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夏蝉(5)
母亲摸了摸我依然发热的额头,皱着眉“你哥哥是你哥哥,以后像这样场合,就不要去了,你年纪也大了,以后就在阁中好好地待着,我今日进宫,会去跟你姑母说一说,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你是不想我出去玩,还是不像我跟那小奴才玩?”我看着母亲,母亲依然逍遥纠正过来我对六皇子的称呼,不过依然是没有用的。
“娘是不会让你嫁到皇家去的。”母亲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决定。
“娘,您快去吧,不是说已经晚了吗?”说着,我用力的推了推母亲,母亲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我的房间。
母亲走后,因为刚刚吃过药的缘故,我有些昏昏欲睡,脑中却闪过很多有的没的想法。几年来,母亲一直防止我接触小奴才在内的所有的皇子,当然,因为贵妃生辰上的事,大皇子是更不可能对我有什么想法的,我也不屑的有,他也只是生了一张好的皮相而已。
如此,我还真的有些苦恼,我会嫁给谁。听说,衍文公孔家的公爷病逝,如今的公爷今年才十六岁,与我年纪相当,这也是母亲最满意的人选。
而徐大将军的独子徐安康,只比我小一岁,倒是父亲很喜欢的人选。
至于姑母,她是母亲最要说服的人,那就是她依然还想要柴家的女儿为后,所以这些年,只要父母一提起我的婚事,她定会勃然大怒。以往二哥哥在的时候,姑母还想过我嫁给他,可是二哥哥已经去世了,又不肯选出下一位皇子来,这么悬着,倒是耽搁。
至于小奴才,他好像有了要娶的人,是贤妃为她选定的,像是郑家的长女郑轻雪,我与她的妹妹郑艾雪是说过几句话的点头之交,而对这位郑大姑娘,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艾雪嫁给小奴才,我倒是没什么意见的。
小奴才那么唯唯诺诺,而艾雪也算得上是个心地善良,又温和宽厚的人,就是不知道,这个郑大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蝉鸣依旧,我却昏昏睡去。
“孔家可是百年大族,自前朝起就有根基,又有个好祖宗,云娥嫁过去的话,肯定会一生顺遂,安稳无忧的。”
“那孔家新丧,就算是定了亲,也要两年多以后才能成婚,两年以后,云娥都十六岁,是大姑娘了,这没有说在明面上的事情,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万一真有什么事情呢?这不白搭了云娥两年的青春。而且那里有等来的婚事,不吉利,不吉利,按我说,就是得徐大将军的儿子,徐安康,那小将军我见过,往来如风如雨,那真的是一位极好的男儿,比咱们云娥小一岁多,可是那边境的风多烈啊,在外面蹉跎几年,就看不出比咱们云娥小了。再说了,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啊。”
父亲母亲又因为我的婚事再争执,外间有爱做媒的大家夫人孙氏,同时为我们家递来了这两位公子的消息,过了年我就十五了,迟迟不见我的婚事定下,这京中有儿子的人家,也都蠢蠢欲动了。
“你这个当爹的,也知道这小将军是要在边境打拼的,这一年到头见不到郎君,你这不是让云娥嫁过去守活寡吗?而且这几年与梁国多交战,万一有个好歹,那云娥就真的要守寡了。你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怎么是我把她往火坑里推,那衍文公就是个好的了,那读书人,迂腐得很,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这位年轻的公爷,一板一眼,那百年世家,也是有百十条的家规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女儿什么样,你心里清楚,还不闹得个天翻地覆?”我听了,觉得我爹还是很了解我的。
那衍文公还会世子的时候,就甚是迂腐,见了我也赶紧背过身去,好似我是个妖魔鬼怪,看一眼就能夺去他魂魄似的,总之,我到现在都没有看清过他的脸。
至于那位比我小的徐小将军吧…我是见过他老子的,那是个八丈高,足足有一百八十斤的汉子,又满脸络腮胡子,不怒自威,话还没说就先瞪铜铃眼,甚是吓人,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俊秀的儿子,我对这些人,都不满意。
“娘,您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六皇子,他比云妹大两岁,又没有丧事要守,与云妹又认识,又能全了姑母想让云妹做…嫁入皇家的念头。他虽然不如他的那几个哥哥,但作为陛下最小的儿子,没准就能成一番事呢?”哥哥刚说完,就被母亲狠狠地瞪了一眼“吃你的饭。”
“是”哥哥不敢说话,我却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他一时不察,哎呀一声“你干嘛?”
“谁说我要嫁给那个小奴才,我可不喜欢那唯唯诺诺,半晌蹦不出三句话的人。闷也闷死了。”
“那你的意思,也不喜欢那个衍文公了?”父亲抓住了我话中的意思,我看了母亲一眼,她的眼神明确的传达了,让我不要乱说话的意思,于是我开口“女儿但凭父母做主。”
“吃吧”没有说准父亲的想法,父亲自然不开心,夹了一只鸡腿给我。
一顿饭也就这么过去了,我们坐在母亲身边正要喝茶,却见父亲没有在母亲这里歇息的打算,而是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我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母亲按住“没事。”
但她却没有按得住哥哥“爹,您又要去静姨娘那里?”
“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不用管,陪你们娘喝茶解闷吧。明日来爹书房一趟,爹要问你功课。”
“那爹爹现在就拷问哥哥功课吧,您如果放在明天,他就有了准备,今日加紧温书,明日爹爹考的就不准了。”我也适时地拉住了父亲。
父亲抬头,看了母亲一眼,母亲端着茶喝,没有抬头看他,但是看得出来,她还是很想爹爹留下的。
“那好吧,云帆,爹爹就今日考考你。”说着,父亲坐在了母亲身边,棋姨给父亲上了茶,他伸手端着茶,开始考究哥哥的功课。
哥哥看了我一样,没想到我会给他找这个麻烦,但是看见母亲脸上,难得的带着一丝笑容,也就任命的被父亲考验学问。
父亲提问的问题,哥哥回答的倒也流畅,有些地方,我见哥哥其实是会的,只是故意顿了顿,让父亲提点,父亲很好为人师,所以脸上也带着愉悦的神色,提问几题后,父亲点点头“不错,只是,有些比较难的地方你都能记住,可见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但却在简单的地方卡壳,可见你也有不细心的地方,做学问没有什么好办法,多记多背多看是不二的法门。”
“是,儿子记住了。”哥哥掬了掬手,被父亲夸奖后,他还有些羞怯,认真的听取了父亲的建议。
“好了,喝杯茶缓缓嗓子吧。”说着,母亲让棋姨为哥哥上了茶。
哥哥突然想到什么的说道“豫王…”
“嗯?”我看哥哥,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母亲,你记不记得豫王家的世子?”哥哥放下自己的茶杯,一提起豫王家的世子,母亲也有影响,抬头道“我见过那位世子,就连陛下,都夸这个世子,人品贵重。”
“恩,不错,那是个清隽的小伙子,骑射功夫很好的。”父亲在外间,自然与他们口中的男子多有几分接触。
“他与我,还有六皇子都是李太师的学生,只是他比我们要早一年,现在已经在家读书,顺便精炼骑射,只有偶尔来看望一次立太子。前几日是老师的生辰,豫王世子前来探望庆贺,我们都在一旁,与他交谈几句,是个谦和有礼,又很是风趣的人。我当时就觉得,云妹会喜欢这个人。”
“是了,豫王是陛下的胞弟,深得陛下器重,是陛下最信任的人。豫王妃是个治家有方,很是伶俐的王妃,夫人你应该见过她吧,他们的长子只出生起就在陛下身边教养,以后定会委以重用,不错,不错。”父亲一听很是满意。
母亲也点点头“是,他们家的王妃很是威严,但讲情讲理,很是不错。而他家不是也是武将吗?不妥,不妥。”母亲不像我嫁入将门,一直说哪有白头将军。
“夫人有所不知了吧。王妃疼爱孩子,不肯世子从军,陛下都没违过她的心意。是个世子,是个读书人,不然也不会是咱们云帆的师兄啊。”听父亲这么说,母亲也是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哥哥问“当真?”
“是,豫王世子虽然骑射也很精进,但确实不是行伍之人。”哥哥给了母亲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下母亲就再没什么不满意的,想了想后,点了点头“过几日,豫王妃的生辰,云娥你跟我同去。”
“是”我只听哥哥和父亲说了一句话,那就是这个豫王世子,是个很清隽的男子,而且文武双全,我自然是,很满意的。
“怎么了?还偷偷地笑了起来?”哥哥自然不肯放过我低着头在笑。
“我,我哪有?”我自然是不认的,伸手打了他一下。
“还说没有,现在还在笑呢。”说着,哥哥伸手,想摸摸我上扬的眼角。
我打开他的手“我哪有?”
“爹也看见了,你笑了。”其实父亲是个很风趣的男子,只是母亲总是沉默寡言,很是注意,两个人就是典型的性格不合。
“娘…”我对母亲撒娇,母亲难得陪着他们闹,点了点头“娘也看见了,你在笑。不过你现在真是少年时,这是不笑,什么时候笑啊。”母亲很高兴,放下手里的茶,也是笑容满意。
我跟哥哥,许多年都没有见过这般和睦的父母,心里都有说不出来的开心。
告退了之后,哥哥送我回房,路上,哥哥问“一直都是爹娘和哥哥在说,你呢?你自己的心意呢?”
我笑“我怎么了?”
“你就没想过你要嫁给什么人?”哥哥见我装傻,直接的说道。
“哥哥不知道吗?我喜欢清隽又文武双全的男子。”说着,我咯咯的笑了起来。
“六皇子呢?”哥哥问。
“小奴才?小奴才怎么了?”
“我是说,你喜欢六皇子吗?”
“我当然不喜欢”我本能的反驳“那唯唯诺诺的样子,谁会喜欢他。”说着,我一脸嫌恶的摆手。
“哦,这样啊。对了,六皇子要定亲了,是郑家的大姑娘,过了年,贤妃娘娘就要求陛下赐婚了。”
“好,好啊。”我捂着不知怎么,有些闷的胸口,也觉得脸上挂着笑容的两块肉,酸得很。
“你还好吗?”哥哥扶着我的胳膊,看着我的脸色突然不好起来。
“没。没事,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说着,我们加快了脚步,往我的房间去了。
躺在床上,我裹着厚厚的被子,突然有些想念夏日的蝉鸣,和那个站在樟树下,抬着头看着我的少年,只是好像那样明亮的日子,也没过几年,而我,好像也再也没有如同那日在画舫上,那么肆无忌惮的任过性了。
母亲常说,柴家是个靠女儿发家的家族,出了三位皇后。但是她不想她的女儿,再去填那无底的深坑,于是母亲真的是拼尽了全力,让我避免嫁入帝王之家,就连六皇子那个小小的,根本没有即位可能的皇子都不行。可是为什么母亲觉得我不行呢?如果我行呢?六皇子也可以呢?
我会成为柴家第四位皇后,而六皇子,会在他的那些兄弟间脱颖而出呢?
万一呢?万一都可以呢?
这些情绪激荡的我根本睡不着觉,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肯,不肯认命。
我既然是优秀的,可如同我的姑姑们一样,成为皇后,我为什么不去做呢?
思绪翻飞起来,就是没完的,只是那个怯生生看着我,但无比真诚的眼神,让我无法忘记。
我没有为谁动过心,好像也不太明白,情是什么,只是我知道了得不到时,心里的那种满溢的酸楚,让人难受极了。
第167章:夏蝉(6)
洛阳的冬日,很是漫长,如今又到年下了,就愈发的冷了。
今日是豫王妃的生辰,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年是整寿,年下各府之间走动频繁,正好也就摆了几桌筵席,请了左邻右舍,比较相熟的人家而已。
豫王府和柴王府,没有什么交集的,自然是收不到这个不想张扬的宴会的帖子的,但是兜兜转转,京城的大户人家,谁家没有几层关系呢?
于是,在这个还算明媚的冬日,我正缓步的走向马车,而我的母亲已经在前面等我了,她嫌弃我走的慢,回头催促道“走快一些,咱们来的已经够晚的了。”
“刚才在马车上,您还说,让车夫赶慢一点,咱们在后面出来,这样才能吸引更多人的目光。”虽然这么说着,但我还是加快了步伐,跟在了母亲身后。
“我们晚一些到,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来了,但是真的等开了席,再进来的话,就是不礼貌了。”母亲总有那么多的道理,这里人多,我也只能乖觉的跟在她身后,一起走进了豫王府。
要说在这洛阳城里,有哪一座王府建的最气派?那肯定是眼前的这座豫王府,豫王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是柴皇后的第二子,先帝的四皇子,因为长兄被先一步立为太子,所以向前一步的路,他选择扶持着自己的大哥向前,所以在他应有的富贵之外,更多的是陛下的倚重和疼爱。
豫王本人年轻的时候,是个脾气火爆,口无遮拦之辈,也难怪,这样的身份多少也有些脾气。后来娶了王妃以后,有了王妃的约束,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王妃出自滇州的沐氏,天下间除了我们柴王府,还有哪个是异姓王,这就不得不说滇州的沐王府,沐家本来是滇州当地的土司,后被张皇后招安,成为了大聖的属臣,虽然是臣,但依然管理着滇州的大部分的部族。总之,沐王是个非常有实权的王爷,而这位沐郡主,要比我这个柴郡主威风多了。
走进内堂之中,果然如母亲所要的那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们身上,我有些不习惯的扯了扯刚做的这件袍子,宽大的袖子一直盖到了我的脚面上,我平时不爱穿这样的衣服,一时间还真的有些束手束脚。
母亲径直走向豫王妃,王妃先一步收到了我们的消息,但是看到我们母女进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因为她并没有发请柬给我们,我们这典型的是不请自来。
以往这样的事情母亲从来不做,有的时候即便是有帖子去请,也是不去的。
母亲屈身一礼“见过豫王妃”
豫王妃淡淡一笑说“不必多礼,来者是客,王妃和郡主快坐下。”
“王妃容禀,昨日因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妾身进宫前去探望,娘娘提起,今日是王妃您的生辰,特备下了礼物,托妾身给您送来。”说着,棋姨奉上了礼物,礼物有两个盒子,母亲指着下面的这个“妾身想着,既然是来给王妃送贺礼的,也就准备了一份原样,代表我们柴王府的心意。”
豫王妃听了以后有一些惶恐,立刻从主位上下来,对着母亲鞠身一礼。
母亲和王妃在那里客气来客气去,我听的也是百无聊赖。但是我发现,豫王妃一直在看我,我低着头,露着腼腆的笑容。
落了座以后,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姓徐的小姐,我侧目去看,她也浅浅的在看我,低声道“小女是江大将军之女,徐媛儿。”
我见她是个容貌中上,脸盘圆圆的,很是白净,倒显得敦厚老实,很是面善,于是我也笑了笑,自报家门“小女是柴王府的柴郡主,柴云娥。”
“郡主几岁?”她倒是嘴甜心细,我很是喜欢,于是开口道“今年十四,你呢?”
“比郡主虚长一岁,十五了。”她伸出手,从怀中拿出一方绣好的丝帕递给我“今日算是与郡主初见,这方是我亲手绣的帕子送与郡主。”
我也伸手入怀中,可惜我并没什么好手艺,绣个这么美的帕子,所以我自袖中拿出来的,是一串珠珞“这是闲时,教习姑姑教小女制的,技艺不佳,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这便是与徐媛儿交了朋友,我知道她的,她是小奴才的妹妹宜宁公主的好友,还有就是她常年跟着其母在徐大将军的驻地处,不在京中走动。
坐下没多久,就要开始上菜了,但是上菜之前,外间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了,不能里面的人进来,豫王妃开头道“是我的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来了。”
我坐直了身子,因为我感觉到了母亲的目光,还有就是,我真的很想看清爹爹和哥哥口里,那个面容清隽,文武双全的男子是什么样的。
只见从门外进来的,是一个高大纤瘦的男子,黑发梳起,插着一只黑玉的长簪。上身穿着黛蓝色的交颈衽衣,下面是黑色的长裳,腰间玉佩荷包,一见就不是俗物,外穿一件茶白的袍子,袍边出了黑色的墨狐毛,一看就是尊贵无比,这么看着,竟比小奴才那个皇子还有骄矜高贵。
他从门里进来,先是四下扫视了一眼,随后便目不斜视的走向豫王妃,手里端着一只小盒子,看体量,里面应该是单方印章等物,倒也没能引的我多少注意。
我伸手端起一边的热茶,慢慢的喝了一口,他也走到了豫王妃身边。
“给各位夫人姑娘请安”
“不用这么多礼数了,即是与你母亲请安的,那就先问你母亲安。”坐在豫王妃身边的,是豫王妃的妹妹,另一位沐郡主,嫁与了陛下最小的弟弟廉王爷。
杯中的茶味甚香,我喝了一口后,还觉不足,于是又喝了一口,正在思索这是个什么茶的时候,目光轻轻扫过豫王世子容潭,他对着堂上的母亲,淡然一笑,此时阳光撒过,好似黄金制的丝网一样落在他的面上,洁白的牙齿,白净的面容,淡然但真诚的笑容,让我心间一动,动而便无法忘怀。
第168章:夏蝉(7)
他对豫王妃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只是觉得他好像,很适合做我的夫婿。
悦儿拉了我一把“姑娘,别走神了。”
于是,我这才反应了过来,见众人都站了起来,端着茶盏,显然是容潭提议,众人以茶代酒,敬贺今日的寿星豫王妃,我站了起来,端着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喝空了的杯子,端在手里,虽然有些尴尬,但好在杯口够深,还是可以掩饰过去的。
喝过茶后,众人落座,开始上菜,而容潭也拘身告辞,临走时,他向我这边扫了一眼,让我的心好似漏跳了一拍,我竟有些不要意思,低下了头。
“不知菜式合不合柴郡主的口味?怎么都不见动筷?”豫王妃突然点我的名字,我一惊,手里的茶杯差一点就摔在了地上,我有些狼狈的握紧手里的茶杯,但是杯口已经漏了出来,里面没有茶的秘密也被大家发现了,母亲看着我,我明白,这是她让我自己应对。
于是我放好手里的茶杯,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站了起来,拘身一礼道“小女刚才来时,就有些口渴,刚才喝了王妃家的茶,觉得味道醇厚,香气浓郁,与平时喝的茶,并不相同,正在思考这是什么茶,所以就还没来得及动筷。”
“哦?姑娘尝出这茶的不同了?”我仔细的分辨了一下豫王妃的表情,见她笑眼盈盈,倒没什么不悦之色,我看她倒是很想让人尝出这个茶的特别。
“只是觉得不是常喝的,而味道也很是不错。”
“这是霜茶,是金陵的茶。今年金陵下了一场大雪,雪后天冷,茶叶上生了一层白霜,茶农不忍心丢了,本来泡来想做粗茶喝,却发现这茶不仅味道比普通的茶要醇厚,香味更是弥漫,经久不散。在金陵甚是流行,这些茶,是王爷从金陵公干时,喝着不错,回来时特意带回来了。”豫王妃解释给大家听,我端着茶杯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是坐下,还是继续站着。
只听廉王妃说道“常听姐姐说起豫王爷,对吃食很是在意,既然是王爷喜欢的,又特意带来给姐姐喝的,肯定是很好的茶。”说着,廉王妃端起茶,抬手喝了一口,果然,她也很喜欢。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本来也只是觉得茶不错,但是听这么一说,都端起了茶来喝,果然引得满屋的人都很喜欢。
我看了一眼母亲,母亲点了点头,于是我坐了下去,屁股刚刚坐在垫子上,豫王妃开口道“还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柴郡主真的是心思细腻啊。”
“倒也不是小女心思细腻,是王妃您准备的茶好,这不,这么好的茶,小女喝了个精光,还劳烦王妃再赐一杯。”母亲很满意我的应对,如此幽默的化解尴尬,我用的也算是得心应手。
“不就是一杯茶,郡主你喝多少都有,达儿给群主上茶。”我知道这个达儿,都说她是昆仑奴的后代,果然高大的如同男子,不过上茶的时候,手势轻有分寸,也难怪豫王妃器重。
如此一个尴尬的局面得以化解,众人开始吃饭,大家都分席而坐,我看了看桌子上,菜色都是一样的,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眼前的这到八宝酥鸭,味道还真是不错的。
我看了一眼坐在我旁边的徐媛儿,不知为何,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苦闷,再看她眼前的菜,也是一筷都没有动,于是低声地问她“可是不合口味?”
徐媛儿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不想吃而已,屋里有闷。”
她像是身体不舒服,我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她的母亲,问“你是跟谁过来的?”
“我的姨母”徐媛儿指了指坐在我母亲身边的,那位贵夫人,我并不太识得她,但看她坐在我母亲身边,就知她出身不低,她正忙着四下应酬,应该顾不上媛儿,于是我开口道“要不我扶你先出去吧,然后再看看有没有人,给你去请个大夫什么的。”
“今日是豫王妃的生辰,我这样的请大夫的话,会不会触她的霉头?”徐媛儿还是不愿意出去,我却已经站了起来,也把她扶了起来“那你也不能就这么忍着,万一有事怎么办?别怕,我见这豫王妃也不是坏人,身体不舒服当然要大夫来看了,走吧,我陪着你。”虽然很舍不得那道八宝酥鸭,但是好像媛儿的事情更为紧急一些,两相取舍自然是先帮不舒服的人了。
我们二人走出宴会,宴客厅后面有一个小园子,虽然地方很小,但也建得很用心,已经到了冬日,还是摆上耐寒的松景,与白石相配,甚是雅致,我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人从这里经过,于是我对悦儿说“你去前面男宾宴上,找到我大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让他过来一趟。”想来我大哥应该会想到什么办法,请来郎中吧。
媛儿走动了这几步,就更是不适了,她捂着肚子,脸上有几丝细密的汗水,眉头也紧皱着,像是很难忍受的样子。
我实在不明白她是怎么了,只得把她扶到一块石头上,问“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出门进门的时候,都吃了什么东西?”我看她这样子应该是吃坏了肚子,要真的是那样吐出来就好了。
“在家里来,与姨母一起吃了早饭,姨母无事,想来不是早饭的问题。刚才来到王府,吃了一点儿王府准备的蜜饯儿,可是几乎所有的女眷都吃了,也没见一人有这样的反应啊。”媛儿很是苦恼。
我想了想说道“你除了肚子不舒服,还有哪里不对劲儿?”
“我觉得肚子坠坠的,有些绞痛,而后背有一些酸。云娥,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一看她这个反应,好像不是肠胃上的毛病,她的嘴唇没有血色,肚子坠痛,腰酸,这,这好像是别的毛病。
于是我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你可是来葵水了?”
“那是何物?”不光是眼前的媛儿,就连跟在媛儿身边的杏儿都是一脸的懵,尤其是杏儿这个丫头,比媛儿还要小两岁。
“杏儿,你进去将我母亲叫出来,这事还要母亲与你细说才行。”说着,我把媛儿扶了起来,不让她坐在冰冷的石头上,而是将她扶到一处避风的温暖处,杏儿刚走,悦儿就领着我哥哥来了,而我哥哥身后,还跟着世子容潭,看这阵仗我暗叫不好,容潭都来了,那惊动的人就更多了。
于是我对媛儿说道“一会儿我哥哥来了,你就说你没事儿,你是,你很有可能是来…”我伏在媛儿耳朵上,把这其中的事告诉了她,想来她也是懂一些的,脸颊立刻红了起来,整个人都要藏在我的身后。
就在这时,我哥哥和容潭已经走到了阶下,哥哥开门见山问“怎么样呢?”
“我,我就是一些受风,刚才喝了杯热茶已经没事了。劳烦二位公子来一趟,小女甚是惶恐。”
“徐姑娘你的脸色并不太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容潭看人细致入微,看见媛儿一头的汗,关切的问。
“我,我真的没事。”媛儿就差把头埋进土里了,整个人都躲到了我的身后,我给哥哥使眼色,但是他这个人就是个木头,根本没有看见。
“我还是请大夫来吧。”说着,容潭就要转身离开。
我看这样,立马来了火气“这个人耳朵是聋了吗?她说没事就是没事,怎么来你家做客?话都不能说了吗?走,走开。”
哥哥一脸的悔意,恨自己怎么没有把我的嘴堵上,这时再堵,已经无能为力了。
“既,既然如此,那,那两位姑娘请便,请便。”我看这位豫王世子,怕是长这么大,都没人这么跟他说过话,所以一脸的惊讶,跟被雷劈了似的,我皱皱眉,正要再说两句时,我母亲就过来了,斥责我道“云娥,怎么跟世子说话呢?”
我在看母亲的身后,差点没背过气去,母亲身后跟着的,可不就是豫王妃和媛儿的姨母,她本不想惊动的人,这下全都在这里了。
我拍了拍媛儿的胳膊,媛儿干脆把头埋进我的颈窝里,不敢见人了。
“是,是在下惹,惹的郡主烦恼了,既然母亲和王妃都来了,那,那儿子告退了。”说着,容潭有些慌张的离开了,母亲看了哥哥一眼,哥哥也掬手离开了。
母亲见我对容潭的态度,真的是始料未及,身后还跟着豫王妃等人,顿觉眼前一黑,我们这桩婚事怕是要黄了,只得转过头去,跟豫王妃赔不是道“是我将小女惯得太无法无天了,这女子啊,什么都是个好的,就是这性子,是个一点就着的主,也不知道是像了谁?我们家王爷和我,也都不是这样的性子。本来还想替她瞒着,现在两位夫人都看见了,如此啊,真是一点也遮掩不住了。”
“哎,我就喜欢柴郡主这样的性子,果敢有决断,快人快语。这大家族中,就得有这么一个说话如刀子,做事也快而准确的人。”我见这豫王妃也不像是在讽刺我,虽然不敢相信,但她确实,是在夸奖我。
但是现在倒不是给我找补面子的时候,我拉着媛儿,到了我母亲身边,低声的对母亲说了媛儿的情况,母亲这才了然,刚才悦儿说的支支吾吾的,惊动了豫王妃也没把话说清楚,如此她才把豫王妃和韦氏都引了来,现在看,这还真的是多此一举。
不过看现在这样,瞒是瞒不住了,于是母亲对豫王妃和韦氏低声的说了两句后,韦氏了然,立刻掬手对豫王妃说道“这,今日这样的日子,对王妃您真的是不敬,还请王妃不要介意。”
“倒也没什么,女人嘛,谁都有这样的日子,家中有干净的白布和上好的厢房,韦夫人你可以带着徐姑娘去后面看看?”
“不,不用了,我这就带着媛儿走,这么不洁之事,还是不麻烦您了。这就与王妃您告辞了,打扰了您的雅兴真是不该,媛儿,还不过来给王妃致歉。”
我看了这一幕,感觉又有人将火放在了我的胸中,正要开口,却见豫王妃开口了“韦夫人,您家道中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可是他们徐家,是我们大聖的安宣候,其父更是得陛下器重,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与我们王爷互为环扣,相互倚仗,您这模样,倒显得,我们豫王府仗势欺人,可是柴王妃柴郡主见证,您这个姨母,才是轻贱自己和徐姑娘身份之人。”说着,豫王妃拉住了媛儿的说“好孩子,听说你母亲病了,可还好?”
“母亲,母亲她并不太好。王妃娘娘,媛儿也不是故意来触您霉头的,今日媛儿本是在家伺候母亲汤药,是姨母天不亮就上门,带着媛儿过来了。媛,媛儿不洁,扰了娘娘的宴会,还请娘娘恕罪。”此时的媛儿已经泣不成声。难怪我今日一见她,就觉得她心事重重,好像很不开心,这会她低着头,身体也不舒服,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好了。
“乖孩子,女子都是要有这一遭的,这样身子长起来了,才可以嫁人。不然,还不能嫁人也生不了娃娃,你啊,不必觉得这是不好的事情,也无需自责。还有,你是身份和气度都高贵的女子,无需听了旁的低贱之人的污言秽语,怀疑自己,也不要生了不好的念头。今日就跟着你姨母回去吧,等改日,我上门去见了你母亲,非得把今日的事情,好好地说给你母亲听。她啊,是身子不适久了,有些自顾不暇,不然定不会让猫啊狗啊的,欺辱了她的孩子。”一边说话,豫王妃一边伸手摸了摸媛儿的头发。
韦氏自觉难堪,但是因为家中窘境,又不得不对豫王妃客气,陪着笑脸,拉着微微一笑的媛儿离开了。
我送她到二门处,折返回来的时候,见母亲和豫王妃还站在那里,好似说着什么。
母亲淡淡的笑着,我心里突然扑通扑通的跳的快了起来,难道是在说…
第169章:夏蝉(8)
“来,过来。”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往前走,豫王妃冲我招了招手。
母亲也冲我点了点头,于是,我这才走了过来。
“这丫头,发饰乱了。”说着,母亲伸手,将我头上的翠饰往上紧了紧,我抬头看向母亲,母亲这是让我说点什么的意思,于是我开口道“今日初见王妃,见王妃所行之事,真的是太让小女敬佩了。”
“刚听你母亲说起,你心直口快,没想到嘴也挺甜。咱们都是女子,谁没有那档子事,如果是咱们女子自己说这些事情不好,那真的是自己都不放过自己。”
我听了,觉得这豫王妃和看上去的一样,是个性子严肃,很讲道理的人,而且心中有几分正义呢,让我确实起了敬佩之情。
豫王妃见我眼神不像有假,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到底是我没有福气,一共生了三个混小子,就是没能生个这么灵气的丫头。”
“如此说,王妃您以后必有三个儿媳妇,这别人家掌上养着的明珠,送到您家里,自然是您最有福气的。”说着,母亲有些敌意似的,拉住了我的手,我看她,她应该是舍不得我。
如此说了一会话,达嬷嬷就来找王妃,说宴席还要王妃主持,豫王妃和母亲浅谈辄止,便一起进去了。
我正要抬步进去,想着回去继续吃那道八宝酥鸭,却见西边的角门处,有几声嘀咕,看来是有热闹可看。这有热闹不看,不是我的性格,悦儿拉着我,不让我过去,我怎么能依她,甩了她的手往角门去。
到了门前,听见了是两个男子的声音,一声是哥哥的声音,道“师兄你也看见了,我妹妹不是个莽撞的人,肯定是有苦衷才会这么做。”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个声音…是那个一本正经,不懂变通的世子容潭“我们走吧,这里是内苑,难免会有女眷出出入入的,咱们两个男子在这里不合适。”
我一听他们要走,自然是不能让这热闹跑了,于是就立刻露出了头“你们背着我,说什么坏话呢?”
“你这个臭丫头,再冷不丁的冒出来,我非打死你不可。”哥哥被我吓了一大跳,不过在别人家中,这么敢吓他的人,也就只有我一个,所以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我被他揪住了耳朵,但我就是不肯服他,伸手去揪他的鼻子。
他隔得远远地,头又向后缩着,我揪不到他的鼻子,可是他的腰身就在我的手底下,我伸手,掐他的痒痒肉,他是最怕人掐他痒痒肉,我手刚刚落下,他手上就没有劲,松开了我的耳朵。
我单手掐腰,看着他,却见一直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不见了,我四下看了看,这好端端的一个人…
“哎,你一个大活人,在地上趴着干什么?”我低头一看,容潭倒在地上摔了个人仰马翻,这都多大了,还不稳重?
“我,我没事”容潭刚才就觉得眼前一黑,现在更是摔的屁股疼,一时都起不来,我伸出手,见他不肯接,于是弯腰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拉了起来“大男人的,怎么一点惊吓都受不住,快点起来,地上有金子不成。”
容潭站了起来,却躲得远远的,不肯离去,却也不愿意靠近,总之这个人是别扭极了,真是白瞎了一幅好面相。
我看着他,没有再与他说话,而是转头对哥哥说“今日的事情,你不要出去乱说,听见了也只当没有听见,不然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被你们知道了私隐之事,还不得去跳河?”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你去跟娘说一声,我去浅塘书院一趟,今晚就住在那里了,不回去…嘶…你这个死丫头,哪里有撕哥哥耳朵的?”
“你在说你要去哪里?再过几天就是年节了,浅塘书院已经放假休院了,你再说一遍,你去哪里?”
“我,我…师兄,师兄你说说话啊。”说着,哥哥看向一边的容潭,我一听这话,难道哥哥要去的地方,也跟这个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世子殿下有关?
于是我把目光转向了容潭,容潭见我看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没能躲得开我的毒手,我伸出手,觉得扯住他的耳朵,好像不太符合我的身份,于是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让她跑不了。
“那个,柴,柴郡主啊,这个事情,跟,跟我没有关系啊。是,是你哥哥告诉我,说今日西城有,有热闹可看,他一个,一个人去太过单调,所以才,才拉着我一起去的。”
“啊呸,师兄,不对,容潭,梁国打过来,你绝对是第一个投降的懦夫,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你有什么害怕的,我刚才跟你说起城西仙女院的飞霞姑娘的时候,你这么会撇清关系,说不去就好了,我就不用在这里磨蹭,早就去看飞霞姑娘…啊,妹妹啊,哥哥给你买,买好看的衣服,首饰,吃食,只要是你想要的,哥哥都给你买,你就放了我的耳朵吧”哥哥对着容潭这个假正经,破口大骂,我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也明白,这两个色胚,是结伴去什么天女院,还是仙女房“啧啧啧,世家子弟,大家嫡子,就都是你们这幅德行,脏死了。”
说着,我一把送开了哥哥的耳朵,甩开了容潭的袖子,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哥哥从后面拽,拽住了头发…
哥哥也是一惊,等他发现慌忙之下,拽住的东西,是我的头发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也立刻松开,我正要继续向前,又是觉得头皮一紧。
这次,抓住我的头发的,是容潭。
“在我好好说话,你的爪子还在你的手腕上之前,放开我的头发。”我被气得闭上了眼睛,按压下满腔的怒火,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啊,啊,真是失礼,失礼啊。”容潭快要吓抽过去了,看着自己手底下,我的头发,想要松手,可是手完全不听他使唤“您,您先冷静一下啊,柴郡主。”
第170章:夏蝉(9)
容潭慌张的快要抽过去了,他的心砰砰直跳,就差一点就要爆炸了。
他手心中的头发,是我的发髻,这女子的发髻,就好似老虎的尾巴,谁摸,就得遭殃,我伸出了手,想要从他的手里,夺回自己的发髻,却见他越拽越紧,我的头不得不跟着他,向后仰了过去,才不会弄疼自己“我数三个数,放开我的头发。”
“柴,柴郡主,请听在下说,在下也是由你哥哥撺掇着,说飞霞姑娘,今日会在仙女楼献舞一曲,您可能会有所不知,这位飞霞姑娘,不仅是舞姬,还是一位女,女…”容潭的话,我停在耳朵里,如同念经一样,又好似一句一句的给我上紧箍咒,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我忍着疼,伸出了我的手,虽然这容潭比我高一头,但我还是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头发,拽在了手里。
“您,您现在在干什么?”容潭也觉得自己头皮一紧,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因为太惊讶,所以问了一遍。
“你快松开我的头发”我立起身子,让自己的手更有力气一些,容潭疼的直呲牙“云帆,云帆你就这么看着吗?”
“那个,妹妹啊,你,你忘了在家时,母亲的打算了吗?这次的事情如果再黄了,你就真的要在那个莽夫和书呆子中选一个了啊。”哥哥低声的在我耳边说道,我听了以后,在看着我手底下的这撮头发,是啊,这,这可能会是我未来的夫婿啊,怎么能这么早就看清我的真面目,最,最起码得在新婚第二天,没有办法退婚的时候啊。
但是,我,我这脾气,怎么能让人抓住我的头发不放呢?
“你先让他把我的头发放开。”我对哥哥说。
哥哥看向容潭,容潭的手依然再抖,但还是坚持不肯放,我的火气就更胜了“你,你,你这个小子,你给我等着,我今天就算是被你揪下我的头皮,我也要让王妃和我母亲,知道你们两个做了什么。”
“我,我们做个交易啊,柴郡主。”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我感觉头发有些松动了。
“那你先放开我的头发。”
“那个,我,我会放开的,就是有一个问题,只要你不,不把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告诉二位母亲,我,我们两个人就答应你一件事情,我们替你去做,就当做报答。”
“你,你可是拽住了我的头发,这也是一件仇怨,所以,你也要报答。”我不依不饶,心中的怒火,让我更加用力的拽紧了容潭的头发。
“你,你怎么能答应给她做事呢?你知道她的外号叫“貔貅”吗?胃口又大又能吃,还,焕惯会狮子大开口。你,你怎么能答应呢?你可别扯上我,我不会替…哎,哎…”
我伸手去抓哥哥的头时,他的头上,已经另外有一只手了,我和容潭一起用力,也把哥哥抓入了我们的圈子里,形成了一个三角。
“我们在这里狗咬狗,也是没有用的,还容易被人发现,我说出我想要的,你们要是答应,我立马松手,而且不会把你们去仙女楼的事情,告诉两位母亲的。”我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不然我们三个人,肯定会被人发现,然后被各自的母亲好好地教育一顿。
“好,我,我答应你。”容潭听了我的话,飞快的向屋里看了一眼,然后同意了我的看法。
“我,我虽然不知道你这个臭丫头想要看什么,但是你想都不要想,我今天要是再向你投降,我就不是你哥哥,我是你弟弟啊。臭丫头,你帮着一个外人,敲你哥哥的竹杠,我,我非不让你…妹,妹妹啊,我的好妹妹,你轻一点。”我抓紧了手中他的头发,我看见了,容潭的手也抓紧了。
“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是今日的事情,之前在花赋楼的事,六宝斋的事,还有金廊巷的那个女子,我都要告诉…”我觉得我的头发又是一紧,我哥哥就又抓住了我的另一边的头发“你要是敢透露出去半个字,尤其是香兰的事情,我非打死你不可。”
看得出来,哥哥是真的动了肝火,我正要反唇相讥,容潭开口了“师弟啊,老师常说,若是女人成祸…”
“抓得好”我看这书呆子又要开口说大道理,我哥哥的手一把就抓在了容潭的头上“闭嘴,你不也是想去看那些被老师称之为祸水的女人吗?”
这下,我们三个人,真的成了一盘死局,我气到了极点,然后撇嘴准备哭,却被哥哥一把识破“你这装哭的本事,也就吓唬吓唬六皇子,你哭一个我看看?”
我见装哭这招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了,于是我有泪眼朦朦的看向了容潭,容潭先是心里一松,然后听到刚才哥哥说的话,心下一横,还是不肯放手。
“好,好,我们都退一步。”我见我最后的绝招也不管用了,于是开口道“我今日要跟你们去仙女楼,如果不让我去,我就真的哭了,我知道你们不怕,但是我一哭绝对可以引来两位夫人,到时候,我就跟你娘还有我们的娘说你们欺负我,我顶着这一头乱发,最起码得让你们挨一顿鞭子,到时候我再寻个死,你,就得娶…”我感觉头间一松,容潭立刻就放开了手,也放开了我哥哥头上的手。
见这僵局总算是破了,我们兄妹也就松开了自己彼此脑袋上的手。
我伸手拢了拢我的乱发,然后昂起头“如何,你们是带我去,还是不带我去?”
“不,我不带你去。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你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地方吗?”容潭像是生气了,不肯答应我的话。
“你真的是胆大包天了,云娥,那是男人们才能去的地方。我们两个人去了,被母亲发现,也只是说我们年轻风流,被骂两句就算了。而你,是毁了一辈子名节的事情,作为你的哥…”
“那个女子,哥哥花了重金赎身的女子,原来叫香兰啊。”我依然昂着头,哥哥一听,立刻拉着容潭往一边走了,他们两个人在一边商量了起来。
我竖起耳朵,他们有意躲我,我自然是听不见的。但是我哥哥听懂了我的话以后,是绝对会说服容潭的。
这不,我看着我哥走了过来,我得意洋洋,抬起头道“如何?你…你还敢抓我头发。”
我跟我哥哥又抓住了彼此的头发,我的发髻彻底被抓松开了,翠绿的发簪也掉在了地上。
“我不能同意,你就把香兰的事情,告诉母亲吧,我要娶她做妾。”
“做妾,做妾,做你奶,不是,你个头,过来,过来…”我抓住了哥哥的头发,然后伸出手在她脸上抓挠着。
“所以,你回家去吧,我们也不去仙女楼了”容潭不肯,这么看,就是他的想法,没想到他还挺有聪明的脑子。
但是有聪明的脑子又有什么用,这头发,不就又让我抓住了“是,你们男子去那样的地方,花天酒地没人会说,我们女子去,就是身败名裂,非得把自己吊死。可是,我们女子生来就得在家中待着吗?出去见识见识就不行吗?”说着,我哭了起来。
眼泪从我的眼眶中,大颗大颗的流了出来,声音也有些颤抖,说的是期期艾艾。
我偷偷的看了我哥哥一眼,她还真的是跳不出我手掌心的孙猴子,这会就软了下来,正要松开手,只听容潭说道“郡主,您哭是没有…云帆,你是真的想…放开,放开我的头发。”
“师兄,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看我的妹妹,哭得多伤心啊,是了,听说您没有妹妹,但是我这妹妹啊,是我从小到大,背在背上,扛在脖子上,当祖宗供着养大的妹妹啊。我,哥哥带你去,今晚就去,被娘…我带你去了,真的会被娘打死的。”提起母亲,哥哥就清醒了过来了,眼见我的所有招式都不管用了。
我决定最后一击,松开了哥哥的头发,满含眼泪的看了容潭一眼。
别的我是没什么自信的,但是我这双含着泪水的眼睛,就算是精钢,也得让我化了,这辈子,我就没失过手。
然后怯生生的说了句“好吧”
最后转身离开了。
我数着我的步数,一步,两步,当我第三步的腿抬起来的时候,我听见了我哥哥在拉扯容潭,容潭也不是浑然没有反应,而是在斟酌。
但就当我第三步落下去的时候,容潭就真的扛不住了,于是叫住了我“就,就这一次。”
“我,我就知道。”我抬腿而起,就差原地蹦起来了,转过身去,看着一脸“还是让你这个臭丫头甩了”的表情,我知道,我再一次成功了。
我小跑到他们面前,问“然后呢?我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你,我有点…”容潭说着,又看见了我水汪汪的大眼睛“我们要从长计议。”
“仙女楼那边的宴会,是酉时末开始,我们酉时就得从家里出去,你回家以后,就装病。你每次生病,娘都是让你喝了药,在屋里睡觉,等你睡下她就离开。你就赶紧睡,把她打发走了。我会把我的以前的衣服找出来,你赶紧换上,我让我的小厮在楼下等你,我们酉时一刻在后门汇合,一起出门去。你就当是我的同窗。然后我们骑马往仙女楼去,咱们三个人在那里汇合,怎么样?”
“好”我一口答应,而容潭虽然有些困惑,但实在是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于是就问“你,是怎么一下子就想好这么多事情的呢?”
“你问她,你自己问她,这样的事情,这臭丫头从小到大做了多少次了。”说着,哥哥摇着头离开了这里。
我的老底被揭了,还真是有些不要意思,但是我也真的,不是脸皮薄的人,于是,我拢着头发,潇洒的走了。
走到刚才的花园处,一直在门后等我的悦儿赶紧上前,看着我乱糟糟的头发,差点没晕过去“姑娘,您这幅德行回到宴会上,夫人会打死咱们的。”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快,快给我把头发梳好。”我摩挲着自己的头发,却发现自己头上的翠玉簪不见了,正要回头去找,却见门外有两个端着托盘的下人经过,也就没有再过去,而是拉着悦儿,走进了一间休息的厢房,让悦儿重新给我梳好了头发。
我回到宴上,见无人注意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道八宝酥鸭还冒着热气,不知道怎么回事,抬头看着一边的豫王妃,她只是冲我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我拿起筷子,继续吃我的八宝酥鸭,这鸭子还真是美味啊。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母亲见我一直在笑,于是问道“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没有,就是觉得容潭世子,是个不错的人。”说着,我单手托腮,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虽然一直在拽我的头发,但是我感觉得到,没有真的用力。
“你觉得不错,自然是最好的。为娘和豫王妃聊了一会,她好像对你很是满意。但是没有一个婆母,会真的喜欢你这样急性子,只盼着你,不要只长年纪,好好地长长你的耐心,这豫王府,是个真的很不错的去处了。”说着,母亲伸手,也摸了摸我的头发,最后她突然开口道“你的翠玉簪呢?这头发也是新梳过的。”
“我也不知道这簪子掉在那里了,等发现的时候,头发也松了,所以才回宴会才晚了的,这样没事吗,母亲?”我总结出了一个对付母亲的办法,那就是在她发火之前,自己迎着火气,做提问的人。
“应该是没事的,我会让棋儿传话给豫王妃,让她帮着找一找,如果以后真的有什么祸端,她也可以给你做个见证。”说着,母亲伸手从自己头上拿下一只玉簪,戴在我的头上“真美。”
“也不看我是谁的女儿,自然是美的不可方物,整个洛阳城,谁能有我美呢。”
第171章:夏蝉(10)
但是我逗得母亲笑了以后,突然想起,现在不是这么欢快的时候,因为一会装病的话,母亲就不相信了。
正当我准备演戏的时候,悦儿突然开口问我“姑娘,刚才您说自己头疼,现在还疼吗?”
“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头疼,这头也是,怎么这么红?”母亲一听悦儿这么说,立刻关切的靠了上来。
我的头疼,额头发红,还不是因为那两个混小子,拽我头发拽的。
虽然容潭没有真的用力,可是我哥那臭小子,跟我平素就诸多的冤仇,所以拽的我的头发,特别的狠。他们两个人换着边抓,倒也抓得均匀。
我揉了揉发痛的头皮,心里早就把这两个王八蛋骂了一遍。
“娘,我头疼”说着,我投入了母亲的怀中,她甚少会抱我,但是我生病的时候,她还是会很温和的对待我,于是她收拢了胳膊,抱住了我。
“回到府里,你就给我躺在床上,待在屋里,哪里都不准去。”
“是”我伏在母亲的颈窝中,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母亲的心情很好,一边摸着我的头发,一边哼着歌,我听着听着,还真的有些昏昏欲睡。
回到府中以后,母亲早就命棋姨请了大夫,我有些心虚的躺在床上,不时的咳嗽两声,那大夫看了我一眼,我本能的缩了缩脖子,而大夫却转身对母亲说“郡主好似有些心绪不宁,情绪起落,所以才头疼的。不是什么大事,小的开些安神的汉子,给郡主喝了,郡主在好好地睡一觉。这到年下了,郡主性子热烈,人又娇贵,吃的有些少,这都不是好事,王妃您要多注意啊。”
“她一贯是吃的不多,也不容易饿。我只当她是动得少,这还真的是个问题呢。”母亲顺着大夫的话,说是要给我好好调养一番,我一听要喝那些苦药汤子,真的白眼都要翻了。
一直等到药熬好了,大夫才跟母亲絮叨完了,又到了我最难熬的时候,那就是把药喝了。
母亲让棋姨送走了大夫,坐在了我的床前,我看着母亲那淡淡的神情和她手边的这碗药,我伸手,随后撇起了嘴,母亲头疼的摇摇头“来,来。”
我顿了顿,依然摇头,我又没有病,喝了这药,谁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我自然是不敢喝的。
“来,喝一口啊”母亲最怕我生病,一是心疼与我,二来,就是我每次喝药,都是如同杀了我一般的闹腾,母亲伸手,想要揽住我,但是很显然到如今,母亲已经按不住我了。
“夫人,世子来了。”棋姨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哥哥,我一看见哥哥,就好似看到了救星,眼神晶亮的看着他,他就当全然无物,拘身对母亲说“娘,刚才在宴上,见师兄容潭,我们二人约好了去浅塘书院拜见陆玄师父,浅塘书院这几日就停学了,陆师父正好清闲,我们去今晚过去,就在山里住一晚,明日傍晚归。”
“恩,你前日就跟为娘说了,如今时辰不早了,又在城外,你们注意一点,多带点小厮。”
“二喜会跟着。”二喜是哥哥的贴身小厮,会些功夫,人也机灵,所以他跟着,母亲也放心“好,他跟着便好。”
“妹妹这是怎么了?”哥哥看向床上的我,我们两个乌眼鸡似的瞪了许久,母亲在一旁看着,给哥哥使眼色,哥哥也就端起了药,抵在了我的嘴边“这不就是一碗药吗?我记得今日你还说,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阎王,怎么,这一点点的药都喝不下去了?”
“她真这么说?”说着,母亲就要靠上来。
我一看这阵势,母亲要打我,我赶紧接过了药碗“我喝,我喝。”
“快点喝,这眼珠子都瞪出来了。”给我使了个眼色,见他这眼色,好像这药,有什么猫腻,于是我放在唇边,一股浓烈的药味刺鼻而来,但是真当我喝了一口时…
“咳咳咳,我,我不要喝。”说着,我猛地把药塞进了哥哥手里,差点洒在他的身上。
母亲眉心一皱,见哥哥也按不住我,于是伸手准备自己来,不过哥哥一把挡住了母亲,低声在我耳边说道:“你快点,马上到时辰了,去晚了,没有好…”
“你们是说什么?”母亲探头,想问我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哥哥道“我在拿她犯的…”
“我喝,我喝。”说着,我抢过了药,三五口,就把药都喝了个干净。
这药苦的好似从谁胃里,呕出来了酸水,又苦又酸又涩,味道真的是…
“好了,要药也喝了,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说着,哥哥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快一些。
说着,我躺在了床上,苦着一张脸,母亲安慰了我一会,掖好了被子,看着我眼皮子直打架,也就为我掖好了被子“大夫说你要好好休息,我就让他们少在你这里走动,你好好休息,娘还有事,明天来看你。”
“恩”我拉着母亲的手,母亲给我掖好被子,然后转身离开了。
见母亲一走,我立刻掀了被子,起了床来“悦儿,悦儿”
“奴婢在”悦儿是跟我一条心,这会已经准备好了衣服,立刻帮着我换好。
在外披了件披风,我随着悦儿,从下人们上下楼的楼梯上下去,就往哥哥约好的地方去。
一路上倒还顺利,到了后门,哥哥对看门的说了声,他们只当没有看见,而且会留门。
出了门,我们二人一起骑马,往仙女楼去了。
说起来,这西市的仙女楼,倒并不是普通的花楼,其中啊,更是有一桩秘闻。
说太祖时的张皇后,还是姑娘的时候,家就在这仙女楼附近,睡觉时,总是开着东窗,伴着仙女楼的乐声睡去。
这仙女楼至今为止,都是间不声张那皮肉生意的雅楼,只招待文人公子,伺候的人,都是有绝技傍身的乐姬,更是只卖艺不卖身。
张氏成为皇后之后,有次与陛下起了冲突,张皇后是上过战场的杀伐之人,生起气来,自然也不似寻常女子,而是纵马出宫去了。
第172章:夏蝉(11)
这一去三四天,陛下怎么寻都寻不见,只得去找伺候娘娘,跟着娘娘的人,更是派出了宫里最精锐的卫兵,最后,在仙女楼外的一处糕点摊子上,找见了皇后身边的侍女芳儿。
芳儿不肯说出张皇后的下落,于是又被急切的侍卫打了,陛下听说找到了芳儿,要亲自见她,芳儿依然不肯跟皇上说皇后的下落。
陛下没能问出下落,只能微服在发现芳儿的地方转悠。而且使出诱招,放了芳儿,可惜在仙女楼附近就跟丢了。
这时皇后听说自己的侍女被打了,推开窗正要叫人给自己备马,正好见陛下就在楼下转悠,两个人四目相对,陛下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楼上当仙女”这便是仙女楼名字的来历。
哥哥告诉我这件事后,我咯咯地笑着“这张皇后,真的是个奇女子。”
“我告诉你,这里虽然不是什么污秽之所,但是绝对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来的,你看看热闹就走,我让二喜送你。宵禁之前,二喜要是不会来,我就打断了你的腿。”哥哥吓唬我,我白了他一眼,他就真的拿我没有办法。
仙女楼是一座三层楼的建筑,临水而建,两座耳桥,连接东西两市,是这西市里,最繁华的地方。
我抬头,看着这上面的灯笼,这攀楼而上,只是一一点了挂上去,都要挂上半天。这还真的是个雅致又宏达的楼阁。
哥哥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把扇子,这大冬天的扇来扇去,也不怕着了风。他空出手,拉住我往前走,生怕我一个不防跑脱了。
走至门前,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迎接了我们。
再过几日就是年下了,西市本来就十分的热闹,这仙女楼门口就更是人来人往,繁忙的很。
“给我们来一件临台的厢房,给,这是赏钱。”说着,哥哥丢给了那小厮一枚元宝,沉甸甸的,足有五两,那小厮自然是十分高兴,引着我们往里面去。
哥哥正要抬步,听见身后有人叫我们,回头一看,是容潭和…
“这小奴才怎么也来了?”我一抬头,就看见了容潭身边,站着一袭深衣的六皇子。
“哦,想来他们是在外面碰到的。”
“你也叫了小奴才?”
“恩,我们是好友,我们三人是同门,自然一起。”哥哥从他们挥挥手,让他们过来。
容潭自然是知道我会过来,也就只是掬掬手,又想我现在是男子扮相,于是抱拳行了男子相见时的礼数。
而一向少说话的小奴才,看见我就好似爆竹一样炸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哥哥带我来的,关你什么事?”说着,我一把推开了抓着我手的小奴才“别碰我。”
“走,你跟我走。”说着,小奴才拉着我的手,把我向外拽了三四米。
我还真不知道,这小奴才那里来了这么大的力气,我一时抓不住谁,还是抓住了木头一样杵着的容潭,容潭也是希望我离开的,所以拼命的想要撕开我的手。
“哥,哥哥”我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哥哥的身上,哥哥知道我回家以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走了两步,拉住了我的胳膊“来,来都来了,你们就让她进去看看吧,不然非得闹翻了天不可。”
说着,将我拦在了身后。
小奴才气坏了,整张脸都青了,我看了还真是有点害怕。
我上前,对小奴才说“我答应哥哥了,就待两,一个时辰,看到那个头牌跳了舞,我就回去。”说着,我伸出手指,眼巴巴的看着容焕。
容潭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容焕“六弟,你,你就放她一次。”
“谭哥你也…”小奴才怒目,我深吸一口气,铆了劲要生气。
小奴才缩脖子,但还是硬哽着,不肯松口,我再瞪眼睛,小奴才还是不肯。
于是我转过头去“哥哥,世子我们自己进去。你不进去你就自己滚。”
小奴才看着我拉着哥哥和容潭进去了,他自然是不肯离开了,也一并走了进来。
此时,我与他们三个人一起进入了仙女楼的内部,从里面看,原来三层楼的高度是中空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台子,分上下两层,下面的那一层上,有一些女子正在演奏乐器和跳舞,而上面的略微高一些的台子上,并没有人。
“太好了,飞霞姑娘还没有登台。”哥哥很是高兴,跟着引我们进来的小厮,一起上了二楼。
楼下很大的空间,除了舞台,还有一些散席,是给一般人准备的。
而楼上的地方全都是包厢,包厢有门,而另一面是开口,正对着舞台。
二楼正对着舞台的包厢要价最高,容潭和小奴才都不像是会一掷千金的人,反观我这个不争气的哥哥,到时从怀里拿出一枚金锭子,递给了迎面而来的妈妈,妈妈姓柳,是仙女楼的主事妈妈,接了金锭子以后,自然是笑脸相迎。
不过,很显然一个金锭子,并不能满足她巨大的胃口“这位公子啊,西城的马公子可是给了奴婢一个金锭子和一个银锭子,定了最中间的那个包厢,奴婢见您出手大方,又英俊潇洒,特给您安排隔壁的包厢,等飞霞姑娘表演完以后,带她来见你一面。”
“你小爷我,从来没有坐过什么隔壁包厢,那马公子是谁呀?西城姓马?不就是一个破商人,小爷再给你个金锭子,我就要最中间的包厢,等飞霞姑娘表演完节目以后,爷再给重赏,不要别的,就要飞霞姑娘,跟小爷我喝个酒。”说完,哥哥又丢下了一枚金锭子,熟门熟路的走进了最中间的包厢。
我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哥哥的熟练程度,还有这个仙女楼之黑,就真的有些好奇,这个飞霞姑娘长得怎么样?是倾国倾城呢?还是貌似嫦娥?要花两个金锭子才得以一见。
要知道,这两个金锭子加一起,要值五百两银子,这五百两银子,够普通人生活五六年了。买个奴婢现在也不过才五十两。
哥哥一贯是有钱的,我们柴家,也确实可经得起他怎么挥霍,可是在看后面的两位皇家子弟,好像也是见惯不惯。
都说销金窟,这里确实是这样的地方。
走到包厢,在里面有桌椅,小小厮们立刻上的糕点瓜果和茶水。
这地方并不大,视野却足够好,可以将眼前的舞台都尽收眼底,我看着这个可以用巨大来形容的舞台,真的是越发好奇这个飞霞姑娘了。
“这飞霞姑娘什么来头?”容潭开口问这其中的行家,也就是我哥哥。
哥哥道“她是金陵的那过来的,学的是飞燕舞,又很擅长在鼓上做舞,最后在长安又学习了胡旋舞,最后放在一起杂糅,自创了一门为飞霞舞,她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的。这飞霞姑娘,年纪双十,是大了一些,可是技艺娴熟,长的也是倾城美貌,身材更是…”
“我听母亲说,还有那天在父亲面前,我见你的学业也是不错的,怎么这闲工夫也很多,知道这么多的事?”哥哥一贯是个风流的人,现在还没有成亲,但已经养了一个外室,他对那个女子也算不错,只是依然没能改了这沾花惹草的毛病。
“我也只是纯粹的欣赏而已,他们两个,尤其是六皇子可以给我作证,我每次来也只是远观而已,从不…”
“所以你却不是第一次来了?”我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你怎么这么多银子呢?”
“郡…你有所不知,你这哥哥,不仅读书厉害,而且还生财有道。我们三人的老师,有一个非常独特之处,就是,每一年结年的时候,会有一个考试。我记得去年的考试是老师经过一处集市,见一小贩辛苦做了一天的生意,也不过才得一吊钱,与他一墙之隔的另外一个小贩,却足足赚了五钱银子。回来以后,给我们的考试就是,就是赚钱。”
“都说士农工商,李太师好好的一个士族,既然让你们去经商?”
“我们几个年纪大的自然是不肯的,只有,六皇子和你的哥哥,真的做了点儿什么?他们把师父给我们的本钱,一一都带走了,以小换大,他们先是买大羊换小牛,又用小牛换车,车换马,最后换到了一块地,那块地煞气十足,但是他们两个人发现怎么着来着?”容潭说着说着,想不起来他们两个人之后的操作了。
“我钻研了几本风水书,发现那个地方之所以煞气很重,其实并不是因为什么鬼神之说,而是北边有死水,死水不流动,味道也不好闻,水分蒸发而上,自然显得乌烟瘴气,于是我们找了几个河工,把那滩死水和最近的河道挖通,有了活水的灌入,那地方又下了几场大雨,自然是清爽干净了,最后我卖了那块地,卖了一笔好价钱。替全部的师兄弟,完成了这场考试。而且还剩了很多银子,我又做了差不多的事。”
“你怕不是仗势欺人,你用大羊换小牛还可以,但是你怎么可能用小牛换车,在用车换马呢?一辆破车能换一匹马吗?”
“他的车是找我换的。”久不说话的小奴才,突然开口,看样子很哀怨“你哥哥,十足十的学了你的样子,不给便明抢。但是正好,我的母妃,想要养一匹小牛,养在宫中的草料房里,小牛可以养大,养大之后可以产奶,不能查奶了,还可以杀掉吃肉。价值自然慢慢的就可以值一辆车的钱。”
“那马呢?”我还是觉得不可信。
“是爹的马,他腿上的旧伤发作。大夫让他以后最好不要骑马,只能坐车。而他前年买的那批小马,正好训练得宜,可以骑了。而他的那匹马,是不能用来拉车的。所以我就用这辆大车,换了那匹训练好的年轻的马,把他卖给了马场。”
“所以你的这场看上去很光辉的事迹里,其实少不了你的朋友和父母的帮助,不要这么得意啦!”
哥哥自然听不进我说的话,不过从这件事上来看,他确实有一个聪明的脑子,都说我们柴家是靠女子,才能够维持的了地位,如果能够有一名贤能的家主,没准儿以后,就不需要一代又一代的往宫里送女子了。
“我们来这个地方是来听曲儿看跳舞,逗乐的,怎么又谈起了学业上的事,快尝尝这茶,清香雅致的很呢。”哥哥说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于是就岔开了话题。
没想到柴云帆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没想到还这么厉害。
我刚刚把茶盏放在唇边,就听见外面有打砸杯子的声音,很是混乱。
其他三人都听见,哥哥飞快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这是在这种地方常有的事,不必去管他。”
话音刚落,我们包厢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暴力的踹开,而有些武艺的二喜,也被人一把抓住,两个人把他摁在一边不的动弹。
“你们是什么人?”哥哥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要说这个城里面,还有人敢找我们的晦气,除了当今陛下之外,真的没有其他人了,所以我们也就愈发的有底气。
容潭心细,在哥哥找他们理论的时候,挡在了我的身前,他是个很高大的男子,所以把我遮得严严实实的。
小奴才看了一眼,也挡在了一边,有他们两个人站在我身前,真的是如铜墙铁壁一般。我自然知道现在不是我耍性子的事,所以我就乖乖躲在他们身后,静观其变。
现在生气的自然是哥哥,好端端的包厢能被人踹开,他自然是无比的生气。
“这个包厢,我们家公子早上就订好了,你们不知道,又背着柳妈妈给骗了。所以我们公子说了,只要你们乖乖的从这里出去,我们就不追究你的过失,不然的话,我让你们直着进去,横着出来。”为首的没想到也是个奴才,只是看他步伐很稳,像是个练家子。
第173章:夏蝉(12)
领头的那位练家子,步伐及稳,哥哥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和容潭,容焕交换了个眼神后。
哥哥立刻站直了身子,看向那个练家子“你主子是谁啊?我得见了他以后,辩解两句。”
“我们主子…”那练家子话还没说完,一抬头,见门口有一淡淡而至,文质彬彬的公子哥,他手里也如哥哥一般,拿着一把折扇,仔细一看,上面还写着“文采风流”四个字。
而容潭像是认识他的,随后容焕也是皱眉,唯独哥哥倒也淡然,但是突然想起了我,也是心虚的很“这萧世子怎么来了?”
“谁?易宣候家的世子?”我仔细一看,还真是,在这里遇见相熟的人,我的身份一定会暴露的。
“没事,我跟六皇子,一个皇子一个豫王世子,还怕压不住他”容潭说这话的时候,是信心满满的,而一边的小奴才确实脸色一灰,我垂气,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他才抬头,看了我一眼后,点了点头“是,看来今日是非得争一争这包厢了。”
说着,哥哥和他们两个一并向外面走去,我低着头,尽量把自己埋在宽大的领子里。
萧世子,也看到了我们四人,他看我哥哥和小奴才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依然带着讥意,他们的父亲现在正得陛下圣意,而我们柴家一贯是在朝中没有重臣的,而且我们的姑母,并不得陛下宠爱,现在又失去了二皇子,他自然,是不把哥哥放在眼里的,至于小奴才,就跟不用说了。
但是看见容潭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他拘身,向他们三人行礼“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三位。”
三人见他还算是客气,于是几人寒暄。
哥哥懒得跟他废话“这个包厢,我们已经定了,就不让给你了。”
“哎,话可不能这说,想来刚才我的侍卫已经跟你说清楚了,这里,是小爷我定下的。”说着,萧世子已经走到了门口,虽然隔着门口的三个人,他看不清里面我的长相,但还是往里面张望,想要弄清楚里面是谁。
“今日不便,若是今日你肯让出包厢,我明日带你去…”说着,哥哥俯身,像萧世子耳语了一番。
我在后面看着,这萧世子的眉毛都立了起来,看样子,哥哥说的话,很得萧世子喜欢,还追着问了句“真的吗?”
“自然是,等在这里看完飞霞姑娘的表演,咱们一早就去,如何?”
“好,好”萧世子高兴坏了,掬掬手,准备离开。
刚才的侍卫也都撤了出去,萧世子还是隔着三个人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了。
门从新关上,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我,哥哥抬眸道“你啊,看完飞霞姑娘跳舞便走吧,若是在这里,我就是要折寿了,来人,这茶怎么还没送进来?”
“茶不就再这里吗?闹什么脾气,坐下吧。”容潭也是松了一口气,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端起已经温热的茶,正要喝,被容焕拉住了“谭哥哥,你不能喝凉茶,让人换一杯吧。”
“换一杯吧。”说着,哥哥招手,让人进来换了茶和点心,我还真是有些饿了,但是午饭的时候吃了那么多的鸭子,还真是有些腻的慌,所以掐了一块咸味的酥粉饼来吃。
“不过你家的那八宝酥鸭可真是好吃,我一人都吃了大半只,这会都不饿了,不然就让人去一边的六宝斋去要几道菜了。”哥哥喝了茶,看了看桌上的点心,并不是很想吃。
“我记得,金陵也有家六宝斋,这洛阳也有吗?”容潭常居金陵,对洛阳还是陌生一些。
“金陵的那家是总店,而路对面的那家,是徒弟开的,虽然味道比不过金陵,但是也是有模有样的,味道很是不错。”哥哥看向我“上次我给你带回去的烩肉和蟹粉狮子头都是这家的。”
“去要一些吧,我饿了。”一听这两道菜,我肚子就饿的咕噜噜的叫了。
哥哥恩了一声,就吩咐了二喜去办,又看了台上,有些兴奋的开口道“这就是要开始了。”
只见那一直被人提起的飞霞姑娘并没有先出来,而是缓步走出一群舞姬,那些舞姬穿着整齐独特的的衣服,露出洁白的腰腹,赤着脚,臂间挽着长带,发间梳的是飞云髻,这样子是要跳飞天舞啊,她们分列在舞台周围,中间空出来的一大块,想来是给飞霞留着的。
“尝一尝”小奴才见我看的枯燥,倒了一杯酒给我。
“这倒是奇了,这会主动给我倒酒喝。
“这是橘汁酒,只发了一点,不比你平日喝的米酒圆子度数高。”我端起酒杯,闻了闻味道,果然是有一阵很浓的橘汁味。
我从未喝过酒,只知道父亲他们喝的酒,是又苦又辣,但是我又抿了一口这酒,只觉酸酸甜甜,还带着一点橘皮的香味。
不一会,我就喝完了一杯。
“再饮一杯就够了。”小奴才又为了倒了一杯。
虽然这味道很好,但是后劲里,还是有些淡淡的酒味,不知酒量如何,我也不敢多喝,所以我难得的点了点头“好。”
容潭在一边,看着我们的互动,问“你们,认识?”
“我们是同窗啊”哥哥觉得容潭是不是吃醉了,却见他杯中的酒只喝了一口。
“我是说柴郡主和六皇子。”容潭问。
“哦,这是我的奴…”我说到这里,不等哥哥,就立刻顿住了“哦,就是见过几次。”
“可不是见过几次这么简单,你连她平日爱吃什么都知道。”容潭喝了一口橙汁酒,觉得味道太淡,所以也就不怎么喜欢。
二喜提了食盒,很快就回来了,我听着外面的丝竹乐器之声,看着台子上的舞姬,还真是有一些迷离之感。
“世子,郡主,六宝斋的烩肉今日没做,蟹粉狮子头和酱酥肉刚刚出锅,还有几道小菜,其中这道水晶蹄片,用来佐酒最佳。”
“看来,你们在我家里没吃饱。”容潭看着我们三人吃饭喝酒上,并没有什么忌讳。
我跟我哥哥因为是兄妹,自然顺意一些,而和容焕,也是将水晶蹄片上的肥肉剔去,将瘦肉放在我的碟中。
我们三个,一处惯了。平时并不会有什么忌讳,这些都落在了容潭的眼里,当然,这些都是我们浑然不觉,我开口道“你们家的菜,我只吃了那道八宝酥鸭,还是娘娘特意吩咐达嬷嬷给我热的,其他的都凉了。不过我也吃了大半只,这会还真有些饿了。”说着我不太喜欢吃蟹粉狮子头上的红绿丝,小奴才尽数挑了,有将狮子头上,沾着蟹籽的那一边夹给了我,但还是给容潭留了一只完好的“今日在宴上,见谭哥哥你也是没吃多少,多少吃一些吧,喝酒才不会醉。”
容潭弹出筷子,也将狮子头顶上的蟹籽夹给了我。
就在这时,只听屋外突然想起了一阵鼓声,再定睛一看,一个一米多宽的打鼓,抬上了舞台,只是看了这一幕,倒是显得很是惊奇了。
只见那鼓,刚刚置在舞台中间,就咚咚两声,好像有人落在了上面。
我定睛一看,原来鼓上,站了一个裹着面的女子。
那女子高梳云鬓,一身红衣,浑身上下,除了一双脚外,就连手也带着臂旋,臂旋上坠着绸带,下面是长长绸带。
“开始了,开始了。”哥哥正吃着那道糖醋鱼,这是他一贯爱吃的,但是一见飞霞出来,手里的筷子都甩了。
我看着台上那对着大家施施然一礼,却引得满堂喝彩的女子,因为看不见她的脸,只觉她衣饰美丽,眼睛也很美。
不过男子倒是惯喜欢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女子,我看着台上精致而立的女子,倒是没了我刚才想象中的那么多期待。
鼓点起,节奏阵阵,倒是显得震动人心,让人不禁集中注意力,看向台子上的飞霞。
好似有风,吹动起台子上的飞霞和舞姬们的衣袖,那衣袖好似听的懂人话似的,跟随着她们的舞动,飘然而至,鼓点热烈,舞姬们如同锦簇的花团,围绕在飞霞身边,站在鼓中的飞霞,如同花中美人一般,泫然而动,乐声向上,越升越高,最后好似有花瓣落下,我伸手,果然有粉润的花瓣,落在了我的手上,我一看,这是刷了贝粉的绸缎,裁剪成花瓣的模样,这漫天而落的花瓣,一看就很是价值不菲,顶上的蜡烛高挂,屋中的明亮又靡丽,似是淡黄的月光。
这一舞,还真的是,有风,有花,有月,再加上台上那冰雪一般的美人。
我侧目看着都有些出神的三人,要说美人,我也见过不是,我的母亲,姑母都是。宫里的很多娘娘也是,贤妃娘娘也是。只是,这些宜室宜家的花朵,好像并没有鼓上的这位百间簇拥的美人惹眼。这样已经到了极致的花朵,好似下一刻,就要凋零。
我定睛一看,然后所有人都看见了,一片哗然。
飞霞姑娘,吐血了,她依然不停的旋转,眉眼中的风情始终不断,只是血已经浸染透了她的面纱,她好似觉得难受,于是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纱,我定睛一看,果然是个绝色倾城的美人。而此时这美人面上,满布汗水,还不停地有血,从她的嘴中流出。
丝竹之声已经停了,有人想要上前去救她,但是鼓面很滑,而且飞霞脚踏着鼓面,鼓面震动,人总是难以爬上去。
最后,我已经走到了栏杆处,而那飞霞姑娘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躺在了地上,不过片刻,便没有了声息。
我眼睁睁的看着,哥哥也站在我身边,吃惊极了,而容潭也是有些慌张,而一边的小奴才,却拉住了我“别看了,她是服毒了。”
我被小奴才拉着,我们两个人回到了包厢之中,也总算是有人把飞霞从鼓上抬了下来,放在了一边的空地上,有人在她鼻尖试探,她已经气绝,再无生气。
“闹出,闹出了人命,一会官府的人就来,你,你快点走。”哥哥收回了目光,立刻看向了我“官府倒是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只是要核查我们的身份,去,我送你走。”
“你不是答应了萧世子带他去拜见陆玄师父,我去送她吧。”说着,小奴才拉着我,准备离开。
“走吧,我们一起。”趁着官兵还没来,我们四人一起走出包厢,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我们三人下楼,而哥哥则去萧世子的房中。
刚刚出了仙女楼,我有些慌乱,毕竟是久居深闺,这样的事情,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就在这时,小奴才抓住了我的手,然后一把把我抱上了马。
最后他也欺身而上,坐在了我的后面。
容潭也骑上自己的马“你们两个人岂有共乘一匹马的道理。”
“走吧,官差已经来了”小奴才一改往日唯诺,挥动马鞭,打马而走。
刚刚走到拐角处,旧街路的对面,官府的人已经得到消息,从那边过来了,我们佯装无事,向着他们反方向去了。
如此,我们便离了仙女楼所在的街,往东边自己的家去了。
“想来宫门已经下钥,不如你今天,去我府中住一晚,明日再回去?”容潭追上我们,跟小奴才提议道。
“好,那请潭哥哥在方街街口稍候,我先把她送到府里。”
“我们…”容潭见两个人如此亲密,突然觉得,白日的时候,被眼前女子所揪的头皮,又有些隐隐作痛,他是个十分内敛的人,一般不会多表露情绪,所以他点了点头“好,我在方街口等你。”
我们三人分开,我与小奴才共乘一匹马,速度不算慢。
“你什么时候认识谭哥哥的?”他问。
“哦,今天一次见面,不过我父亲母亲非常满意他。我今日还见了豫王妃,她对我也是很满意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这段时间我每次见他,总觉得自己心口憋了一股气,所以让我没有好的语气对他。
“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果然,他听出了我的不耐烦。
“倒也没什么,听说贤妃娘娘给你说了一门好亲事?”
小奴才听了,声音听不喜怒,月色蒙蒙,我自然也看不太清他的脸,只听他轻声的说“我也没有办法,谁叫我只是个皇后婢女所生的,不受宠的皇子。云娥,潭哥哥也算得上是个好的归宿。”
“随你怎么说了。我听说,过了年以后,圣旨就会下来了,到时候我还要亲自去给你道喜。”我感觉他揽住了我,但是我并不想去想,也不想去回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饮酒,亦或者是因为那碗安神药的缘故,我的意识越来越薄,最后昏睡了过去。
容焕感觉肩头一沉,低头一看,是已经睡着了的柴云娥,洁净的脸上,紧促的眉头,她亦是那样的不耐烦,说不了几句话,困得不行就睡了。
“就算是,我的父皇,母妃,你的父亲,母亲不同意。只要是你点一点头,何愁我们不能在一起。我现在要续积力量,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把你拖入这一片的浑水当中了。只希望我还来得及,来得及。”
我觉得我做梦了,梦里有什么,我却一点儿都记不清楚,只是猛的一睁开眼,我就已经在我的房间里了。
此时天已经大亮,悦儿就站在我的身边,很惊喜的看到我醒来“姑娘,你可算醒了。”
“我是怎么回来的?”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我还在小奴才马背上,怎么现在却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昨天晚上,是六皇子送你回来的,他可真有力气,把您从后门一路抱到这里,然后立刻就离开了。”
“听你这话,是说本郡主胖了?”我掀开被子,见自己身上穿的,是自己的寝衣,头发也披散下来,好像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是我那个想不起来的梦。
“自然不是说郡主胖,郡主在奴婢心里是最美的。只是,昨夜的六皇子全然不是他以前的样子,真的是孔武有力极了。”悦儿说着,我揉了揉有些疼的头,问悦儿“母亲发现了没有?”
“夫人怎么会发现?她昨天一晚上都没有过来,自然是不会发现的。”
“那就好,那就好。哥哥呢?回来了吗?”
“世子早上让人传来消息,说他直接去城外了,要下午回来。”悦儿说完以后,我又躺在了床上“我再睡一会儿。”
又是一年的夏天,我斜斜的依在廊下的栏杆上面,听着这不停鸣响的蝉叫,还有些出神。
此时已经快到秋天了,过不了多久就是小奴才的婚期了。
婚期定在八月初二,我自然是要去贺一贺的,哥哥说是容潭也去,我也好久没有见他了。
我和容潭,好像也要定亲了。两家的父母都有此意,只等着,我过了这及笄之礼,和家里的丧事。
家里有一位太王妃,她并不是父亲和姑母的生母,只是祖父的续弦,之前一直住在别庄,她和父亲,姑母的关系并不好,所以祖父一死,她倒是乖觉的很,老老实实的又活了这些年,偏偏在我要议论婚事的时候离去,这三年的孝期父亲自然没打算守齐,但是未免非议,他打算等过了年,再定下我的婚事。
哥哥的婚事也有了着落,是沐家的二郡主,这大郡主的婚事没定,二郡主却提前出嫁,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想把大郡主送进新皇的宫里,只是此时的朝局不明,他们也不敢贸贸然,只能静候。
听说这沐家的二郡主,是个性子很好的人,以至于性子太好,沐家的人不打算把她送进宫里,倒是免了她一桩,争的鱼死网破的悲剧。我哥哥虽然风流一些,但是近些年从来没有过女人的问题,除了那个外室,但听说那个外室身体不好,可能活不了多久。母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肯过问。
我虽然有短暂的出神,只是这蝉鸣实在是太讨厌了,我对着楼下大喊“快来个人把这讨人厌的虫子都给我沾了。”
“姑娘,抓到了姑娘。”就在这时,悦儿兴高采烈地走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这么快就把这些虫子抓住了?”
“不是。是郡主前几个月交代的那个负心人抓住了。”悦儿虽然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但是话已经出口了,自然就只能这样了。
“可算是抓住了。这么久没动静,我还以为哥哥身边的人都是饭桶,和我的钱都白花了。”一听是这个事情,我就没有心情在这里发呆了,抓着悦儿走进了房子“快,告诉我怎么抓住的?”
“是在裕州,那个人本来就是裕州人,卷了银子以后,先是在外面流窜了一段时间,因着顾念家里的老母,所以就回家了,世子的人就等在他家门口,一见他露头,立马把他摁住了。这个时候正洛阳押解呢。”
“还把他押回来做什么,直接打断他一条腿,这个人真的是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我跺了跺脚,觉得还不解气,于是问道“哥哥是怎么处理的?”
“没怎么处理,只是要把他送到京兆尹的衙门,让京兆尹的大老爷去审他。”悦儿刚才也是听了二喜的回话,立刻就来通知我了。
“那个飞霞是自己那般的,不是那个负心人下的毒药,而且他卷去的那些钱,也不是他自己偷的,而是飞霞给他的,千里迢迢把他押回来,也顶多是打他几板子,实在是不能解气,非得打断他一条腿不可。”说着,我跑下了楼,要去见哥哥。
谁知刚刚下楼,一时没看清楚眼前的路,觉得眼前一黑,好似碰到了什么人。
“你说说你一个大活人,用得着我每次见你都在地上趴着吗?”我揉着有些疼的额头,看着摔倒在地上的容潭,无奈的抱怨道。
容潭也是摸清楚了我的脾气,好声好气的说“是,都是我的错,走路不长眼睛。”
第174章:夏蝉(13)
“你怎么会在这里?”见他这么说,我看着他身上的灰尘,还真是觉得有些愧疚,说话的语气也好了起来。
“你哥哥说,你从今日早上起来,就一直在栏杆上坐着?”容潭是第一次来我的院子,抬头看了看我房间外的栏杆问“这安全不安全啊?常叫人查检着点”
“反正小奴才隔一段时间就会…”说到这里,我顿住了“好啊,我明日就找人来修,你还没说,来找我干什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跟我去找我哥哥,我非打断了那害了飞霞姑娘的负心人的腿不可。”说着,我拉着容潭准备去哥哥院中。
“我就是从你哥哥书房过来的,他有事去找你父亲了,所以打发我来找你,正好我们许久也没有见了。”容潭看着我,晶亮的眼睛中心,是我的倒影。
我点点头“走,我们去钓鱼,晚上吃鱼脍。”
“刚才看你家池子,就想着里面肯定有很多鱼,走吧。”容潭看出我不高兴,也就顺着我的性子去钓鱼了。
池边有好几颗大叔连接成林,还有个四方临风的凉亭,我们坐在凉亭之中,手边是鱼竿,已经入睡了,有风吹来,我真的是烦极了这蝉鸣,我单手托腮,看向容潭“你不用陪着我,我没事。”
“谁说是陪着你,这临风而建的湖面,让人不愿意离开。”说着,容潭整理了一下鱼线,因为他的鱼漂已经在晃动了,我看了,对他说“这是鱼上钩了。”
“这就是鱼上钩了?”我看着不停晃动的鱼漂,看他这样子,是第一次钓鱼。
“这就算是有鱼上钩了?”容潭有些慌张,于是我教他,怎么把鱼拽出来,仆从将鱼从鱼钩上取下来,放在了鱼篓里。
我看着那条很是肥硕的鲤鱼,想来做鱼脍很是好吃。
容潭很是安静,没有说什么让我好好地话,我不知道怎的,所有见过我和六皇子在一起的人,都让我好好地,还说可能是我们两个人不配。而他,只是一只又一只掉出了很大的鱼,至于我,是一只都没有掉出来。
“我看还有青鱼,一会给你做鱼丝汤喝?”我点点头,让悦儿把鱼给送到厨房了。
“你真的是,连鱼都钓不好。”他伸手,捻着鱼线上的灰尘,我有些呆滞,然后问“容世子,我真的不能…”
“你还不如叫我潭世子,这洛阳城,姓容的人太多了。”容潭好似知道我想要问什么,但是他却打断了我。
不得不说,容潭的陪伴你,对我来说,很是有用,我们二人的婚事,好像也没有让我那么抵触了。
容焕成婚了,娶了郑家的女儿,婚礼那日我去了,藏在观礼的人里,这样好似我的情绪,就会随着人群中的祝贺声,好起来。他的妻子,还真的是,不错呢。
不久之后,哥哥也成婚了,他的夫人是个懂事的,成婚后没多久,自然是发现了哥哥的外室,兰香,于是就让哥哥把她接进了府里,还央请了母亲同意,反正事已至此,母亲也只得同意了,哥哥这一妻一妾,过的好不快乐,而且他经过科考,和家中的人脉,在吏曹谋了一份好的差事,可谓是春风得意。只是那个身子一贯不好的兰香,在我们家中,也过了一年的好日子,便去世了。
哥哥悲痛欲绝,我从没见过我那个始终吊儿郎当的哥哥,有过一丝一毫的认真,但是兰香死的时候,他真的是痛哭彻夜,我与母亲站在他的门前,听着他的啜咽声,母亲也流了眼泪,低声的对我说“都怪我,都怪我。”
是母亲,还有大嫂,害了兰香,我是,知道的。
兰香原本还算是清白出身,爹是个屡试不中的秀才,但好在可以在村里教书育人,虽然过得不算富裕,但养活一家人还是可以的。娘是个逃荒而来的外乡人,爹娘都在路上饿死了。十岁就被兰香的收养做童养媳,如此一家人,生活的,也算是和乐。
后来,秀才进京赶考,依然没有中,回来的路上还淋了大雨,不久以后便一命呜呼了。族中之人说秀才没有儿子,想要侵吞秀才本就为数不多的家产,最后还逼死了兰香的母亲。更有黑心肝的村长夫人,说把她卖到京中的大户人家做丫鬟,其实就是把她卖到了舞乐坊中。
她先是已经过了学舞的年纪,又因为年纪小,还不能做生意,所以只能伺候坊中的舞姬。哥哥与她相识,也是因为哥哥很喜欢那舞乐坊中的头牌怡月姑娘,但是那怡月是个蛇蝎美人,有次哥哥见怡月又折腾兰香,还撺掇着坊中妈妈让她去接待客人。
哥哥一气之下,就买下了兰香。母亲一开始就知道这兰香,本以为他们不过是露水情缘,哥哥风流,很快就会厌弃。可谁知,一下竟好了这么多年。
后来嫂嫂进了门,知道了兰香的事情,本以为她是个好的,但是看到她对兰香做的事情,她也是个,绵里带针的性子。
兰香本就身子不好,总是心口疼,经不住吓和刺激。嫂嫂自从把她接进府里,就总是让人在她的屋外,说三道四,说兰香的出身,说兰香耽误哥哥的名声和前程。
自从哥哥娶妻后,我本就不爱再去他院中,可就连去的为数不多的时候,也会遇见嫂嫂的人,在指桑骂槐的对兰香,我赶了几次,但是被母亲按住了,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最后,偶有一次,我去母亲房中请安,听见嫂嫂对母亲说“给她的那药,已经是最后一副了。”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她们口里的“她”,是兰香,我本想去告诉哥哥,可是哥哥在外公干,去了金陵。
等他回来后的第二天,这兰香,就病死了。
我听着哥哥的哭声,对母亲说“你身为他的母亲,怎么就没能看出来,他对那女子,用情颇深。前几年,我只要用这女子做挟,就算是去天上摘星星这样的事,哥哥都是肯陪着我胡闹的,自那时起,我就知道,他是何来那女子的。母亲,一个贱妾而已,已经老老实实的伺候了哥哥这么久,至于你和大嫂,这么费心费力的除了吗?”
母亲讶然,她不知道我会知道这事,于是含着泪摇了摇头“是,是母亲错了。只是,你嫂嫂家里,对你哥哥的助益不少,又不想妾室生下孩子,所以,我…”
“娘,你说,女儿以后会不会也和自己婆婆联合在一起,戕害丈夫的妾室呢?那我,会是个什么模样?我见嫂嫂,也算是好端端的,没什么不同的。”
“云娥,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看那个容潭待你是不错的,你千万不要,涉险做这种事情。你去干什么?可不要去你哥面前胡说。”母亲看着我直直的往哥哥书房走去,她没有拦我,她知道也拦不住。
我走进了哥哥的房间,看着他坐在地上,外间有风声涌动,这天又冷了下来,蝉鸣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哥哥,兰香的事情…”我打算把兰香的事情一股脑都告诉他,什么沐二郡主,也不过是有一幅蛇蝎心肠。
“云娥,她叫香兰,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她的名字叫做香兰。”哥哥红着一双眼睛,他真的是悲伤极了,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抱歉,抱歉。”这两声歉意,是说给香兰听的,可惜她已经听不见了。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香兰是怎么死的,我心里很清楚。她也是被我害死的,她不适合这里,也适合做我的女人,可是我非要勉强,最后,也是我害了她。她还告诉我你一直在帮她,云娥,没有枉费我疼你一场,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一切也会就这么过去了。我没有办法与母亲为敌,对沐家也是毫无胜算,我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最终有能力,保护我爱的人。云娥,哥哥也会保护你的,以后,你只管拿我做你的依靠。”不过一夜的时间,我觉得哥哥好像长大了,他的眼睛依然在流泪,但是,以后的日子,他应该不会再哭了,只有他的心在流血了。
香兰的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嫂嫂也了却了一桩心事,没过多久就有孕在身了,只是我总是见她不开心,每天愁云惨淡的,想来,哥哥应该没有好好的对她。
这年冬天,父亲死了,在我婚期的前一个月。
我盯着手里,已经制好了的嫁衣,叹了一口气,我还真的是命运多舛。
父亲一直有喝酒的毛病,这日他喝醉了,睡着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柴王府一片素缟,容潭来吊唁,我躲在后庭看着他,他看见我以后想对我笑,却发现这不是要笑的场合,于是板着脸,却对我挑了挑眉,我破涕为笑,生怕被人发现的,跑回了我的房中。
父亲的葬礼之后,哥哥强硬的把父亲和妾室所生的长子赶出去,但是却将妾室埋进了我们柴家的祖坟,这件事情可把母亲气坏了,可是母亲现在已经拿哥哥没有办法了,他现在是新一位的柴王爷了。
丧期要等三年,这是雪上加霜的事又来了,姑姑死了。
她被那贵妃给毒死了,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太子被其他两位皇子合力害死的事,仿佛还在昨天,如今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姑姑是皇后,生前我没见陛下对他有多么宠爱,可是去世之后,却给了她无尽的哀容,我觉得这一切,真的是太假了,可是这对于我们家来说是好事,更好的事情在于,一向与哥哥交好的六皇子,是太子的唯一人选了。
事情一桩桩的来,我自深闺中待着,倒也坦然了不少。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爱出门了。
哥哥,只当我被那次的事情吓傻了,我们那次见到的飞霞姑娘,是个非常重情重义的女子,爱上了一个男子,甚至把自己赎身的钱,都交给了那个男子,后来那个男子跑掉了以后,仙女楼的妈妈想要让她接待客人,并且在这次献舞之后,就要开始为她物色客人,于是才有了那天的那一幕。
我突然想起,我还不知道哥哥怎么处置的那个负心人,可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想来应该只是把他丢到了衙门里了吧。
我随母亲进宫,自从姑姑去世之后,我真的很讨厌那个地方。听说,六皇子的夫人马上就要临盆了,真不知道要找我们去干什么。
快到宫门的时候,母亲让车停在离宫门最近的集市上,对我说“你就不要跟去了。”
“可是贤妃娘娘不是要见我们两个人吗?”母亲想来也是纠结了一路,我想还是跟她进去比较好。
母亲摇了摇头“你去也是没什么意思的。让悦儿给你找辆马车,送你回去吧。”
“夫人,咱们遇见了豫王世子,他正在下马准备给您请安呢。”棋姨说话,我的心尖一动“他不是去金陵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见到他很开心?”母亲有些出神的看着我。
“那是自然了他是我的未婚夫呢”说着,我掀开了帘子,容潭正在鞠手准备行礼,看见我掀开帘子出来,还有些吃惊呢“你,你也在?”
“你从金陵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们还要去钓鱼呢。”我急急忙忙的从车上下来,母亲看见了容潭,笑了笑“世子回来了?”
“这不刚刚进城来,别邸已经建得初具规模,此时回来,是想邀着云娥一起过去看一看,云帆师弟也说有时间同行。”容潭抬头,拘手给母亲请安,母亲点点头“等出了夏天吧,云娥嫌天热,不会出门的。”
“嗯,马上就要到六月了,这一路上还不热死我,世子我们走吧,母亲要进宫,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你送我回去吧,可以吗?母亲。”
母亲点了点头,我们两个人自然十分开心,请了安以后就离开了。
“快跟我说说,你那别邸建成个什么样子?”洛阳的皇宫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的,陛下也不打算在这个伤心之地重新建造皇宫了,正好金陵有一处,刚刚建好的皇宫,陛下准备迁都金陵,现在,所有的达官显贵都要过去,我们的柴王府也建的差不多了,而豫王却不肯去金陵,于是陛下下干脆把豫王的封地赏赐在了这里。豫王让容潭去金陵建造别邸,做为我们二人的婚房,如今已经建好了。
“我啊,让人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大大的池塘,如今已经养上鱼了,等你去了以后,肯定是满池子的肥鲤。还按照你的吩咐,把咱们的院子,建着一棵树都没有,你讨厌蝉鸣,这下,夏日里你也可以睡的安生了。我还建了四处其他的院子,给…”他没有好意思继续说下去,我却先开口了“谁说要生四个孩子了?我偏要生五个,多出来的一个,看你把他放在哪里?”
“五,五个?这也太多了吧。我原本想着,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就好。”
“不,我要生四个女儿,只生一个儿子,继承你的爵位就好。”我坐在了一处茶摊上,他虽然有些疲倦,但陪着我,也是笑意盈盈的。他有些苦恼的思考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好,等你去看了以后,再进行收拾也不迟。”
“只是这院子还是不够,你一个院子,我一个院子,孩子们一人一个。你要把我安排到哪里呀?”
“我,我们自然要住在一处院子里,就好像我的父亲和母亲一样。”他有些脸红,低着头看着自己眼前的杯子,我哈哈大笑“谁跟你是我们?我们一无婚书,也没有收你家彩礼,我只是我,你只是你。哪里来的我们?”
“若不是,若不是你家家父的事,你如今就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他难得会说这种主动的话,我听了以后甚是满意,点了点头“没错,这是早晚的事。好了,这茶着实是不好喝,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容潭笑着,我们两个人一起,走着走着,甚是开心。
只是这样愉悦的日子,瞬间就消失了。
六月,五月底一直在下雨,所以本应是雨水丰沛的六月,一滴雨都没有下。这月刚刚过了三日,六皇子的妻子郑氏,难产死了。又过了不到二十日,这个月还没有过完,陛下就驾崩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的笑了,对正在收拾东西的悦儿说“看来,我是嫁不了人了,一次又一次的丧期加起来,还遇上了国丧,我怕是不到三十,是嫁不了人了。”
“姑娘,你不过才十九岁。”悦儿也很是为我着急,母亲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生下哥哥了。
“好事多磨,好在你的亲事也已经定下了。等出了国丧,你们就立刻成亲,等到了金陵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母亲坐在我的身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点点头,再过几日,我们全家就要迁往金陵了。
这转眼间,又去了两年,下个月,国丧就要过去了。
我伸手,举起了这件已经做好了快六年的嫁衣,不知道如今,还时兴不时兴这种花色,上面的凤穿牡丹,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绣成,我本是个极没有耐心的人,真不知道这大片的刺绣,是怎么做成的。
豫王妃自洛阳,递来了信,说现在已经和王爷动身来金陵了,等他们到了之后,就会给我们家递婚书,两家就可以各自准备婚事了。
我看着眼前的凤冠,有些可惜的说“这么美丽的东西,只带一日,岂不是亏了。”
“你想带几天都随你,在自己的府里,怎么样都行。”容潭伸手,有些好奇的拨弄了一下上面的流苏,流苏发出叮叮的声音,甚是好听。
“这些你是不能看的,好等成婚那日,你才能见到。”我推他,让他出去。
“我这个信使当的,连口水都不给喝吗?”容潭是来送豫王妃的亲笔信,顺便来看看我,我在金陵待的十分苦闷,不知道是不是我年纪大了的原因,又或者母亲实在是没有事做,自从我们来了金陵,她对我的约束就越发的严了,我也慢慢的发现自己不爱出门了,还有就是哥哥,因为新帝登基,他又是新帝信任的重臣,所以愈发的忙碌了,我们两个人,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偷偷的从后院溜出去了。
“茶壶就在你手边,你想喝就自己倒,可别指望我伺候你,因为像这样的盏子,我一天就能摔十个。”
“我说是你这里的茶杯,怎么都不是一套的,原来都是被你摔的,我那里有一套紫砂的黑玉茶具,明日我让人给你送过来,你先用着。”容潭看着我桌面上这套残缺不全,随意拼凑的茶具,还真的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过以后,又坐了一会儿才走。
这是我在婚前,最后一次见他了。因为我,嫁进了宫里,成为了皇后。
我要怎么才能面对他们,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无论是容潭,还是小…陛下。
圣旨下来的时候,我懵了,抬头问宣旨的太监没有说错吗?为什么我,莫名其妙的成了皇后,而且在那么短的时间,就要嫁入宫中。
母亲拍人,把我的闺阁牢牢的围住,就连悦儿也不能进前伺候我了,换成了棋姨。
棋姨安慰着已经哭成泪人的我,到“这也是一桩好事,姑娘,你如今是柴家第四位皇后娘娘了,这是任谁也没有过得殊荣啊。”
“母亲呢?我要见母亲,我…”
我病了,一直到出嫁的日子,都一直昏昏沉沉的,我看着这套由宫里送出来,奢华到无可附加的凤冠,隐约的觉得,陛下早就准备好了这件事,他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就等着我,坐在这华丽的轿子里,成为他的皇后。
皇后?我在心里,反复的提问自己,我真的是做皇后的料吗?我就这么成为皇后了?这是为什么呢?那个一向对我唯唯诺诺的小奴才,如今,到底是什么样子了呢?
第175章:夏蝉(14)
“参加皇后娘娘”我看着跪在我身前的一众仆从,今日是我与陛下成婚的第三日,这三日来,我并没有见到陛下,我只是被关在了这个华丽的笼子里,好似要被磨光耐心,才能让见到那个,如今已经高高在上的人。
“滚出去”耐心总是我最先耗光的东西,我一把挥开眼前的饭菜,还烫到的跪在最前面的宫女,我看着她被烫的猛地一缩身子,我站了起来,想要安慰,补偿她几句,可是我却因为心里太过生气,所以就这么算了。
“娘娘,您多少也吃点吧,您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那个被烫的宫女叫做思儿,她是这个宫里的大宫女,我并没有带悦儿来,我已经没有办法选择从这个地方跳脱而出了,又何必害了另外一个人了。
思儿跪在地上,她的整个脖子都已经红了,就差拉扯我的衣服了,要是以往,我或许已经听她的,吃些东西了,可是我不想,一到这个地方,就妥协的不像我自己。
我站了起来,一把推来了那个思儿,然后转身,进到了内室之中,躺在了床上。
可是我头顶上的这顶华丽的东西,差点把我的脖子给折断,于是我坐了起来,然后一把把它们扯了下去,丢在了地上。
我伏在枕上,卷着丝被,把它们揉搓变皱,又觉得这锦被如果被揉皱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我就又把它们给抚平了。
“这么好看的冠你不要,这一个小小的被角,你就觉得可惜了?”容焕走了进来,捡起被我丢在一边的冠,然后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随后,我觉得床边一沉,他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没有理他,只是将自己又重新卷入了这柔软的丝被中。
“云娥,我总算是把你,娶到手了。”我感觉身子一沉,一只胳膊穿过了我的臂间,抱住了我,我没有挣扎,只是我明确地让他理解到,我是不会给他一个眼色的。
“云娥,你真的不打算看我一眼吗?”他收紧胳膊,把我越抱越紧。但是我依然没有说话,自然也是不会看他一眼。
“我想了各种办法,各种,但是后来我想,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呢,我下旨,你就会来到我的身边。云娥,能够娶到你,是我目前为止,做的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你先不要生气,你是知道我的,我从小不受重视,就连娶你,都没有资格。我身为皇子,甚至都不如一个藩王的世子。是你给我说的,人不要自弃,云娥,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放弃。”说着,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却被我一把抓住“你要是敢碰我,我们就一起死。”
“你才不会死,你那么怕疼,那么善良,你才不会。”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手还是落了下来,他反手,抚上我的手,却惹得我“嘶”了一声。
他听了这么一声后,立刻坐了起来,扯起我的手一看,就见我的手背上,有一大片被烫过的痕迹,这是我刚才打翻饭桌的时候,汤盏里的汤倒在了我的手上。
“来人”他一声令下,刚才跪在我面前的人,又鱼贯而出,站在最前的思儿,只是换了一件衣服,脖子已经红了起来。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于是拉住了他的胳膊,让他不要乱来。
“皇后的手,是怎么回事?”
思儿看到以后,立刻跪在了地上“是,是刚才娘娘掀翻了吃食,想来是那是烫…”
“来人”他的声音又抬高。
我立刻拉着了他“你要处置了他们,就一起把我…”
“云娥,你还是看了我一眼”他笑了,还是如以前一样,晶亮的眼中,有了好似冰雪消融的美感。我错开了目光,不肯看他。
“既然皇后给你们求情,都滚下去吧。”他冷淡的扫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那些逃过一劫的人们,立刻都走了出去,片刻,思儿送来了烫伤的药膏,我看着她顾不上的皮肤,还是说了一句“你身上的伤,也好好治一治吧,一直到治好,都不用过来伺候了。”
“是”思儿拘身,离开了内室,屋中再次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他低下了头,开始给我手上的水泡上药,我看着他乌亮的后脑勺,开口道“我本来是,要嫁给你的堂兄的。”
“我知道”他用棉布,轻轻的把药膏,一点点的点在我的手上。
“你这是不顾人伦,豫王,豫王一家是不会放过你的。”我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他却向我一步,拉住了我的手,我三天什么都没吃,那里来的力气,所以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是豫王爷同意的。他本就不赞成你和容潭的婚事。如今,他已经为容潭定了一门新的婚事,好像是,徐大将军的女儿徐媛儿吧。”
“是她?”我对徐媛儿的印象,还在前几年的宴会之上,她那个羞怯的模样。
这几年,她过得,也不好。先是父亲坠马战死,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受不了打击,不久也去世了,弟弟继承了自家的安宣候的爵位,不过才十四岁,就披甲出征了。原本父母都在的时候,她在闺中,也算是唯诺好欺负的。这家中变故一起,也变了不少,性子也一贯要强了起来。我听了以后,心间一沉,豫王是领兵之人,徐家也是,如此强强联合,才是豫王要的,而我们柴家,虽然皇后辈出,但在别人,尤其是这些手握实权的大人们眼里,我们也不过是个靠着裙带关系而起,没有任何实力的浅薄家族。
我如何,可以配得上,那个被豫王夫妇放在眼见,都不嫌疼宝贝容潭。
是了,我并不为我做了皇后而感到骄傲,而是为意识到自己,配不上容潭而感到卑怯。我蜷起了身子,自容焕进来后,第一次看了他一眼“豫王的母后,也是我们柴家的女子啊。”
“你没有必要这么想,我会让你们柴家,成为整个大聖,最强盛的家族,你的哥哥也有这个本事。定可以再造你们祖辈的辉煌。”
“自从你娶了郑氏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想过要与你在一起。因为你对我来说已经是别人的夫婿了,我柴云娥,是绝对不会抢别人的夫婿的。”我看向了容焕,说出了我心底里的想法。
“如今我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夫婿,我只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他本以为这是个非常好解决的事,于是他靠了过来,我却一把把他推开,从床上站了起来“你以为你一道圣旨下来,我的人就是你的了。是,没有错,你是陛下,你可以这么做。可是,你这样只会把我越推越远,我不喜欢这样,我也不想和你成为这样的皇后。我有我本来要嫁的人,你也一样。”
“我要娶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我没有办法左右的时候,或许我没有选择。可是当我有选择的余地的时候,我自然不会把你放开,云娥,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你也知道,你一定知道的吧。”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癫狂,这么多年被欺压过来,一朝得以扬眉吐气,也难怪,他会这么迫切的,得到他最想得到的东西。
我垂着头,不再看他,而是看向自己的手上,已经被他上好药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后,我没有说话,躺在了床上,就再也不理他了。
母亲来宫里看我,我已经四天没有吃东西了,也只是在晨起的时候,喝了一口水而已。我现在已经下不来床了,母亲看见我以后不住的流泪,伸手拍打着我说的“你怎么能这么倔?从小就这么倔,嫁了人还是这个样子,如此这样,还不如现在就把你自己饿死,不然你以后,要怎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活下去。”
“容,容潭…”我看向母亲,向她打听容潭的消息。
“他自然是一得到你被封为皇后的消息,就来求陛下了,只是豫王殿下不在京里,而且与他相熟的大臣,当这是陛下的家事,没人肯在这件事情上惹怒新帝,他一个人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一直是太后来了,才让人把他架回去。云娥,你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有那个福气,你们柴家的女儿,就是没有嫁到一个好人家的福气,世世代代都要来填这个后宫的深坑。容潭真的也已经尽力了,只是,他没有办法。”母亲为我擦干净眼泪,因为缺水,我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胸中实在是太过憋闷,我用一只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好让自己胸口的这口闷气,能够发散出来。
“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样子能又能改变什么呢?现在天已经变了,先帝已经去世了,豫王也不像是个会造反的人,所以,只有陛下把豫王一家杀了,不会有豫王,带兵打进这宫里的。”母亲看的很明白,她好像一直都明白,却什么都没有做。
“娘,你走吧。我是不会吃饭的,不会。”我摇着头,然后转过了身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因为什么都没有吃,所以身体发冷,整个人也只能蜷缩着。
“如果今天从这里出去时,你还是不肯吃饭,那么娘,就不回去了。”说着,母亲就坐在了我的身边,我们两个耗了很久,我因为体力不支,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的时候,母亲依然在我身后坐着,我叹了一口气“娘,我只问你一句话,我突然被下旨,嫁进了宫里,您之前知不知情?”
母亲点了点头“陛下来找过我,跟我说了他的计划,如此才有后面的,我把你管的那么严的事,我也是没有办法反抗,所以也只能接受。”
“果然是这样。娘,你一直不想我嫁进宫里,也为此努力了。可是为什么到最后了,你却放弃了呢?”我冷笑一声,我就知道如果没有我母亲的帮助,那赐婚的圣旨,不会下的这么快,我也不会这么仓促的就出嫁,带着又沉又重的凤冠,穿着一件根本就不适合我的凤袍。
“你以为你嫁给了容潭,你就真的可以摆脱吗?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不要跟六皇子交往过密,他野心难寻,最后得到了他想要所有,这个所有里面,自然是有你的。孩子,是为娘太过宠爱你了,所以你连这些事情都看不透,所以你才这么执迷于这个局里,不肯出来。好孩子,你的身后有你的家族,还有那个你想嫁给的人,他此生的平安和喜乐,都系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了。你就好好的留在陛下身边吧,娘看的出来,你也是喜欢他的,只是因为他娶了别人,你又太心高气傲,所以才把这份心意瞒了下去,如今,已经都好了。他得到了一切,你也可以通过他得到你想要的。”我以前,很喜欢母亲摸我的头发,可是如今她的手,如同刀子一样,一下又一下的挂刮着我的头皮和心间,如此,我好像确如她话中所说,要一生都待在这个地方,靠那个我曾经视为奴才的人的鼻息,过完我这一生了。
我不愿这样,也一定不要这样。
母亲走了以后,我整理好刚刚写过信的桌面,对外间的人喊到“来人,本宫要用饭。”
他听到我肯吃饭的消息,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此时的我,正坐在桌子后面,小口小口的喝着银鱼丝汤,这道酸辣可口的汤,抚平了我这几天,一直难受的胃口。心尖都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你吃饭了吗?”小半碗的汤我已经喝完了,实在是吃不下了,也只能放在一边,他坐在我的身边,摇了摇头“没,我还没用过饭。”
“那这些你吃吧。”
他看着我几乎没有动过的菜,正要开口,被我打断道“怎么?现在做了皇帝,就忘了以前了?还嫌弃是我吃过的不成?”我挑起眉毛,好像以前的我就是这个样子,嚣张跋扈,不允许任何人对我说不。
以前母亲总是说,人要栽个大跟头才会清醒,我这次好像也是摔了一个跟头,但是我不太清楚是不是大跟头,但是我觉得我好像已经没了以前的心境,就是那种争强好胜,要成为所有人眼中最夺目的那个。如今的我,好像已经很难再开心了。
“我,我自然是不敢嫌弃你。你说什么都好,你只要不理我就行。”说着,他拿起了碗筷,好像是饿坏了一样,夹了一块白菜,和着米饭,一会儿就吃了小半碗。我正要让他慢慢吃,可是还没有开口。他就已经被噎到。
他把所有吃进肚子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不像是寻常的被噎到,像是…
“陛下,您要陪娘娘一起,已经三四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这突然一下子吃了这么多,胃肯定就受不了。您先喝点儿水缓一缓,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我看着为他倒茶的侍婢,大声的呵斥道“贱婢,谁让你关心他的?滚出去!”
那侍婢哭着跑了出去,陛下像是松了一口气“你这吃了饭,人也聪明。这个婢女,那些有心的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安插到我的身边,被你一眼看出来。真不愧是你。”容焕因为胃口的不适,有点儿不舒服,此时有些艰难的一笑,我看着他有些苍白的嘴唇,心里还是有些忍不住的心疼他“谁让你陪着我一起饿了。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开而已,如今想开了,我自然会开始吃东西。这不你没来之前,我已经喝了小半碗汤了,你也慢慢来,先喝点儿汤。”我亲自给他盛了一碗汤,他本来已经全无胃口,如今也是喝完了大半碗,好多了。
夜已经很深,我依然可以感觉到,平躺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依然没有睡,他小心地看我一眼后,又迅速的把目光移开,好像很是好奇,我为什么会转变的这么快,又或者生怕我跑了,亦或者觉得自己…
“你不要再掐自己了,这不是梦。”我没好气的说着,结果他不合时宜的笑出来“我真的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你还有躺在我身边的这一天。”
“还不是靠你自己争气。”我很是疲倦,前些日子什么都不吃,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你能跟我说一下为什么吗?”他自然是十分好奇的,他翻过身来看着我,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和衣躺着,我不想说,只是应付道“我如果,还是不肯吃饭,就这么活活饿着,你是不是就会放了我呢?”
“我不会,我会与你一起死。”他的话有些决绝,我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可以没有柴云娥,但是不能没有陛下。你若是一死的话,天下必将大乱,你大聖子民来说就是个罪人了。”
“可是我容焕,不能没有柴云娥。云娥,我本来打算我的一生就这么过了,大哥太过优秀,我也接受了我卑贱的出身,可是你的出现,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我,不能就这么自甘下贱,而且,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贱的。就是因为有你才有了今天的我,我所以不做皇上,但是我不能不做你的夫君。如今,我是陛下,也是你的夫君,想来也是神明眷顾于我,你也,能给我这个机会。”
我听到了夏蝉的叫声,那么的响亮刺破了空气直接到我的耳朵里,我自梦里醒来的时候,嘴角还是想不住的上扬了一下,这该死的蝉鸣,如果哪天听不到它,还真是觉得心里空唠唠的。
“你偷着笑什么呢?”容焕亲吻了一下我的眼睛,他那么温柔,我又忍不住的笑的更深“你这个地方真是差,还不赶紧的,把那些该死的蝉给我沾了。”
“好,好,好”他披了一件衣服下床,亲自去把那些蝉给粘了,我看着跪在他脚边的奴才们,和落的他满身都是个叶子,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月以后,太后就要进宫来了。她之前一直在洛阳的皇宫里,为先帝守灵,如今先帝已经去世四年,陛下不忍心她在洛阳苦熬着,于是就把她接了回来。
我对以前的贤妃娘娘,如今太后没有太深的印象,只是以前的时候哥哥就说,她肯定不会喜欢我,除了我的性格以外,还因为我是柴家的人,她作为柴家的仆人出生,自然是不肯给我好脸色看。
我本来也是不怎么看得起她的,一个婢女,居然伺候了主子的男人,生的儿子还继承了皇位,豫王到现在还称呼她为“那个舞姬”,但是很显然,如今我已经不能把这些表露出来了。
我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最后还是忍不住的笑了。陛下的脸上也带着笑容,让我忍不住开口说“看你这傻样子,又不是第一次当爹,至于笑成这个样子吗?”
“不一样,你的孩子能和别人的孩子一样吗?”说着,他抱住了我的腰,把耳朵贴在上面,如今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见的“他怎么没有动静?这是睡着了吗?”
“他现在有动静就坏了,才有孕一个多月,哪里来的动静?起开!”说着我用手拍打了两下他的榆木脑袋“你说要跟你一样有这么笨的脑袋,哎呀,该怎么办呢?”
他被打了依然笑呵呵的,如同一个傻子一样“那要是像了你更坏了,动不动就出手打人,身为一个太子,脾气太暴躁可不好。”
“太…!你说谁脾气不好呢?”说着我就要与他理论,完全没有弄明白他这句话的主次,最后,还是他拉住了我的手“不是说我的头是榆木做的吗?打了你的手不疼啊?云娥,咱们的孩子,我一定要让他做太子,也要让他从出生开始,就做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我也要手把手的教他怎么做一个皇帝,不要像我一样,坐上龙椅以后,依然根基不稳,被那些老家伙们欺负,如此,这便是我的心愿。”他的话让我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个才只有一个多月大的孩子,我连男女都不知道,就已经给他准备好了这么大一个担子吗?
第176章:夏蝉(15)
太后回宫那日,我起晚了。我自床上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间在鸣鼓,这是在迎接太后回宫了。我见已经晚了,也就不用去了。
我把长发往胸口一别,又躺回了床上,因着肚子大了,自己也就不是舒服,我侧着身子,心中不安也慢慢的淡去。
不一会,我便又睡着了,等再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我身边的陛下,我想要起身,却被他按住“不是说不舒服?”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看了我一会,才说“母后已经进宫了,你要是好一点了,就去拜见她一番。”
我点点头“我不是故意不去的,我是真的,很不舒服。”
“我知道。”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因为有孕身热,我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用袖子细细的给我擦干,然后有些为难的笑了。
“怎么了?”我知道他有话要说。
他摇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
“那我就来听听那些不重要的事情?”我歪着头,看着他的眼睛。
“母后,说你现在有孕,没办法伺候我,于是想要为我选妃。”他筹措再三,听这口气,是已经答应下来了,我点点头“没问题。那就昭告天下,开始选妃吧”
“什,什么?”他有些难以想象,他本以为…
“怎么,你以为我会拒绝吗?然后再借由我的性子太过刁钻,难以说服,不肯容人为由,推迟选妃?”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选妃,我只有你一个就够了。”
“那这话,你自己与你的母后去说吧。”说着,我卷着被子,想要再睡一会。
“云娥,我…”他这样吞吞吐吐说不出话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以前在我面前的样子,但是此时的他,是真的要把为难的事情,落在我的身上。
“你若是还想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就不要借由我的手,做任何的事情。”我一把丢开他抚在头发上的手“我最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发”
室内安静了下来,我依旧半梦半醒,然后到了晚上,我自然要去拜见太后,刚刚平身,太后就与我说起了选妃的事情,我看了一眼坐在了太后身边的陛下。一脸笑容道“但凭母后吩咐。先下了旨意下去,慢慢的选着,等我月份大一些的时候,也就到了总选的日子,还请母后亲自为陛下长眼。”
“皇后能这样想,是再好不过了,陛下还说你是个难以说动的,没想到竟如此的通情达理。”太后的笑容更深,我给了她台阶下,达成了她所想,她自然要对我说几句好听的。
我看着眼前这个,衣饰虽然贵重,但依然难掩穷酸之气,低眉瞟人的太后,还是没能忍住,刺了她几句“是,儿臣从小在家中,在姑母处,接受的都是为一个正妻,最重要的就是有容人的雅量,对妾室和庶子女宽容为上,公平为先。太后,儿臣还有一事禀告。”说着,我站了起来,甚是坦然的看着太后,太后好似还没有习惯,有人这么坦然的对着她说话,还真是有些心惊,于是点点头“你说。”
“既然太后说起了,需要皇后做主的选妃之事,而且应承下了会主管这些事情,那妾身的这个不情之请,母后您一定会答应。那就是儿臣即将生产,生产之后,还想一心教育好腹中孩子,可能无暇顾及中宫之事。以往在洛阳的时候,姑母身子不好,听说后宫之事,在太贵妃和您的手下,管理的很是不错。想来,母后您一定也可以替儿臣,好好管理后宫之事。”我屈膝,态度和语气甚是恭顺,只是话里的内容,却是极具挑衅,我们柴家的女儿,都是带着一身傲骨的,既然她一开始就想要越俎代庖,那就让她负责到底吧,毕竟是奴婢出身,做了太后,也是一幅劳碌相。
太后看着我脸上的傲然,心里也是明白两分的,开口道“你既然是陛下明媒正娶而来的皇后,这后宫之事,就是你应该管辖的事情,哀家年纪大了,还要抚养大皇子,这后宫之事,哀家如果来管的话,天下人会觉得你这个皇后,名不副实。”
“母后说的哪里话,您也说了,我是陛下明媒正娶而来的皇后,昭告四海,天下皆知。而且儿臣见母后一来,就急着为陛下选妃,对后宫之事,甚为关心,儿臣作为晚辈,自然要顺遂您的心意。这事便如此说定了。母后今日远道而来,好好休息,自明日起,儿臣就会命人把后宫的账册送到母后这里,一应事务,也要由母后您来定夺。儿臣就安心养胎,为陛下生一个健康的孩子。”说完,我屈膝一礼后,坐在了我刚才的位置上。
太后好像是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以为我在姑母身边,也见她称得上是一位称职的皇后,费心费力,还扶植了眼前的这对母子,却最后被踩在了脚下,我与姑母承继一脉,自然要为她讨回公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向这对母子,屈服一刻的。
“你身为皇后,竟已后宫之事为要挟,不肯选妃,这是成何体统?”太后怒然,我却淡淡一笑“太后,您是不是累了?儿臣刚才不是说了,同意母后您的意思,下旨选妃。”说着,我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选妃和后宫之事,就权权劳烦您了,儿臣实在是疲乏的厉害,儿臣这就告退了”说着,我站了起来,转身就离开了。
以往我听家中的女夫子为我上课的时候说,以退为进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思儿跟在我的身后,她刚才就站在我的身后,吓得浑身颤抖,我真是嫌弃她丢我的脸,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问“你有话说?”
“娘娘,您今日不过是和太后第一次见面,就把局面闹得如此僵,万一太后真的辖管了后宫之事,该怎么办?”思儿满脸的忧愁,我在这时,就真的有些想念我那个一根筋的侍女悦儿,她就想不到这一层,只会觉得我甩了一桩让我吃不下睡不好的苦差事。
我笑“我自然是不怕她辖管去后宫之事。”
“那您就不怕,选妃后,太后用手中的后宫之权,扶植妃子的势力,越过您去?”这是思儿最担心的事情。
我听了以后,倒觉得这个丫头,确实比悦儿聪明,适合在我身边,于是我耐着心,给她解释了我的想法“我就生怕她不扶持她的势力,到时候,她就不用这么只盯着我一个了。还有就是,都说皇后是这后宫所有女子的仇敌,其实,是这后宫之权,在谁手里,谁才是所有女子的敌人。我是皇后,这是我无力改变的事情,可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后,却显得攻击力小了很多,而且只要我安静的生活,那些人一时半会,还动不了我。而被太后扶持的那个人,就会成了新的眼中钉,她扶持一个,就会立刻被拉下去一个,最后,非得把她选进来,都拉扯下去不可。而且太后管理下的后宫,争斗不断,传出去,就算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他也会质疑,太后的能力,从而让她退居自己的慈安宫中,安享晚年。到时候,我这个皇后还在,这后宫之权,自然会从新回到我的手里。这个过程,会重复几年的时间。到时候,我肚子里的这个年纪大一点了,健健康康的,后宫就算是有孩子出生,也是不能与一个健康聪明的嫡子相比的。我啊,以退为进,再养精蓄锐。到时候,再把不听话的,都一一清除出去,这后宫,我也不用想到脑仁疼,它就会在我的手里了。”说着,我摸了摸我的肚子,最后感叹了一句“真不愧是奴婢出身,就是爱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刚才在里面拿话刺她,她都不说一句不想管后宫的事。随她吧,我就好好的,把这孩子养大,我们柴家,后福无穷。”
我报了这个心思,就这么见着新人进宫,太后也为了让我不要那么嚣张,想了不少注意,选进来一大批的达官显贵家的女子。
我挺着已经九个月过一天的肚子,坐在凤位上,接受她们第一次朝拜的时候,看着跪了一屋子的女子,还是有些吃惊的。
这里面,很多女子,曾经都是我闺中就认识的人,比如说那个已经二十有一的沐郡主,还有萧家的萧橙兰,她们在最前,她们的家世也最高。两个人都被封为了美人,是进宫的人里,位份最高的。
我看着态度高据,一点也不逊于我的沐氏,看来,太后第一个想要扶持的人,就是她啊。再观一边,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萧氏,我是太后,我也会选她的。
她们之外,还有四五个位份低一些,但是长得不错的女子,我对她们和善一笑“以后咱们都是伺候陛下的人,想来大家家中都是有姐妹的,懂得如何与亲姐妹相处。同为姐妹,和睦谦让对大家都要好处。本宫如今身子重了,后宫之事,都由太后做主。伺候太后,孝道在前,切莫给太后添麻烦。”
“是”众人很是恭敬了请了安,我坐久了腰痛,于是就让她们都下去了。
看着鱼贯而出的她们,突然想起了我的姑母。她是个总是淡漠着眼神的女子,她身边有得力的人,所以她从不亲手办什么事情,但最后结果,总是她,满意的。
我有意这么做,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夜间,我腹疼,哎呦一声,就惊动了睡在我身侧的陛下,他立刻坐了起来“怎么了?是肚子疼了吗?”
我看着月光下,眼神明亮的他,然后点了点头“传太医吧,我好想真的要生了。”
“好,太医,我这就去传太医。”说着,他掀开被子,立刻下床去了。
内室里灯火通明,他就坐在我的身边,嬷嬷和婢女们都有些不敢上前,我推他“你快些出去,你在产房之中,对你不吉利。”
“我不管,我不管。云娥,我听说女人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我们已经好好的注意了,我相信你是没事的。你安心生产,这孩子落地后,是男孩,便是大聖的太子,是女孩,我就给她打下一块又大又富饶的城池,给她做封地,让她做封国大公主。让这四海内外的青年才俊,王公贵族都来娶她,最后,咱们两个就好好的给她挑拣,你要是不喜欢的,就算是大梁的王上,我都给他拒了。怎么样?”我听他说着,又想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那万一咱们就是喜欢呢?”
“那也不行,咱们孩子必须是最贴心的,最贴你的心的。也不枉你这么辛苦的把他生下来。”说着,他伸手想要摸一摸我的头发,但似乎想起我说的,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发,就想把手收回去,但是被我按住了“我喜欢别人温柔的摸我的头发。我病的时候,我的母亲总是这么摸我的头发。我也喜欢你这么温柔的摸我的头发,这让让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时而来的阵痛,让我很不清醒,我说出了心中,以往绝对不会告诉他的话。
“我心里自然有你,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云娥,你记着,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难道要把我的心刨给你看吗?”说着,他将我的手放在了他的心口,我感觉到了他因为紧张,而跳动频繁的心脏,我咬紧了牙关,一会清醒一会迷糊,在他安慰的话语中,不知过了多久。
我只觉得天空泛了鱼肚白,好似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身上,就当第一缕晨光落在我的眼睛上的时候,我用光了我最后的一缕力气,然后我感觉身下一坠,听到了洪亮的哭声。
“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喜得麟儿。”我,我真的,生下了一个孩子,一个我和小奴才的孩子。
我急切的问“孩子,孩子好吗?”
“娘娘,您听这洪亮的哭声,怎么能不好呢?”说着,思儿把这个哭声十分用力,头发乌黑还沾着血的小婴孩儿,用锦被裹了报道我的身边,放在了我的怀里。
我看了这孩子一眼,他是一个红红的丑丑的小孩子,但是一双眼睛,好像乌晶石那样亮,我一看就十分喜欢,这个,可是我的孩子呢。
“太子出生在清晨,阳光正好,预示着初升之阳,取名为昭。”
我听了这话,正想要问两句,但是,还没有看清楚他的眉眼,张开嘴,就觉得浑身无力,最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那声音洪亮,又有底气,想来,是那个我刚刚生出来的孩子,我心里欢喜正要睁开眼睛,却听见太后的声音“陛下,哀家觉得你真的是疯魔了,这个孩子出生不过一日,你就要把他封为太子。你可知道这太子,是所有皇子,以及皇子生母们的敌人,你真的想让他小小年纪,就性命不保吗?”
我一听,心立刻就悬了起来。太后说的并没有错,我的孩子,刚刚出生就肩负重任,若是不幸,被人害死了,我这一生,也就与他一起结束的。
“谁敢?母后,这话我说给你听,也劳烦你传递后宫,这孩子会是我唯一的接班人,我与皇后会亲自养育的,若是谁敢对这个孩子不利,被我查出来,不光是她自己,她的家族,朕都要移灭干净。”
他的这句话分量极重,我听了以后却是心间一暖,而且,昭儿,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要好好的保护他,如果有谁对他不利,我这个做娘的,也是不会放过的。
昭儿的出生,让我的心间好似有了定数和底气,他是个极有福气,又长得极好看的孩子,比他那个总是哭唧唧的大哥,不知强了多少倍。
而那个孩子也是可怜,一出生就没了母亲,自己也因为不足月而生,所以身体不好,而且陛下也不喜欢他,就算是病逝,也只是给他封了一个“翼文皇子”的封号,送回洛阳,匆匆的葬了。我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可是没想到,他却成了被别人利用,来害我的,趁手的武器。
宫中开始传有流言,流言何其无趣,奈何每个人都爱说两句,等这些话真的传到我的耳朵里的时候,就成了我嫉妒那个可怜的孩子长子的身份,所以在他的药里,动了手脚,害他越病越弱,最后竟被我毒死了。
母亲一边抱着昭儿,一边绘声绘色地同我说宫外这些话,传的有多不像样,让我要出面管一管了。
当我正在想办法的时候,突然脑子里金光一闪,问母亲“这些流言从何而起?”
“要是能够查清楚来源,就不叫做流言了。”母亲只当我被气傻了。
“既然查不到来源,那就请母亲给我也散播一条流言。”
“你还嫌弃什么脏水不够多吗?怎么还要再次补一条?”母亲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确定我没有发烧。
我有些不耐的躲开母亲的手,胸有成竹的说道“自然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十日后,是我的生辰,也是昭儿满百日的日子,他已经被定为太子,册封的典礼就在今天,所有的仪式忙了整整一天,我倒是没有什么可忙的,倒是昭儿被抱出去在外面走了一整天,如果不是外边的天气和煦,我还真怕他冻着。
晚宴的时候,阖宫都在,我不便饮酒,桌子上的饭菜又不是很合我的胃口,所以我只吃了两口,就悻悻的做罢了。
可是陛下却阴晴不定,他很是不安的四下看着,好像每一个窃窃私语都针对着我,好像每一个低声说话的人都在讨论着我,这样的环境自然让他无法忍受,于是在这样大好日子,他猛的把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众人大惊立刻跪在地上“陛下请息怒。”
“来人,把沐美人拖出来。”他的声音不高,却足够让人听出他的怒气,侍卫立刻照办,把坐在我旁边第一个位子上的沐美人给拖了出来。
沐氏吓的是花容失色,跪在地上问“陛,陛下不知臣妾何罪之有?”
“你还死不认账?朕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了,是你买通可以出宫采买,向宫外传递是皇后害死了大皇子的消息,又令自己的宫人,将流言在宫里传播,最后,搞得这件事情满金陵城皆知,可你不知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就在后面看着你,宫里最近又传出了一条流言,那就是有人看见你的侍女,拿钱买通那些出出宫办差事的宫人,还有太医的事情。”
“陛下,不过是一条流言,不足为信啊,而且臣妾为什么要做这么容易被人发现的事情?流言本就不可信,只要不管它,很快就会消散了。陛下,您没有相信污蔑皇后娘娘的这条流言,难道却信了,污蔑臣妾的这条流言吗?还有,陛下这两条流言的起点,实在很是可疑,如此两条没有任何边际的谎话,同时害了臣妾和皇后。鹬蚌相争,得利的是第三个人啊,陛下。”没想到这个沐氏还很聪明,三言两语就说中了这件事情的要害,这个流言自然是沐氏传的,她是这批刚进宫的人里,野心最大的,也得到了太后的扶持,所以才借着这件事情这么按耐不住,虽然不能真的伤到我什么,但是我的名声尽毁,让天下人都疑惑与我,让所有人一提到我,都下意识的在心里存下一个疑影,那就是我害了大皇子。
澄清是没有用的,因为人们只愿意相信一开始就相信的事。可能最后这个沐氏得到严惩,而我的名声也不会得到恢复,可能会更落下一个铲除异己的恶名。于是我打算,用另一个流言去压制这一个,让这些本来就喜欢听这种人,好似消息更新了一样,从而把疑心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这样害人的人得到了严惩,而我也可以得到清白。
第177章:夏蝉(16)
沐美人被陛下下旨,斥回本家,这应该就是民间说过休离吧,她倒是没有因为此事,而困顿太久,转而嫁给了母亲家中的表弟,去往了母家所在的煜国生活。
这件事情,我对结果,很是满意,让一个人认清楚自己,又没有人受的致命的伤害,母亲说过,这叫张弛有度。
我揽着昭儿,伸手摸着他的小脸,他咯咯地笑,露出下面的两颗洁白的小牙,低声地说“儿子啊,乖儿子,我的宝贝。”
“宝贝?那他是你的宝贝,我呢?”陛下双手垫在脑后,躺在了我们身边,我侧目去看他“你是宝贝的父亲,老宝贝。”说着,我也摸了摸他的脸,但他只是闭着眼养神,没有反应,我只当他睡着了,也就不再招惹他。
“你怎么不继续了?”陛下问。
“我摸昭儿的脸,他还会咯咯的笑,你这无声无息的,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我将昭儿抱给乳母,有些累的俯身躺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脸。
他笑“像这样吗?”
我伸手,抚着他的脸“累了就睡吧,我也累了。”
过了许久,他嗯了一声,而我早已经睡着了。
沐美人的这件事后,我又继续缩着脑袋,过起了我的日子,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里,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先是太后的小女儿,宜宁长公主出嫁了,她本是陛下的四个公主里,最不受宠爱的小公主,而最身份最尊贵和最受宠爱的大公主,二公主,分别是我姑母和贵妃所生的。她们都有了很好的归宿,尤其是二公主,嫁去了笠国,现在是笠国的王后。至于三公主,因为母兄的连累,只嫁给了个侯爵人家,本来很喜欢的小衍文公,也只是相交错过。
至于本来这个最为不起眼的小公主,却得了风光大嫁,嫁入了徐家,徐媛儿的弟弟,徐安泰。那个本来,是我的未婚夫人选的一个。
坐在凤椅上的我,本来应该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阶下的新婚夫妇身上,但是我却无法在容潭的身上,移开我的目光,他的身边,坐着他的新婚妻子徐媛儿。
容潭也发现我在看他,他只是匆匆的看了我一眼后,垂下了自己的目光,想来,他收到了我的信,真的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
我叹了一口气,想要移开目光,却发现自己真的是做不到。我又看了一眼徐媛儿,她对我亲切一笑,这才让我真的移开了我的目光。
坐在另外一侧的太后,正在用手中的帕子擦眼中的眼泪,我真的百无聊赖,用手支撑着头,却依然无法阻止自己的眼神,看向容潭。
容潭对他的新婚妻子好像很好的样子,会为她布菜,还将她手边的酒杯放在了一边,说到底,容潭就是这样的人,他待人细腻,观察仔细,他本来,就很会照顾人。
“皇后”我听到陛下再叫我,我冷冷的望了他一眼,我知道他的不悦,可是这一切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他,直到他,又转过了脸去。
一对新人手牵着手走出大殿,这场仪典,就算是举办完了,我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却错身见,看到了容潭的眼神,他在给我使眼色。
我与他太熟悉了,就知道他是想要与我私底下谈一谈,我点点头,然后借口身体不适,不等众人送走宜宁,我转身就离开了,虽然太后眼神复杂,但是我实在没有想给他们面子的意思。
从大殿中出来,我从左侧往坤宫的去,不一会,就在一处假山边上,看到了容潭,他再在等了我一会了,正负手立在一簇青竹之下,我慢慢的走了过去,虽然脚步不沉,但他还是听见了“如此,便是你说的,新的生活了?”
他倒是问住了我,我笑“是,自然是如此,不然还能怎么办?”
“可是你过得很不开心。”他回头,看向我的面容“你憔悴了不少,也不笑了。”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觉得他好端端的怎么还瞎了,于是开口道“你看上去倒是不错,新婚燕尔,佳人在侧。”
“还不是听惯了你的吩咐,你信上说,让我不要困在以往的情绪中,好好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于是我这不就开始了?”
我点点头“是,是该如何的,你我确实该如此的。”
“你,你别哭啊”容潭低头,看着我已经流泪满面了。我抬头看着他关切的面容,然后心下一沉,带着哭腔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开始新的生活了?你现在是别人的丈夫了,别的女人哭还是笑,已经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容潭,我知道了很多关于你对我做的事情。在我流言缠身的时候,是你在拼命的为我找证据,在我被太后夺权的时候,你的奏折,一直上到了陛下的案头,你,你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而我,也成了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了。”说完最后一句话,我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以往他总是说,我本来是可以成为皇后的,可是却要嫁给他一个小小的宗室子弟,我那时总是说“你既然知道我为你舍弃了天下最尊贵的位置,那你就要加倍的对我好。”
他自然知道我在自嘲的笑什么,伸手,想要如以往一样,为我擦干净眼泪,我却避开了“我们,已经不能再有这样的时候了。”
“柴云娥,你一口一个我们,你让我,怎么与你分别?”容潭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他看着我的脸,失意极了。
“好,那从现在开始,你是你,你是豫王府的世子,我是我,我是陛下的皇后。我…”我心中的情绪翻涌的太厉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跺了跺脚“我,也不想与你分开,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在一起了。”
他看着我失声大哭,他无力的垂着手,我第一次见他,他笑的那么的动人,嘴角眼眸都是笑容,现在他的嘴角下沉,眼中带泪,低着头,好似失去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容潭…”我叫着他的名字,然后垂着头准备离开这个让我心绪不定的地方。
我向前走着,容潭叫住了我“云娥,你还记不记得我教你的那首写蝉鸣的诗。”
我点点头,但是我没有回头。
他知道我在听,于是把那首诗念了出来,一首诗罢,我已经走到了拐角处,再看他时,他的眼泪也就流了下来,低声的对我说“柴云娥,你听这蝉鸣又萦绕入耳了,它又响了。”
我郁郁了好几日,陛下也不肯来,我也是乐得清静,这早蝉之声,倒还有几分清脆之感。我倒是更加可以沉寂性子,以往一页都不肯看的书,也可以看了一整本的集子,这读书人酸腐,多写忧国忧民,梳发心中悲愤,我读的也觉你没有意思的很,于是只是胡乱翻着,看完这句,忘了上一页,之后又囫囵的拿起另外一本。而日子,就在这样一日一日的时间里,过了许久。
后宫频传妃子有孕的消息,几年的时间,陛下已经有了四五个儿子,其中那个对我最为恭顺的萧氏,已经怀了第二个孩子,而她的第一个孩子,二皇子容映,因为出生的时候,命数不祥,而被送出了宫。
虽然不断的有皇子和公主出生,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宫中,除了我的昭儿和送出去的容映两个孩子外,生一个,没一个。
陛下本就如同他的父皇一般,相信道法之术,现在更是讳莫极了,招了上清宫中的大师入宫,在宫中四处做法,我只在一边看着,就觉得实在是心累,于是我领了思儿,出了那尽是松油金纸燃烧味道的地方,往一边的液池去散心。
走至湖边,正值盛夏,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思儿用扇子为我扇风,风微微的吹动我身前的柳树,我总算是觉得好一点,不似刚才那般的头晕脑热。
正当我要走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声落水的声音,我四下看了看,刚才没注意,我跟思儿没头没脑的,竟然走到了前朝旧宫所在的时候了。
金陵的这座皇宫并不全然是新建的。这里本来就是前朝的旧宫,前朝的殇帝暴戾成性。就算到了执政末期,前朝已经走到了末日,依然举全朝之力,建起了一座华丽的宫殿。
这桩差事,落在了本是宗室亲王的愉帝身上,愉帝乃本朝太宗的亲哥哥。这桩差事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于是才有了愉帝起兵,最后有了这新朝气象。
新朝建立后,新都定在了原本愉帝的封地洛阳上,于是这里就荒废了,一直到先帝新建皇宫,就是在前朝宫殿的基础上,建筑了这座宫殿。而这座液池,也就是前朝的太液池,再往前,就是前朝废宫。我一直知道这个地方,但还真的是第一次来。
四下看了看,顿觉荒凉,再探刚才落水的声音,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两个身体强壮的女子,抬着一个人形的布袋,丢入了液池中,这个布袋,算上刚才丢下去的那个,已经是第二个了。
我心中大骇,正要上前,却被思儿拉住了,她按着我,蹲在了地上,低声地对我说“娘娘,您看这谁宫里的宫女。”
我在看那两个强壮的宫女,左边的那个,我有些印象,因为她与豫王妃身边的达嬷嬷一样,都是胡人后代,有着异域的脸庞,身体强壮似个男人。
“这是萧昭仪身边的人。”我认识她,这种面容的人,宫里不多,多是嫔妃自宫外带进来的,我记得非常清楚,合宫的妃嫔中,只有萧昭仪带进来这么一个人。
“我们没有办法断定,她们为什么在这里,有什么意图,娘娘您再看池子里的丢下去的东西,就算是人,也一定是死了,不然不可能一点挣扎的动静都没有。”我被思儿拉着,我们两个用大石头做掩饰,远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被思儿拉的上气不接下气,思儿也不住的向后看,确定没人跟过来的时候,跪在了地上,对我说“娘娘,今日的事情,您已经亲眼所见,奴婢请您,去见见太后。”
“你让我去见太后?难道你是…”我指着思儿,不可置信。
思儿怕我以为她是太后的事情,于是拼命的辩白“娘娘您明鉴。娘娘您嫁进宫来的时候,太后还没进宫,陛下当初为娘娘您选择侍女的时候,也是选金陵本地人,老子娘都在宫外,一家子都捏在手里,从未见过太后,这么要求的。奴婢怎么能,又怎么敢是是太后的人。只是这一年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我见她神情无异,她一家确实都握在我的手里,我不怕她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所以也就相信了她,毕竟她对我尽心尽力,是聪明又好的。
“奴婢进宫时,与一位叫月兰的宫女,一起听教与内廷司的王嬷嬷,我们二人一起吃苦受罚,拜了把子做了好姐妹,只当在宫里有所照应。后来,奴婢分到了娘娘宫里,月兰因为识字会算账,分到了御前,伺候陛下茶水和私账。想必,娘娘应该见过她,是个总是戴着一条月白绸带在发间的宫女。”思儿这么一说,我点点头,我记得这个宫女,长得不错,陛下还说,眉眼间有些像我,只是没有我那般花丛浓烈的性子。
“一年前,陛下宠幸了她。”
“什么?”我拔高了声音,虽然这后宫琐事我不爱管,但是这样的事情,按理说,我应该是知道的,宫女得了宠幸,要么封了位份,成为后宫的一员,不然只是一夕之幸的话,就送出宫,送到佛寺中去。总之,这事都一年了,我始终没有见过这月兰,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娘明鉴,我那好姐妹在被陛下宠幸过后,就神秘失踪了。”思儿见我满脸的困惑,就知道我意识到发生了不一般的事,继续说道“奴婢是除了陛下和月兰外,第三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当天天上下着暴雨,陛下就宿在了乾殿的暖阁中的,因者无事,就喝了点儿酒,之后就支开了身边所有的人,恰巧月兰也因为大雨被困在乾殿,陛下见她,便让她从旁伺候过之后,就睡着了过去。月兰心中害怕,起身便匆匆走了,冒着雨来到我的睡房之中,把事情告诉我了。当时娘娘您已经睡下,我让她回到陛下身边,不然等明天陛下醒了,把这件事情忘了可怎么办?于是她便又折返了回去,第二天我去乾殿找她的时候,陛下身边的主管太监李公公,就说自己从昨夜,月兰被陛下宠幸,冒着雨哭着跑出去之后,就没有再见过月兰。我分明是让她回来的,她定是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差错。陛下酒醒以后,果然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李公公慢慢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陛下,陛下下旨让寻找,就在前面的液池中,找到了月兰的尸首。娘娘可还记得?”
一说这些,我还是有些印象的。我当时只听说液池溺毙了一个宫女,说是雨大看不清路失足,还是陛下身边的宫女,陛下还下令封赏了她的父母。
“这个…”我语噎了片刻,然后,张口大骂道“奴才出生,就是奴才出身,净做这下作之事。这个宫女是不愿意伺候他,所以才投湖的吗?”
“自然不是,奴婢记得非常清楚,月兰来找奴婢的时候非常开心,她告诉奴婢,她一直非常羡慕陛下对娘娘的好,觉得能一直伺候陛下,也得陛下这样照顾,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所以奴婢劝她回去的时候,她也急匆匆的,不等雨停就回去。”
“羡慕我?羡慕我做什么?那她是怎么死的?真的如外面说的那样,是因为脚滑掉进了池子里吗?”我越听越觉得这件事情有些离奇。
“奴婢怀疑她是被人害死,奴婢在她死后,作为她的好友,被王嬷嬷吩咐去为她整理衣服,发还给母家安葬,奴婢发现她的身上并没有很多挣扎的痕迹,人在落水的时候肯定拼命的扑腾,但她的手一直垂在身下,手腕上没有被水底的杂物刮伤的痕迹。而且,淹死的人,肚子里都会有很多的水,她的肚子里,却没有多少水。所以她下水的时候,就已经是昏迷,甚至是断了生息的。”思儿心切的与我说出她知道的一切,她急的额头冒汗,害怕和对好姐妹的维护,跃然脸上。我知道了她对月兰的姐妹情深,于是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知道,你查的怎么样了?”
“奴婢先是去查了陛下,觉得是不是陛下事后反悔,想要杀月兰灭口。”
“你放心,陛下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宠幸了一个女子,把她封进宫里就完了,比杀了她更简单。而且他堂堂一国之君,定不会做这种龌龊的事。”我对陛下的人品和行事风格还是了解一些的,所以我敢打保票的这么说。
思儿点点头说道“是,奴婢也是最先排除陛下的。事后他没有对这件事情遮遮掩掩,虽然瞒下了曾经宠幸过月兰的事情,但多半是觉得麻烦,所以才会这么做的。陛下是一国之君,这样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也犯不上做。于是,奴婢就想到了第二个人选…”
“是我?”我讪笑着指了指我自己。
“奴婢是没有怀疑过娘娘的,当时事发突然,而且奴婢一直跟娘娘在一起,娘娘总不可能自己做这样的事情,要做,也会吩咐奴婢去做。奴婢并没有得到这样的吩咐,所以这件事情不是娘娘做。”
“不是我也不是陛下,那你怎么又跟太后扯上关系了呢?”
“奴婢根本就没有线索和证据,又要伺候娘娘,也只能在四下走动的时候观察观察,依然一无所获。就在这时,太后身边的雪翠姑姑找到了奴婢,问奴婢月兰的事情,奴婢见终于有人关心,奴婢那个可怜的姐妹,于是就把今日给娘娘说的话,告诉了雪翠姑姑,雪翠姑姑让奴婢先回去,今日又给奴婢递来消息,让奴婢引着娘娘来这里一趟,让娘娘看到刚才的事情,最后再让娘娘,去此慈安宫一趟见太后。奴婢并没有替太后做事,只是这件事情如同野火一般,本来是来去突然,但是渐渐连成一片,最后对着娘娘您是越烧越近,奴婢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娘娘您,毫无察觉呀。”
“若不是你今日告诉我,我还真的是懵然不知,可究竟是谁,在宫里害人,看上去没有任何目的和尾巴,但是,莫名的觉得这些事情要与我有牵连。我已经足够的小心和避世了,没想到这些事情还是要,一一找到我。走,我们去太后宫里,看她调查到了什么。”
我与太后一向不睦,这已经不是什么暗地里的事情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写在我们两个人的脸上,这些年明里暗里,我给了太后很多没脸,太后虽然表面上,一副大度的样子,并不与我计较。但是我主动交出去的后宫之权,这些年被她牢牢的把握着,不过到底她年纪也大,又怕别人说她太过贪恋权位,身为太后还要过问儿子的后宫之事,所以找了个档板,现在的萧昭仪,就是她为自己找的挡板,萧昭仪唯唯诺诺,颇有陛下小时候的风范,与人说话两三句就脸红,更是一句重话都不会说,所以这后宫之事在谁手里一目了然。
我走在去太后宫里的路上,把这件事情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那个有着胡人面孔的嬷嬷,虽然是萧昭仪宫里人,但是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她做的,她找这么一个有识别度的嬷嬷出来,难道不是不打自招吗?
而她们抛下液池的布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实在是不得而知。
阴影,就算在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也会伴随在身边,我皱着眉,慢慢的往前走着。
第178章:夏蝉(17)
我走进太后的宫里的时候,太后刚刚换好了衣服,正在整理着衣服,站在院中的山茶树下。
现在外面都说这棵树,是先帝宠爱太后的证明,所以亲手为她种的,她从洛阳一直把这棵树,移植到了这里,没想到这棵树在这里生长的更为茂盛。
我很不喜欢太后宫里的这颗山茶树,因为,身为先帝皇后的外甥女,我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许等过个二三十年,知道这些事情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这棵树再立在这里,就很有说服力了。但太后却很喜欢这棵树,我请过安后,太后招手,让我过去。
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在站了这颗树下,太后侧目,看向我,然后笑了笑“看你这一头雾水的样子,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宫之事,都由母后您的掌握之中,儿臣自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声音不高,这是姑母教我的,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先急躁。
“是,这些事情,本宫确实一直管着,但是有些事情,你也是要知道的。”太后转身,看向了我,她的眼神下沉,不再似以往那样慈爱中带着全然的疏离,而是冷冷凝视,让我心里一紧,不由得低下了头“儿臣知错。”
“本宫以往只当你是在寻机反扑,已报当年本宫从洛阳一开,就为陛下选妃之事。可是这几年过去了,我发现你真的只是懒惰而已,一心照顾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行事做派别说是皇后,就连大家中的正妻都做不到。”太后对我是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却继续不以为然“姑母用她自己的经验告诉我,就算是做到大度贤德,也不一定会有善终。”
“你姑母大度贤德?”太后忍不住笑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我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若是在懵然不知,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你以为能护住你的孩子,但万一有一日,你发现你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块浮木,而你本人却已经在汪洋大海里了,那么沉下去,你就不能怪别人了。”
我点点头“我这不是来见太后您了。”
“走吧,我们进来闲谈。”说着,太后带路,我进到了她的内室。
太后查到了很多东西,等我一进来,雪翠就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放在了我的眼前。我随手拿起一件,这是关于月兰那件事情的一份证词。
“看看”太后好似在院子里站的有些累了,抬腿坐在了一边的榻上,我看着纸上的纸,这是西边小花园,花房的宫女原儿的证词。
那夜因为大雨,她不放心白日里,刚刚从育花花房中拿出来的雀舌木,所以就算是三更了,还是冒着雨起来搬花,见月兰从西花园外的小道上跑向了皇后,也就是我的宫里,之后就没有再见她出来。只是等她搬完花,从花房的路上,回自己住的地方的路上,见到了一位穿着深色衣服和披风的女子,提着一只灯笼,从北边的华玉宫,也往我的宫里的方向去。
“看这个时间差,月兰从我宫中出来,就一定会遇见这位穿深色衣服和披风的女子,也就是说,这个女子,是月兰投入水中前,见的最后一个人。那这个人,一定就是…”
“没错,再看下面的那套证词。”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让我继续向下看。
我翻了一页,这是御膳房的宫女喜儿的证词,因着雪才人要早起要喝鸡汤,所以喜儿四更刚刚过了一点,她就起床来把鸡汤熬上,正好御膳房中的杀好的鸡没有了,于是她就去后院的鸡舍中,抓了两只母鸡,准备回去杀了,就这事,看见一个黑衣女子,打着灯笼从前面的桥上走过,因为当时的雨已经停了,那女子还在桥上滑了一跤,差点摔倒,第二日,喜儿经过那桥去雪才人宫中送鸡汤的时候,在那桥上捡到了一枚珠花,想来就是那黑衣女子滑到时掉下来了。
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珠花,细细看了一番,这就是一只很普通的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粗珠子,串在金制的蝴蝶上的珠花钗,体面些的宫女都有,妃子戴的就少了,毕竟这么小的珠子,戴在头上,也是被笑话。
“这个喜儿…”
“没错,就是最近报了暴毙的御膳房宫女。你还说她伺候过昭儿的饮食,细问她别再是因为病去世的。”太后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简直在痛斥我的冷淡,我那里知道这一茬,我叹了一口气问“既然有了这证词,是不是说明,这宫女还活着?”
“自然还活着。有人在这丫头的饮食里下了矾沙,这东西无毒,是用来拌在石灰中,修补房子裂纹的,但吃到肚子里,会刺激肠道,最后肠阻而死。只是这丫头说她机灵吧,她戴着捡来的这只珠花,四处走动,被凶手盯上,才会灭口。说她不机灵吧,因为她老子,就是修补房子的瓦匠,她从小就接触这东西,所以只是把汤放在嘴边,就闻除了矾沙的味道,所以没敢吃,也没有声张,神思恍惚的时候,遇到了雪翠,所以就落到了我宫中,最后才有了这份证词。”太后与我解释了这一切“本宫听了这些事情后,就觉得此事有异,所以留了心,又让御膳房报喜儿暴毙,才留了她一条性命。”
我听太后把这件事说的如此清楚,我才知道自己消息闭塞,眼睛瞎到了这般地步,道“所以,这黑衣女子,从花房宫女从三更刚到,到喜儿遇见她的四更,这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现了踪迹,所以月兰就是在这一个时辰里,被害死的。所以,她从我宫里来,从御膳房后面,给妃子送饭的桥上回去,会经过的地方,自然就有液池的北岸。她就是凶手”我经过我的推测,还有证据,得出了结论,月兰就是被这个黑衣女子害死的。
“是,确实如此”太后也认可这个说法。
“那,现在唯一的线索,是这黑衣女子,是经过送膳的小路的回到了后宫,还有这枚很多人都有的珠花。”我晃了晃手里这枚没什么特色的珠花,却因为一处细节,顿住了“我,认得这枚珠花。”
“哦?”太后的线索,也就断在了这里,一定我认识这枚珠花,就又来了精神,我把珠花拿给太后“娘娘您看,这里有个印子,这是韶华阁的东西。”我将蝴蝶翅膀下面,一处还没有米粒大的印鉴,指给了太后,我本以为她看不见,但她却是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缺口样的地方“这不就是个嵌宝石的窝口吗?因为珠花掉了下来,把宝石摔掉了。”
“就是因为宝石被摔掉了,才露出了这个印鉴。这个韶华阁,是金陵最大的首饰铺子。首饰的花样丰富,质量又好,得到全金陵的贵眷的追捧。但是近几年,市面上流入了很多韶华阁的仿品,制作粗糙,完全就是按照原样的模子来不说,质量奇差,有一位贵女及笄礼的时候,用韶华阁的簪子鬓发,簪子还断了,引得那贵女的家中找上了门。从那事以后,韶华阁就会在自己出品的首饰后面,刻一个暗鉴,只要对手里的首饰有疑问,就可以拿着首饰去韶华阁,这些暗鉴在那里,只有韶华阁的师傅们知道,看来,这枚珠花的暗鉴就在这个地方。”说着,我指着这个小小的凹槽里的“韶华阁”三个字,确定这就是一只出自韶华阁的珠花。
“知道产自何处,就好了。”太后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了韶华阁三个字,对一边的雪翠说“去,出宫去探探。”
“是”雪翠将簪子收到袖中,走了出去。
“说了这么久的话,喝点茶吧。”太后指着手边的茶,我还算恭敬的端了起来,小口了喝了几口,随后又拿起另外一本类似于账册的东西“这是何物?”
“这是住在那附近的妃子宫里的侍女清单。你看看”太后让我拿来看看。
我翻开后,见写在最前的,就是萧氏宫里的详情,于是我就对太后说起,今日在液池北岸看到的事情。
“你是怀疑萧昭仪?”太后别有她意的看了我一眼。
“儿臣不敢。而且谁在外行凶,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露出脸,而且还是露出来一张这么有辨识度的脸。原来她的名字叫做蓝儿”我翻到了写着蓝儿名字的那一页,这个蓝儿是萧氏的陪嫁,父母双亡,是签了死契进府的人,说起来,应该对萧氏最忠心耿耿才对。
“你是说,有人专门演了这一场来给你看的?”太后问。
我点点头“我觉得是这样的。这个蓝儿很有可能被幕后之人收买,幕后之人也意识到了珠花丢失会是一件大事,所以找了蓝儿这个辨识度如此之高的人出来,出卖主子,好把嫌疑都引到自己身上。”
“那被她抛下液池的是什么人?”太后问。
我摇头“应该只是两个装了石头的袋子吧,为了就是引我入局。母后,要不这样,您继续在私底下探查,而我就已今天看到这些事情发难,让人去液池里捞那两只袋子,袋子里没有东西,就当是我疑神疑鬼,我只当没有发现蓝儿。然后再派人监视蓝儿,她越是没有被发现,就越是心急如焚,那些没有把脏水泼在萧氏身上的人,也只会想越快的引着萧氏入局,如此,我们就只需要看着动静就好。”太后听后,点点头,同意了我的做法。
可是我派人在液池里捞了整个一天,也没有找到任何的袋子,我甚至觉得,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局。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雪翠那边查出了消息。
雪翠给我的,是从韶华阁账册上撕下来了的一页纸,我定睛一看,是关于这只珠花的。
我一看上面的数目,顿觉眼前一黑,我一贯知道这韶华阁的生意好,但是这粗珠子穿的珠花,虽然珠子很多,细细密密的也还算好看,但是这实在不如圆润的珠子上档次,但还是从做出第一只到现在,已经卖出了三百多只,这几乎金陵的有钱人家家中,人手一支。
“奴婢去问韶华阁的管事,那管事都说,知道这个暗鉴的人,肯定是经常买韶华阁首饰的人。娘娘来金陵没几年,倒是很熟悉这韶华阁呢。”雪翠好奇的问。
我笑了笑“左右在阁中也是要买首饰的,这韶华阁我在东都的时候,也听说过它的盛名,也就多买了几次。”
我自然只能搪塞过去,韶华阁首饰有暗鉴的事情,是容潭告诉我的。母亲身边的棋姨,在为我采买首饰的时候,前来请教我想要什么花样,我问正在我房中喝茶的容潭,容潭就与我和棋姨说起了这个典故,他在金陵生活多年,心思又细,这些事情,他自然是值得的非常清楚。
我又问雪翠“那店家可记得,进宫的这几位娘娘那里有谁买过。”
这珠花的样式,若是成婚以后再戴,确实显得小家子气,但若是闺中少女,戴这么一只珠花,倒也显得清新脱俗。
“奴婢不敢多问,但探查之中,还是得到了一个线索。听说曹美人在入宫的时候,就非常喜欢珠花,这枚珠花,是韶华阁当年买的最好的一枚款式,她定会入手的。”雪翠也不是一无所获的。
“是啊,这个曹氏,她就是金陵人,父兄都在金陵做官。好啊,肯定是她。”我有些武断,但是我的直觉却说服我,这么猜测一定没错。
雪翠点点头,说会回去告诉太后。
接下来的几天,太后暗中的人,观察起了曹氏,但是曹氏自从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以后,就深居简出了起来,每日在自己宫里,也就只是吃斋念佛,出宫也不过是去宫里的法华阁中,焚烧抄写好的经文。因着我实在不喜欢每日早起,就免了晨昏定省,所以她平时,就没有出过宫。
虽然我并不是说这事是曹氏自己做的,但是她手底下的宫人,也安分的很。曹氏一年多以前就开始吃素,宫里有小厨房,不和其他嫔妃的吃食搅合在一起,也没有人在御膳房附近见过她宫里的宫女,虽然从液池回她所在的宫室,御膳房后面的小桥,是最近的路,但还是有比小桥更加隐蔽的路,曹氏所在的宫室,与液池本来就相邻,要想害死月兰,总有更近的去处。
就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一阵吵闹传来,我看着躺在我身边熟睡的昭儿,怒气就起来了,走出内室,对着在外面吵闹的人大声的呵斥“吵什么吵?太子殿下还在休息。”
等我定睛一看,正是我心中生疑的曹氏身边的宫女绯儿拉着人高马大头蓝儿,来我宫中。
我心里想着,这也太巧了。我正要传她们,她们就来了。
先是在最前面的绯儿扑通一下跪在我的身边,然后又拽着蓝儿,一同跪下。
只听那绯儿说道“奴婢是曹美人宫里的大宫女绯儿,这几日奴婢常常在我们宫门口,看到这个丫鬟鬼鬼祟祟,好想在做什么坏事,奴婢就静下心来观察她,就在刚才,奴婢可算是发现她在做什么,她与另外一个非常眼生的小宫女,在我们宫室后面的液池里,投下了两个人,奴婢看得清清楚楚,是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其中一个还…”
绯儿有些说不下去,于是我厉声道“其中一个怎么了?”
“其中一个,不像是普通宫女打扮,是已婚女子的发型,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衣服,衣服上全都是血。”
我看了一眼时辰,如今天不过刚亮,我因为是一夜未眠,所以才听到了动静,至于思儿,这时才姗姗来迟,身上的衣服也只是披着,还没来得及穿好。
宫里有孕的女子,已经显怀了,这不正是,陛下前几天刚封的才人齐氏。
齐氏是宫女出身,家中无人,得了,陛下一夕宠幸,陛下迟迟不肯封位分,一直到那女子找到了太后,说自己已经有孕在身,才匆匆封了一个才人,不过这才过去了两天,这,这…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蓝儿,大声的呵斥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戕害陛下的嫔妃?”
“奴婢不敢,奴婢是冤枉的。这位姐姐口说无凭,还请娘娘派人去,这位姐姐说的地方找一找,可如果发现她说的尸体,再来审问奴婢也不迟”
我见她还是有备而来,于是就命人去绯儿说的地方去捞尸体,然后再去齐氏的宫室里去看,果然已经不见了齐氏和伺候她的贴身宫女,而别的伺候她的宫人,都说这齐氏为人孤僻,不爱让人伺候着,他们昨夜被遣了出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齐氏。
宫里的人又在液池里捞了一天,依然一无所获,这个液池也没有多大,从曹氏的宫室,一直到北岸,宫里所有会水性的人都下去了,但是什么都没有。
眼见天越来越黑,齐氏主仆也确实是不见了,我已经确认她们被害了,疑心在跪在我面前绯儿和蓝儿两个人身上反复横跳,曹氏和萧氏得到的消息,已经过来了。
陛下也听说发生了这样的事,也过来了。
我觉得再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我问绯儿“你来的时候,天不过才蒙蒙亮,你为何起的这样早,发现了蓝儿?”
“奴婢有早起的习惯,而且我们娘娘起来要礼佛,花房送来的鲜花不太新鲜,奴婢想去再要几只,可是刚刚出宫门,通过后面的花园时,就看到了这个蓝儿和另外一个宫女。”
“你说还有一个宫女,那另外那个宫女呢?”我问。
“那个宫女比较机灵,她第一个发现奴婢的,于是立刻就跑开了。而蓝儿非常的显眼,奴婢一眼就认出她来,当时是在我们娘娘的后院之中,奴婢大声的喊,并没有喊来侍卫,以奴婢追了她好一会,最后在前面的长街上,和侍卫一起抓住了她,侍卫们可以为奴婢作证,她若是心里没鬼,又跑什么?”
“她说的可对?”我问和她们一起来的侍卫。
侍卫点头“奴才们晨起刚刚换过岗,正在各宫各处的巡查,刚刚到长街上就见后面的这位宫女,在追前面的这位,奴才们就把这位宫女给抓住了。”
“蓝儿,跑什么?”我抬高了声音呵斥道。
“奴婢,奴婢是看见了绯儿和另一个眼生的小宫女,正在往池中投人,奴婢看得清楚,就是齐才人和她的宫女。”蓝儿这会儿显得有些笨嘴拙舌,说出来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在你可以开口的时候好好说话,如果把你送去刑司,就不只是让你开口这么简单了。”陛下也不相信这个蓝儿说的。
“蓝儿,你往液池之中投东西已经不是一次了。本宫上次也瞧见你了,之前派人去水中捞东西,就是因为本宫亲眼见着你和另外一个宫女,在北岸往池中投东西。你现在最好实话实说,不然却如陛下所说就要对你用刑了。”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奴婢是真的看见了。”蓝儿伏在地上大声的哭道。
“你最好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清楚,也不要连累了你的主子。”我看了一眼站在蓝儿身后的萧氏,她在我的印象里一贯是个好脾气的,待人也和气,在闺中的人品也非常不错。总之,不像是个心肠歹毒的人,所以我并没有把她当做凶手。
“奴婢,奴婢是受了萧昭仪的指示,天晚上的时候在长桥上,遇见了正在散步的齐才人,于是把她们哄骗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把她们两个人杀害,然后在早上的时候,投入水中,奴婢在她们身上坠了大石头,这液池最深的地方有三米,水性再好的人也捞不出来,一切都是萧昭仪指使奴婢做的,请陛下和娘娘明察,饶奴婢一条生路。”
第179章:夏蝉(18)
萧氏立刻花容失色,跪在了地上,陛下垂眸,片刻,才开口道“来人,萧氏废为庶人,幽禁阁中,非死不得出。”说着,立刻就有侍卫上前,却被我叫住“慢着”
“怎么了?”陛下见我突然叫停,问我是不是还有话说。
“等一下”我对陛下低声的说道,然后对一边的思儿说“去把御膳房的喜儿还有花房宫女原儿叫来。”
“是”思儿刚走,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主仆两对,最后把目光落在萧氏身上,说道“萧氏,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臣妾是冤枉的啊,还望陛下和娘娘明察。臣妾也是生育了一个皇子的人,但是他被寄养在外,不能回来,对内还有太子殿下在,臣妾为什么还要在害其他的皇子,而且齐才人不过才有孕,男女都不知呢,臣妾为什么这么早就害她啊。”萧氏哭得声嘶力竭,我在一侧看着,她若不是很能表演,那么就是真的很无辜。
我听了以后,并不为所动,从袖中拿出那只珠花,给萧氏和曹氏看,我察觉到,曹氏一看到这个珠花,她的表情就变了,随后看向了一边的绯儿,绯儿低下头不语。
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萧氏问“这,这是何物?”
我将月兰被害的事情,一一说给两个人听,然后回头瞥了陛下一眼,陛下皱眉,他并不知道还有这一节。
“所以,还有月兰的事情,戴着这个簪子的人,就是杀害月兰的凶手,而且整件事情,我已经非常有眉目了。这只簪子,出自城中的韶华阁,韶华阁是个做事非常仔细的店铺,谁买过什么,他们一笔笔的都有定数,所以,本宫现在给这个珠花的主人一个机会,让她承认出来,到时候本宫还会给她一个机会,若是没人承认,那本宫就要看了她的头了。”
话音刚落,跪在一边的绯儿突然俯身“娘娘,娘娘容禀,这只簪子是奴婢的,奴婢是我们娘娘的陪嫁侍女,进宫时,娘娘整理了一些平时不戴的首饰,赏赐给了奴婢,这只簪子就是其中一个,后来一次宫宴,奴婢带着这枚簪子,从那次宫宴后,这只簪子就找不到了,奴婢倒是还寻找了好久,奴婢身边的人都知道,您可以四处问一问。”
“曹氏,绯儿说的可是真的?”我抬高声音。
曹氏低着头,声音也很是微弱,像是没有精神的说道“是,这只珠花,确实是臣妾赏赐给她的,她也确实是弄丢了,也告诉过臣妾。”
“娘娘,喜儿和原儿带到了。”
“你们两个,说说看,你们那日见到的人,是什么样子?”我指着阶下的两个侍婢,喜儿和原儿异口同声的指认了绯儿“奴婢那日见到的,穿着深色衣服和披风的女子,就是眼前的这个姑娘。”
“绯儿,本宫从进来起,就见你不太对劲。你所有的语气和动作,都带着势在必行的样子,如此,反而会暴露了一些东西。好,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交代,月兰,齐才人主仆,还有一些没查出来的人,跟你又没有关系?”
“奴婢…”绯儿还想嘴硬,但是陛下怒斥道“你若是再有隐瞒,朕就灭你九族。”
“奴婢不敢在欺瞒陛下,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跟蓝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后来分别伺候了不同的主子,本来以为可能不会经常见面了,可是两位主子都嫁入了宫里,我们两个人也就又能如幼时一般,常常在一起了。后来,我们两个人的主子先后都生下了孩子。可是我们娘娘的孩子,不久就出了意外薨逝,萧娘娘的孩子也送到了外面养着。我们二人就见对自己非常好的主子,总是郁郁寡欢。于是心中就产生了怨愤,开始,开始害宫里有着孩子的嫔妃。”
“你们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
“娘娘,雪才人的五皇子,是奴婢害的。”蓝儿俯身,也开始招供“那日所有的人都在前面。雪才人身边,伺候五皇子的人并不多,奴婢就找了个空子,打开了后边的窗户,引了凶悍的野猫进来,就这么简单地害死了五皇子。”
自然,她们还说了一些别的东西,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她们有些程序化的在招供,把幕后主使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的头上,以此来成为顶罪之人。
“如此,你们两个人,难道就没有幕后主使吗?”陛下自然也不傻,他也觉得一切事情太过蹊跷,这恨意来得太过突然,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害有孕的嫔妃,还有皇子,那月兰又碍着你们什么了?”思儿与月兰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所以她非常的愤怒。
“那日,我们娘娘睡不着,想要礼佛,可是殿中的香油用完了。我从西门的库房外,为我们娘娘拿的香油进来,正好就遇见了从皇后宫里出来的月兰,我见她衣饰不整,脸上却笑的合不拢嘴,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陛下宠幸了她。我实在是气不过,就悄悄地跟在她后面,先是用手卷把她捂晕过去,又把她拖入了液池之中,这件事情就是奴婢做的。”
我点了点头,看来月兰是被绯儿害死的这件事情,是没有问题的,五皇子也确实是蓝儿害得,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们既然是同伙,就应该互相包庇才对,怎么今日自己把事情捅出来?还在这里狗咬狗?”
“娘娘容禀,奴婢,奴婢做了这些事情以后,心里一直坠坠不安,尤其是在这次害了齐才人主仆,齐氏与奴婢一样,本来都是奴婢出身,她如今还怀着身孕,入水的时候还不忘护着自己的肚子,奴婢实在是良心不安,于是奴婢找到绯儿,想要劝她收手,绯儿不肯,我们两个就起了冲突,人拉扯的时候动静太大,惊动了正在巡逻的侍卫,于是我们两个人商量定,把所有的事情都,都推给…萧昭仪,奴婢一时脑热,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于是就把这件事情认下了,可是,这些事情终究没能瞒的过娘娘的眼睛,所以今日我们二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修,就把这件事情认下。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两个人做的,与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枉本宫平日对你不薄,你竟然这么对本宫,把这么大的事情,栽在本宫的头上。”萧氏这一会儿早就哭的虚脱,伏在地上,甚是可怜。
而一边的曹氏,还是一幅大彻大悟的样子,目光中并没有任何的闪烁,她手里握着一串闪闪发亮的佛珠,此时嘴里还念着经文,好像是在为她们害死的那些人超度。
“你们身后,就真的没有指使的人了?”只到她们,我有一种还没有挖到根的感觉,于是我抬高了声音,显得威严十足。
“奴婢,甘愿受罚。”两个人异口同声,双双伏跪在地上。
“你们现在好端端的不说,那就别怪本宫不给你们一个痛快。本宫会把你们送到刑司里去,让你们尝遍刑司里,所有的惩罚,直到你们真的吐出点儿东西为止,如果你们真的没什么好吐的,那么这些刑罚,就是在你们死之前,对你们的责罚。本宫不会连坐,只是你们的家人,想来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的家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奴婢无父无母,全凭娘娘照顾,才能够活到今天。奴婢才不怕你的威胁,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似这个蓝儿,胆小怕事,又为奴不忠。”说着,是位就要把她们拉下去,我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这个绯儿好像在给谁喊话一样,气人的是一边曹氏,依然在闭眼念经,周围的烦躁,她好像一句话都没有听见。
“慢着”我又一次叫停了侍卫,转而问曹氏道“你刚才在念什么经?”
“回娘娘的话,是心经,是叫人心情平静,积累功德的法经。”曹氏颇有看破红尘之像,整个人莫名的淡定。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情真的与你无关?”我心里的疑影依然未消,所以想多问几句。
“娘娘,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妾觉得这件事,确实与臣妾无关,所以臣妾才能像现在这般心生自在。”
“你心生自在?那跪在你身边的这个宫女绯儿不是你宫里的人?她害人是不是受你指使先不说,难道,这些人是为她自己害的吗?你刚才没有听她口口声声说,因为见你每日郁郁寡欢,想要为你出口气,所以才有了,这一系列的报复。所以这些事情,即便你没有参与也是你的错。萧氏,你也是。你们两个人约束下人不力,又心中不忿。等这件事情查清楚了以后,本宫必会再罚你们。”说着,我看了一眼绯儿,发现蓝儿并不关心自己的主子,而是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想来她确实背叛了萧氏,可是一边的绯儿却不同,她是真的在为自己的主子着想“奴婢,我不是为了我们娘娘,我就是不忿,不忿她们得宠,自己也想得到陛下宠爱,一时糊涂才会如此。与我们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
“娘娘,你听见了。这个丫头,是自己心中生了恶念。娘娘非要怪妾身的话,妾身甘愿受罚。”说着,曹氏附身跪在了地上“但是还请娘娘,给绯儿一个痛快。她是个苦命人,母早亡,父亲是个酒鬼,在把她卖给了妾身前,折磨的她几乎不成人样。所以她把妾身当作她的救命恩人。妾身在失去孩子以后,一直郁郁不欢,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所以才有了如今的疯狂举动。如果妾身能够多受罚,不知要如何才能保住着丫头的命?”
“你还在这里跟本宫打起了商量?两个人放下了滔天大祸,你这个做主子的说不知道,我还带着疑心,你到时在这里给我谈起了条件?来人,把曹氏关起来,关进刑司的内狱里去,让她在那里待上几天,好好的清醒清醒。”
“我们娘娘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什么都没有做错。”绯儿自然是不从,两个侍卫才把她压住,我看向了一边的萧氏和蓝儿,于是先派人把她们两个人压下去,决定单独的审问一下她们。
人一旦有了疑心,就得千方百计的去应证,自己的这点子疑心,非得有非常准确的证据,才能够打消这个疑心,可如今,我却感觉什么证据都还没有浮出水面,所以我的这个疑心越来越大,让我不得不继续的查下去。
晚上的时候我提审了蓝儿,让更加有拷问经验的嬷嬷去问她话,对她进行了一系列的折磨。先是问她做了什么事情,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反反复复的问,看她的多次回答,有没有出入,经过一夜的审问,果然在天快亮的时候,已经被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蓝儿,好似心里防线被打破了,她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一个个谎言开始圆不住,最后她说出了幕后的指使。
等我再用同样的方法去审绯儿的时候,太后身边的雪翠来了,雪翠传来了太后的话,我虽然感觉到十分的疑惑,但还是有些信服太后的,所以我就按照太后的话去做。
三日后,曹婕妤被废为庶人,圈禁在自己的房中,非死不得出。
一切的事情好像又风平浪静起来,我依旧每日都在只过着我自己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一年。
宜宁抱着她刚刚满一岁的女儿,来公里给太后请安,经过曹氏这件事情,我和太后的关系也有了一些和缓。我从前总是瞧不上他们母子女三人的,觉得她们的母亲是奴婢出身,自然也教育不出来什么好孩子。可是在与太后打交道的时候,我觉得太后也是有一些智慧的,当然了,能做太后的人自然不简单。
总之,我也偶尔会来太后这里坐坐。我看着宜宁怀里,那个粉粉嫩嫩的小丫头,心里还真是有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欢,于是我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小脸。好像是因为我的手太凉了,居然弄醒了她,她猛地睁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一定睛就看见了我。我心里一惊,这个丫头要是哭了可怎么办?
可是她却没有哭,她先是有些发呆的看着我,又转动了一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母亲,随后带着浓浓的睡意,冲着我咧嘴一笑,小嘴儿里面的牙,刚刚过半,白白的。而那双漂亮的眼睛,满带着笑意,最后又合上了,继续睡着了。
我看到这一幕,感觉自己好像融化了。
昭儿是个非常省心的孩子,省心到很少哭,可是我也最怕他哭,所以总是叫他哭之前,给他所有他想要的。所以养昭儿,还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可是这个叫新月的丫头,还古灵精怪的可爱,让我不由得想起,我在生昭儿的时候,陛下说,如果我生了一个公主,陛下就给她打下一座天下最富庶的城,让她做镇国公主,然后全天下最优秀的男儿,都来向她求请,但是这个求亲一定要我同意才行,我不同意的,就算是梁国的大王都不行。
“嫂嫂,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宜宁是个温和但性子很烈的女子,我一贯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太过固执,容易钻牛角尖,只是她对我一向是尊敬的,我也没有必要总是板着脸“我只是在想你的哥哥说的一些傻话。”
说完以后,我下意识的捂住了嘴,看了一眼太后,太后一贯对我的放肆见怪不怪,摇了摇头道“不错,有了长进。知道在哀家的面前有什么话能说,有什么话不能说。不过你们夫妇感情好,自然是好的。这天下间没有帝后和睦最好的事情。”
“是,儿臣知错。”我虽然嘴上在认错,但是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宜宁怀里这个粉粉的小女孩儿身上,我真的好想抱抱她,宜宁看穿了我的心思“若是嫂嫂不嫌弃,能否抱一会儿新月,我去内室换件衣服。”
“这孩子睡着了,就把她放在床上去,这样大人抱着累,她也睡的累。你快去快回,我就抱她一会儿”这么说着,我手下不停,从宜宁的手里接过了新月。
她先是有些不安,好像是周身的味道变了,我放手胳膊上的肌肉,把她抱在了怀里,她拱了拱我的胳膊,随后又十分安稳的睡着了。
她这个模样,真是让我有些爱不释手,我摸了摸她乌黑的头发,越摸越不舍得停手。
对她目不转睛,爱不释手的,可不只我一个,我招手,让昭儿过来。
昭儿一阵小跑到我身边,现在还离我两步的时候,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几乎没有声音站在了我的面前,学着我的样子,伸出了一只手,摸着新月乌黑的头发,低声的对我说“母后,咱们把她抱回我们的宫里去吧。”
听了这话的太后,还有换了外袍,正要走出来的宜宁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也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到咱们宫里做什么?给你做童养媳吗?”
“可以吗?可以给儿臣做媳妇吗?”我看着满眼期待的昭儿,于是继续与他玩笑道“这个需要你姑母点头才行。”
“姑母,姑母你把新月给我做媳妇吧,我一定会对她好的,我发誓。”
宜宁听了,顿了顿,笑容不减,只是眼中带了一丝愁容,认真的对昭儿说“太子殿下,如果你真的有这个心意,那就等您,长大了以后,获得了陛下,娘娘还有新月的允准,姑姑才能答应你。”
“姑姑一定是嫌昭儿在年幼,说的话没有分量,姑姑你放心,等昭儿长大了,一定会再去求姑姑的。”
一年之后,萧氏的儿子,陛下的二皇子允准回宫了,萧氏再次有孕,并且在二皇子回宫四个月后,生下了一个女婴,只是这个女婴先天不足,没满一岁就去世了。
这个时候昭儿也有些不舒服,我并没有怪谁的意思,是昭儿自己身体不好。
只是应征在二皇子身上,与自己的兄弟姐妹相克这件事,就再一次被提起。二皇子再次被送到宫外,萧氏因为这接连的打击,有些疯魔了。太后跟我说,时机成熟了。
其实,栽赃在曹氏头上的这些事情,都是萧氏做的。太后让我留下绯儿,经过这两年多的克化,我总算是从她的口里,听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原貌。
萧氏,其实并没有她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的无害,她其实从闺中,就是个非常会两面三刀的人,进了宫依然如此。
绯儿和已经被杀的蓝儿,两个人确实是从小相识,蓝儿在她身边过得非常苦,动辄打骂,还将她的父母,紧紧的捏在手里,作为把柄和要挟。所以才有了蓝儿的死。
她之所以在一开始,让蓝儿指证自己,不过是想来个以真乱假,最后还真的蒙蔽了我的眼睛。如果不是太后传话来让我留下绯儿,这件事情就真的要冤枉了曹氏。
萧氏从进宫起,嫉妒就一直在她身边萦绕。她先是因为嫉妒我,挑唆沐氏害我,可是她看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她怎么害我,陛下都一定会维护我,站在我这一边,成为我的后盾和支柱,我是她绝对撼动不了的。
于是,她开始将目光投到别的那些,受宠爱的妃子身上,她近乎癫狂的迫害她们。因为我的懒惰和太后的无法顾及全面,她在宫里扶植了一大批自己的势力,甚至陛下身边,都有她的眼线。月兰得到陛下的宠幸,都是陛下身边的人传过去。本来一个小小的月兰,不过是一夕的恩宠,只是因为那个夜的大雨,让她睡不着,所以她才让,绯儿去除掉了月兰。
绯儿又是怎么成为她的人了呢?她非常清楚自己需要一个替罪羊,在一切事情东窗事发以后,能够替她挡下这件事情,一个小小的蓝儿自然不行,她就把目光投向了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曹氏。因为蓝儿的关系,她很快的见到了绯儿。
第180章:夏蝉(19)
一次宫宴之后,当时的仪贵嫔的簪子被绯儿捡了去,正好就被萧氏看见,从那次后,绯儿便一步步的陷入了萧氏的魔爪之中,萧氏在后,蓝儿在前,经过了一些别的手段,绯儿算是被她们牢牢地掌握,才会跟着她们一起害人,最后有了在陛下与我面前,自认和诬陷曹氏的一幕。
曹氏被解了禁足,为了补偿她,被封为了贵妃,而原本的萧贵妃,却被禁足在阁中。
萧家是军中出身,其祖上为前朝的贵族,创下如今这番基业的,是张皇后的麾下的大将萧元庆。可是萧大将军没有子嗣,去世后,家业被幼弟继承。
张皇后去世后,太祖觉得萧大将军无后人祭祀,于是就从其弟弟的孩子中,选了一位公子,过继给萧大将军,继承了武彻候的爵位,而弟弟一家,因为与张皇后有一饭之恩,他们一家也被封为育明候。
所以大聖就一直流传着,萧家一门两侯,鼎盛一时,为天下表率。
一直到了上一代,育明候一脉绝嗣,就在武彻候一族中,选了一位嗣子,继承了侯位。所以,如今的萧家的两位侯爷,是一对亲兄弟,萧启文,萧启武。
而萧氏,就是两个人的姐姐。武彻候一家的后代,都在从军,如今的萧启文,南军徐大将军的副将出身,后又单独统领飞雄军,飞雄军人数有十万人,原本就是萧大将军的亲兵,如今也算是,继承了萧大将军的遗志。
我本以为一切,就在萧氏被禁足阁中后,就结束了,因为我自小在我母亲的手底下,过的也都是顺心如意的日子,事实证明,还是我太嫩了一点。
飞雄军原本是太后弟弟,北军如今的将领江晚江大将军辖制。
两年后的一天,他秘奏陛下,说飞雄军异动,原本飞雄军的副将,是江大将军之前手下的一名将军,竟以莫须有的罪名,被萧启文免了职务,赋闲在家。
所以江大将军一番调查后得知,飞雄军已经倾巢从驻地彭城出动,往南进,马上就要达到南军,徐安泰将军的驻地了,而且,同时离梁军最近的豫王,也收到了探子来报,梁军正在自北线集结兵马,由大将军紫利亲自率领,不日,就可成军攻打大聖。
“这是要内外夹击南军啊”陛下在看过军报后,看了我一眼,我心间一沉,这是,又要打仗。
我心中惶恐,于是低声的说“二皇子,如今在廉王爷府上,廉王爷也在南线之上啊。”
“他们,怕就是再打这个主意,来人,派快马,给廉王爷送信,将二皇子容映…”
“不可啊,陛下,二皇子如今才九岁啊。”我一把拉住了陛下的胳膊,他这是要下令,杀了容映啊。
“朕非得杀了这个逆子,朕就是让这些乱臣贼子师出无名,他们总不会打着昭儿的名头来里应外合。只要他们为乱臣贼子,我大聖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陛下,廉,廉王爷是为老将军了,他手下又有亲兵两万,定能护住二皇子的。只要廉王爷上送二皇子入京,我们再把二皇子护起来,让他们无棋可用即可。”为陛下送豫王的信来的,正是容潭,他也不赞成,立刻杀了容映“陛下,二皇子,可是您唯二的孩子了啊。”
“你这是,再嘲笑朕吗?”陛下双眼通红,目光不住的在我们两个人脸上转,但是理智也正在慢慢的回到他的脑中,片刻,我感觉他紧绷的胳膊突然一松,他是知道,容潭说的是没错的。
“陛下,如今能救南军的,就只有已经集结好的北军和我父亲说统领的洛城军,只要两军迅速出发,徐将军在趁着这段时间加紧修造工事,应对得当,等三军汇合,定会是捷报的。”容潭要给陛下谈国事,我也就借机告退了,刚刚回到自己的宫里,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又一次来到了太后宫中,太后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修书一封给廉王,让他护好容映。
她一早,就猜出来,陛下第一反应,就是要杀了容映以绝后患,听完我说的话,难以抑制感情的额拉住了我的手“好,好孩子,做得对,当时那个情况,也就你能拦得住陛下,还有就是萧氏,一定要压住陛下,不要把她杀了,至少在抓住萧家的那些祸害前。”
“母后,听说,萧家的女眷们都在京中,这是要把全家都留在这里做幌子啊。听说育明候的夫人,刚刚生下了一个小儿子,前几日还摆了满月酒。”我觉得这件事情蹊跷得很,谁造反把夫人和孩子都留在京中,等着被灭门抄家吗?
“想来,这些人不久后,就会全部被杀了,只是可惜了那个小儿子,还这么小,就要面临这家族全灭的下场。”太后写完了给廉王的信,立刻让雪翠寄了出去。
“母后,您说,儿臣以皇后的身份,在陛下动手之前,先派禁军把它们全家都圈禁在府里,找专人看守着,等事情尘埃落地后,再对这些家眷进行问罪”
“云娥,你同情这些人是没错的,可是你只要想到她们的兄弟丈夫,都在前面,杀害别人的兄弟和丈夫,最后如果这些人能够成功的话,杀的就是你,你的丈夫和你的孩子了。”太后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对这些事,非常的坚决。
“等,等等再说吧。”我打定了主意,太后也就点了点头“随你,你只要是有自己的打算就行。”
“好,儿臣这就去办。”所以我打定了主意,提前一步保护起来了萧家的人。
第二日,已经反应过来的陛下,立刻就做好了准备,正在按照计划,一步步的迎敌。
如此,我觉得只要在宫中,等待捷报即可。可是在半月后的一个午后,宜宁哭着跑进了陛下与我的寝宫中,她的头发因为跑动而散了下来,整个人失魂落魄。陛下看到她,目光也暗了下来,想来,徐将军遭遇不测了。
“皇兄,皇兄…安泰他…”宜宁泣不成声,一下子扑到了陛下的身边,整个人又好似失去重心似的,摔倒在地上。
“朕已经知道了,你节哀,驸马是为国尽忠。”
“杀了,杀了萧家的人,还有那个贱妇。”宜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情不能平复,情急之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陛下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口道“如今,你还觉得那个被留在京中的萧家女眷,可怜吗?”
我垂下手,看向宜宁,然后点点头。
可以宜宁终究没有对她们下杀手,反而是没能放过自己。
新月站在我的身边,抱着我的腿,看着正在掩埋的,她父母的合葬墓,一滴眼泪都没有落,可是这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却浑身在颤抖,抓着我衣服的手,也紧紧的攥着,我伸手摸摸她的头“新月啊…”
我正要对她说点安慰的话,可是她却主动开口了“娘娘,我的母亲,太软弱了。”
我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然后蹲在了地上,把她抱在了怀里,她把头放在我的脖颈处,低声的开始啜泣。
我摸着她的头发,对她说“新月,你不是你母亲,你没有资格评价她。”
“娘娘,我心里太痛了,我好疼。”她一边哭一边对我说。
我点点头“恩,娘娘知道,我知道。”
我想要抚养这个小姑娘,而太后因为失去女儿的打击太大,病倒在了床上,这时,徐媛儿出现了。
她是新月的姑母,想要姑替母职,养育新月,我本来还想争一争的,可是我在一次眩晕后,知道自己已经有孕在身了。我依然还想照顾这个几日来,跟我很是亲密的小姑娘,可是她却很懂事的对我说“娘娘,您现在的事情就够多的了,新月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于是,她被徐媛儿带走了。这种感觉,我实在是太熟悉了。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带走,我最想要得到的人和事。
徐媛儿有些闪避我的眼神,我却依然怒瞪着她。这些年,她过得很不错,刚刚生下第三个孩子,容潭对她很好,那座本来建给我的别邸,成了外人口中,专门建给她的地方。
送走了新月,我也要安心养胎了,至于萧家谋反一事,也要开始处理了。
萧家,这个蠢出天际的两兄弟,其实什么都没有做成,倒是引来了梁军,梁军本以为会与飞雄军夹击南军,最后好似大开中门似的,直到大聖的腹地,可是飞雄军刚刚出彭城,还没到南军所在的霁城,就先被封地就在霁城和彭城之间的廉王给拦住,隔着一道常河,飞雄军硬是一个人了都没能过常河,十万人,连廉王的两万亲兵都不敌。
梁军倾全部之力,拔掉南军后,刚刚出霁城,迎头就遇见了北军和豫王的亲兵,紫利差点战死,还顺势丢了两个城池。
飞雄军见梁军大败,军中的人开始频繁生乱,甚至渡河去投降廉王,最后,萧家兄弟二人被抓,不知道真的是如此,还是萧启文为了保住弟弟,等廉王的人在后营找到萧启武和他的大儿子的时候,他们父子浑身是伤,被五花大绑着,那个大儿子几乎都要被打死了。
就是因为这一出,怎么看怎么像苦肉计的戏,育明候一家,被暂缓处理,一家被圈禁在府里长达五年的时间。而萧启文一家,陛下下旨要抄家灭门。
这时一直遁世隐蔽,但是这一战完全显露出廉王,却上书陛下,请求陛下,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而且自己愿意交出手下所有的亲兵给陛下,已到达给二皇子保全颜面和不要杀她生母的请求。
二皇子有廉王支持,陛下深觉这是对昭儿的威胁,可是我却不以为然,我看得出来,廉王是真心喜爱二皇子的,想要给他一个,相对来说,说得过去的未来,经过这几年,廉王一直拖着的时间,他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如果有了一个造反的母亲和舅舅们,他不仅前途全无,甚至连夫人都娶不上。
陛下与太后聊了一会,回来以后,总算是定下了对萧家一门的处罚。
萧氏,在宫中顶撞太后皇后,又行巫蛊诅咒,被发现后,急愤自戕而死。
其实她是被赐死,是的时候,也确实对太后与我多行诅咒。
而萧家,萧启文一家被满门抄斩,而萧启武一家被流放边地。
廉王最后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交出亲兵后,不久就病逝了,容映也定了一门好亲事,是江家的大小姐,我见过那个姑娘,是个懂事,蕙质兰心的。
如此,我也再次感觉到了平静,昭儿也选好了自己的太子妃,不久就要迎娶了。
他不肯吃饭,每日把自己关在屋中,谁劝他都不行,眼见着人越来越瘦,一点都没有要做新郎官的样子,我虽然担心,但因为知道缘由,所以不愿意去劝说他,只是想让他自己想通就好,而且他必是要自己体会一番这彻骨的失去,才有振作起来的机会。
这些事容潭告诉我的,他说当时失去我的时候,他也是无法接受,就算是收到了我的信,也是一心想要闯入宫中,就算是冒着家族俱灭的风险,也想要把我抢回去,当时最后他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冷静了下来,而如今,也慢慢的放下了我,还能与我像现在这样谈笑风生。
我知道他看开了,所以我也期望昭儿也能够这样看开,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的获得解脱,而不是如我一样,好似心口有了一道巨大的伤疤,谁只要一碰,就疼痛难忍。
我这边看着不急,倒是急坏了陛下,他来到我宫里,让我去劝劝昭儿。
这些年,他也算是过的风流,宠幸宫女,还选了一次秀,可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体的原因,竟然再也没有一个孩子,如今倒只剩下昭儿,珏儿还有一个得了封地,茫然不知,却恨极了我二皇子容昭。
他疼爱昭儿,是我和众人有目共睹的,所以我也并不怀疑他对昭儿此的担心,我只是劝他“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需要他自己处理,想明白了,才能够看破,从而振作起来。”
“他一定还想着宜宁家的那个丫头,那个丫头到底对他有什么不满的?居然不愿意做太子妃?是不是她姑姑姑丈教唆的?”我一听他这戾气十足的语气,就很不愿意再与他说话“这是儿子自己的事情,与你我无关,与新月还有豫王世子一家无关,你不要在这里肆意的拉踩。”
“无关?昭儿是我们的儿子,你说这事与我们无关?我刚刚从他宫里看过他,整个人都饿得脱相了,我看了以后,心像刀割一样。你身为他的母亲,却在这里跟没事人一样喝茶,插花。他难道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陛下很生气,他的关心则乱,我可以理解,只是这脾气发在我身上就不行了。
我一把丢开手上正在修剪的花枝子,把剪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现在,也轮到你的儿子尝尝,什么叫爱而不得了。你当时,强娶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么一天?你那用来填补你心里,你父皇对你的忽视和默然,百依百顺养大的儿子,也总算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了。你也该醒一醒,你再怎么疼爱着昭儿,他也总得有一些不能做到,不能圆满的事情。你再怎么改变也是不行的。”
“我强娶你?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这些年对你怎么样,我对你的心可曾变过?你敢说你没有被我打动过?还是说你的心本来就是石头做的?这些年一直都在想着那个人?”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我也依然保持着我那非常跋扈的性格,他也让着我,就算心里有气,也就会一两日都不理我,等到第三日的时候,他总要跟我说一声,他又纳了一个什么什么妃子,我们自然又重新开始说话。
说起来,如今才算我们,第一次吵架。我看着他满腹委屈的样子,不禁冷笑道“你得自卑成什么样子,还抓着当年的事不放。你对我好又有什么用?对一个人好,应该是想尽浑身的办法,满足,达到他想要的东西。可是你无论对我再好,也不能抹杀,你强迫我嫁给你这件事情。你的儿子如今倒是比你强,他知道,如果对方不愿意,那么他就会放手。你难道想让他跟你一样,去抢了那徐家的姑娘,然后让新月,一辈子如同我一样,活在一个强迫她的人身边?”
“柴云娥,你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本来也是喜欢我的,我看得出来,你也回应过我,但就是我娶了郑氏以后,你才慢慢地疏远我,和容潭在一起。等我有能力选择的时候,我自然要拼命的争取,就是从我们刚成婚的时候,我对你说的,你是我这一辈子,唯一一个想要得到的人。可是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把我放在你的心里。你没有,你真的没有心。”说着,他整个人好像失去力气一样,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
“你既然有这满心的委屈,你应该知道我的委屈。是,我是喜欢你。你总是跟在我的身边,像一个沉默,又坚固的后盾。我往前一步,你跟我一步,我想向后的时候,你让我躲在你的身后。可是这一切,在你娶妻之后,就彻底的消失了。你让我明白了你不属于我,你已经是另外一个女人的男人,是她的后盾了。所以我也就很快的,找到了另外一个,我喜欢的人。我从第一眼见容潭,我就很喜欢他,他有温柔的笑容,耐心的听我说话,还会为我着想。我也总想着嫁给他,可是这一切都被你终结了。我嫁给你以后,我也试着找回当时,喜欢你时的那种心境,但是我至今都没有,在找回那个想要依赖你的我。不过…”不过我并不否认我喜欢你。其实我是喜欢陛下的,他确实对我没的说,我也了解,他的委屈。只是因为我自己心里的一些气愤,还有不愿意被他洞察的傲气。
“你果然,喜欢着他。”他一直以来的疑虑好像得到了印证,眼睛中,错愕瞬间变成了愤怒和其他的东西。
“他当时马上就要成为我的丈夫,我自然要喜爱我的丈夫。可是如今我的丈夫,是你。”
“嗯,是我。可是你的心里,真的把我当过你的丈夫吗?你如果真的把我当成你的丈夫,就应该敬爱,尊重我,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奚落,讽刺于我。”
“你记不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我会叫你小奴才,我娘还因为此打我几次,她说,这是讽刺奚落你的话。可是你从来不生气,因为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只是一个我对你的称呼而已。可是如今,你却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我知道这对你要求太过,你一直对我好,没有变过。但是就跟昭儿没有办法勉强新月一样,你也不能勉强我与你的心是一样的。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对不起,我做不到。做不到,和你有一样的心。”说完这句话,我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有些想哭,但并不是因为我委屈,而是感觉到了心痛,我在为他刚才眼神里的可怜而心痛,可是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如他所想的那般回应他。我可能就是比较别扭吧,不过,他既然深爱于我,就一定会明白我的吧。
终究,还是我想的太美了。也或者是,我做的太过了。
当我得到,豫王二儿子的嫡二子被自己的乳母捂死的时候,我还只当这是一桩骇人听闻的凶事,这个乳母实在是可恶!
当我听说,豫王妃因为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豫王三子的幼子病逝,而备受打击,不久也去世的消息时,我在想,这豫王府今年可能是流年不利,怎么短短一年的时间,年头和年尾发生这么多的悲惨的事。
我,依然没有意识到,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