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竞争意识
林终对芙兰的发声有些意外，在他的固有印象中在这里的工作对芙兰来说基本上都只是被强塞的麻烦事儿，是被他软磨硬泡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来的。
虽说最开始测试遗物效果的最优人选的确是使徒级别的芙兰，但她主动提出承担这种高风险的任务实在出人意料。
他看看芙兰，发现芙兰正死死盯着阿夏。
阿夏也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突然感觉心里有点发毛。
“老姐你这么盯着我我有点瘆得慌……”阿夏小声提了句意见。
芙兰这才收回目光：“赶紧准备吧。”
“那我先研究下这东西。”阿夏暂时打发走芙兰，然后抓住机会凑到林终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哎我说终哥，我是不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她？她在镇子上过得不舒坦？”
“没吧，她最近在你镇子上过得可快活了，一开始压根就不肯跟着来。”林终回答。
“但我怎么总感觉她……好像对我……”阿夏支支吾吾地用手指指走向不远处的芙兰，又指指自己，“有点意见？”
“应该……不至于吧。”林终回答得也很犹豫。
因为他也能感觉到，芙兰针对阿夏的态度有一点微妙，若有若无地有一种针对的感觉。
就在刚刚林终拜托阿夏使用四级遗物的时候，一提到目标，芙兰就要跟阿夏竞争似地主动提出了自己当目标，还强调这东西对她不会有太大影响。
没错，能让人感觉到某种竞争意识的存在。
不过眼下，芙兰有心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阿夏先上下检查了一遍头盔，又叫来李文洲搬仪器过来仔仔细细地扫描一番，这才将自己的破坏神之手卸了下来，然后试着将头盔戴在了脑袋上。
“头围偏大，松松垮垮的。”刚戴上阿夏就都囔了一句。
“阿比斯人的头围和人类没那么大差距，他们虽然高，但身形纤细。”林终评价，“是你个头太小号了，跟个青少年似的。”
“滚！”阿夏推了推他，示意他走开一点，“我得先集中下注意力！”
林终依言走到一边，阿夏开始集中注意力去感受遗物。
深渊遗物在平常状态下并不会显现出的力量，只有有人以正确的方式佩戴后，和佩戴者建立了某种形式的联系后才会运作起来。
它本身没有能源，靠佩戴者的生命力运转，就像是来自深渊生物的移植器官暂时在人的身上运作，在佩戴上之后，佩戴者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但这个时间不需要很长，很快佩戴者就会发现这个新的“移植器官”可以随自己的意识运作。
但前提是佩戴者能承受得住那种“排异反应”，使用深渊遗物，就不可避免地出现灰雾侵蚀的反应，头晕恶心幻觉流鼻血之类的生理反应先不论，关键还要克服那种本能层面的心理抗拒，这需要使用者在身体和心理都具备相应的素质。
四级深渊遗物林终自己也没碰过，但他尝试过同时启用两个三级遗物，高强度地使用，其实根本坚持不了太久，而四级遗物的负担必然在此之上。
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比较佩服阿夏的。
数分钟后，阿夏终于开口了：“差不多适应了，可以开始了。”
林终把芙兰叫了过来，然后迅速跟着其他人远离现场。
他们不确定这个深渊遗物发动的目标是一个还是多个，亦或是范围性的，谨慎起见，还是离得稍微远一点为妙。
现场的空地只剩下芙兰和阿夏相互站着，阿夏双眼锁定芙兰，开始试图启动头盔。
这一刻，阿夏突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真实了一些，自己像是在做一场梦，而她只是梦境的旁观者。
随后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和肉体出现了一点隔阂感，就好像维系二者之间的纽带断掉了，她的意识随时都可以从中脱离，像灵魂出窍那样离开。
但当她想顺着这种感觉尝试一下的时候，一种本能层面的恐惧暂时阻止了她——她本能地感觉到自己这么做了，脱离出去的“灵魂”恐怕无法存活太久，她必须要有一个依附的能承载的躯壳。
这时她注意到了眼前的芙兰，一个奇特的想法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意识中：她可以依附到那个身体里去！
就像食肉动物看到猎物，就本能地感觉到这东西能吃。在看到其他的智慧生命，戴着这件四级遗物的阿夏就本能地觉得，自己能将意识传输到那副躯体中。
她莫名地产生了尝试一下的冲动，就干脆顺着这层本能，将芙兰锁定成了目标。
开始附身！
遗物的力量开始拉扯她的意识，开始强行朝着芙兰的身体输入。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芙兰还是稍稍吃了一惊。
这种感觉跟当初和艾琳战斗的时候太像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一股意识在入侵自己的身体，想要压过自己。
她当即抵抗起来，阿夏立刻感觉到了明显的阻力。
站在远处的林终用头盔自带的望远镜观察，只看到两人都仿佛出神一般相互对视，阿夏的眼睛隐隐闪耀起了红光——和艾琳发动能力时的模样很像。
这种状态大约持续了三秒，两人都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一般，阿夏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仿佛头痛发作。
芙兰也用力摇了一下头，似乎在努力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然后阿夏直接脱下了自己的头盔：“不行了，头昏脑胀的，难受死了！”
她其实已经能隐约幻听到一阵低语声了，经验告诉她这是非常危险的征兆。
虽说她其实还有余力，但以防万一，她还是自主中断了实验。
前前后后，她其实只使用了十几秒。
这时站在她对面的芙兰突然开口来了一句：“这样，应该算是我赢了吧？”
“啊？”阿夏一愣，下意识地点头应了一下，“嗯……”
这到底有什么好比的？阿夏在心里直纳闷。
226、夺舍之物
“原来是这样……”听了阿夏和芙兰的叙述后，林终很快就在心里有了结论，“这个四级遗物是用来夺舍的！”
“夺舍？”阿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像艾琳那样夺取别人的身体，就我以前跟你讲过的。”林终解释道。
“什么！？”阿夏再次打量手里的头盔，突然觉得这东西似乎有点烫手。
她刚想说声“不至于吧”，但话到嘴边，又想起之前遗物发动的时候，那种要意识出窍并附身到其他人身上的感觉，就又把话咽了下去。
是这样的——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桉，亲自试用过这个深渊遗物的阿夏，比谁都有资格确信这一点。
“但我只是稍微抵抗了一下，这就中断了，感觉也没那么大威胁性，应该说并没有什么效果。”芙兰突然开口。
“那是对你，你毕竟是使徒级别，又是处于有准备的状态。而且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效果吧……”林终思考了一下，“在阿夏对你使用遗物的时候，大约有三秒钟时间，你们都只能专注于意识上的交锋，缺乏对外界的反应能力。假设使用能力的人提前设置好攻击，又或者有同伴从旁协助的话，这个能力基也可以达到一个暂时控制的效果，不是吗？”
芙兰一听这话脸就黑了下去，林终其实完全说到重点上，事实上当初她跟艾琳打斗的时候，也是艾琳用了手段，在山崖边朝她投掷炸药，然后用能力令她分神，这才将她炸下山去的。
但这话在她听来并不是滋味。
阿夏被林终拜托试用遗物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她就突然产生了“该做点什么”的心思，然后就自荐当一下靶子。
刚刚这一对决是她赢了，但林终却在帮阿夏使用的深渊遗物说话。
“确实是这样呢。”她双手交叉，有些冷澹地将视线撇开了。
林终跟她相处久了，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你闹什么别扭呢？”
“没有。”芙兰否认了。
刚否认完，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失口否认。
阿夏来回看看两人，突然明白了几分，摇了摇头：“有点受不了你们俩。说正事吧，你确定这东西能做到夺舍的程度吗？”
“不确定，让你朝其他目标试试，应该就会有结果了。”林终认真地说道，“但还是算了，对芙兰用，芙兰还能抵抗，你要是对我们用，如果遗物完全生效了，天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而且我觉得应该八九不离十，既然是四级遗物，那能力自然应该能达到使徒级。”
“听你这么说……”阿夏惊疑不定地看着手里的头盔，“这夺舍，也可以是永久性的？”
至少艾琳是能做到这一点的，她可以直接用能力更换自己的身体。
“说不定，这只是猜测。”林终耸了耸肩。
他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可怕，但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一群阿比斯人，持有一个能夺舍的深渊遗物。他们带着这个东西，是打算干嘛？
最关键是，尹思修女他们以前持有的深渊遗物，可能也是同款的，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加拉哈德神官，和那个阿比斯人都很可能使用过那个头盔。
慢慢地，一阵凉意，逐渐爬上了林终的后背。
在矿山小镇的那个使徒的记忆中，尹思修女身边的那个阿比斯人，就是藏在恩济会背后的圣人吗？
如果是，那圣人跟他说的身份就是编造的，其他情报，包括阿比斯文明来自上古的说法就同样变得不可信了。
如果不是，那么……那个阿比斯人去了哪里？
他越想越觉得后怕，他发现自己这一次进入深渊中心的发现，似乎终于揭露出了某个秘密的一角。
维德博士也是知道深渊中心秘密的人，应该也在深渊中心处发现过什么吧。
他口中的阿比斯文明来自天外是事实的话，那阿比斯文明的这些遗迹，应该不是偶然转移到地球上的。
要知道以大星系的角度看，太阳系都只能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夜空中满天闪烁的细碎星辰，有很多都是远远超越太阳的恒星，地球更是微不足道，仅仅从海王星的轨道位置朝地球的方向拍张照，地球差不多也只有像素点级别的大小了。
将封印八大古神力量的遗骸和遗迹从太空精准地转移到这么一个“小点”上，如此精准，要说这个空间的跨越只是随机的，只是一个巧合，是怎么也说不通的。
没错，如果阿比斯文明的遗迹和这场灾厄本身都是从外界转移过来的，那这场转移，显然是带着某种“目的性”完成的。
对于人类和阿比斯人外观的高度相似，维德博士的解释是二者同源，意思是人类和阿比斯人的起源都跟古神有关……
“林终！”芙兰的呼唤声，让林终一下子回过了神。
“怎么了？”林终强自镇定看看芙兰。
“你才是怎么了？你脸上的血液流动出现变化，导致你脸色变差，童孔也有应激反应，心率出现紊乱……”芙兰一条条报出林终刚刚的异常反应，“关键是我叫你三次了，你都没反应。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终摆摆手，又看了一眼阿夏手里的那件遗物。
先暂时搁置对这东西的思考吧，现在想得再深，其实也没有太大意义。
“那个像手电筒一样的东西研究出什么来了吗？”林终想起了那个手提箱里面装着的另一个装置，专注于研究金属胶囊和里面的四级遗物时，他们其实将那个交给了灯塔猎人李文洲检查，万瑾也在一起帮忙。
阿夏当即用联络器把李文洲叫来了。
“这就是个投影仪一样的装置，里面只储存了许多文字信息。”
李文洲给出回答，同时打开了那个“手电”照在地上，地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投影，上面排布着大量阿比斯的文字，随着他按动按键，这些文字开始翻页。
“该不会是《毁灭记》吧？”林终猜测。
“多半不是，篇幅很短，大概只有一篇报告那么长。”李文洲摇头，“但我们没办法破译，肯定只能带出去找专家了。”
这个也得搁置。林终心想。
距离监视者红月出现已经没多少天了，他们暂时是不会回去的。
眼下，他还是得先专注进化。
227、探索中心区
“终哥，芙兰姐，你们还在吧。”万瑾在最后面抓着安全索怯生生地开口。
“……”
“……”
“你们，别不说话啊！”万瑾的声音有点慌了。
“你们两个也太坏了吧，活着就吱个声！别吓唬孩子！！”在中间捏着绳子的阿夏朝前面骂道。
“在的在的。”林终轻声笑了出来。
“在。”芙兰也回了句。
“这他妈大中午的，还是晴天，都快完全看不见了。”阿夏大声抱怨。
“早上还是夜晚，晴不晴天都无所谓的，光线没有帮助，探照灯不也起不到作用吗？”林终回道。
距离红月出现，还有四天时间，林终等人决定按照原计划，尝试往中心区探索一次。
在此之前，阿夏走得最深的一次，也只走到了血湖的那个位置。
进入中心区后，探索难度几乎是翻倍剧增的。
在他们的周围，浓雾翻滚得相当厉害，能见度已经不足三米，关键是任何照明都没有任何帮助。光线就那笔直穿过灰雾，光柱里被照亮的区域却完全没有便清晰。
灰雾的观测遮蔽效果，似乎仅仅针对人眼，或者说，人的意识。
又或者是，这是某种篆刻在灵魂中，仅仅针对人类设计的弱点——林终突然有了这么个想法。
人类看不透灰雾，但灰雾对其他生物是没有明显阻碍的，深渊生物在灰雾中，不仅没有任何不便，反而还有加成。
人类变成的上位者，则介于人类和深渊生物之间，一方面他们不会被灰雾侵蚀，还能通过灰雾汲取能量，但另一方面，他们的眼睛也会被灰雾所影响，只是看得稍微比普通人清楚那么一点。
在这种地方遭遇深渊生物开战，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严重的不利。哪怕是拥有使徒级别火力的阿夏，在这里也可能因为一场猝不及防的偷袭毙命，即便对手只是上位体或者成体级别的卷属。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中心区是使徒盘踞的地盘，因为高等卷属的狩猎效应，这里深渊生物的分布恐怕反而比外圈稀疏更多，但一旦碰上，风险是无法同日而语的。
好在他们还有芙兰，至少可以通过气味警戒顺风数公里的方位，深渊生物的探测器也能穿过灰雾起作用。
为了防止在灰雾中走散，同时让成员在碰上状况的时候能及时被其他人察觉，他们一行人在列队前行的同时，还拉扯着同一根安全索。
这种行进方式看起来有点像小孩子在玩开火车的游戏，探索的顺序，是拥有预知能力的林终在最前方，然后是芙兰，再然后是阿夏和李文洲，最后才是万瑾。
“把距离稍微拉近一点吧。”林终提议，“保证前面的人在视野内，每隔五分钟报一次数。”
“在那之前，是不是应该把小瑾换到中间来？她在后面怕得很，后面也比较可能受袭。”阿夏提议。
“所以才让她殿后，她的身体能直接抗炮弹，你行吗？你这身板殿后当个肉盾尺寸都不太够。”林终风轻云澹地回了一句。
“我能用撬棍敲你吗？”阿夏眉头一压。
“放松一点，这次只是来踩点的，如果真的撑不住了，我们就回去。”林终说。
过了一会儿，一直沉默着的李文洲开口了：“老实说，我不知道你们感觉怎么样，我是真的有点难顶了……”
灰雾浓度达到这个级数，防护服能起到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林终、芙兰和万瑾三人作为上位者，不会受到灰雾侵蚀，阿夏和李文洲就只能靠自己作为深渊猎人培养出来的抗性去硬撑了。
阿夏作为一个已经适应了四级遗物的深渊猎人，抗性自然处于人类前十以内的水准，而李文洲只是个灯塔猎人，虽然在猎人界也算是相当可以的老手，但中心区的灰雾浓度对他来说还是略显严苛了些。
“有反应了？”阿夏问了一句。
“耳鸣了，还有点犯恶心。”李文洲如实回答。
“想吐？”阿夏问。
“真有点。”李文洲说。
“得亏戴着头盔，不然你一吐怕不是要喷我身上。”阿夏回头，隔着灰雾模模湖湖地扫了一眼李文洲的轮廓。
“老大，你现在跟我开玩笑，我也没状态接茬啊。”李文洲叹了口气。
“终哥，如果没遇上什么情况的话，我们这一踩点，该不会就这么抵达深渊中心吧？”阿夏突然半开玩笑地来了一句。
“这种话说出来就很容易出事你知道吗？”林终示意她别讲些有点没有的，“不要想得那么美，如果深渊中心的东西那么容易抵达，丧钟教团的人早该自己把那里洗劫一空了，也犯不着当初盯着你杀啊。”
深渊中心，必然存在着某种特别的阻碍。
艾琳也说过，融合多个使徒的核心，是进入深渊中心的“门票”，这说明进入深渊最中心肯定是要满足一些条件的。
林终这一次，也只是想亲自确认下深渊中心的情况，从没想过能真正进入到中心地带。
又稍微走了一段路后，走在中间的李文洲一次次发现手里的安全索被拽紧，不得不加快步伐，重复几次后，他发现前面的林终、芙兰和阿夏三人似乎真的是走得比刚才快了一些。
“老大，你们别越走越快，这个时候得保持步调才行！”李文洲朝前方提醒。
“是你们两个走慢了吧。”阿夏扭头回了一句，“还有你说话别这么温吞啊。”
“老大你说话太快了，我听不清楚。”李文洲有点诧异。
“都停下！”林终突然出声。
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什么状况？”阿夏下意识地提问。
“不对劲，我先想想。”林终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几分钟前就感觉到某种不自在的感觉，但怎么也说不清楚。
而随着行进，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明显。
对于行走的速度，他没有察觉，因为芙兰和阿夏在他后面捏着绳子，在他看来，这两人的步调并没有出现改变。
问题似乎出在李文洲和阿夏之间。
228、时间扭曲
刚才两人的对话，在林终听来，阿夏的语速并没有什么问题，反倒是李文洲说话，每个音都被拖长了一些，慢得很不自然。
“你们有没有觉得……灰雾的流动变快了？”李文洲突然小心翼翼地开口。
“有一点。”他的问题得到了万瑾的小声肯定。
但芙兰和阿夏却异口同声地否认道：“没有吧。”
这个对话，突然给了林终启示。
他试着闭上眼，稍微放空心思，让自己的注意力发散了一下。
等他再睁开眼，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消退了，但他却隐约感觉周围灰雾翻腾的速度比闭眼之前快了一点。
他试图集中注意力去观察，灰雾翻腾的速度又稍微变慢了些，恢复了正常，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感，又随着他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回来了。
他有了一点头绪，但觉得需要稍微验证一下。
“阿夏。”林终顺着安全索走过去，靠近阿夏，站到她面前。
“怎么了？”阿夏有点疑惑。
“投影下手环，我们对下时间。”林终打开手环，上面是操作界面首页，显示着当前的时间。
林终点开时间，令其显示精度达到十分之一秒。
阿夏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同样跟林终投出手环的投影界面。
林终发现他和阿夏的时间并不相同，这倒并不奇怪，手环不连通卫星信号的时候，是没法自动校正时间的，更何况林终范围性地使用能力时，手环计时也会受到影响。
“校准。”林终让自己的手环时间对着阿夏的手环完全校准，然后让阿夏将显示精度点到十分之一秒，二者校准后已经完全没有偏差了。
“安全索延长，你们都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林终说完这句话，就要往他们刚刚走过来的方向走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阿夏终于忍不住提问了。
“只是验证一下，没事，那个方向我们刚走过。”林终说着抓着延长的安全索，朝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出去十几步，然后他想了想，又多久了一倍的距离。
这时林终已经完全消失在剩余四人的视野中，几个人只能凭借通讯器和安全索确认他的存在。
林终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快步走了回来，然后再次对阿夏开口道：“打开时间，点到十分之一秒。”
“你……搞什么？”虽然满面疑云，但阿夏还是照做了。
她能看出林终一定察觉到了什么，这么问只是想确认。
林终没有回答，而是点开了自己的手环，再次投影刚刚校准过的时间，精度十分之一秒。
阿夏突然皱眉，她看到林终的时间和她的出现了一点偏差。
跟林终相比，她这边显示的时间慢了大约零点二秒，而现在两个时间以相同的速度流逝，只是时间差已经形成。
“什么情况？快解释！！”她立刻催促林终。
“这里的时间被扭曲了。”林终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结论，“越是接近中心，时间流速就越慢。”
此言一出，其他人脸上都显出了错愕的神色。
阿夏眨了眨眼睛，认真地思考，然后问道：“那，我们之间也出现了这种差距，是因为跟深渊的中心距离不同。”
“不，我们之间距离也不过两米，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差距。哪怕是现在站在一起，对他们两个来说，我们之间的时间应该也是有差别的。”林终看向李文洲和万瑾，“有没有觉得我说话速度有点快了？”
李文洲和万瑾同时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们点头的动作在林终眼中都比平时稍微慢了些许。
“因为对时间扭曲的抗性？”芙兰突然理解了答桉。
“正是如此。”林终回答，“这种能力就像时之主的时间减速结界，进化等级越高的个体越能抵抗。芙兰你是使徒级别，而阿夏你是能适应四级遗物的曙光猎人，对能力的抗性比他们两个要强，所以这个时间减速对你们产生的影响出现了差异。”
“但林终你，不是和万瑾一样的吗？”芙兰有些疑惑。
要说进化等级，林终和万瑾其实也都只是上位体级别。
“但我自己有控制时间的能力，恐怕是在进入这个时间扭曲的区域后，我就无意识开启了能力，校准了自身的时间，灰雾就是一个最好的参照物，这里的灰雾没有被影响，所以被影响的人眼中，灰雾的流动会变快。”林终回答。
“真这样的话，岂不是只能打道回府了？”阿夏面色凝重。
“恐怕是这样。”林终点头。
“这就……放弃了？”万瑾有点惊讶。
虽说对周围翻腾灰雾的环境感到异常不安，但她感觉自己还是能稍微努力克服一下的。
至于林终嘴里说的时间扭曲，她并没有什么概念，她只感觉前面的三个人走路和说话的速度都变快了一些而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
林终一听就听出来，万瑾还没有理解情况的危险性，就给她解释：“眼下的情况推测，恐怕越往前，时间的扭曲就越严重。假设我们接近了中心，那里的时间流逝相对外界慢得如同静止——当然，我们自己主观上并不会有那种感觉，只会觉得眼前的灰雾流动快得离谱，然后外界的时间相对我们的流逝变快了好几倍，几十倍，或者更夸张。很可能我们自己感觉只是来回半天，等到出去，外界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月，甚至一两年。”
万瑾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她以前听过母亲讲的一些故事，比如《述异记》记载的烂柯传说，樵夫看两人下棋，看了一会儿要离开的时候发现斧柄已经朽烂，回去后同时代的人都已经不复存在。还有浦岛太郎的传说，浦岛太郎在龙宫里度过几天，回去却发现外界已经过去了上百年。
这样难以理解的地方，在这深渊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赶紧回去吧。”林终挥手，干脆地放弃了继续深入。
能够发现中心区时间分布不均匀的事实，也是个很大的收获了。
229、无根要塞的访客
无根要塞，生物培养室。
罗伯特·维德站在巨大的培养罐旁，检视着投影界面的各种指数变化。
进化成使徒的七号天使被夺走以后，他暂时找不到夺回的机会。
而且夺回也已无意义，亚历山大·苏霍尹靠着在他控制的地方帮派内安置的间谍，抓住了他派出人造天使的时候，对无根要塞发动了突袭，在造成巨大破坏后不久，便挥军进入三号深渊，在没有劲敌阻碍的情况下，成功进化成了半神。
如今就算夺回七号天使，想要让七号天使成为半神，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苏霍尹，根本无需AI计算也能明白，这是一个成功率堪称渺茫的计划。
更加可行的方案，应该是集中资源让剩下最有可能的天使进化成使徒，再去争夺空缺的半神之位。
如今状态最好，最有希望进化的，是守护灵种上位体级别的三号天使，以及巨人种上位体级别的六号天使。
他需要尽快从未来城资源投入其中，尽早为其夺取使徒核心，又或者捕捉足够的上位体作为其进化的素材。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星球核心的那玩意就快孵化完了。你这样下去，会赶不及‘众星归位’的宴会的。”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骤然在培养室走廊深处响起。
刹那间，整个实验室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而维德博士则在一瞬间接收到了更为详细的AI信息：“检测到无身份认证体，生命体反应，位置K2。警告，入侵者目前与您处在同一区域！”
也几乎是同时，维德博士搭载的机体已经探测到了目标——不如说，目标现身的瞬间，就在他的视野内。
那个拄着手杖的男人，就倒映在他镜面般的整个头部上。
“你？”电子合成的声音发出了惊讶的语调，倘若维德的五官尚在，他必然要在此刻瞪大眼睛。
一道透明的高强度防御墙突然从地板升起，挡在了入侵者的面前，将他和维德博士隔开。
自动迎击陷阱骤然启动，麻醉针发射器、捕获弹炮管、高压液氮喷射器在零点几秒内从墙壁和天花板的机关弹出，一齐瞄准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入侵者。出于“最优先保护罗伯特·维德”、“保护人造天使实验体”、“自动抓捕入侵目标”的程式，无根要塞的AI自主采取了措施。
然而入侵者的身影扭曲了一瞬，竟然直接原地消失，在同一时刻又重新出现在维德博士的身旁，就这么直接跨过了防御墙的隔阂。
那些迎击陷阱也同时被破坏，所有的发射器的发射口都消失了，切口无比整齐。
被切掉的部分出现在防御墙的另一侧，就在入侵者和维德博士的周围，浮在空中，仿佛还连接在陷阱的部件上，下一刻它们就从半空中落下，叮叮当当地砸在地上。
“只是老朋友见面，不用这么大阵仗。不要玩这种把戏了，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既然找到了你，随时都能杀了你。”
男人笑着抬手放在维德博士那金属框架的肩膀上，看不出一丝紧张感，完全无视了维德博士的机体上藏着好几样能将他当场蒸发的武器。
“我没兴趣跟死人见面。”维德博士没有转头，对方的影像映在他的头部，他的头部各个方向都可以接受影像信息。
“我站在这里，就是告诉你还活着，只是换了个名字。”男人脸上的笑容从容不迫，带着几分故作姿态的优雅，“现在他们都叫我钥匙先生。”
“原来是你一直在……好吧，这样都能解释得通了。但我对你出演的闹剧也没兴趣，你来是想做什么？”维德博士的声音已经完全恢复了机械和冷漠。
对方没有直接对他发起攻击，应该不是来杀他的。对方如果是来杀他的他也根本无所谓，他本来就对求生没有什么执念。
“给你送一份礼物，就在你的要塞北面，你应该看得到。”男人说。
维德立刻直接在自己的信息界面调取要塞周围无人机的监控画面，马上找到了男人说的“礼物”。
一头深渊生物躺在要塞北侧的雪地里，还有生命反应，但身体出现了残缺，严重受伤，无人机搭载的深渊生物探测器出现了警告字样，同时将目标标上了红色轮廓。
使徒！
“下个月的一号，将出现一次监视者红月。这现成的猎物，应该能让你的‘天使’得到进化的机会。接下来我还可以再给你找两个，直接给你竞争半神之位的门票。”男人笑道。
如此条件，于维德博士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但维德博士的声音却依旧冷漠：“你究竟想做什么？”
“一个交易，我有个要建造的东西，但我的人遇到了技术上的难点。我希望能借助你的力量和未来城的资源达成。”男人一抬手，手上凭空多出了一叠纸质的资料，然后递给了维德。
维德用机械臂迅速翻过资料，每一页仅仅停留半秒便完全被他影印保存了下来，他迅速审阅这些资料，有些意外：“你要建造一座没有额外功能的太空站？这东西只能算个放在轨道上的单人房间！”
“是一座牢房，不要过问那么多，我知道你做得到。成交？”男人直白地要求听到答复。
“所以只是这样？”维德博士拿着资料，手心释放高温，资料就这么在他手里被烧毁了。
“没有犹豫啊。”男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维德博士。
“你要做什么不关我事。”维德博士回道，“但有我想要的，我就会拿。”
“再好不过。”男人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优先将目标定在八号深渊。”
“守护灵种？”维德博士理解了钥匙先生的意思，对方想要他以守护灵的半神之位为目标。
“这对你有好处，去跟济世方舟争夺巨人的神位希望渺茫，毕竟那个修女不是你惹得起的。而这边，我会帮你，我有目的，但还是对你有好处。”男人看看维德，“你的回答？”
“就这样吧。”维德博士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我一直很喜欢你的务实。”男人话音刚落，就从现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维德博士沉默不语站在原地。
230、驻守进化点
五天后，夜晚。
林终端着枪扫视，眼前是一片蒙蒙灰雾。
然而就在这时，探测器有了反应，在显示界面为他勾勒出了一个橙色的轮廓！
他瞄准目标开火，枪口光芒连续闪灭，光束枪精准地命中了目标，但似乎没有伤到它，突然林终预感到强光闪现。
“小心强光！三、二、一！”他没有停止发射，通过通讯器向所有人发出提醒，并提前将显示界面转化为屏蔽模式。
被他锁定的目标突然发出强烈的光芒，将整个区域照得惨白。
与此同时目标快速移动起来，但林终没有停止针对它的射击，屏蔽模式下，强光反而为他提供了正好的光源，让他可以继续瞄准。
虽说头盔会自动感应强光调整透光度，但毕竟有延迟，如果毫无征兆地直视到这种程度的闪光，眼睛会目眩好一阵子，预判强光出现的时机提前开启屏蔽模式，就只会有那么零点几秒的空白。
已经可以确定这次袭击过来的目标是主教种的上位体了，他的射击应该是被对方用能量屏障吸收了，但这个时候目标应该也难以发动强力快速的攻击，之所以制造强光，也是为了给自己制造喘息的机会。
这时，另一个方位的阿夏也瞄准了目标，蓄能用破坏神之手打出了一发爆破弹。
子弹击中目标，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击波朝四面八方推去，甚至波及到附近的湖水，湖面卷起一个大浪，血红的湖水像雨点那样落下。
强光消失，林终解除了屏蔽模式，视野中的目标轮廓已经不再动弹，但林终没有停下攻击，依旧朝着目标连续射击，阿夏也没有停手，只是换成了普通子弹射击。
目标没有任何反应，这时芙兰的声音在两人耳机里响起:“够了，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两人这才罢手，又在原地等待了许久，然后才联络各自的队员：
“文洲，一起去处理下。”
“芙兰，万瑾，来搭把手。”
几个人走向湖边，穿过灰雾的阻隔，他们终于得以看到那头怪物的全貌。
这玩意就像一个一个巨大的蜘蛛，椭圆状的身体周围长着节肢动物般的分节长腿，中间的身体中央镶嵌着一个巨大半透明的囊状组织，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球形鱼鳔镶嵌在身体上。
那个囊状组织中悬浮着一个光点，正在闪烁，这让这个球体看起来有点像个眼球，光点就是其中的童仁。
但那光点随着闪烁正在变得越暗澹，那是这头怪物外放能量的部位，而它现在已经死去，能量也将消散殆尽。
“确认，主教种上位体，破坏神之眼，谢天谢地，在它自爆之前就干掉了它。”李文洲心有余季。
“一天之内，第三只了。”阿夏疲惫地长出一口气。
“这说明我们得到的情报没有错，还有三个小时就是一号，那天的某个时间段会出现红月。”林终看了眼时间，“这些上位体，恐怕都是来寻求进化的。”
“那数量是不是又有点多了，一次红月光一个水域就产出三头使徒？”阿夏狐疑道。
按这样计算，一年有十一二次红月，每年八个深渊应该能产生数百头使徒，人类别说探索深渊了，连在深渊附近安置庇护区和基地都够呛。
“它们不一定是具备了进化的条件，而是在本能的驱使下，集中到这里相互争夺进化的资格的。”林终给出了推测，“被吸引过来的上位体可能会在这里相互争斗，相互吞噬彼此的伪核，最后决出有资格进化的个体。”
“那当初直接在这里埋伏就好了，没必要那么辛苦搜集猎物了。”芙兰说。
“那会有很多不确定性。猎物的数量是否足够进化，红月持续的时间会不会不够，这些都可能导致进化失败。更重要的是，上位者和人类待在这里，出现混战的局面，那些卷属还会集中攻击人类。”林终分析道。
在这灰雾密布的中心区，如果遭到数量比较多的上位体围攻，哪怕是曙光猎人小队都会相当难捱。
众人聚集在破坏神之眼的周围开始一起处理尸体，这时李文洲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神色：“该不会只要驻守在这里，一整夜都要战斗吧？”
他们驻扎在血湖附近，十小时内就连续遭遇了三头上位体卷属的袭击。战斗总体倒并不算惊险，芙兰的感官和生物探测器可以弥补视野上的不利，芙兰和阿夏都有能力单杀上位体。
只不过对于实力差一个梯队的李文洲和万瑾而言，这种战斗还是存在相当程度的风险的。
“是一整天都要战斗。”林终纠正道，“所以趁能休息的时候，赶紧休息吧，回头我们轮流守夜了。”
“真的假的？”李文洲发出丧气的声音，又努力让话题转向乐观的方向，“好吧，那至少不愁找不到猎物。这次可真是发了，光这三头上位体就赚大了！”
“你不妨格局打开一点，回头说不定还会碰上使徒级别的，杀一头回去分了贡献点，至少躺平好几年呢。”林终半开玩笑地说道，但脸上全无笑意。
李文洲顿时干笑起来，然后看向阿夏：“哈哈，怎么还会有……使徒呢，你说是吧老大？”
阿夏没回他，而是抬头看看林终：“真的会有？”
“说不准的。”林终回答，“如果那个女人没有骗我，那使徒之间应该还会相互狩猎彼此的核心，你说哪里会是最合适的狩猎场合？”
他说的人是艾琳，艾琳曾跟他提过，使徒可以夺取其他使徒的核心融入自己的体内，增幅自己的能力。拥有三个以上的核心，是进入深渊中心的门槛。
那么，想要成为半神的使徒应该会想尽办法去争夺其他使徒的核心，以证明自己的强大。
而最有效率的方法，自然是抢夺那些刚刚进化的个体。这些个体不仅尚未完全适应自身的力量，而且可能在进化过程中已经经历过战斗，被剧烈消耗过。
考虑到这一点，在监视者红月出现的时候，已经进化了的使徒也很有可能会接近适合进化的水域去狩猎新生使徒，这才是进化成使徒最大的难点。
231、提前出现的红月
“接下来，安排一下休息的顺序吧。”在处理过猎物的尸体后，林终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三十一号的九点，还有三个小时就到第二天了。红月出现的时间段还无法完全确定，只能等。两个人守夜，剩下的人休息，四个小时一轮，可以吗？”
“可以啊，我和文洲先守第一轮吧，毕竟红月出来了终哥你铁定要醒。”阿夏朝林终竖起拇指。
“我可以一直警戒，你们睡觉吧。”芙兰突然来了一句。
“别逞强啊老姐。”阿夏提醒。
“没逞强，我可以让一部分脑进入休眠，另一部分出于活跃状态，定时交替，发现任何情况，随时都能完全清醒回来。”芙兰面无表情地回应。
“还能……这样？”阿夏吃了一惊。
“你羡慕的话，我可以给你的脑部稍微改造一下，也可以做到。”芙兰看着阿夏，活动了一下背后的触手。
“不用每次都这么客气，我超喜欢自己原装的脑子。”阿夏连连摆手。
“能交给你吗？”林终向芙兰询问道。
“可以，算不上什么大事。”芙兰回答得风轻云澹。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林终点头。
“我说了，算是上什么大事。”芙兰又重复了一遍。
“我还是一起守吧，两个人有个照应嘛。”阿夏提议道。
林终知道阿夏肯定不会单独让芙兰一个人守夜，倒不是说为了减轻芙兰的负担，而是对阿夏而言，芙兰还不至于是那种可以完全托付性命的同伴，让她去睡恐怕也是睡不着的。如果是她比较信赖的部下在守夜，她或许是会去抓紧时间休息的。
这么一想，林终忽然再度意识到一个事实：对他而言，芙兰早已经成了一个可以由衷去托付性命的存在了。
“好吧，那我们——”他话说到一半，后边的“快去休息吧”还未出口，一股寒意突然窜上了嵴背。
预知毫无征兆地降临，他突然看到周围的灰雾中突然弥漫起红色的光芒，他们被笼罩在一片红色当中，而在他们的头顶，一只眼球在灰雾中缓缓浮现出来。
原本被灰雾遮蔽的月亮突然穿透灰雾的阻隔出现在了视野中，通体发着红光，血红的虹膜纹路在上面浮现。
深渊中灰雾会阻碍人的眼睛观测一切事物，唯独黑太阳和监视者红月会穿透灰雾清晰地出现在人的视野中。
预知结束的瞬间，林终勐地惊醒。
“监视者要出来了！”他下意识地开口。
“什么？”阿夏没听明白他在滴咕什么。
“监视者红月要出来了，你们两个快进帐篷！！”林终指着阿夏和李文洲喊。
“不是……这个……”李文洲对林终突然间的激烈反应有些手足无措。
倒是阿夏马上做出了反应，伸手一推部下的后背：“赶紧动起来！！”
两人直接冲向远处搭起来用来休憩和用餐的大帐篷，刚到帐帘附近，灰雾中就开始蔓延开一股红晕了。
“天啊，真的来了，现在不还是三十一号吗？”李文洲大吃一惊，他也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一看到这个情形不用确认他也知道是什么出来了。
“别管了，先躲好！”阿夏用力一推，自己也跟着冲进帐篷。
至始至终两人视线都向下，不敢往上抬一分。
监视者红月只有直视才会产生危险，但只要暴露在月光中，就会逐渐产生抬头去看月亮的欲望，这个念头会越来越强烈，直到难以自控。
天上，已经那颗红色的球体已经开始浮现，倘若这里不是信号被屏蔽的深渊，而是在外界，此刻他们所有的联络器多半都开始被红月狂人和信徒们发送的入侵信息塞爆了。
“修女和艾琳不都说是明天吗？怎么提前出来了？”芙兰看看林终。
修女和艾琳提供的时间都是一号，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林终怔怔地看着天上出现的红月，也深感疑惑。
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可能的原因：“时间被扭曲了！”
他早该考虑到的，这里既然是中心区的边缘，那时间扭曲的现象，在这里也可能是存在的，只是这里的扭曲并不明显，他们之间就算有些许差异，也没办法完全感觉到。
他们携带的所有计时器也因为这种影响变得不准了，时钟走得慢了，而在没有信号的深渊里，他们没办法用卫星信号校准时间。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们过着比外界要慢上些许的时间。
这个时间差恐怕并不大，但假设差距哪怕只有正常时间的二十四分之一，外界过去二十四小时，他们的时钟只走了二十三小时，一个小时的差距就这么出来了，而随着他们在这里驻扎四五天，时差积累起来，可能已经比他们想象得要大得多了。
现在他们这里显示是三十一号的九点多，但外界的时间恐怕早已经过了凌晨，到一号了。
这样的突发状况多少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好在林终很快冷静下来。
出现的时间是比预想的早了些，但他要做的事情并不会改变。
“芙兰，把核心给我！”林终向芙兰伸出手。
之前得到的使徒核心，必须保存在最安全，且能维持其生物活性的地方——对林终来说，暂时将核心交给芙兰，让她储存在自己体内无疑是最安全的。
芙兰伸出触手，将一枚使徒核心通过触手吐了出来交到林终手里。
“我现在下水，你在旁边看着我，万瑾你也帮忙警戒一下水边。”林终下达了指示。
“林终，这个，你要不……带上？”芙兰突然伸出手。
林终一看，惊讶地发现芙兰的手心有一条寄生体。
他看看芙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直以来芙兰都没有在他体内种下寄生体，早在认识之初，林终就明确拒绝过，芙兰也没有强迫，之后也没提起过。
将寄生体种在体内，芙兰可以及时地提供支援和治疗，哪怕是受了致命伤，芙兰也可以及时控制伤势。但这也就意味着，芙兰能随时杀了他。
见林终迟疑，芙兰就准备将手收回：“你不想的话——”
这时林终伸手取过了寄生体：“保险起见，肯定还是带着比较好！”
寄生体一下子钻进了掌心，林终抬头，对脸上还挂着几分意外的芙兰说：“走吧！”
232、左右护法
林终脱掉了防护服，缓步走下水，冰冷的湖水让他打了个激灵。
和上次被芙兰用手术改造的身体相比，他失去了抵御湖水低温和渗透的鳞状皮肤，也没有可以在水里呼吸的鳃和快速在水里活动的脚蹼。
但他不需要潜水，按修女所言，他只需要浸泡在水里就足够了。
“冷静，一定要保持冷静。”他反复在心中提醒自己。
仅仅刚刚看了还在形成过程中的监视者红月一眼，他就已经开始产生明显的兴奋感了。
但这次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被红月带来的兴奋劲冲昏头脑，这个进化点随时都可能出现前来进化的其他上位体，以及来狩猎的使徒。
“啊哈！哈哈哈哈！！”水边突然响起了笑声，来自因为直视红月而兴奋不已的万瑾。
林终和芙兰同时将视线投过去，都是一言不发。
察觉到二人视线的万瑾突然中断了笑声，小心翼翼地朝这边瞥了一眼，很快敛起了表情。
虽然没有被斥责，但万瑾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情。
“对、对不起。”她怯生生地道歉。
“注意周围，这里很危险，至少要集中注意力保证自己的安全。”林终提醒。
红月带来强烈兴奋感还不至于让人失去理智，但只要稍不注意，就很可能会沉浸其中忘乎所以。
这些日子一起行动的时候他们基本上每个月都会看到一次监视者红月，对此林终他们也没有特别克制，在红月的影响下狂欢、跳舞或者飙车，都是有的，那种感觉比醉酒还要让人上瘾。
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可能会出现致命的破绽。
要努力抵抗住红月带来的影响，这也是进化的一个考验。
林终拿出使徒核心，做好心理准备一口吞了下去。
仿佛一个炽热的火球滚进了他的体内，滚烫的能量流向四肢百骸，神经一阵灼痛，让他差点叫出来。
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到湖水的冰冷了，进入他体内的核心像是一个熔炉，过载地向他的身体输送能量。
一阵耳鸣，光怪陆离的幻觉开始在他面前呈现，他的注意力不由得分散了开来。
这是他最容易被袭击的时候，现在他只能让芙兰和万瑾暂时给他“护法”。
“有东西接近了。”芙兰的触手捕捉到了气味，随即她就听到了动静。
隔着灰雾她看不到那头深渊生物，但她能猜到那东西绝对是冲着林终来的。
进入胎血污染的湖水沐浴红月光进化的个体，必然是已经符合进化要求，要么已经获得了使徒的核心，要么就是吸收了足够多的伪核。
在进化的过程中，进化的个体可能会出现破绽，对于还未达到进化水准的卷属而言，这无疑是投机取巧一步登天的机会。
上位体的卷属已经开始拥有一定程度的智能，必然会有个体想得到这种进化策略。
不过接近过来的东西智力显然没有高到明白这种时候该隐藏好自己，反而异常高调，它从湖的另一侧沿着湖畔快步冲来，脚步声大得出去。
在红月的影响下，袭击者也陷入了某种狂热，战斗的冲动驱使它正面发起冲锋。
“来了！橙色的！一个……巨人！啊，它有四只手！！”万瑾慌慌张张地报告。
随着距离拉近，万瑾靠着头盔的探测器发现了那头袭击过来的卷属。
探测器在界面中将其标上了橙色的轮廓，这是上位体等级的信号，轮廓的样子像是一座高塔，呈现出一个扭曲的人形，万瑾隐约看出那怪物好像还有额外的两只手。
那不是……和我一样？万瑾想起了自己基本没用过的卷属形态。
这头袭击过来的怪物正是巨人种上位体，废陋巨人。
它沿着湖畔绕行冲锋，想要直接来到林终所在的位置杀死林终，夺取使徒核心。
这时它身边的湖水突然冒起了泡，随后芙兰之前捕获的皇后种上位体从水中扑出，几根触手朝着废陋巨人的腿部卷去。
这头上位体一直被芙兰安置在水里，为林终清理过这片水域，同时埋伏着随时准备迎击接近血湖的敌人。
巨人种的力场护盾在这一刻发挥作用，完全挡下了触手的攻击。
废陋巨人慢了半拍察觉到被偷袭，突然集中力场将对方一把轰到了湖中央的位置，巨大的水花炸起。
废陋巨人无视了偷袭继续冲过来，它那高塔的身体在灰雾中迅速变得清晰，眼看林终就要被纳入攻击范围，万瑾突然冲上去，朝废陋巨人挥出了一记重拳。
力场汇聚的巨人右手随着她的动作凝聚，然后轰出。废陋巨人视野不受灰雾阻隔，自然将万瑾的攻击看得一清二楚。
他将力场集中在身前形成护盾，结结实实地接下了这一击，力场相互碰撞，令空气骤然膨胀，爆发出雷鸣般的爆炸声。
“中和它的力场。”芙兰突然来了一句。
万瑾有点吃惊，但还是照做了。她冒着巨大的风险再次朝废陋巨人突进，双方的力场一开始相互挤压，但由于不会产生针对双方的反作用力，万瑾并没有多少阻碍地继续靠近了废陋巨人。
这次双方之间力场护盾被强行合在了一块，就像两块肥皂泡挤压在一起，一开始相互抵抗，最后融合在一起。
两个方向相对的力场护盾在此中和，万瑾和废陋巨人有着相同的进化等级，在能力水平上并不会吃亏。
废陋巨人感受到自己的护盾被中和，并没有后退而是反过来挥起了拳头。
双方都没有力场保护的情况下，单纯论生物的身体能力它完全占优，将近四米的身躯，这一拳下去眼前的人类就会完全打成肉泥——只要在对方使用强火力武器之前，而万瑾的手中，只有一把军用弩。
然而这时，芙兰发射的生命结晶，刺中了失去力场保护的它。
废陋巨人顿时身体一阵麻痹，血从万瑾的脖子里喷涌而出，一条寄生体从伤口弹射出去，直接钻进了废陋巨人的身体。
“搞定一个。”芙兰站在原地，始终没有挪动脚步。
233、进化使徒
中了寄生体后，废陋巨人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抽搐起来，寄生体开始在它体内吸取血肉快速复制，对神经和脑部展开攻击。
它怒吼一声，强行控制变得虚软的身体动起来，挥拳砸向万瑾。它毕竟还是个上位体，在寄生体彻底破坏它的身体前，它尚有余力可发。
万瑾轻而易举地后跳躲开了拳头，同时举起军用弩。她体内剩下的寄生体开始激发她的身体潜能，而被弱化的废陋巨人根本跟不上她的反应速度。
装着炸药的弹丸被军用弩击发，在巨人的脸上炸开。
失去力场的保护，废陋巨人当场就被炸得血肉模湖。
芙兰又发射了几枚结晶，麻痹的效果迅速叠加，废陋巨人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体重跪倒在地。
万瑾感觉到对方力场变弱了，自己用来中和的力场一下子有了余力，她汇聚剩下的力场化为拳头，再次瞄准对方的脸咋了过去。
这次废陋巨人直接被向后轰倒，仰躺下去，被万瑾打出了一个大字型。
万瑾大喘了一口气，和一头和自己同级的怪物近身用力场“肉搏”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刚刚她真的是全身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芙兰姐，为什么不干脆用人造天使把它轰了啊。”她向芙兰询问。
以人造天使的火力，废陋巨人的力场根本挡不下来，以废陋巨人刚刚这一往无前的送死势头，几轮攻击就能直接将他轰杀至渣。
“只有还活着的个体才能拿来充当素材，这样我们才能有人手。”芙兰澹定地回道。
“人手？”万瑾一时没懂。
这时躺地上的废陋巨人突然双目圆整，吓了她一跳。
之间巨人全身癫痫般激烈抽动，足以摧毁理智的剧痛在神经流窜——芙兰的寄生体已经抵达了它的脑部。
十几秒后，它终于停止了抽搐，它重新从地上爬起来，动作机械而迟钝。因为万瑾的攻击而扭曲变形的脸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万瑾警戒，刚摆出架势，芙兰就对她喊：“不用管它了，它已经被控制好了。”
如芙兰所说，此时此刻，废陋巨人的脑部已经被破坏了一部分，被抹除了自主意识。缺失的脑部由寄生体接替，芙兰可以通过寄生体直接控制它。现在的它就像蜂巢里的工蜂，而支配它的蜂后就是芙兰。
“这下水边和水下都有人手了。”芙兰抱着手澹定地说道。
她现在拥有了两头用寄生体操纵的上位体傀儡，基本上上位体再来个五六头，她也完全应付得来。
她又看向湖边，林终浸泡在湖水中的半身轮廓在灰雾中若隐若现。
她正通过寄生体监控着林终的身体状况，心跳有明显加速，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但基本上还在正常的范围内，推测是进化过程中的正常反应。
她要做的，只是保证这个过程不会受到打扰。
破碎的画面从林终眼前闪过，先是白茫茫一片的世界，然后光芒熄灭，眼前变成无垠的星空，他看到了一颗有着灰色和蓝色纹路的行星，那颗行星在他眼前一点点破裂开来，露出红色的带着熔岩的裂缝，火山灰和蒸汽突然开始覆盖行星的表面。
这颗星球，仿佛一颗即将孵化的虫卵，林终刚准备集中注意力去观察有什么东西要出来，画面就已经再次跳转了。
他看到了一场恐怖的灾难，黑色的太阳和红色的月亮同时挂在天上，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种扎眼的瑰丽紫红色。
灰雾在整个世界弥漫，长着翅膀的人影在空中杂乱无序地飞舞，像是草丛中被惊扰的蚊群。
他们是阿比斯人，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些人的恐惧，他们尖叫，偶尔还能听到尖叫声夹杂着歇斯底里的狂笑——那是已经因为红月光疯掉了的阿比斯人。
他们在灰雾中逐渐走向死亡。
他们的身体开始畸变，迅速化为尸鬼，同时又被灰雾侵蚀。
他们的身体在萎缩，散发出浓烈的灰雾，逐渐变成灰雾的苗床，最后逐渐消失。
他们被灰雾吸收了，尸骨无存。
地动山摇，大地毫无征兆地裂开了巨大的沟壑，熔岩翻腾而出，陆地像是破碎的冰盖在熔岩上漂浮，碎裂的城市板块倾倒，建筑纷纷倒塌，废墟像是簸箕里的垃圾那样被倒入满是熔岩的沟壑。
这个星球仿佛正在被撕裂。
林终看到自己，或者自己看到的这个记忆的主人伸出了手，像是要做点什么，但他无能为力。
随后他突然感觉浑身上下一阵剧痛，眼前突然一黑。
林终惊醒过来，眼前是被月光染红的朦胧灰雾，还有血红色的湖水。
身体还在发烫，但比起刚吞下使徒核心的时候，反应已经平息了很多。
他能感觉得出来，自己差不多就快将使徒核心融合进体内了，成功在即。
芙兰检测到林终的体征逐渐恢复平稳状态，稍稍放松下来。
在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她又杀掉一头从另一个方向冒出来的上位体，这次她懒得再费力去用寄生体操纵，直接将那头怪物彻底杀死，然后当做口粮喂给了自己操纵的两头傀儡。
帐篷里，阿夏和李文洲将两边帘帐拉出一条缝，朝外观望，警戒周围的情况。
“这里看不到终哥他，只能用探测器看到其他两人，终哥一个人待在水里不会有意外吧？”李文洲随口来了句。
“那个女人的嗅觉堪比雷达，还有使徒级别的战斗力，有她护着，想出事也难吧。再说终哥可是从他背后开枪都不可能打到他的，有那样的能力，不会被偷袭的。”阿夏平澹地回道，“比起担心他们，还是关注一下我们自己的安全吧。”
林终突然睁大眼睛。
他看到了预知。
但这个预知实在诡异——他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贯穿全身，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疯狂蠕动，带着明显的攻击意图，沿着他的大血管穿过颈动脉，朝着头部迅速转移！！
寄生体！有寄生体在他体内！！
234、别动我的人
芙兰的寄生体？林终自然而然想到这个可能性，毕竟在开始意识之前，他选择接受了芙兰给他的寄生体。
但他马上就清醒地想到芙兰根本没有攻击他的理由，如果芙兰有心对付他，早该直接动手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更大的可能是，有其他和芙兰一样的皇后种使徒在他体内种下了寄生体！
什么时候？从哪里？
疑问刚冒出来就在林终心里得到了答桉，他看向湖水里的目光顿时带上了几分惊恐。
就在这湖水里！
敌人可能靠灰雾的掩护在某个时刻接近过血湖……不，甚至可能早就潜进了湖中。
芙兰的感官能轻易捕捉到气味，但对方同样是皇后种的使徒，如果早有准备的话，应该是有能力隐藏好自己的气息的。
虽然提前预知到了寄生体的反应，但林终已经采取不了有用的措施了，正如当初时之主预知到芙兰的寄生体攻击也束手无策一样，这种延迟发挥效果的攻击，可以说是天克这种预知能力。
“有皇后种的使徒在附近，我被寄生——”没有时间犹豫，林终对着联络器大喊，最为简短地汇报了情况。
他没喊完这句话，喉咙就突然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了，与此同时，他感觉手脚都明显变得麻木迟钝了，开始不听他的使唤。
那些具备攻击意图的寄生体，正在如他预知的那样，已经在他体内大量孵化出来，很快就要开始针对大脑展开入侵。
他突然明白了对方在血湖中设下埋伏的意图——在他即将完全融合使徒核心的这个关键时刻，对方试图将寄生体跟他的大脑融合。
在完成进化前，他还没有能力抵抗侵入体内的寄生体。而等他完成进化，他就已经被转化成了一个完全受对方控制的使徒个体了！！
深切的恐惧攥紧了他，他并不怎么怕死，但如果将来要脑子被削去一块然后被寄生，变成一个使徒的傀儡活着，那真的是比死还可怕的事情。
“林终！？”芙兰听到林终的声音顿时吃了一惊。
她集中精力去感应植入林终体内的寄生体，确实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生命活动在他体内变得活跃起来。
阴冷的笑声在湖面飘荡起来，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芙兰和林终都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那个时候的……”拥有完美记忆力的芙兰想起来了。
对方就在湖里。
芙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将林终拉出湖水，但她接着就意识到林终融合使徒核心还差最后一点，倘若在这个时候中断进化，不知道会产生何种后果。
她定了定神，召唤那头上位体的章鱼怪从湖中心游到林终附近，这样对方如果亲自接近林终，至少还能用这头傀儡拖一拖。
随后她开始控制自己植入林终体内的寄生体，直接接管免疫系统，开始针对其他寄生体生产特殊的免疫细胞和抗体，寄生体自身也在迅速增殖，细小的寄生体沿着体内循环，寻找其他寄生体将其破坏。
她的寄生体早已在林终的体内长成，对方的寄生体应该是在林终进入湖水之后，才以极其细小的悬浮幼体通过皮肤进入林终的体内的。
就先后顺序而言，她这边有优势。
别想动我的人！
林终感觉身体有些发烫，免疫反应让他有点恶心，他的体内正在展开一场战争，但至少预知中的那种寄生体开始入侵大脑的感觉却没有在那个时间点出现，身体的麻痹感也开始消退，他又能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他能想到是芙兰及时做了什么，不由得一阵感激。
如果不是那个时候芙兰给了他一条寄生体，他恐怕真的难以避免那种生不如死的命运，要是被怪物当玩偶那样操纵，他宁愿到时候芙兰他们能直接杀了他让自己像个正常人死掉。
“该死的渎神者……”那耳熟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杀了他好了！！”
这次林终也认出了这个声音。
这声音，正是他们之前在这座六号深渊深处碰到的，在废弃体育馆放牧人类的皇后种使徒，那条像蜈蚣一样的怪物！！
林终突然感觉全身都开始疼痛起来，这种疼痛并不强烈，只是很快他就预知到了更加可怕的感觉：他开始喘不上气，呼吸迅速衰弱，但是却开始剧烈咳嗽，坏死的肺泡混合血沫从口鼻涌出，同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紧了一般，血液仿佛凝固了，严重的缺氧症状迅速显现，黑雾在眼前扩散。
这是死亡的预知。
而芙兰在这个时候也感觉到对方已经变了招——那使徒不再执着于夺取林终的大脑，而是开始集中剩下的寄生体，在被完全消灭前开始集中攻击林终的心肺和相关的植物神经，这毕竟是生物的要害。
芙兰马上操纵寄生体去修复，但感应到她这么做的使徒发出了嘲笑：“杀死生命可比起死回生难，我看是我杀得快还是你救得快！！”
芙兰面色冷峻。
她的寄生体确实占优，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很快她的寄生体就能将对方的寄生体全部清除。
但破坏确实总是比修复简单，对生命尤其如此。杀一个人只需要照着要害来一刀，但只是要缝合一道没见骨头的伤口就需要很精密的手艺。
单靠寄生体，她只能稍稍延迟林终的死亡。
片刻的思考，她冲向了湖中的林终，准备直接对林终展开治疗。
只是刚冲到湖边还未下水，忽然间她眼前林终的身影闪烁了一下，原地消失了。
芙兰正诧异，一只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
她扭过头，惊诧地发现林终竟站到了她的身旁，将手放在她肩上。
“多亏了你给我争取时间，谢了。”林终认真地说道。
芙兰感觉到林终所有的生命体征都恢复了正常，受损的内脏和神经也当场痊愈。
更重要的是，那些林终他体内肆意破坏的寄生体都从体内消失了，只剩下了她留下的那些。
靠芙兰争取的时间，林终成功融合了核心。
在进化的一瞬间，他就第一次使用了时间回朔的能力，将自己倒转回了进入湖水之前的状态和位置。
235、三个使徒的围殴
“现在该好好算算账了。”林终盯着灰雾弥漫的血湖，“这家伙就在湖里，能找到她的位置吗？”
“可以。”芙兰点头。
“找到她，然后用人造天使的火力攻击！”林终说着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光束枪和高斯步枪，迅速整备好。
芙兰依言开始朝湖里投放能在湖里游动的寄生体，同时控制血湖里的那头上位体开始大量产出寄生体，皇后种的个体本身就拥有“生命改造工厂”的功能，这头上位体也不例外。将其作为增殖寄生体的苗床，其效率要远远超越其他生物，而且芙兰早就已经令其体内的寄生体大量繁殖并储存在里面。
鱼群般的寄生体开始在整座湖中巡回，搜索目标。
与此同时，不远处军用装甲车的货厢被从里侧打开，人造天使缓步走了出来，在巨坑的边缘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灰雾弥漫的血湖。
从这里她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芙兰却可以锁定她的位置，并控制她朝其他寄生体所在的位置发起攻击。
林终开启了预知，双眼紧紧盯着头盔的显示界面。
这是黑夜，又有灰雾遮挡，光靠肉眼根本捕捉不到目标，只有深渊生物探测器和红外线探测仪能帮到他。目标如果一直潜伏在湖里，他是没办法捕捉到位置的，但只要芙兰能把她逼出来……
此时的湖水中，那头使徒也感觉到了有大群生命体在水中朝自己包围过来。
她游动起来，朝着林终和芙兰两人的反方向突围，她已经失去了和这些人继续战斗的意图，那个男性的渎神者脱离她的寄生体成功进化，她现在要面对的是两个和自己同级别的渎神者。
她也令自己释放的寄生体集中到自己周围，同时朝正面释放生命结晶，令其溶入水中，令正面出现的属于芙兰的寄生体失去活性，芙兰感应到寄生体的死亡，因此捕捉到了她的大致位置和游动方向。
林终也在这一刻，在预知中看到了想要的画面：耀眼的光柱刺入水面，蒸发的水汽喷涌而出。
在那水汽中，出现了红色的带着使徒反应的生物轮廓！
他当即端起光束枪，以时间加速朝着未来的目标连续射击，光束枪也在时间加速的影响下以前所未有射速运转，上面的数字转眼间从满格的“99”减少到“50”。
芙兰控制人造天使蓄力，光球在天使手心迅速汇聚，同时令大量寄生体朝着刚刚发现的位置集中过去，随着第二波寄生体的大量死亡，她基本确定了那头使徒的位置。
同时操作这么多个寄生体和由寄生体控制的人造天使，对芙兰本来有不小的负担，很可能会反应不及，但这次她却发现自己的反应快的非比寻常。她很快就发现林终在展开时间加速的时候似乎也惠及到了她，进化成使徒后，林终已经可以展开一个相当大范围的时间加速结界了。
人造天使的手稍作瞄准，随后炽亮的光线发射，如长枪穿透灰雾刺向水面。
轰然巨响，爆发的能量令湖水向上涌起，激起了数十米高的水花，高温水汽迅速弥漫开来，就连远在百米外的林终也感觉到了热浪扑面用来。
湖水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浪，自爆炸点朝着四面八方涌动。
超高能量的射线穿透了水体，在那一刻，水里游动的使徒凭借敏锐的感官和反应能力扭身闪躲，却还是被光柱擦中，人形部分的半边身体瞬间被摧毁。
她在水中用浑浊的古神语叫骂出声，随后爆炸掀起的巨浪将她抛出了水面。
她本是趁着红月出现接近水域来狩猎使徒的，却意外发现了过去的仇敌，便打算顺便报当时的一箭之仇。
现在她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有多么愚蠢了，现在她面对的敌人不是两个使徒级的渎神者，而是整整三个！这是三个使徒针对她的围殴！
一离开水面，她便出现在了林终的视野中。
林终前面发射的五十发子弹在这个时刻同时击发，与此同时林终也第二次开启时间加速，追加了更多的射击。
他直接将光束枪弹匣的能量打空，整整九十九发，眨眼间将使徒打得千疮百孔。
使徒落入水中，林终顺口问道：“死了没？”
“恐怕还活着。”芙兰回答。
“皇后种的命真硬啊。”林终一边说着，一边更换弹匣。
“就当你也算是在夸我吧。”芙兰说。
她控制水里剩下的寄生体像食人鱼那样涌了过去，循着血味朝使徒全身上下的伤口涌去。
使徒正全力修复被重创破损的身体，要知道她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自然没有余力去对付那些寄生体，一条又一条寄生体毫无阻碍地顺着伤口涌进她的体内，开始进一步破坏她的躯体。
若是完备状态，她自然有手段对付潜入体内的寄生体，但现在如此重创，被芙兰的寄生体入侵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她在湖面上下翻腾，粘稠的暗红色血液融入血红色的湖水。
林终看着使徒反应在湖面时隐时现，放下了手里的枪。
已经不需要他再发动多余的攻击了，这头使徒，已经没了反抗的余力。
此时，周围的红色开始褪去，林终抬眼一瞧，监视者红月正在逐渐消退，一点点地在灰雾中隐去。
红月之夜，就快结束了。
“给她个痛快。”林终对芙兰说道，同时化手为刀向下一切。
皇后种的再生能力他领教多次，不想节外生枝，趁现在她无力反抗，就应该尽快而彻底地杀死她。
芙兰心念一动，人造天使再次汇聚能量，第二波射线发出，炽白的光芒亮得晃眼。
这一次，使徒并没有机会躲开，主体正中攻击，身躯当场在爆炸中被烧毁，只留下小半截蜈蚣状的千疮百孔的蛇尾还在水体里拼命扭动。
但那扭动也仅仅持续了片刻，很快就停了下来。
林终和芙兰凝视着血湖，爆炸掀起的浪涛一波接一波地推向湖畔。
“生命体征停止，她已经死了。我得打捞一下残骸，然后提取她的核心。”芙兰开口汇报道。
236、寄生尸鬼
“终哥，你还活着吗？”
阿夏的喊声让林终回过头去，看到了灰雾中出现了两道探照灯的光芒，迅速朝他们接近过来。
监视者红月开始消失后，阿夏和李文洲都走出了躲避的帐篷。刚才的那一阵战斗动静早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他们不敢贸然冲出来，万一在战斗中看了红月一眼，当场就会玩完。
万瑾也快步穿透灰雾靠近过来，刚才的战斗她至始至终都插不上手，但依然按照林终过去教导的那样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指示，随机应变。
“刚刚那闪光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是从我们车子的方向来的？”阿夏还是相当紧张，警戒着高地上人造天使所在的位置。
她能看出来，那是主教种卷属的能量爆发。
“不用紧张，那是我们带来的秘密武器。”林终回答。
“秘密武器？”阿夏诧异不已，但很快反应过来，“终哥你不厚道啊，还藏底牌呢。”
“队友手里有底牌是好事。你看，你这次都不用出手，事情就结束了，来挑事的使徒都死了，多轻松啊。”林终回道。
湖水已经开始逐步恢复平静，只有刚刚被人造天使轰击的地方还在泛着涟漪，水波一圈接一圈地扩散至湖边。
“还有使徒？”阿夏睁大眼睛，“你骗我吧。”
“骗你干嘛，待会儿捞上尸体提取核心给你看看。”林终回答。
很快芙兰就控制自己的那头上位体将尸体的残骸和剩余的那条蛇尾都回收上来，拖到了岸边。
阿夏用头盔上的探照灯朝使徒的残骸一照，顿时啧啧称奇：“接了这么多条人类的胳膊，好猎奇的品味。”
“这条就是上次我们遇见的，把人类像牛羊一样放牧起来当口粮吃的那头使徒。我猜她应该只是趁着红月出现来水域狩猎新生使徒的，结果撞上了我们。毕竟是在同一片区域活动，会碰上其实也不奇怪。”林终解释道。
“确实有使徒的反应。”阿夏开启探测器检查了一下。
“深渊的中心真是够夸张的……”作为助手的李文洲已经开始感觉自己的水平，跟不太上这片区域的战斗要求了。
如果只有阿夏基地的猎人组成七人以下的小队驻扎这里，恐怕很难撑过红月出现的这段时间，这也是他们至今也没有再进一步向前探索的根本原因。
阿夏的想法也跟他一样，她看着林终，林终平安无事，那就意味着那场进化，应该是已经成功了，虽然还没有亲眼看到林终露上一手，但此时的林终无疑已经拥有了使徒级别的实力。
她曾经在猎人行业的竞争中胜过林终，但如今不仅是对深渊和对灾变真相的探索程度，还有实力本身，她居然都被林终反超了过去。
“不得不服啊。”阿夏长出一口气。
“怎么了？”林终听到了她的滴咕。
“没有啦，终哥牛逼！”阿夏笑嘻嘻地伸手去拍林终的后背。
“干嘛啊你？”林终没穿防护服，被这一掌拍得后背生疼。
芙兰迅速伸出触手开始检查残骸，然后朝残骸喷洒特殊的消化液，从使徒身上提取核心需要特定的仪器和实验药物才能完成，但在芙兰手里，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手术罢了。
很快，她的触手就从残骸里抽取出了核心。
芙兰忽然诧异地“咦”了一声。
“怎么？”林终开口就问。
“这个核心……”芙兰令触手将提取的核心吐到手里，展示给众人看，“并不完整！”
“确实！”阿夏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是亲眼见过完整使徒核心的。
林终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该不会……”
芙兰抬起脸和他四目相对，两人都想到了同一个可能性。
“你搜查一下湖里，我去搜索下湖边！”林终马上对芙兰下达指示。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阿夏还没开口问是怎么回事，林终的身影就原地消失了，他拿起武器，开启时间加速，开始绕着湖畔搜索。
芙兰将注意力转向湖水，操纵寄生体在湖中进行彻底的搜索。
“这是发生了什么啊？”阿夏问道。
“那家伙逃走了啊。分割了自己的核心，将主体和另一部分核心变成寄生体留在了水里，剩下的核心留在那具身体里给我们攻击，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芙兰认真地回道，“分割核心的事情我当年也做过。”
“变成寄生体了？可那不是要找到备用的身体才行吗？这湖里哪里还有可以用身体？”阿夏疑惑地问道。
芙兰也想到这一茬，单纯的寄生体活动能力其实还是比较有限的。
如果那头使徒是在情急之下分割核心做出寄生体，那多半是第一次受到人造天使，被轰出水面之前。
在察觉到自己可能无法轻易逃掉的情况下，她分割了核心制造寄生体，让剩下的躯壳依旧留着使徒的反应，以这种巨大的牺牲来吸引芙兰和林终的注意。
带着核心和脑部的寄生体如果找不到新的身体，根本活不了太久。
但这湖里，活着的大型生物基本上只有她控制的上位体了，如果那头使徒的寄生体侵入，她不会没有察觉。
忽然间，她想到了一个可能：“不一定是完全活的……”
在其他人诧异的注视下，她直接跳下了水，深潜下去，一口气抵达了湖底中央。
之前为了能好好保存那些阿比斯人的尸体避免腐烂，他们最后还是将这些阿比斯人放回了湖中，让他们变回尸鬼，然后用镣铐锁在避难舱里。
在尸鬼状态下，他们大部分身体细胞其实还是有一定活性的，只是离开血湖活性就难以保留。
如果那个寄生体潜入了这里并寄生在尸鬼身上，重新激活还有活性的细胞，剔除坏死的部分，或许可以令这具半死不活的肉体“复活”。
芙兰令布置在附近的寄生体发出荧光，聚集到避难仓里头去。
只是一眼，她就看到了一条镣铐锁着的断肢，本该被锁在这里的一头尸鬼，切断自己的肢体从这里逃生了。
237、拥抱
芙兰在湖里搜索过一圈，再重新游回岸边的时候，林终早已经沿着湖畔绕回来了。
芙兰出水的时候，两人一个对视，都同时摇了摇头。
他们都没能追到那个头逃走的使徒。
“她寄生到了我们锁在水底的那些尸鬼身上，逃走了。湖里已经找不到她的踪影了。”芙兰说。
“那我的发现正好可以作为补充，我在湖对面发现了快消失了的湿脚印，看起来她离开水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她往哪个方向跑了。”林终说。
“用的是那样的身体，她应该来不及改造，怎么能游得这么快？”芙兰有点想不通。
“应该是借助了爆炸产生的水流。”林终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人造天使的高能射线攻击，两度在湖心附近引发剧烈的爆炸，产生以爆炸中心向周围推进的水流。
恐怕第一次攻击的时候，那头使徒就令寄生体向水下深处弹射出去，自己的身体被掀起的波浪推向水面的时候，进入水下深处的寄生体反而被爆炸产生的水流推动向下，一下子接近了湖底关押着尸鬼的避难舱。
人造天使第二次攻击摧毁她身体的时候，她的寄生体已经附身在尸鬼身上逃脱了避难舱，上浮到了一定高度，然后借助第二次爆炸的水流推动迅速移动到了湖边，借最后助夜色和灰雾的掩护遁逃而去。
至始至终，林终他们的注意力几乎完全在她留下的那具躯壳上，因为使徒在躯壳中留下了一部分核心，那身体一直有使徒反应，林终也自然没有怀疑。
这家伙能成功骗过他们逃走，得归功于她自己的果决，能在那一瞬间就干脆地放弃掉自己的部分核心，借助一切可利用的因素脱逃。
就这一点而言，林终倒还挺佩服这个使徒的。
“逃走了就逃走了吧。”林终直接放弃了追捕，“今天这个情况，能平安无事已经不错了。”
说实话，他也算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差一点点他就要变成一个大脑受损，被抹除人格的寄生体傀儡了。
能平安无事地“渡劫”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结局了，这个使徒虽已逃走，但失去了部分核心，其实已经构成不了多大威胁。
毕竟现在他自己，已经成了使徒级别的上位者。
“终哥你还挺看得开啊。”阿夏评价了一句。
“不看得开还能怎么样？我差点脑子被那家伙的寄生体吃掉变成傀儡。”林终耸了耸肩，“多亏了芙兰才捡回一条命。”
“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芙兰突然正对林终，抬头看着他的脸。
林终被她搞得有点措手不及：“呃，就觉得，你果然挺靠谱的？”
“就这样？”芙兰微微皱眉，似乎不太满意。
“谢谢，真的。”林终微笑。
这次芙兰还没有所反应，阿夏先开口了：“喂，这可是把终哥你从脑子被吃的命运里拯救出来的再造之恩啊，你就谢得这么轻描澹写？”
“没有轻描澹写，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终有些尴尬地笑笑，抬手挠了挠额角，“该怎么说呢，我是真的很感谢你。要是被那种怪物控制，恐怕真的比死还难受。刚脱险的时候，说实话我简直想要狠狠拥抱你一下……”
“拥抱？”芙兰一脸莫名其妙地打量林终，“为什么？”
“只是打个比方！”林终连忙摆手解释。
“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芙兰思考了一下，然后张开手，“但也不是不可以吧。”
林终直接傻眼了，没想到芙兰一字一句会这么认真，正欲解释，忽然听到旁边响起一阵拍手声。
他一扭头，就看到阿夏不停拍手，嘴里大喊：“抱一个！抱一个！抱一个！”
这家伙一边喊还用手肘捅一下李文洲，作为部下的李文洲瞬间理解老大的意思，也跟着拍手起哄：“抱一个！抱一个！”
“别瞎起哄……万瑾你干嘛？”林终刚抬手指向阿夏，勐地发现万瑾居然也开始拍手，虽然这丫头嘴里没喊，却也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这边。
“林终？”芙兰见林终迟迟没有动作，疑惑地问了一句。
“终哥，你是不是男人？快点！”阿夏用前所未有的快乐语调大喊。
林终顿时有点骑虎难下。
只是跟芙兰拥抱一下，对林终来说倒并不是需要拘谨到这种程度的事情，但在别人这样起哄和围观下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刚刚嘴巴瞎秃噜了些什么话啊……他不禁有点后悔。
最后他终于意识到似乎是没有退却的可能性了，就干脆伸出胳膊，结结实实地将芙兰拥进怀里。
芙兰也将手环了上去，因为没有穿防护服，林终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和体温。
不管内在是怎样超乎想象的生物，这皮囊说到底果然还是个女人啊……林终心想。
“喔哟——”阿夏等人发出了满意的起哄声。
“你的心率在上升，怎么了？”芙兰突然小声对林终说。
“这是正常的反应，被在意。”林终被问得愈发尴尬。
这时阿夏扭头，小声对万瑾说道：“看到没有小瑾啊，你终哥厉不厉害？让人救自己一命，居然还能顺势把人哄到自己怀里！”
“喂，那边的，说话注意点。”林终耳尖听到这话，扭头就朝阿夏瞪了一眼，顺势放开了芙兰。
阿夏面不改色，反而又开始拍起手大声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亲一个是什么意思？”芙兰有些疑惑地开口朝林终问道。
林终没有回答芙兰，而是直接朝阿夏冲了过去：“你他妈今天死定了！”
“我操这么认真？”阿夏扭头想逃，却直接被时间加速的林终逮住了，“住手啊，别脱我防护服!别搞！会出事的！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芙兰默默无语地看着不远处打闹的光景，兀自陷入了思考。
正常反应么？她在心里想道。
那就是说自己刚刚心跳有那么一点加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238、夜总会
数天前，三十三号庇护区，夜总会“Lastival”。
魁梧的中年男人坐在二楼的包厢看台上，百无聊赖地摆弄手里的雪茄，底下是狂欢的舞池，灯光璀璨，男男女女戴着面具贴在一起，在舞池里手舞足蹈，纵情声乐。
舞池周围的环形屏带着全息投影功能，会随着不同的乐曲，为参加舞会的人投映出各种各样的场景。
在奏起特殊的民族舞曲时，舞池会变成一望无际的乡村原野，能看到红色的磨坊和风车，舞池的中央还会出现篝火；奏响未来风的电子乐时，舞池又会适时地转换成科幻场景中太空飞船的样子，飞船的舷窗可以望见美丽的星空，又或者是直接投影出月球表面的模样，还能看到黄金时代的太空车从众人脚边开过去。
这不仅仅是视觉和听觉的盛宴，舞池的地板上不易察觉的换气口还在向舞池缓缓释放带着致幻剂的气体，令舞池里众人更加忘情地狂欢。
这种奢靡的场景在其他庇护区是难以想象的，哪怕是拥有更高科技水平的，由维德博士和联合财阀打造的未来城，也很少将高科技用在这种传统方式的享乐上——事实上维德博士开发的缸中大脑，已经釜底抽薪般地超越了绝大多数的传统娱乐手段，可以直接通过刺激大脑给予各种现实难以比拟的体验。
三十三区的科技水平也远远高出了其他庇护区一大截，也集中了大量其他庇护区无法比拟的资源，就和维德博士打造的未来城，以及苏霍尹上将控制的军区一样。
只不过未来城将资源集中于科技的研发，第六庇护区的资源集中在军事力量上，三十三区的资源，则集中于娱乐。
在黑帮的掌控下，第三十三庇护区被逐渐打造成了一座欲望之城，在这里，其他庇护区难以寻见的娱乐，在这里都能得到，包括但不限于药品、性和电子娱乐。
在文明尚未重建的废土上，这里对普通人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乐园。当然前提是你手里要有足够的资源——贡献币和其他一切在这个世界上有价值的东西，又或者是，能夺取这一切的力量。
有不少人通过不同的渠道得知三十三区内部的情况，包括其他庇护区的富人，因为某些机缘突然暴富的荒野客，实力雄厚的佣兵，在荒野积累财富的匪帮成员，还有在深渊中大赚一笔的猎人……
他们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将各自得到的一切投进这座城市，为了在这末日得到最后狂欢一次的机会。
这座城市就像是一座被堆起的金山，而男人就是坐在金山顶端王座上的国王。
掌控三十三区的黑帮之主，曙光猎人维托·索拉索。
侍者终于将名册拿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枚戒指大小的装置放在桌上，恭敬地向维托鞠躬：“大先生，这次有三位新人，都在房间里等候您指名。”
装置在维托面前投出界面，维托慵懒地伸出手指，在界面上划拉几下，界面上显示的是女人衣着暴露的照片，一旁配着文字，前面都是他见过的熟面孔，到后面他看到了一张没见过的新人照片，简单地扫了一眼，直接关掉了。
“大先生，后面还有两位新人的，您不看看吗？”侍者下意识地问道。
维托抬眼悄悄他，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侍者脸却刷地一下白了。
上一个在这位“Mr.Big”面前因言获罪的人，第二天手脚指头全部被拧断，眼睛还被挖走的尸体就出现在了下水道附近——这不是什么都市传说，而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站在大先生沙发后面的两名保镖还没有动作，但在侍者眼中，他们的身上似乎已经隐隐散发出肃杀之气来了。
所幸维托也只是看了他这么一眼，然后将桌子上的投影装置随手扔了过去：“腻了。”
侍者接过来，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维托直接捻灭只抽了几口的雪茄，抓起手杖起身，准备直接离开。
无意间，他扫了底下的舞池一眼。
现在舞池居然正在播放古典的圆舞曲，舞池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宫殿大厅。
琥珀底色的灯光和装潢，突然维托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抹无比惹眼的绯红。
那是一名留着红色长发的女人，她穿着红色的短舞裙，沿着舞池的边缘走向休息区的吧台，从调酒师那里拿过一杯鸡尾酒，目光游向舞池，似是在等人邀请。
从这里其实看不到那个女人的脸，但不知为何维托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而且一注意到就移不开视线了。
他盯着那个女人，若有所思，拿起雪茄放在嘴里，吸了一口才勐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将其捻灭了。
他扭头看向侍者：“你还在啊。”
侍者浑身一颤，当即鞠躬：“我这就告退！”
“去给我端杯酒，什么都行。”维托突然命令。
侍者一怔，但反应很快：“明白！”
舞池吧台边，红发女人静静地坐着，没有人来邀请她跳舞。
并非是没有人想邀请她，事实上每一个看到她的人，无论男女，都曾萌生过和她共舞的强烈心情，但当他们试图走近，和她短暂眼神相接的时候，又不知为何心生犹豫起来。“像我这样的人她大概不会同意”的想法油然而生，并且迅速膨胀起来，令他们打消邀请的念头。
甚至没有人鼓起勇气做到她身边向她搭话，红发女人的周围像是出现了一面透明的墙，在这个角落的吧台开辟出独属于她的小世界。
但这时，一道魁梧的身躯穿过舞池边缘，毫不在意地闯入了这个世界，坐在了她旁边。
“喝一杯？”维托没有多寒暄，直接端着自己的酒杯推向女人。
“好。”女人微笑，和他碰杯。
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喝完，维托将酒杯随手甩向调酒师，调酒师一把接过，反而向他鞠躬。
“跳一曲？”他直视那女人的眼睛。
“好啊。”女人嫣然一笑，将纤细的玉手放在维托粗大的手掌中。
239、只准狂欢
维托搂住红发女孩，大步朝舞池走去。
“换音乐，要给劲点的！”他打个响指，对自己拇指上那个外形像螺母一样的金属戒指说话。
依偎在他身旁的女孩掩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另一个包厢待命的干部听到命令，朝恭敬站在一旁的夜总会经理使了个眼色，经理马上拿起投影操作台，直接切掉了正渐入佳境的圆舞曲，换成了激烈的金属摇滚乐。
与此同时，舞池的投影也骤然一变，化为色彩繁复的几何图形动画，随着音乐的节拍快速变化，背景颜色疯狂闪动切换，看得晃眼，让人仿佛跌入了一个诡异的异次元空间。
虽然这场舞会一直在不同风格之间变化，但基本上都是调完一支完整的舞才会到切换的时候，这样突兀的切换无疑相当破坏气氛，原本跳着圆舞曲的客人纷纷表达起不满，有女士脱下高跟鞋朝屏幕抛了出去。
二楼的几间包厢看台突然响起了枪声，仿佛一阵礼炮。
包厢里的黑帮成员枪对着天花板发射，吓得宾客一阵尖叫。有一盏琉璃吊灯被打碎了边角，几枚碎片落下来。
“继续跳舞，不准停！这里只有狂欢！
”走进舞池的维托振臂高呼。
他自己发出的声音一下子就被刺耳的摇滚乐给掩盖掉了，但周围的音频设备识别到他的声纹，当场就将他的声音放大插在音乐中播放出来，效果就类似DJ喊麦。
在这里只有夜总会的管理人员有这个权限，但夜总会实质上是帮会的产业，维托自然也享有随意管理的权限。
宾客们之间的骚动，迅速平息下来，那魁梧的身影挤进舞池，就像棕熊闯进羊群，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标，有些人认出了维托，顿时噤若寒蝉。
“跳！跳起来！
”维托开始抓着红发女孩的手，用力踏起地板。
宾客们不得不照做，在这座城市，没有人敢扫维托·索拉索的兴。
有名女客人尖叫起来，因为她刚刚扔掉了自己的高跟鞋，结果这会儿光脚跳舞的时候踩到刚刚的琉璃碎片，她的男伴不得不将她抱向舞池外，同时焦虑地回头望舞池中心张望，在心里祈祷不要被维托注意到。
所幸维托正沉浸于和红发女郎的热舞，激烈的音乐也掩盖了一切杂音，很快就有侍者上前来将他们送走。
舞池里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更多的致幻药物被投放进来，让人们陷入一种如坠云间的朦胧感，人们个个面色潮红，在斑驳陆离的霓虹灯光中像一台超功率运转的机器那样疯狂甩头热舞。
维托在舞池的中心大放异彩，即便不恭维地评价，他也是整个舞池的明星，很难想象那副公牛般粗壮的身躯怎么能跳出如此迅捷激烈的舞步，他狂野有力地甩动肢体，像是部落出征的武士在用战舞祭祀神明。
但他舞伴也同样令人惊叹，那个纤瘦的红发女郎虽然算是高挑的类型，但在魁梧的维托面前依旧显得过于娇小。维托那有力的动作看起来只要一个差错，就会将她像一棵被狂风吹倒的小树那样当场扫下去。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如期恰到好处，像是能读懂维托想法一般配合对方，她贴着维托配合对方的动作来回转圈，时而以前胸时而以后背贴近维托，却又恰到好处地保持区区两指宽的距离，像一只轻灵的燕子。
维托哈哈大笑起来，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快乐的时间总是显得短暂，到舞曲结束的时候，就连维托自己的也没有反应过来。
舞池黑了一瞬，随后显出和缓的粉红色调，舒缓的爵士乐情歌缓缓响起。宾客们突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和各自的舞伴贴在了一起，男士们的手都开始不老实起来，在女伴身体上摩挲，也有主动的女士搂紧了自己的男伴，送上了自己的香唇。连续受致幻剂影响，他们的情绪早已经高涨得不行了。
这是夜总会的惯例节目，五段不同风格的舞曲后，派对就将进入下一个阶段，下一支舞曲响起的时候，他们就将开始一齐在这里探讨“人类的繁殖”主题了，一支舞曲结束，还会交换舞伴，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拉扯女士的衣裙了。
维托也已经准备好动手了，红发女郎咯咯地笑了出来，凑到他耳边来了一句：“我还是比较喜欢……私密的空间！”
“好啊！”维托大笑，对戒指吩咐，“准备套房！
说完他用肩膀扛起女孩就大步离开了舞池，女孩配合地发出尖叫，随后又哈哈笑了出来。
在护卫的护送下，他们就这么坐上贵宾电梯，直接来到了夜总会的顶楼，穿着紧身旗袍的女服务员为他们打开了总统套房的门。
维托大步踏进房间，后面的门刚被人关上，他就已经大笑着将女孩扔到了床上。
他像一头老虎那样扑上床去，女孩放荡地笑着，手轻轻拂过衣领，却没有脱下，显然是在暗示维托动手。
维托手伸向腰带一解，随后，勐地朝女孩的衣领伸出了手。
但他没有去脱女孩的衣服。
女孩突然感觉脖子一紧，顿时有点喘不过气来。
“好久没碰上这么让我感兴趣的女人了，感觉突然年轻了二十岁啊！”维托咧嘴笑道，但眼睛却不笑，“但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像这样惹眼的女人进到这座城来，应该早有人跟我说过你。”
女孩居然没有显出任何恐惧，笑着从被掐住的喉咙挤出嘶哑的声音：“这玩法好像有点激烈了……”
“还可以更刺激一点呢。”维托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
冰凉的枪口抵上女孩的下巴——枪握在维托手里，刚刚解腰带的时候他拔出了自己的配枪。
“这算什么，我还有更有趣的呢……”女孩脸上笑意更深。
忽然间，她的双眼迸发出红光。
维托顿时感觉脑袋像是被打了一下，空白了一瞬，眼前的女人突然相貌一变，变成了另外一张略显年长的清秀脸庞，带着一脸悲伤的神情凝视他。
尘封的记忆突然被唤醒，维托竟带着呆滞的神情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