏着茶，看了他一眼，随手将一个茶杯推到跟前。
“你在害怕什么？”
周禛微微一怔，摇摇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李思明叹了口气，站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一边翻阅着，一边说道：“你在担心，顾渊会被妖魂侵蚀，对这个世界造成危害，所以你迫不及待想要把他招揽进来，只要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就在可控范围内。”
周禛低着头，喝了口茶。
“老大，水晶球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
李思明“嗯”了一声。
“水晶球的作用是什么，您比谁都清楚，毕竟，还是您将水晶球交给葛菲的。”周禛深吸了口气，阐述自己的观点，“虽然，顾渊只召唤了一次献祭之门，可他毕竟是个祭师，更何况，他是在妖域中献祭，天知道他到底献祭了多少妖魂。”
“嗯。”
看着李思明还是不急不忙的模样，周禛有些沉不住气了。
“让他加入镇妖司，对他而言不是坏事。”
突然。
顾渊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周禛微微一怔，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又有什么想法吗？”
电话那边，是漫长的沉默。
过了许久，才听见顾渊深吸了口气。
“之前吃完晚饭，我和二叔认真聊了聊，顺便阐述了一下我的看法。”
“是的，你之前和我说过了。”
“……”顾渊又一次沉默。
周禛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坐在周禛面前的李思明，眸子里却闪过了一道精光。
他伸出手，将电话拿了过去。
“晚上睡一觉再看看。”
“好……”
挂了电话后，周禛疑惑地看着李思明。
怎么云里雾里的。
自己没听明白啊！
顾渊刚才说的话，在打第一个电话的时候，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头儿，你和顾渊在对暗号吗？”
李思明将手机丢给他，有些无可奈何。
“你这脑子……去医院看看吧。”
“啊？”
“刚回来的时候，你就和我夸过顾渊。”
“是有这么回事。”周禛笑着点头，“这小子厚道，知道使用器物会付出代价，所以趁我不注意，自己在千纸鹤上滴了血，说什么，是他堂弟的事情，所以他有义务……”
猛然间，周禛抬起头，瞳孔地震！
“他……吃了晚饭？”
李思明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
“哥，你真的不想吐吗？”顾小雷一脸关切地看着顾渊。
顾渊摇摇头。
“那你觉得，今天晚上的晚饭怎么样？”顾小雷继续问道。
“倍儿香。”
顾小雷陷入茫然。
“不对啊，之前那镇妖司的哥哥姐姐不是说，使用那个千纸鹤，你会三天无法进食吗？还说吃什么吐什么……”
顾渊摇了摇头。
晚上时候，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赵淼的案件，还有其中的疑点，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可之前挂了周禛的电话，他猛然想起来，周禛先前说过的话。
然而。
使用器物的“副作用”，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这才是他第二次给周禛拨通电话的原因。
他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难道是网速慢，有延迟？”他胡说八道起来。
顾小雷笑着说：“不想那么多了，哥，你这该吃吃该喝喝，又不是什么坏事。”
“本来不是什么坏事，可你这该吃吃该喝喝一说，我突然就感觉自己活不长了。”顾渊开玩笑道。
顾小雷大惊失色。
“哥，这话可不兴说啊！”
“睡觉吧，别想那么多了。”顾渊笑了笑。
顾小雷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虽然白天他接触过水晶球，但是水晶球并没有从他身上感知到妖气，这并不符合使用规则，所以，也不需要承担“夜不能寐”的副作用。
可能是今天白天，一下接触太多信息，顾小雷的心理承受了很大压力，过于疲惫，所以睡得格外沉。
顾渊将MP3拿出来，将耳机插在耳朵里。
“如果晚上遇到什么情况，请及时提醒我。”
“嘻嘻，好的呀哥哥！”小女孩甜甜说道。
顾渊每次听到这种声音，都会联想到小女孩恐怖的模样，总觉得有一种巨大的反差。
关上灯，迷迷糊糊间，就睡着了。
可就在睡梦中，顾渊突然有了种一脚踏空的感觉。
真切的坠落感，让顾渊猛然清醒过来。
意识复苏，周围一片黑暗。
他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点亮，看了眼上面的时间。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算算时间，自己已经五个小时。
明明，水晶球在顾渊的手中绽放出了光芒，可依旧没有给他造成“副作用。”
就像使用千纸鹤一样。
他皱着眉头，觉得不合理。
可就在这时，耳机里，却突然传来了小女孩的声音。
“嘻嘻，哥哥，他来了。”
“他？”顾渊一愣，却猛然间回过神来。
“你是说，那个妖物？”
“嘻嘻，是的呀，很近呢！”
顾渊顿时冒了一声的冷汗！
他联想到自己刚才的突然惊醒，或许并不是简单的肌抽跃。
而是大脑给予自己身体的某种警示。
甚至这种警示，比起MP3里小女孩妖魂的提醒来的更早一些。
“在什么地方。”顾渊沉声问道。
“嘻嘻，我不知道呀，但是……好像很近很近了。”
顾渊一阵头疼。
虽然这MP3里的妖魂能够感知到妖气的存在，但是却无法准确判断出方位。
他闭上眼睛，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这个世界。
从妖域中走出来后，他的感知力就有了显著提升。
而且，体内似乎还多了一股能量，就位于胸腔，当他努力感知这个世界的时候，胸腔内温热的能量便慢慢涌动起来。
这并不会给顾渊造成任何痛苦，反而是一种极致的享受，特别是那暖流经过脉络充斥着四肢百骸，就像是整个人浸泡在温泉中，阳光透过氤氲倾洒在身上，连带着气血都得到了某种蕴养。
这一刻。
顾渊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夜晚寂静的马路，时不时有车辆掠过。
楼下的王大爷，正在打着呼噜。
楼上新搬来的小伙子，这么晚竟然没有睡觉，而是坐在电脑前，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嘴里咬着一卷卫生纸，似乎在自娱自乐。
隔壁的顾初雪，开着空调穿着短裤T恤，白皙的腿挂在被子上睡得香甜。
他无法描述，自己此时进入的是什么样的状态。
灵魂出窍？
还是老僧入定？
……
突然。
在顾渊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抹鲜艳的红，正在慢慢靠近。
十米。
八米。
五米。
三米。
浑浊的气息向着四周弥漫。
越来越近。
顾渊睁开眼睛，朝着窗户看去。
一张苍白的脸贴在玻璃上，正朝着屋子里张望着，直到看见顾渊，眼神中，闪动着阴冷。
四目相对。
第三十四章 背着走啊！
这是二楼。
可现在，一张脸却贴在了窗户上。
顾渊体内的能量还在沸腾，而且愈发汹涌。
他的一双眸子变得猩红，死死盯着那张脸，然后慢慢靠近窗户。
那张脸迅速后撤，她的身体是漂浮在空中，穿着红色裙子，妖艳而绚烂。
“是冲着顾小雷来的……该死的妖物！”
顾渊的内心在咆哮，愤怒冲散了对妖物的恐惧。
特别是对方眸子里的阴冷，让顾渊感受不到丝毫善意，也让他开始怀疑顾小雷先前说过的话。
如果她就是红雀。
这会是好妖吗？
大晚上的，突然来到这里。
其心可诛！
他拉开窗户，看着飘荡在窗户外的身影，抬起手，手臂瞬间变成金色的触手，朝着那红色的身影砸了过去。
黑暗中。
粗壮的金色触手分外醒目，甚至夺走了路灯的光辉。
然而，红色身影在黑幕中速度却是极快，明明没有翅膀，身边却能卷起阵阵气流，顾渊能够非常清晰的感知到气流的波动。
她的身体，就这么悬停在空中，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顾渊，像是即将扑上来捕食的猛兽。
漆黑的夜里，顾渊的身体噼里啪啦作响，他的一双眸子充斥着猩红，冲天的煞气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到了冰点。
他强忍着大脑撕裂般的疼痛，浩如烟海的信息疯了般涌入，脑细胞超负荷运转，以及肌肤传来的针扎感，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渗透出斑斑血迹。
突然，金色的触手消失，又恢复成手臂，只是手臂上覆盖了一层如龙鳞般的甲胄，心念一动，一根根粗壮的毛发穿透了鳞甲，手臂变得细长，他的双手缠在一起，撕扯着一根根丝线，丝线越拉越长，却格外坚韧。
细长的丝线越拉越多，朝着空中的少女飞溅而去，女孩明显愣住了，等反应过来便开始快速闪躲，空中似乎是她的领域，灵巧的身法留下道道残影，躲开了一根根穿透性极强的丝线。
突然，女孩感知到了危机感，她猛然转过身，不知不觉间一张巨大的蛛网已经编织成形，当顾渊拉扯着蛛丝的时候，蛛网也开始回收，顺势将空中的红裙女孩包裹其中。
她开始奋力挣扎，可蛛网却越拉越紧。
陷入其中的红裙女孩身体骨骼都开始扭曲变形。
就在顾渊觉得大功告成的时候，红裙女孩的身体却突然绽放出一道妖冶的光，光华中，红裙化羽，燃起熊熊烈焰，在诡异的烈火灼烧下，蛛网瞬间崩塌，一直绽放着火光的鸟扑腾着翅膀，掀起阵阵气浪，在气浪的催动下，炽热的火焰越烧越旺。
沿着蛛丝，火焰化作火龙，开始跃动。
热浪翻滚，顾渊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坚毅。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屋子里的灯竟然被拍开了，睡眼惺忪的顾小雷坐在床上，一时间竟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哥？”
顾渊转过脸，手臂上的甲胄瞬间收拢，像是重新融于血液中。
而窗外的火光也瞬间消散，只有一只赤红色的鸟还在窗外盘旋。
顾渊皱了皱眉头，看了看顾小雷。
“先躲起来。”
顾小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我一定……还没睡醒。”
说完，又一头栽到枕头上，吧唧着嘴。
顾渊：“……”
他猛然转脸，黑暗中，却再也无法寻觅到那赤红色鸟的踪迹，他拉开窗户，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候，剧烈的撕裂感却让他身体摇摇欲坠。
他的双手撑住窗台，额角青筋暴跳，胸腔大幅度起伏，试图通过剧烈呼吸的方法来缓解大脑和身体所遭受的痛苦，然而所起到的作用却是微乎其微。
他抬起头，目光在黑暗中搜寻，本来还想动用那恐怖的感知力，可剧痛的大脑却无法让他进入那种奇妙的状态，犹豫片刻后，顾渊靠着墙坐在地上，汗液与血水混合在一起，睡觉时穿的短袖T恤紧紧黏在身上，白色的体恤已经变成了浅红色。
“这……就是妖魂对我的侵蚀吗？”顾渊心里想着。
挣扎间，他回到床上，拿起自己的手机。
拨通电话。
“来……救我……”
说完，便瘫软在了床上。
……
寂静的夜。
一辆黑色的车在马路上疾驰。
周禛看着坐在副驾驶的李思明，小声说道：“头儿，其实我过来就行了。”
“好好开车。”
“哦哦，好……”
很快，车开进了城市花园小区。
李思明疾步匆匆，熟练的进入单元楼，上楼，敲门。
周禛吃惊不已。
“头儿，您之前来过？”
李思明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些沉。
急促的敲门声，在这个时间点听着格外刺耳，很快就能听见拖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顾见山拉开了门，看着站在门口的李思明，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你来干什么？”
李思明看了他一眼，道：“顾渊出事了。”
“胡说八道！”听到这话，顾见山勃然大怒，“小圆子在房间里睡得好好的，能出什么事？你是不是找事？”
周禛赶紧帮着解释道：“顾捕头，是顾渊给我打电话，让我来的！”
看着周禛一脸急切的模样，顾见山心里突然有些发慌，他没有去管站在门口的李思明与周禛，而是慌忙朝着顾渊和顾小雷的房间跑去。
李思明倒是没客气，直接带着周禛跟了进去。
推开门，就看见半个身体趴在床上的顾渊，顾见山顿时脸色大变。
他一个健步冲到跟前，伸出手就将顾渊揽在怀里。
“小圆子！小圆子醒醒啊！”
听到动静的顾小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看到房间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他有些恍惚。
“怎……怎么了？”
顾见山抬起头，看着上铺的顾小雷。
“你哥怎么了？”
“我哥？”顾小雷一脸茫然。
突然，他脸色大变，赶紧从床上翻了下来。
“难道……之前不是梦？”
李思明看了他一眼，他走到窗户前，看着黑暗深处，似乎感知到了残留的气场，不多时，便对周禛说道：“将顾渊带上，我们回去。”
“等等！李思明，你要干什么！”顾见山怒道。
李思明看了他一眼，依旧不见情绪上的波动。
“我能救他，你行你上？”
“……”顾见山怒斥周禛，“还愣着干什么？背着走啊！”
周禛：“？？？”
第三十五章 消化
当李思明和周禛带着顾渊离开的时候，听到动静的二婶和顾初雪也出来了。
她们有些惊慌，也不知道发生些什么，本来还想拦住李思明，但是被顾见山拦住了。
等到人走了，二婶才白着脸问道：“老顾，这……小圆子怎么了？”
顾见山神情凝重。
“没什么事，你们先回去睡觉吧。”
看顾见山的表情，二婶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出大事了。
看二婶还要发问，顾见山只能压低了嗓子说：“你先回去，咱们等会说。”
听到这话，二婶才点点头，将顾初雪赶进屋子里，自己也回了房间。
顾见山知道，自己媳妇和女儿，怕是睡不着了。
将顾小雷拉到房间里，顾见山立刻问道：“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小雷还有些惊魂未定，之前迷迷糊糊间，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当被叫醒之后见到顾渊的惨状，他立刻意识到，之前所看到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我……爸，我看到哥浑身都是血……”
“这个我也看到了！”顾见山冷着脸说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顾小雷仔细回想着先前所看到的那一幕。
突然，他脸色大变，甚至灵魂都在颤抖。
“爸，我哥他……他好可怕！”
顾见山脸色一沉。
“你在狗叫什么？我问你在狗叫什么？你觉得你哥可怕？”
顾小雷面对发怒的顾见山只能瑟瑟发抖。
嗯，现在你比我哥可怕多了。
“爸，我……”顾小雷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继续说。”顾见山冷着脸说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支支吾吾的。
顾小雷结结巴巴：“我……我看到我哥有触手，还有好多好多火……”
“触手？”顾见山神色大骇，目光闪烁。
“爸，你说，我哥是不是成为妖物了啊？”顾小雷期期艾艾道。
想到顾渊之前那可怕的模样，顾小雷的灵魂都在颤抖。
然而。
顾见山却是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混账！”
听到动静有点大，二婶披了一件衣服出来，就看到顾见山在揍顾小雷，顿时不高兴了。
“干什么呢？大晚上的，你打儿子做什么？”
“这个逆子，说小圆子是妖物！”
“那也不能……”二婶一愣，话锋一转，“你是没枪吗？”
顾小雷：“？？？”
不至于吧，就一句话要把自己枪毙了？
顾见山冷着脸，说道：“以后别胡说八道。”
顾小雷赶紧点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二婶则是走到跟前，黑着脸。
“小雷，就算你哥真的是妖物，那也是你哥，你明白吗？”
顾小雷微微一怔。
他看着顾渊的床铺，目光复杂，突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红浪漫咖啡馆里。
周禛将顾渊扔在床上，气喘吁吁。
“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重。”
李思明风轻云淡，丢下一句：“他醒了叫我。”便走了出去。
周禛看着躺在床上的顾渊，神情满是担忧。
犹豫后，他还是赶紧跟了出去。
“头儿。”
李思明看了他一眼，看了看外面。
“天还没亮，有什么话，还是等顾渊醒来再说吧。”
“可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啊。”周禛说道。
“哦？”李思明问他，“你指的危险是？”
周禛沉默了。
他不单单是担心顾渊现在的身体情况，更担心的，是顾渊是否已经被妖魂污染。
李思明明白他的意思。
“头儿，你对待顾渊的态度，不对劲。”周禛突然开口道。
李思明眯了眯眼睛。
周禛却仿佛什么都没感知到，还在自顾自说：“如果是以前，您一直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对待这样的问题一定是小心谨慎，可对待顾渊，您没有这么做。”
李思明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着。
“是因为徐青枝前辈吗？”周禛试探着问道，“是因为，顾渊是徐青枝前辈牺牲自己送出来的，所以，你对他更宽容一些？”
李思明看了他一眼，不悦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周禛赶紧低下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的确有这个因素。”李思明平静道。
周禛猛然抬起头。
他着实没想到，李思明竟然这么直白的承认了。
可恶……
一点都不遮掩吗？
“不过情况可能要比你想的复杂一些。”李思明说道，“顾渊的情况，和我们之前接触到的不一样，不过暂时我也没有什么头绪，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说完这话，李思明就上楼了。
周禛看着李思明的背影，陷入沉思。
在红浪漫咖啡馆。
李思明和周禛两人，是经常住在这里的，而白榆葛菲她们，虽然偶尔也会住在这，可更多时候还是住在自己家里。
周禛回到房间里，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的顾渊，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顾渊身上所展露出来的不凡，已经让他有些忌惮了。
可以无条件使用器物。
绽放出红光的水晶球。
召唤金色献祭之门的祭师。
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周禛对“超凡”这个词语的认知。
他打了个哈欠，抱着胳膊，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贴身保镖，只可惜自己要保护的目标是顾渊这个大老爷们，而不是霸道女总裁。
突然。
周禛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猛然起身。
他看着床上的顾渊。
一道金色的光纹，正在慢慢荡漾，并且，将顾渊的身体笼罩其中。
逐渐的，金光开始凝结，似乎是在修复着顾渊的身躯，一粒粒金光像是漂浮在空中的尘埃，被顾渊的毛孔所吸收。
房间内，荡漾着强大的威压。
周禛深吸了口气，夺门而出。
“头儿，头儿！快来！”
很快，李思明就下了楼，穿戴整齐。
周禛看到他一愣，知道头儿压根就没去休息。
看着顾渊身上覆盖的一层金色光纹，李思明陷入沉思。
他走到跟前，轻轻握住顾渊的手臂，像是在感知什么。
不消片刻，他又松开手。
“不用管，等他醒了再叫我。”
“哦，好……”周禛纳闷啊。
头儿这么沉得住气吗？
而此时的顾渊，意识完全陷入一片黑暗。
像是无尽的虚空，不着边际。
直到，黑暗的深处，出现了一道门。
金色的门。
他伸出手，再次推开那扇门。
金色的光笼罩了大片区域，顾渊无法窥探其中，他能够感知到的便是方圆三米的范围，脚下的石板，缝隙间都渗透着金色的光辉，而在这不大不小的平台上，还剩下两个光团。
那些曾经被顾渊点破的光团，流出如金色的沙粒，慢慢汇聚成沙丘，也不知是从何处吹来的风，将沙粒吹散。
一粒粒金色的沙重新凝结，漂浮在空中，汇聚成一串晦涩难懂的符号，或者说，是符文。
可当顾渊看向它们时，那一片片由金色沙粒所组成的符文，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碎，变成了一缕缕流光，重新遁入顾渊的体内。
接下来。
顾渊像是贪婪的兽，不知疲倦的消化着从妖域中带出来的“收获”。
第三十六章 坦白
当顾渊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睛通红的周禛。
还真是有些奇幻。
想想之前，自己从妖域中挣脱出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周禛。
缘，妙不可言？
“小顾，你醒啦！”周禛赶紧起身，脸上是遮不住的疲惫，他打了个哈欠，眼泪就跟着流了下来。
顾渊心里一阵感动。
“周禛，我没事的，擦干眼泪，坚强点。”
“……”周禛嘴角微微抽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只是没睡好而已。”
顾渊恨铁不成钢：“身为一个武者，一会不睡觉都扛不住？”
周禛懒得理他，对身边的洛丽塔少女说道：“洛音，你盯着他，我去叫头儿。”
“好。”
等周禛离开，洛丽塔少女才坐在顾渊面前，眨了眨萌萌哒的大眼睛，这清秀纯净的模样再加上身上的洛丽塔，真像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女。
光洁的小腿被白色的及膝袜紧紧包裹，完美的线条满是青春的美好，黑色的小皮鞋上还有一朵蝴蝶结。
“腿真白。”顾渊由衷的感慨。
少女一愣，歪着头，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不好意思，性情了。”顾渊轻咳了一声，“但是这是我衷心的称赞。”
“你真不要脸。”少女甜甜一笑，“这是我衷心的称赞。”
顾渊也不脸红。
“我叫洛音。”少女做着自我介绍。
“我知道的。”
洛音点点头，转脸看着身后，依旧是一身长衫的李思明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顾渊，随后望向了洛音。
“去给他弄点吃的。”
“哦，好的！”洛音起身，走到门口时候，又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顾渊一眼，若有所思。
等到洛音离开，周禛才说道：“头儿，这还需要我吗？”
“去休息吧。”
周禛哈欠连天，转身就走。
顾渊笑着说：“周禛好歹是个武者，这身体素质不行啊。”
“他有三天没睡觉了。”李思明坐在洛音先前坐的位置上说道。
顾渊大吃一惊。
“先前他和葛菲去海城，也没有时间休息。”
“也是……”顾渊有些赧颜，“是我麻烦他了。”
“不麻烦，作为镇妖司一员，就是如此。”李思明平静说道。
顾渊没有说话。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弟弟有危险，昨晚，那个妖物来找他了。”
“葛菲已经去盯着了。”
听到这话，顾渊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
他看着李思明，沉默片刻，说道：“李队长，我可能已经被妖魔侵蚀了。”
李思明眼皮子跳了跳。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怕哪天，我会控制不住自己。”顾渊深吸了口气，道。
一开始，他对镇妖司藏着掖着，是出于害怕心理。
他担心，自己会被镇妖司当成妖物直接灭掉。
可昨晚所发生的变故，让顾渊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像妖物了，触手，鳞甲，蛛网……
一切的一切，似乎是在说明，自己与妖物的融合越来越深，虽然他的大脑依旧清醒，可万一有一天，自己的意识也被侵蚀了呢？最危险的会是谁？
顾小雷，顾初雪，二叔二婶！
顾渊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要解决自己身体出现的问题。
最好的选择对象就是镇妖司，虽然这也是存在一定的风险，可徐青枝，周禛，李思明……他们这些人，都让顾渊对镇妖司充满了信心。
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毁灭自己的地步，似乎，也不算什么坏事。
想通这些，顾渊心里格外的轻松，像是解开了心中的枷锁。
将昨晚的遭遇告知李思明，恰好洛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一杯豆浆，一碗皮蛋瘦肉粥，两根油条……
看到李思明陷入沉默，仿佛在思索什么，顾渊并没有打扰他，而是起身询问洛音卫生间，又从对方手中接过牙刷牙膏。
洗漱完毕，这才开始狼吞虎咽。
只是睡了一觉，顾渊却已经饥肠辘辘，身上的肌肉带来阵阵酸痛，像是剧烈运动后身体分泌大量乳酸。
“谢谢，续杯。”顾渊将碗递给洛音。
“那你等得三十分钟。”
顾渊不解。
“外卖配送时间。”洛音解释道。
顾渊对此产生天大的疑惑：“那为什么还要专门倒在陶瓷碗里呢？”
“这样会显得比较有营养。”洛音理直气壮道。
顾渊看着手中的碗，恍惚间竟然觉得洛音是个哲学家。
等到洛音重新出去，顾渊才拍着自己的肚子。
“三分饱。”
以往顾渊的饭量并没有这么惊人，可睡了一晚之后，饥饿感却格外强烈，难道这才是使用器物的副作用？可周禛和葛菲看着，也不至于那么不靠谱吧，怎么可能连使用器物的作用都能说错呢？
终于，李思明徐徐吐了口气。
他看着顾渊的眼神透露着几分复杂。
“你说的，被妖魂侵蚀，就是这身体上的变化，是吧？”
“嗯。”顾渊疑惑道，“这是不是很严重？”
李思明沉默稍许，才反问道：“我那天带你去镇魂山，你看到的那些被侵蚀的祭师，有你这样的吗？”
顾渊微微一怔。
的确。
那些受到侵蚀的祭师，处处透露着狰狞诡异。
可他们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妖物特征，还是和普通人一样。
自己的情况和他们并不相同。
李思明又问道：“你会听见脑子里有妖魂的声音吗？”
顾渊摇头。
“那，你会突然做一些自己从来不会做的事情吗？就仿佛梦游，亦或者是身体被控制。”
顾渊继续摇头。
李思明笑了笑。
“你可曾将普通人看做妖物？”
顾渊有些明白了，他试探着说道：“这些，才是被妖魂侵蚀的现象？”
李思明不予作答，而是起身。
“准备一下，等会跟我走。”
“去哪？”顾渊赶紧问答。
“问心寺。”
顾渊脑子一懵。
问心寺，是位于星城坐禅山的寺庙，每年的三月十五，就是坐禅山庙会，热闹非凡，问心寺内同样袂云汗雨，顾渊也去过几次。
他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肯定是自己情况太糟糕，李思明也解决不了，所以让佛祖和妖物刚一刚了……
第三十七章 我赢了
洛音看着远去的车，终于长缓了口气。
“这家伙，真的用了纸鹤？不是说三天无法进食吗？这炫了十根油条，三碗粥，一份小笼包，五两锅贴……最后还跟我说八成饱，像话吗？”
活脱脱一个饭桶啊！
坐在车上，是李思明亲自开车。
顾渊虽然考了驾照，但是从驾校出来就没摸过方向盘。
“李队长，我们去问心寺做什么啊？”坐在副驾驶的顾渊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到了自然会知道。”
顾渊也没继续往下问。
坐禅山。
山峦烟岚云岫，草木蓊蔚洇润。
从远处看，山道直耸，如锐剑直冲天际，等到了山脚下再去观望，又觉得台阶平稳。
车肯定是开不上去，李思明便带着顾渊徒步登山。
说来也奇，若是以往，顾渊登山，中途必定要歇几次脚，可这次跟着李思明，竟是一口气直登山顶，不见力竭，甚至连腿都不觉得酸疼，仿佛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力。
而李思明似乎也是观察到顾渊的状态，所以一路上也没提过要休息什么的。
问心寺，便位于山顶处，天苍地茫间，玉宇澄清，古刹巍峨。
此时虽也不是什么节假日，却也有香客络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味。
这也不是顾渊第一次来，倒也算得上熟悉，前面的广场上摆放着一米多高的香炉，青烟袅袅，越过香炉乃是五乘殿。
问心寺便是以正心殿，讲法堂，五乘殿为主轴，两侧分置罗汉堂、因果楼。
五乘殿中，供奉的乃是辟支迦佛陀，主因缘，出生于无佛之世，修五乘法。
越过五乘殿，便是讲法堂，讲法堂中乃是东方三圣，主位药师佛，佛像慈睦，左右则为手捧太阳的日光菩萨和手捧月亮的月光菩萨，十二药童分列其位，顶盔掼甲。
直至主殿，便是正心殿，飞檐雕瓦，龙吻对峙，火球滕金。屋檐下悬挂檐铃，于寺庙中有让人觉悟的象征。
步入殿中，静望佛龛，又抬起头，望向藻井，密集斗拱与雀替承托，绘有飞天彩绘，庄严肃穆。
在这主殿后面大约百米，设有七层佛塔，从不对外开放，顾渊也只是远远看过几次，除此以外，问心寺中还设有钟鼓楼。
有善男信女跪于蒲团之上，脸上满是虔诚。
却不知是拜佛，还是在拜心中欲望。
“李队长，您这是来带我求佛祖保佑啊？”顾渊小声问道，“我是不是得上柱香？”
“不急。”李思明刚说完这话，身后便传来声音。
顾渊转脸望去，是一中年和尚，身材不算高大，身着一身纳衣，乃是问心寺知客，和尚面色红润，额头高隆，耳朵厚大，如慈悲相。
“李檀越，您来了。”
李思明望着面前的和尚，双手合十还了一礼，旋即才道：“天智法师在吗？”
“主持正于禅房静坐，二位请随我来。”说完这话，身着纳衣的和尚便转身走出大殿，李思明跟了上去，顾渊自然紧随其后。
跟在那位知客身后，移步到后院禅房，等到了地方，知客便行礼离开。
顾渊抬眼望去，在这偏院中抬头便能看到七层佛堂，可不知为何，在见到佛塔时，顾渊心中竟然感到心悸，仿佛看见一股黑光冲天而起，越看越深，好在李思明一只手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上。
“别看了，跟我进去。”
“哦哦，好。”顾渊跟着李思明走进禅房。
禅房中，一老僧垂目盘坐，身着茶褐色常服，旁边置一四四方方小桌，桌上是一茶炉，白烟袅袅之上，让人心旷神怡。
等到他睁开眼睛，目光清澈，却透露着几分深邃，身形微胖，年纪想必是不小了，尽显慈悲状。
“见过天智法师。”即便是李思明，面对老僧也是恭恭敬敬。
“李檀越有好一段时间没来了，可有时间，与我对弈一场？”
李思明微微笑：“好。”
“那就请移步院中。”老和尚笑了笑，缓缓起身，看到顾渊，微微一怔，目光愈发深邃，脸上的笑容也变得饱含深意。
等来到院中，李思明与天智法师坐在石凳子上，桌子上摆上一盘围棋。
顾渊对围棋并无多少了解，最多也就知道什么提、劫、气等。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不过下棋的节奏却是越来越慢。
不多时，天智法师手中粘着一颗黑子，笑了笑说道：“李檀越今日来我问心寺，便是为了这位小檀越吧？”
“正是。”
“那不妨，让我与小檀越对弈？”
李思明微微一愣，旋即起身。
“我去泡壶茶来。”
临走之前，看了顾渊一眼，说道：“天智法师，乃是当代国手之一，棋艺高超，你虚心请教。”
话里话外，都是点明老和尚的地位，让顾渊虚心一点，不要惹恼对方。
顾渊却是满头大汗，刚想说自己不会下棋，结果李思明已经离开。
顾渊只得坐在李思明先前的位置上。
“呵呵，法师，我不会下棋啊……”
“无妨，就是聊聊天。”天智法师笑着说道。
顾渊听到这话，便观望着棋盘，态度倒也认真。
天智法师望着一脸认真的顾渊，脸上满是欣慰的笑，毕竟这年头能够潜下心来研究棋道的人已经是少之又少。
当看到顾渊落子位置，天智法师有些惊讶，他沉默许久，抬起头看了看顾渊。
顾渊这一子，落得并不高明，甚至和布局毫不相关，就像是两个绝世高手站在紫禁之巅即将生死对决，其中一个突然摇了摇红酒杯唱一首孤勇者。
突然，天智法师的目光变得明亮起来，他饱含深意地看了顾渊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的确算是神来之手，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用这样的方式破法，没有几十年的功底是做不到的……不过，老衲已经看穿了！”
说完，他立刻落子，颇为得意，笑呵呵伸手。
“请吧。”
大有一副稳坐不败之地的姿态。
顾渊看了看，看了老和尚一眼。
“法师，你要输了。”
说完，又落一子。
“嗯？”看着顾渊如此不着调的落子，天智法师大跌眼镜，他仔细端详着面前的棋盘，并且揣摩着顾渊刚才略有挑衅的话。
自己要输了？
怎么可能！
现在的他，明明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确，顾渊的第一手给他制造了些许麻烦，可已经被看破化解，这第二子更是天马行空，不着边际。
可看顾渊自信满满的模样，又不像是虚张声势，莫非，是自己看漏了什么？
他捻着棋子，揣摩许久，沉默片刻后还是深吸了口气，将手中棋子落下。
顾渊眼睛一亮，立刻落子，却是放在没气的地方。
就在老和尚疑惑的时候，顾渊伸出手，拿起五颗白子，打掉一颗黑子，掐腰笑。
“我成了！”
天智法师抬起头，几十年的佛性瞬间瓦解，他复杂地看了顾渊一眼，伸出手，指着门口。
“滚。”
想到自己刚才的心理活动，老僧有些崩溃，自己好像在和空气斗智斗勇……这小子竟然在下五子棋？
第三十八章 降佛塔
李思明端茶进来，看着神情郁闷的天智法师，又看看一脸委屈的顾渊，不由心中疑惑。
询问顾渊棋局，李思明神情有些动容，他轻咳了一声，将棋局复位，对天智法师说道：“要不，我们再下一局？”
老和尚深吸了口气。
“继续吧。”
顾渊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不多时，便听见身后轻缓的脚步声。
对方虽然是个和尚，却是剑眉星目，轮廓分明，唇红齿白，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和顾渊差不多，身着黄衣。
“忘怀，你来的正好，带这位小檀越四处转转吧。”天智法师看到此人，笑着说道。
“是，师父。”小和尚双手合十，又对李思明问好，“小僧见过李檀越。”
李思明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盯着棋盘。
叫忘怀的年轻僧人，对顾渊施了一礼。
“檀越请随我来。”
“这……”顾渊下意识看向李思明。
“去转转吧。”李思明说道。
顾渊这才离开。
等到顾渊走后，李思明轻声说道：“天智法师已经下了决定？”
“什么？”
“忘怀。”
天智法师笑了笑，说道：“忘怀虽然年纪小，却有悟性，明白佛在心中。”
“虽然如此。”李思明沉甸甸道，“选择忘怀做首座，怕是难以服众。”
一座寺庙的首座，便是主持的接班人。
忘怀虽然是天智法师的弟子，可尚且年幼，李思明疑惑道：“这真的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天智法师笑而不语。
李思明也不再提起此事。
毕竟，这是人家问心寺自己的事。
“你将那孩子带来，是想让我看看？”
“不错。”李思明说道，“此子非同寻常，虽然觉醒不久，却是一位祭师，可奇怪的是……”
“嗯？”
“他召唤出来的献祭之门，是金色的。”
天智法师微微一愣，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
整盘棋，乱作一团……
李思明放下手中的棋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接下来，就是天智法师不停念叨的：“难怪，难怪啊……”
猛然间。
天智法师像是想到了什么。
“莫非，这孩子就是当年你们……”
话没说完，李思明却已经点头。
天智法师顿时大彻大悟。
“原来如此……”
“天智法师，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您可否告知？”
天智法师苦笑着说道：“若是问我师兄，或许他能参悟。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孩子灵台明亮，并未被妖魂侵蚀，李檀越大可放心。”
李思明“嗯”了一声，放下手中茶杯，看着面前的棋盘，陷入沉思。
……
“这位小师父，这佛塔，是做什么的啊？”顾渊指着远处的七层佛塔，好奇问道。
忘怀看了看顾渊，笑着说道：“相传五百年前，问心寺主持心音法师在此开坛讲法，天降佛光，落于此处，后问心寺便在此修建七层佛塔，名为降佛塔。”
“天降佛光？”顾渊皱了皱眉头。
“檀越是觉得有何不妥吗？”忘怀问道。
顾渊摇了摇头，说道：“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
说到这，顾渊支支吾吾的。
忘怀笑着说：“檀越可以明说。”
顾渊沉默片刻，说道：“那我就直说了啊，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降佛塔，我这心里总觉得发毛，恍惚间，能看见漫天煞气……小师父，我并无不敬之意啊。”
忘怀赶紧道：“檀越的感觉其实是对的，因为这降佛塔内，镇压着诸多妖魔，妖魔邪祟，每日接受佛光洗礼。”
顾渊大吃一惊。
“这塔内，真的有妖魔？”
“嗯。”忘怀说道，“师父和小僧说，这第一层镇压的是E级的丹妖魔兵，第二层则是D级的化形妖和魔将，第三层镇压着C级的魂妖和魔尊，第四层则是镇压了B级的术妖和魔头。第五层为A级元妖和魔师，第六层则只镇压一位S级的灵妖。”
顾渊大吃一惊。
“S级？那要是不小心跑出来，整个星城不都得跟着遭殃？”
人，妖，魔的修行之路虽然各不相同，但是早些年，国际曾经发布过统一的武力对照表。
这也是为了人类武者和超凡参照自身，了解妖魔的战力水平，如果遇到强于自身的妖魔，人类武者和超凡可当机立断，做出正确的选择，而不是送死。
再者，人类武者的境界，和超凡的境界也不相同，再加上超凡者职业繁多，为了方便记忆，往往会采用“F、E、D、C、B、A、S、SSS”这种方式。
人类武者的淬体境，便是F级，之后的玄关境，药火境，问道境等，一一对照。
而S级别的灵妖，已经相当于人类武者中的神魂境大佬了。
据顾渊所知，整个大夏国，现存的神魂境强者，也不会超过十人！
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那，第七层呢？”顾渊又问道。
这第六层，都镇压了S级的灵妖。
这第七层岂不是镇压了SSS级？
结果，忘怀也只是摇摇头。
“小僧不知道。”
“啊？”
忘怀沉默后说道：“这第七层镇压的是谁，在我们问心寺都是禁忌，小僧曾经问过师父，却招来一通训斥，便再也不敢多问。”
顾渊很是好奇！
不过，看到忘怀神情郁闷，他也不好再问。
“小师父，你认识李思明吗？”顾渊问道。
“李檀越？自然是认识的，他和师父乃是好友。”
“那李队长是什么实力啊？D级？”李思明好歹是镇妖司小队的队长，顾渊觉得，对方应该不至于只是E级F级。
忘怀笑着说：“这个倒是不清楚。”
顾渊有些失望，只得点点头。
在问心寺里转悠了一圈，忘怀给顾渊认真介绍着问心寺的所有建筑和佛像，以及他们修的五乘法，顾渊也听不懂，但是看着忘怀如此热情的模样，却也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
“忘怀小师父，你为什么会出家啊？”趁着对方停顿，顾渊问道。
“啊？”忘怀挠挠光头，憨憨地笑了笑，“不知道啊。”
“不知道？”
“小僧记事时，便是在问心寺，从小就是出家人。”
顾渊恍然大悟。
说话间，已经来到禅房院子前，恰好看见李思明出来。
“顾渊，我们回去吧。”
“啊？”顾渊一愣，“这就回去？”
李思明轻轻点点头。
顾渊也没多问，跟着李思明便离开。
忘怀走进院子里，收拾着棋盘，天智法师，则在一旁喃喃自语。
“万界的因，万界的果……”
“师父，您说什么？”
天智法师只是摇摇头。
忘怀也没多问，只是收拾茶杯时，突然想到什么，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却被天智法师叫住。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去？”
忘怀停下脚步，又是挠挠光头，道：“师父，先前，顾檀越曾询问过李檀越的实力是什么等级。”
“哦？”
“当时我说，我也不知道，可刚刚突然想起，我好像忘记告诉他，那降佛塔第六层所镇压的S级灵妖，便是李檀越亲手关进去的！”
第三十九章 不是一路人
回去的路上，顾渊一直欲言又止。
开车的李思明注意到了，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顾自开着车。
最终还是年轻人沉不住气。
“李队长，我到底会不会死啊？”
“不会。”李思明说道，“天智法师说了，你的灵台并没有被妖魂侵蚀。”
“那……我的身体……”
李思明打了下转向灯，目光看着后视镜，说道：“你这种情况，我也未曾见过，不过当下来看，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掌控妖族之力，为自己所用，还可以避开使用器物的条件……”
想到这，李思明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奇怪。
“祭师这个职业，虽然能够献祭妖魂，可本身并不具备任何战斗力，如果你能够熟练掌控妖族能力的话，或许，你可以成为最能打的祭师。”
听到这话，顾渊眼睛亮了起来。
听上去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
“那，李队长，我是不是可以加入镇妖司？”
李思明看了他一眼，询问道：“你想吗？”
顾渊刚想做答，却又迟疑下来。
“不要着急，而且，镇妖司也不是什么人都要。”李思明很无情地说道。
顾渊想了想觉得也是。
大夏国那么多武者和超凡。
自己就算觉醒了，也没多强实力。
多少人抢破了头想要进入镇妖司除魔署。
“等等看吧。”李思明说完这话，踩下刹车，抠起电子手刹，“到了。”
顾渊转过脸，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他准备下车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李队长，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
“那降佛塔的第七层，镇压的是SSS级妖魔吗？”
李思明沉默片刻，手按在方向盘上。
“不是。”
“那是？”
“一个人。”
顾渊大为吃惊。
“人？什么人啊？”
李思明挥挥手。
“滚蛋，话比屁都多。”
顾渊：“……”
等到李思明驾车离开，顾渊才转过身，朝着小区大门走去。
只是这刚走几步，便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站在小区门口那道倩影。
实在是太熟悉了。
而此时。
那一双倩目也紧盯着顾渊。
她手中拎着一个小包，朝着顾渊走来，粉色的裙子轻轻飘荡着，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
大约相距一米，她停了下来。
只是，此时的女孩，眸子却是格外的冷，甚至看向顾渊的时候，毫不掩饰眸子深处的厌恶。
这种眼神，让顾渊的心里泛起了阵阵凉意。
曾经当这一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好像都是含情脉脉，说不出的甜。
这才多久啊，就变成了现在这般。
“顾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顾渊陷入了迷茫。
“什么？”
秦雅眸子清冷，让顾渊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盛气凌人。
只是。
顾渊还没有弄清楚对方的来意。
看着顾渊一脸茫然的样子，秦雅的笑容很冷，更像是一种嘲弄。
“装疯作傻的，有意思吗？你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顾渊心里的确挺没数的。
就冲着秦雅此时咄咄逼人的模样，顾渊也不乐意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雅冷笑，上臂抱在一起，说道：“还装疯卖傻，顾渊，我希望你明白，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和彭乔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你没资格去找他的麻烦，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
不等秦雅把话说完，顾渊就忍不住挥手打断了。
“先等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没事的话请让开。”
“顾渊。”秦雅并没有想要让开的意思，她的语气似乎还带着某种浓厚的优越感，“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当走出校园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长大了，现在，你我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明白吗？以后不要做这样幼稚的事情了。”
顾渊：“……”
就在这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不是一个世界了？你活不到大年三十了啊？”
顾渊看着不远处的葛菲，表情有些古怪。
而秦雅此时也转脸，看着面前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要吊打自己的女人，内心顿时生出敌意。
“我和顾渊说话，有你什么事？”
葛菲走到顾渊跟前，看了秦雅一眼，皱了皱眉头。、
她看着顾渊，询问道：“这位是？”
“前任。”
葛菲点点头，想了想，说：“这可不如我上次见的那个啊。”
说的是夏幼之。
秦雅的脸色当场就有些不好看了。
“哪个女的？”
顾渊都是一愣。
他好奇地看着秦雅，想不明白，哪个女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女人有的时候好像很奇怪，把你蹬了之后，就想看你为她魂牵梦绕，伤心欲绝，深夜买醉，苦酒在喉心作痛——如果你第二天就找了个新的，她就会很气，乱气，甚至当场内分泌失调，并且在朋友圈骂你是渣男。
秦雅就是这种心理。
“和你没有关系。”顾渊平静说道。
对待秦雅，此时的他已经换了一种心情。
“我们进去吧。”他对葛菲说，同时迈开腿，从秦雅身边经过。
秦雅的手紧紧握住小包的皮带，转身看着顾渊的背影，愤愤不平道：“顾渊，你记住了，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我已经进入武道学院，而彭乔优渥的家境，可以给予我很大的帮助，这些，都是你给不了的！”
顾渊停下脚步。
秦雅的嘴角微微上扬，顿觉痛快。
可当顾渊转身看着她的时候，那不屑的眼神，又让她浑身刺挠。
突然，顾渊开口。
“谢谢你。”
“谢……什么？”
顾渊笑起来的模样格外灿烂，他的目光澄亮，声音厚重。
“谢谢你让我明白，原来失去你，是一件当浮一大白的喜事。”他发自内心地说。
想想吧。
如果不是因为秦雅进入武道学院。
那自己可能会在这样的人身上耽误很长时间。
想想都一阵后怕。
他转身，尽显洒脱，心情愉悦到哼起了小调。
秦雅看着顾渊轻快的步伐，一双眸子尽显复杂，像是有人将她的优越感揉碎了扔在地上，踩成稀巴烂。
“幼稚。”她咬咬牙，说完跺了跺脚离开。
而顾渊则是口中喃喃。
“真的……不是一路人呢……”
第四十章 视频
“你的品位，真的很差。”葛菲如此对顾渊说。
顾渊点点头。
走进楼道，顾渊突然停下脚步，转脸看着葛菲。
“我到家了。”
“我也是。”葛菲指了指隔壁的门。
顾渊大为吃惊。
葛菲继续说道：“孙芳芳已经搬走了，我暂时住在这。”
孙芳芳，就是孙婶的大名。
顾渊叹了口气。
家中发生这样的变故，一天的时间，儿子没了，丈夫跳楼了，原本热闹的家突然就变得空荡荡，还得忍受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更可怕的是，那些人在见到她的时候还得摆出一副深深同情的表情……
换做正常人，都会无法忍受。
“谢谢。”顾渊低声说道。
他清楚，葛菲之所以住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他们一家的安全。
“不必，这是我的职责。”
说完这话，葛菲就拉开门走了进去。
顾渊站在门口良久，这才敲门。
结果这刚敲了门，门就开了。
看着一脸关切的二婶，顾渊的心里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就好像。
她是一直站在门后，等待着自己回来。
二婶一把拉住顾渊的胳膊，将他拽进了屋子里。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啊？”
顾渊听到这话，一脸茫然。
“你二叔不是去接你了吗？”
顾渊这才明白过来，惊讶道：“二叔去找我了？”
“是啊！”
顾渊挠挠头。
“先不管他了，小圆子，你身体好点没？没事吧？”
昨晚顾渊的模样把他们吓得够呛，就算顾渊被镇妖司的人带走，二婶也睡不着了。
因为顾渊的事情，顾小雷和顾初雪两人甚至都没有出门。
在确定顾渊没有什么大碍后，这才松了口气。
“快，初雪，陪我去炒菜，小雷，你给你爸打电话，让他抓紧时间回来！对了，让他顺路买只烤鸭。”
“哦哦好。”
顾渊起身就往厨房里钻，本来是想要帮些忙，却被二婶直接推了出去。
“你好好坐着，茶几上还有水果，玩儿去！别瞎添乱了。”
顾渊一脸的无可奈何，只得回到沙发上坐着，好像自己真成病号了。
过了一会，他回到房间里，找到自己的手机。
先前被周禛抗走的时候，手机也没带上。
上面还有二叔的未接电话，估计是想要联系自己，结果打了之后才发现顾渊的手机在家里。
还有夏幼之的电话，以及一连串消息。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提示音。
是“铁三角”群里。
这个微信群只有三个人，顾渊，方宇，还有夏幼之。
九亿少妇的梦：“我草，小圆子，我们工地真的不对劲，又有工人死了！”
这是方宇。
美少女壮士：“小圆子不知道干嘛去了，打电话发消息都没回我，你们工地不是已经停工了吗？”
顾渊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夏幼之要取这种稀奇古怪的网名。
九亿少妇的梦：“是停工了，结果有个工人死在自己家里了。”
美少女壮士：“那这和你们工地也没关系吧？”
九亿少妇的梦：“死的很邪性啊……”
美少女壮士：“？？？”
看到这，顾渊也忍不住发了个消息。
花开富贵：“有多邪性？”
美少女壮士：“巨人复苏了！”
花开富贵：“斜眼笑。”
结果方宇半天没动静，大概一分钟的样子，方宇通过私聊的方式将情况说了一遍。
“今天刚得到的消息，说是工地上的包工头死在家里了，画面多少带点血腥，简直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样，极其残暴……我都没敢在群里说，怕吓到小夏。”
顾渊皱起眉头。
“以讹传讹吧？”
“不能够。”方宇倒是非常笃定，“有监控。”
“家里装监控吗？”顾渊有些意外。
“说来也巧，这包工头的儿子刚结婚一年，一家子住在一起，又添了个孙子，为了方便照看孩子，就在家里装了个监控。也幸好，他儿子儿媳妇带着孙子出门了，否则……”
顾渊听明白了。
“报官了吗？”
“肯定的啊！今天还有人去工地了，一男一女，不过看着不像警察，神神叨叨的，就是说不出的奇怪……”
顾渊猜测，方宇说的那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镇妖司成员。
“视频发我一份。”顾渊思索后说道。
“别了吧，真的太惊悚了，那画面，那血腥程度……我就是出于猎奇，看了一眼，结果胃里翻江倒海，真难受……小圆子，我劝你好奇心别这么重。”
其实顾渊不是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当顾渊从妖域中走出来的时候，就意味着没办法回到以前那种平静的生活，既然如此，还不如抓住一切机会，加深对这个世界另一面的了解。
在顾渊的坚持下，方宇犹豫许久，才选择将视频给发了过来。
视频很长，一个小时二十三分钟，顾渊点开之后，发现画质的确不是很好，也没有蓝光1080P选项。
他插上耳机，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屏幕，摄像头的位置正对着床，床上还围了栏杆，是平日里防止孩子摔落。
画面昏暗，关了灯的情况下监控画面就完全是灰色色调，窗户没有关上，夜晚的风吹动着窗帘的白纱。
窗边的电风扇嗡嗡运转着，床上的两人显然都是勤俭持家人设，儿子孙子不在家的情况下，空调是说什么都不会开的，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寂静的夜，顾渊并没有去拖进度条，而是耐心观察着。
突然，他想到什么，先点击暂停，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二婶，我出去一趟。”
“都要吃饭了，还要去哪？”
“很快回来。”说完话，顾渊已经出去了。
事实上，顾渊都没有走出单元楼，而是直接敲开了葛菲的房门。
“有事？”
“一起看个视频。”顾渊扬了扬手机。
葛菲眉头一皱，黑着脸道：“我不喜欢看小视频。”
说完就要关上门。
顾渊赶紧用脚挡住门，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种，这视频，不简单。”
看着顾渊神情严肃的样子，葛菲沉默片刻，点点头，把他放了进来。
走进屋子里，顾渊瞥了眼餐桌上的泡面，惊讶道：“你就吃这个？”
“条件有限，一切从简。”
葛菲坐在沙发上，修长的美腿叠在一起，一只手拖着下巴，看着他：“你要让我看什么？”
顾渊赶紧到跟前，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茶几上，点击了播放键。
葛菲看了一会，脸色不悦。
“摄像头对着床，这视角我看过，从国产区自拍偷拍分类下的吧？”
顾渊：“……”
您倒是阅片无数啊！
他赶紧解释道：“你先往下看，我需要你一些重要意见。”
葛菲半信半疑，继续盯着手机。
此时，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压在妻子身上，手已经伸进了宽松的睡裙里。
顾渊：“……”
方宇把视频发过来的时候。
可没说前面还有这段！
第四十一章 寻常中的反常
经过顾渊的解释，葛菲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也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收了起来。
只是看着手机屏幕上不堪入目的内容，顾渊都有些面红耳赤，葛菲神情稍显不自然。
“需要快进吗？”顾渊试探着问答。
“不用。”葛菲平静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必然是有妖魔作祟，我们得清楚，妖魔是怎么出现的，征兆是什么，是否存在某些规律。”
顾渊点头。
先前他一直都没有拖进度条，就是这个原因。
这对夫妻是怎么死的，方宇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而顾渊要来视频，就是为了看看在此之前发生了些什么。
好在这场畅快淋漓的大战只维持了三分钟，男人很快便翻身下马，下床穿上拖鞋，可能是去洗澡了。
视频并没有收录声音，否则此时应该能听见女人唉声叹气的声音。
旋即，身材有些臃肿的女人，拉开了旁边的空调被，被子角搭在了肚子上，便昏昏入睡。
视频中的内容静止下来，还有左上角跳动的时间提醒着他们视频并没有任何卡顿缓冲。
这种“静止”持续了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终于。
那个男人又回到了床前。
然而，他并没有上床睡觉，而是直愣愣站在床前，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妻子。
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
画面又一次静止。
只是他的手中，分明有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结果就在这关键阶段，二婶的电话打来。
“小圆子，回来吃饭！”
顾渊赶紧表示自己马上回去，眼下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这才挂了电话重新播放视频。
又过了五分钟。
终于。
男人抬起手，手中的菜刀落了下去。
躺在床上的女人，像是掉在地上的苍蝇，开始拼命挣扎。
冰冷的灰色色调，让顾渊看不到鲜红的血液，但是，通过女人不停甩动的大腿，还有那紧紧握住脖子的双手，就能准确判断出那一刀是正中喉咙。
方宇说的不错。
寻常人看到这样的画面，的确会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真正的恐怖，绝对不是文字可以表达出来的，更不是看几部鬼片就觉得自己见过了大风大浪。
葛菲面色肃穆，盯着手机屏幕看着。
顾渊的心里有些难受，却始终坚挺着。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顾渊有些看不懂。
一刀落下后，男人依旧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做。
就是那么直勾勾看着。
女人内心的恐怖一定是被无限放大的，枕边人突然给自己一刀，然后，就这么直勾勾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像是欣赏某件艺术品的诞生。
哪怕他这个时候继续挥舞着手中的菜刀进行补刀，似乎都是符合常理的。
真正的寒意，从来不是什么扭曲的怪物，而是寻常中的反常。
就比如现在。
终于。
女人的身体一动不动。
就这么直挺挺躺在床上。
而男人也重新下手。
他的身体跪在床上，握着手中的菜刀，像是拉扯着一把锯子，将女人的脖子当成了后院里的老树根，一点点割下来，整个过程并不流畅，仿佛手中的刀好几次卡在了骨头里，还得将刀重新拔下来，再重复着先前的动作。
枯燥，而乏味。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甚至隔着手机屏幕都能够听见阴风呼啸，让顾渊不自觉想起了一句话。
微风习习吹，吹起他的头盖骨。
漫长的拉锯战后，男人终于将女人的脑袋给锯了下来，他拎着头发，脸上是狰狞放肆的笑，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诡异戏谑的笑，伸出手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掏出了针线，然后在床上手舞足蹈，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那般兴奋。
视频很模糊，勉强能够看见男人脸上的表情，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顾渊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从内心深处流露出的恐惧。
也许，是自己错觉，毕竟，视频中的男人，脸都像是打了一层马赛克。
他伸出手，手中的刀划破了将军肚，从里面掏出了一大块脂肪，就像是堵在下水道泡了三天三夜黏糊糊的茶叶，然后，一点点拽出肠子，在将妻子的头塞进肚子里，拿着针线，开始缝补。
宛如精通女红的绣娘，动作细腻认真。
……
顾渊突然有些感谢这感人的画质。
如果清晰度足够并且色彩明艳的话，顾渊并不保证自己不会吐出来。
他的两只手，已经不受控制般攥在了一起，甚至想学二叔点一根烟，吞云吐雾，可惜他不会。
视频的最后，由男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而告终。
顾渊的手机有些发烫。
他看着身边的葛菲。
葛菲的身体慢慢往后靠，躺在沙发上，一只手轻轻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是妖，还是魔？”顾渊问道。
“暂且无法分辨，你视频可以传给我一份。”葛菲说道。
顾渊并没有拒绝。
他将方宇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随后询问道：“是有别的分队去处理了吗？”
“应该是，至于是哪一队，我确认之后告诉你。”
“好。”
顾渊站起身，准备离开，结果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
“要不，去我家吃吧？”
“不必。”葛菲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顾渊虽然和葛菲认识没多长时间，却也习惯了对方这样的说话方式。
等到顾渊离开，葛菲站起身，回到餐桌前。
泡面已经坨了。
她用叉子随意的翻了两下，摇了摇头，顺手丢进了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倒了一杯茶，就在想着要不要重新泡一桶的时候，房门重新被敲响。
她站起身，拉开门。
看着顾渊手中的盘子，几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一小份土豆丝，还有辣椒塞肉，下面则是小份米饭，正冒着热气，浓郁的香味的确让人难以拒绝。
“明天我过来拿盘子，别饿坏了肚子。”
葛菲默不作声，接过了顾渊手中的盘子。
顾渊微微一怔。
“怎么了？”她挑眉问道。
“我以为，你会拒绝呢。”顾渊有些不适应道。
“我又不傻。”
葛菲重新关上门，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就这么静静坐在椅子上，旋即，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微微一笑。
“谢谢啊……”
她小声说。
第四十二章 他很危险
饭桌上。
饭菜其实都已经有些凉了。
顾渊在隔壁和葛菲看小视频，的确耽误了不少时间，二叔早就已经回来了，在确定顾渊的身体的确没有什么大碍后也是心情大好，并且喝了一杯酒。
因为工作的原因，虽然二叔有喝酒的爱好，可还算是比较克制。
“妈，家里没醋了！”顾初雪从厨房里出来，郁闷道，“吃饺子没醋怎么行啊。”
“我去买。”顾渊起身说道。
“你坐下，好好歇着。”二婶斜睨顾小雷，“小雷去。”
顾小雷默默放下碗筷，当他听见家里没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得跑腿了。
在这个家里，家庭地位是顾渊，家庭帝位是二婶，家庭弟位是顾小雷。
顾渊看了眼顾小雷，有些不放心。
“还是我去吧，小雷在家等着。”
“让你坐下就坐下，超市就在小区对面，能有什么？”二婶立刻说道。
顾小雷翻了个白眼。
“给你二十，剩下都是你的。”二婶从口袋里掏出钱。
顾小雷大喜过望，并且看了眼顾渊。
“再抢我和你急啊！”
顾渊笑骂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
他想了想，小超市就在小区对面，就这么点距离，也不可能出现什么意外，更何况镇妖司的人都已经住进小区里了，想必那妖物也不敢再来找茬。
攥着二十块钱，顾小雷心情大好，耳边甚至已经听见了纳斯达克敲钟的声音。
踩着小碎步，下了楼，一路哼着小调，直到小区门口，突然，顾小雷停下了脚步，皱起眉头，开始四处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稍显稚嫩的脸上，多了些许古怪，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目光掠过来来往往的行人，甚至那些犄角旮旯，并没有什么发现，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觉得最近压力真的是太大了，晚上非得玩五把亚索放松一下。
穿过马路，来到熟悉的小超市里，除了醋以外还拿了一瓶东方树叶饮料，他记得自己哥哥喜欢喝这个，虽然对顾小雷而言，这种茶饮简直就是黑暗饮料，哪有带气的好喝？
炎热的夏，晚风也没有一丝清凉，星城的天的确热的有些不像话，听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一场久违的雨，可顾小雷的心里却没有半分期待，毕竟星城的雨哪里是雨啊，分明就是天上倒下热水，带不来丝毫清凉，反倒让雨前的空气变得分外沉闷。
他看着塑料袋里的饮料，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塑料瓶上挂满了晶莹饱满的水珠，他咽了口唾沫，挪开了视线。
“是给哥买的。”他心里想着。
就在过马路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刺眼的光，他下意识转过脸，看到的是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
这一瞬间，顾小雷的身体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般，大脑一片空白，隐约间似乎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尖叫声。
“嗤”！
轿车的轮胎和地面摩擦留下两道显眼的黑色痕迹，坐在驾驶位的男人眼神迷离，却条件反射疯狂踩着刹车，恨不得直接将脚踩进发动机里。
“砰”的一声。
顾小雷的身体被轿车撞飞起来，身体重重砸在了挡风玻璃上，又飞出七八米远。
黑色小轿车终于停了下来。
周围一群人已经围了过来。
“快报官！”
“快打急救电话啊！”
司机拉开车门，下了车，脚步有些虚浮，走路的时候摇摇晃晃，原本还通红的脸似乎已经吓得苍白，酒顿时醒了大半，他的两条腿都在微微打颤，似乎已经预想到了自己接下来悲惨的人生。
“撞死人了……撞死人了……”
这样的撞击力度，就算是一头牛，也得撞嗝屁了。
司机的大脑一阵空白，也不知道当下自己该做些什么。
可被人群团团围住的顾小雷，却慢慢爬了起来。
并没有出现什么鲜血淋漓的景象。
甚至。
顾小雷都感受不到身体传来的疼痛。
别说断腿断胳膊内脏出血了，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最严重的伤似乎就是——手指甲劈了。
突然，他的目光落到了腕上的手绳上。
红色的手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逐渐变成一根羽毛，从手腕上自然脱落，缓缓飘向地面，却在半空中燃起了一小簇火苗，化作飞灰。
除了顾小雷，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一群热心群众正不可思议看着他。
突然。
顾小雷的目光有了着落点。
人群外，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少女，正一脸关切地望着他。
“红……红雀！”
顾小雷立刻冲出人群，奔袭而去。
缠着红裙的少女转身想要逃离此地，头发被风吹拂，裙摆轻轻荡漾，像是一团火红的玫瑰。
“红雀！你等等我！”
红裙少女的速度却是丝毫不慢。
他追她逃，他们都在劫难逃。
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最终，你追我赶之下，来到了一个巷子里。
顾小雷气喘吁吁跟了进来，红裙少女也停了下来。
“你没有想跑的，对不对？”顾小雷的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脑门上已经蒙了一层汗，“如果你不想见我，我根本不可能追到你的，对吧？”
红裙少女看着面前的大男孩，抿了抿嘴唇，眼神中透露着复杂。
“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对吗？”顾小雷询问道。
红雀沉默许久，慢慢靠近顾小雷。
“小雷，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女孩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清风吹过风铃，清脆悦耳。
顾小雷的喉结轻轻滚了滚，眼睛里的复杂愈演愈烈，像是正在经历一番天人交战。
“赵淼，是你杀的吗？”
“是。”
顾小雷的身体后退了两步。
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虽然，他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可心中却始终抱着一份幻想。
可是现在。
红雀的回答，却让顾小雷心中的幻想彻底破灭。
“为什么……为什么……”他低着头，喃喃自语，神色慌乱。
红雀往前走了两步。
顾小雷却继续后退。
“你别过来……”
红雀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伤感。
“小雷，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顾小雷嘴唇泛着白，没有说话。
红雀却看到，此刻的顾小雷，眼睛里闪烁的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以及……失望。
“小雷，我来见你，是想告诉你，一定要小心你的哥哥，他……他不是人！他很危险，他比任何妖魔，都要危险！”红雀的语气愈发急促。
第四十三章 我没说你可以走了
街头小巷，巷口行人来来往往，他们顿足侧目，看着巷子深处的少男少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隐约间能透露着些许感怀，像是看到了追着春风的自己少年时。
墙上挂着一盏灯，橘色的灯光将少男少女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小雷，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红雀慢慢往前迈开脚步，她的声音那般轻柔，又满是关心。
“你哥哥，真的很危险！”
“够了！”
顾小雷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变得通红。
“我不管，你是看到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不管他是什么样，他，都是我哥！”顾小雷怒目道。
红雀有些错愕。
她看着面前将愤怒写在脸上的大男孩，沉默许久。
“我哥昨晚受伤，是不是你做的！”顾小雷质问道。
“不是。”红雀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顾渊身上诡异的变化，那闪烁着金光的触手，锋利的蛛丝……
有那么一瞬间。
红雀甚至在想。
自己会是顾渊的对手吗？
答案存疑。
“那……”顾小雷有些错愕。
其实这个问题，他憋了很久。
看到满身是血，神情痛苦的顾渊，顾小雷愤怒不已，甚至想要找到红雀，亲手报仇。
好在，顾渊并没有什么大碍。
本以为，这都是红雀做的，毕竟昨晚他是见到红雀的。
现在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我不知道你哥经历了什么，可他似乎还没有完全掌控，他那诡异的能力。”红雀平静道。
顾小雷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你为什么要杀赵淼。”他突然问道。
红雀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回答。
“你还会继续杀人吗？”顾小雷继续问。
红雀依旧保持缄默。
看着面前的红雀，顾小雷的眼神泛着冷意。
“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红雀了。”
“一直是，只是……有些事情，你不记得了而已。”红雀轻轻迈开脚步，走到顾小雷的面前，她伸出手，握住了顾小雷的手。
在她的脸上，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就是这个温度，我一直记得……”
顾小雷茫然地看着红雀。
这些话。
他突然听不懂了。
就在此时，巷子深处，传来一声怒吼。
“滚开！”
顾小雷猛然转脸。
“哥……”
顾渊发了疯一般，冲到跟前，一把抓住顾小雷的胳膊，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金色的触手，再一次出现，在昏暗的巷子里，迸发出金光，朝着面前的红雀劈头砸了下去！
“哥！别！”顾小雷大惊失色。
当顾渊看到顾小雷和妖物在一起的时候，心脏简直都要漏跳半拍了。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妖物。
保护好弟弟！
红雀的身体迅速后退，拖曳着一道红色的光纹，敏捷躲开触手的鞭笞，她看向顾渊时，目光里的柔和被彻底捏碎，拼凑成了凶厉。
“哥，红雀不会伤害我的！”顾小雷赶紧搂住顾渊的腰，激动道。
这种状态下，他甚至忽视了顾渊那变成触手的双臂。
顾渊不敢分离挣扎，他体内的血液都在沸腾，浩瀚的能量瞬间充斥了身躯，他担心，如果自己用力了，会伤到顾小雷。
红雀已经和顾渊拉开了距离，但是她并没有转身离开，也没有想要对顾渊发起攻击的意思，只是盯着顾渊。
“哥……你，你怎么回来啊？”顾小雷小声问道。
“给我撒手先！”顾渊骂了一句，“胖婶敲我家门，说看到你被车撞了，二婶当场就晕了，二叔还在满世界找你。”
先前听到顾小雷出车祸，顾渊都被吓了一跳，可看到顾小雷此时还好端端站在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想到胖婶说的话，顾渊又觉得不对劲。
“胖婶说，你都被撞飞了。”顾渊转脸看了眼顾小雷。
这身上连点血都没有，更别说伤势能有多严重了。
难道是胖婶夸大其词了？
顾小雷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道：“是手绳！是红雀送我的手绳救了我！”
此时的顾渊也想起，先前周禛他们就说过，顾小雷的手绳是护身符。
只是出于对弟弟的担心，顾渊的神经有些紧绷，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这个关键的信息点。
金色的触手敛去光华，不过，顾渊依旧将顾小雷挡在自己的身后。
虽然现在可以确定，这妖物对待顾小雷并没有什么恶意，可赵淼毕竟是死在对方手上，这就是个危险妖物。
红雀突然开口。
“我不管你是谁，如果你敢伤害顾小雷，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长得挺可爱的小姑娘，说话却杀气腾腾。
顾渊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少女，他不敢确定，对方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就在此时，红雀转身，似乎想要离开。
然而，一道蓝色光虹，却突然从顾渊的身边掠过，直接朝着红雀冲杀过去。
光虹卷起了气浪，吹起了顾渊的头发，他瞪大眼睛，目光牢牢盯着拿到蓝色光虹，是一支羽箭！
红雀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威胁，她猛然停下脚步，身体绽放出一道红光，宛如莲花绽放的红光形成屏障，将箭矢隔绝在外，蓝色的光虹冲击着红色的屏障，这一幕看上去更像是电影特效。
“红雀小心啊！”顾小雷大喊了一声。
被屏障笼罩其中的红雀看了顾小雷一眼，但是通过她的表情可以判断出此时并不轻松，旋即，荡漾着红色光纹的屏障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合纵连横像是一张蛛网。
耳边似乎是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屏障迅速瓦解，好在关键时刻，红雀裙摆一扬，化作一只红鸟，侥幸躲开了箭矢的袭杀，却又两根红色的羽毛飘落。
顾渊转过身，看着站在巷口的葛菲，她穿着清凉，白皙的大腿泛着光泽，手中拎着一把弯月长弓，长弓的上下两端包裹着兽皮，整体呈蓝色。
迈着稳健的脚步，葛菲杀气腾腾，英姿勃发间，蕴含着不可直视的气魄，仿佛是换了个人。
盯着那只盘旋在空中的红鸟，葛菲再度抬弓，弓上无箭，可随着弓弦的拉动，一道蓝色的流光也缓缓汇聚而成。
“我没说你可以走了。”她轻描淡写，抬手放箭。
第四十四章 且看凡人心
箭矢拖曳着蓝色的光虹，随着葛菲杀气腾腾的轻喝，又一次冲杀而去。
可顾渊的脸上却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看着那箭矢，并不是直接冲着红鸟而去，而是沿着一条直线，射向高一寸的地方。
顾小雷看不懂这些，他只知道红雀此时面临危险，
让顾渊意想不到的是，明明是高了一寸距离的箭矢，偏偏正好穿透了红鸟的翅膀，这是极其诡异的一幕，从他的视角来看，更像是红鸟自己扑腾着翅膀撞在了拖曳着蓝色虹光的箭矢上。
他看不明白，也想不明白，又不是打扑克，存在投降输一半的说法。
“砰”的一声。
红鸟重新摔在地上，又化作了红雀模样，肩膀却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伤口，深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红雀！”
顾小雷脸色苍白，大喊了一声，作势就要冲过去。
可红雀却抬起了那只健全的手臂，挡在了身前。
“别过来……”
说话间，便是一道气浪席卷而来，犹如惊涛拍岸，硬生生将顾小雷挡了回来。
葛菲默不作声，拎着长弓，朝着红雀走了过去。
“等等……”顾渊看着带着哭腔的顾小雷，心里有些难受，鬼使神差般说出了这两个字。
葛菲看了看他。
哪怕顾渊嘴上还什么都没说，葛菲却仿佛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点了两下，放在顾渊面前。
手机上，是一张拍摄的照片，光线同样昏暗，也能勉强看清楚。
一个身材不算魁梧的男人，只是看不出年纪，身体挂在防盗窗上，脑袋卡在防盗窗的间隙中，脚上却绑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是一块大石头。
顾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死相。
“这……这是？”他心脏猛跳，脸色有些苍白。
葛菲收起手机，看着躺在地上的红雀，声音冰冷。
“她又杀了一个。”
顾渊看了看顾小雷，又看了看红雀，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顾小雷脸上挂满了泪水。
他紧紧握住了顾渊的手臂，声线颤抖。
“哥，你救救她……你救救红雀……”
顾渊不想看到自己弟弟难过。
可现在，死在红雀手上的已经有两条人命，更何况对方还是妖物。
且不说顾渊根本没有从镇妖司手中救下红雀的能力，就算有，他也没理由这么做。
葛菲不再说话，而是朝着红雀走去，顾小雷还想挣扎，却被顾渊按在原地。
“她杀了人。”顾渊如此说，“你心疼她，谁来心疼孙婶，还有赵叔。”
顾小雷的身体僵住了。
他迷茫地看着红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坚持什么。
葛菲缓缓走到了红雀的面前。
红雀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神却很平静。
“先知？”
“镇妖司，人族先知葛菲，现对妖族红雀进行逮捕，若有反抗，就地斩杀。”冰冷的话语不掺杂任何感情，此时的葛菲让人觉得肃穆庄重。
红雀的目光掠过了葛菲，看着满脸泪痕的顾小雷，她强笑了一声。
突然。
她的身体又一次绽放出红色光辉，如天边晚霞，瞬间笼罩了狭窄小巷，浓浓的红雾升腾而起，可见度迅速降低。
葛菲立刻抬起手中长弓，可旋即，似乎意识到什么，又缓缓放下，脸上的神色，意味深长。
红雾间，流动着一缕缕赤色流光，流光慢慢凝结，竟然出现了一道画面，半遮半掩，让顾渊想起了“海市蜃楼”。
就在这时，葛菲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安抚了顾渊有些紧张的心。
“不用担心，这是妖物独特的能力，共情。”
“共情？”
葛菲没有多做解释。
绯红的光幕，流动着熟悉的画面，顾渊轻轻皱了皱眉头，又逐渐舒展开。
“这是我们小区。”他说道。
画面慢慢拉进，一个胖乎乎的孩子手里拿着一个弹弓，对着一颗枝繁叶茂的树打出一颗石头，树叶窸窸窣窣，一只红色羽毛的鸟从树冠里跌落，疼痛让它拼命扑腾着翅膀，想要重新回到那可以给予它安全感的树冠中，可就在此时，一只手已经将它抓了起来。
是一个皮肤黝黑瘦不拉几的孩子，和打弹弓的胖小子差不多大，估摸着十二三岁模样，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的T恤，脚上是一双塑胶凉鞋。
“是赵淼，还有许灿！”顾小雷吃惊道。
不用顾小雷说，顾渊也看出来了。
虽然这两小子已经长大了，相貌也发生变化，可毕竟是一个小区的，可以说是一起长大，顾渊比他们大几岁，也能一眼认出。
“这就是共情吗……是过去发生的事情？”顾渊心里想着。
肉乎乎的赵淼，和消瘦的许灿是同学，也是玩伴，两人从小就皮，顾渊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印象。
许灿枯瘦黝黑的手，抓住红雀的两条腿，红雀的翅膀不停扑动着，想要挣脱束缚，可此时的红雀，却真的如同一只普通的鸟，甚至无法从一个孩子的手中挣脱。
“赵三水！快把绳子拿给我！”许灿扯着嗓子说道。
“来了来了！”
赵淼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绳子，递给许灿，许灿接过绳子后，便将红雀的两条腿缠在一起，他的目光四处张望，像是搜寻着什么，很快便有了目标，立刻快跑两步，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
将石头用绳子系上，他撒开手，看着红雀拖着绳子却怎么也飞不起来，石头在地上拖出了一道痕迹，扑腾的翅膀卷起了细小的尘埃，挣扎着将石头拖出了十几米远，它的嘴里发出凄厉的哀嚎，却无法唤醒两个孩子“童真”的心。
许灿和赵淼跟在后面跑着，拍着手叫好，嬉笑间流露着对生命的漠视，赵淼突然大叫一声。
“有更好玩的！”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塑料打火机，灼烧着红雀的羽毛，鸟鸣愈发尖锐，他们愈发开心。
这样的画面。
恐怖吗？
不恐怖的。
真正恐怖的是。
顾渊突然发现。
绝大多数男孩子，小时候都做过类似的事情。
用开水浇蚂蚁窝，将小猫小狗摔飞出去，在小鸟的腿上绑上石头，从石头将蜗牛拍碎，用火烧死某只甲虫，翻进果园里偷果子，看着年迈的老人跟在后面追，自己洋洋得意……
长大后，哪怕想起这些事，大多付之一笑，说一句“年少无知”。
就这么过去了。
顾渊终于将赵淼和许灿的死法对应上了。
他的心有些凉。
因为。
他惊恐的发现，就算自己亲眼目睹这样的一幕，也不会觉得这样的熊孩子多么无恶不赦。
可对红雀而言。
这……
不公平！
为什么……
我只是用你们对待我的方式对待你们。
我就该死呢？
也许，红雀是这么想的。
人间最恐怖，且看凡人心。
第四十五章 我很抱歉
小时候背诵的三字经，开篇语便是：人之初，性本善。
而此时画面中所发生的一切，却从某种程度上诠释着：人之初，性本恶。
熊孩子们小时候没有善恶之分，他们只是觉得作弄什么东西会很有趣，等到慢慢长大，从书本或是从生活领悟了某些道理，才会形成成熟的善恶之分。
画面还在继续。
并没有因为顾渊内心的感慨而结束。
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孩子，出现在了画面中，他的身体那般瘦小，眼神却很坚定、愤怒。
他冲到跟前，一把推开拿着打火机的赵淼，又将地上的红雀紧紧护在怀中，拉扯着脚上的石头。
“赵三水！许灿！你们是大坏蛋！”稚嫩的声音大吼着。
是顾小雷。
顾渊转脸，看了看身后的顾小雷。
而顾小雷，神情还有些茫然，似乎已经不记得这件事情了。
许灿突然飞身一脚，将顾小雷踹在了地上。
顾小雷趴在地上，却支撑着身子，一只手将奄奄一息的红雀紧紧护在了怀中。
“顾小雷，你讨打！”肉乎乎的赵淼冲上来，骑在了顾小雷的身上，用拳头打着他的脑袋。
可即便如此，顾小雷也没有抬起胳膊护住头，而是将红雀塞进自己的衣服里。
“你们打我，我告诉我哥！我哥锤死你们！”顾小雷大吼一声。
听到这话，骑在顾小雷身上的赵淼似乎受到了恐吓，他看了看许灿，许灿也有些退缩，也许是比他们年长几岁的顾渊，可以给他们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你……你多管闲事，凭什么让顾渊打我？”赵淼虽然嘴硬，却还是赶紧起身，躲了几步。
“你们打我，我哥就把你们脑袋锤烂！”顾小雷明明已经满头包，却还能恶狠狠说。
“走，快走……”
“不和你玩了！你就知道让你哥以大欺小！”
顾小雷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看着眼睛半睁着的红雀，心疼的哭了出来。
“小鸟，你别死啊……”
他捧着红雀，走出小区，一路来到公园，慢慢的，将它放在了草地上。
对于这个年纪的顾小雷而言，他能做的，好像也只有这些了。
待了好一会儿，红雀轻轻扑腾了一下翅膀，顾小雷大喜过望，他四下看看，又将红雀捧起来，送得更远一些，这才松了口气，迈着小碎步回家。
顾渊轻轻摸了摸顾小雷的后背，突然为有这么一个弟弟而感到骄傲。
二叔二婶虽然平日里也比较忙，但是对孩子的教育从来不曾落下，也是因此让顾小雷有了一颗善良的心，对待这个世界，始终以温柔对待。
就在此时，眼前绯红的画面像是被微风吹皱的湖面，荡漾着光纹，又徐徐消散。
将他们笼罩的红雾，缓缓散去，于此同时，耳边听见红雀的声音。
“小雷，谢谢你呀……能认识你，我很高兴的。”
声音，愈发微弱。
“红雀，红雀……”顾小雷泪如雨下。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却被一道红色的光团击中，顾渊赶紧冲上前去，顾小雷身体后仰，摔在他的怀里，晕了过去。
“你……你做了什么？”顾渊没有愤怒，只是单纯地好奇。
他比谁都清楚。
红雀不可能伤害顾小雷。
“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了，清除对我的记忆。”红雀的声音愈发微弱。
“你……葛菲说了，她只是带你回去，未必会杀了你……对了！降佛塔！”顾渊像是抓住什么，激动道，“你可以去降佛塔接受佛光洗礼，你不会死的！”
只是这一次，顾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直到红色的雾彻底散去，地上是一只鸟的尸体，一动不动。
他拖着顾小雷，冲到跟前，嘴唇微微颤抖，有些难以接受。
他转过脸，看着葛菲，葛菲手中的弓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用的，当她展开共情的时候，就已经选择死亡。”
“为……为什么？”
“她不过只是一只D级化形妖，而展开共情领域，是C级魂妖才能够勉强掌握的，施展共情，就是透支自己的本源。”葛菲语气终于不再平静。
顾渊听明白了。
这是红雀自己寻死的。
哪怕，她还有一线生机。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顾渊的头埋得很低。
葛菲站在顾渊身后。
对于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
可顾渊自己却想明白了。
“在小雷心里，红雀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是他的好朋友，可红雀却杀了赵淼和许灿，她即便是死，也要让小雷知道，她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她需要让小雷亲眼看到，赵淼和许灿做了什么。”
葛菲皱起眉头。
“可是，她已经消除了顾小雷对她的记忆。”
“不重要的。”顾渊摇了摇头，转过脸看着她，“对红雀而言，最后能表露自己的心声，能让小雷原谅她，能够想起那段尘封的记忆，足够了，如果忘了，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葛菲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理解。”
“当然。”顾渊将顾小雷背了起来，“因为她和小雷一样，都很纯粹。”
葛菲没有说话，而是陷入思索，旋即，她伸出手，将红雀的尸体捧了起来，跟了上去。
顾渊背着顾小雷，走在前面。
脚步很慢。
“红雀的尸体，我会找个地方安葬。”葛菲说。
“嗯。”
“需要将位置告诉你们吗？”
“不用。”顾渊摇了摇头，“这是他们的故事，与你我毫不相干。”
葛菲不再说话。
顾渊却突然开口。
“红雀错了吗？”
葛菲沉默片刻，说道：“一个熊孩子，掐死了一只鸟，这个熊孩子该死吗？”
顾渊沉默。
“更何况，她是妖。”葛菲继续说道，“人族镇妖司，只保护人族。”
“可是红雀不该死！”顾渊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葛菲。
“不要让共情影响你的情绪。”葛菲徐徐说道，“你的心境已经发生变化，如果换做是你来处理这件事情，你能怎么做？帮红雀杀了他们？还是放任不管？”
顾渊摇摇头。
他没有答案。
最起码，当下没有答案。
在漫长的生命长河中，顾渊相信，会有那么一天，自己能想到一个无限接近正确的做法，一个无限接近准确的答案。
往日里看到“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只觉得是个网络流行语。
现在，顾渊却觉得这句话很重很重。
一直到小区门口，葛菲没有进去，而是看着顾渊。
“明天来红浪漫。”
顾渊看着她，眼神中带着疑惑。
葛菲捧着红雀的尸体。
“献祭妖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