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视频会议
回到家,关上门,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天成决定召开李家庄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视频会议。
大家对这个提议十分赞同。
十分钟,四个人集结完毕。建立了一个工作微信群。
胜叔不知道怎么进群,还专门跑道街上找了个十来岁的小孩帮忙。
时间紧迫。
天成首先讲明了这次检查的重大意义,大家要拿出十二分的精气神铆足了劲把迎检工作圆满完成。
“我们都已经在干着呢,不信,你看,我给你拍个视频,大街上扫得比我的脸都干净。”阿哲开玩笑的说。
“为了支持咱村的工作,我可是从WLMQ坐动车回来的,腰都做酸了,胳膊腿也散架了。”阿哲满脸痛苦状。
“回头给你放一星期的假啊。”
“假就不必了,路费能报销就行。”阿哲一脸嘻嘻的。
“别贫啦,论牺牲,谁都没有村长的付出多,老婆还在医院呢,还得操心村里一大堆事。都是一起共事的,大家都担待些,让村长少操点心。是不是?”还是胜叔理解。
“好了,闲话少说,咱们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呢,一是写汇报材料,这个我负责,需要一些具体数据,郭霞你帮我整理一下。第二呢,是卫生整治,包括村内院内,街道上除了打扫,一些枯枝落叶残花败柳之类的也要清除掉,标准要高些。村民家里院内也要动员打扫干净,领导来了,总不能闭门不出吧,万一进了哪家,邋里邋遢的,一下子把咱们的形象拉低了。领导才能来几次呀,是不是,这也是给我们一个大扫除自我美化的机会。第三呢,一些典型的重点检查的场所,比如党建广场、村史馆、锦鲤公司、村养殖场、垃圾处理中心,还有几个代表性的庭院五美庭院这些,请专业的环卫公司打扫干净,务必做到整洁亮丽、井然有序,阿哲你多操点心,这一块。其他的哪些还需要布置的,胜叔安排他们摆放好。最后,村民的精神面貌也要保持在最佳状态,那些老弱病残的当天就少出门,没有口德的,提醒一下,别往大街上溜达。”
天成一口气说完,大家也都习惯性的记录下来,看来这视频会议和现场办公效果还是一样的。
“大家想一想,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需要挂条幅吗?热烈欢迎领导之类的。”郭霞问道。
“这个不用,现在领导下基层都很低调,不需要造势。”
“哦,对了,当天大家都穿得精神点呀。”天成笑起来了。
“那是当然,我就不往前凑了,一张老脸,你们三个打扮的漂亮些啊,展现一下农村年轻干部的形象。”胜叔笑道。
“我负责给领导拍照。顺便把大家也拍的好看些呀。”郭霞对自己的摄影水平越来越自信了。
“那我得打扮的帅帅的,如果可以,还可以借用一下领导的红毯走走,可是领导没这个排场。”阿哲调侃到。
“你以后肯定有机会。”郭霞笑笑说。
“啥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等你结婚的时候呀。到时候,你不用请摄像师了,我免费给你录。”
“那先谢谢您了,姐。”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会议宣告结束,各自领命而去。
开完会,天成一看表,12点多了,给妻子点了份外卖。
自己到楼下要了碗烩面,一盘凉菜,一瓶啤酒,边吃便构思着如何写汇报材料。
若论讲,天成能讲滔滔不绝,讲个一天一夜,可论写,这着实难为了一米八的大男人。
不会就学吗?从小学生作起。
他拨通了张秘书的电话。
“喂,张秘书,不,张老师,我是天成啊,这次你可得教教我,县长来检查,这个材料我可弄不好,这不,都火烧眉毛了,我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你那有模板之类的吗,我学习学习。”和小张说话,要轻松随意些。
“李哥呀,这个没问题,学习可以呀,千万不能抄袭。我给你发邮箱还是微信。”小张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人很麻利勤快,文笔很好,是领导的得力干将。
“邮箱吧,在电脑上看着方便些。我先写个草稿,回头你修改修改呀。现在在省城,不能当面向你请教,过两天回去请你吃西餐啊。”
“不用吃西餐,李哥,你们村的地锅炖鸡就行。”
“哈哈,没问题,随时来。”
挂了电话,天成把邮箱通过微信发了过去。
匆匆吃完面,天成便回家打开笔记本电脑,下载了材料。
带上妻子的衣物便打车往医院分奔。
妻子的检查项目基本都做完了,专等着挨那一刀了。
天成在病床旁边摆了个凳子,把电脑放在上面,当临时书桌。没有凳子,拉过来一箱特仑苏牛奶,垫上他的外套,搞定。
15床的赵老师还以为他要写论文呢,那认真劲让人忍俊不禁。
当然,还有接二连三的电话,无非是胜叔他们汇报村里的情况,和一些七七八八的事,老年活动中心的象棋、围棋是不是需要去买,留守儿童辅导室的图书是不是也需要购买或者捐助?乡村振兴的标语该怎么写合适?村西头谁家的大货车停在那三个月还没挪......
刚开始天成还出去接打电话,后来进进出出的太麻烦,干脆在病房办起公来。
不知道还以为是大领导呢,14、15床的见到这么敬业的干部,连连夸赞,谢梅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十分不屑的说:“他呀,小村官一个,却比市长、县长都忙。”
从接二连三的电话里,妻子也听出了端倪。
有些担心的问:“你们村这几天这么忙,我这里也没啥事,现在又不做手术,实在不行,你就回去吧,过两天再来。”
天成觉得不能再瞒着谢梅了,总要想出个两全之策。
“你说巧不巧,县长15号到我们村检查,正好那天你做手术,你说这个咋办?”
妻子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我这两天也一直在发愁呢。我走了的话,谁来照顾你呢?再说换做其他人,我也放心不下呀?”
可就算是找其他人,谁来合适呢?亲戚?朋友?
看着14号床老太太,从住院到现在,每天来看望的人三三两两,还有一个女儿衣不解带的24小时伺候着,真是幸福。人到老了,不就图个子女照应,老有所依嘛。可中年人生病,靠谁呢?父母已经年迈,孩子尚小,谁来照顾吃喝拉撒呢?15床的张老师不就是这样吗?马上16床也成为孤家寡人,真真同病相怜了。
中年人生不起病。
谢梅想了想,委屈地说:“要不让我妹妹来吧,照顾两天。”
“能行吗,她家不是在江苏吗?坐火车还得一夜呢?再说,人家不也上班吗?”
“可你想想,咱还能指望谁呢?让妈过来吧,估计她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万一走丢了怎么办?再说也帮不上啥忙。我妹妹来的话,照顾起来也方便些。”
是呀,关键时刻,血缘胜过一切。
想起这,夫妻俩都为儿子担忧,没有兄弟姊妹照应,将来遇到类似的事情可该如何是好。
妻子拨通了妹妹的电话,妹妹一听姐姐生病,恨不得马上过来,谢梅让她不要着急,15号之前赶到就行。
61.迎检
经过反复推敲修改,汇报材料终于完成,达到了让镇长满意自己满意的效果,天成的眼圈都熬黑了。
可喜的是,经此磨难,天成已经具备一个初级公务人员的写作素质,能胜任一般性的材料写作了。
两天的煎熬,相当于上了一次公务写作培训,也算是有所收获。
14号上午医院的事情交代完毕,天成又找薛大夫详细了解手术情况,就马不停蹄赶往李家庄。
刚一进村,就感觉氛围不错。进村的乡道两边红旗飘飘,虽说没有挂条幅,但仪式感满满。
道路两边新挂的标语牌,排放整齐,像列队的哨兵,一律以红色为主,内容均为宣传党的建设、乡村振兴之类的:统筹城乡发展,建设美丽乡村;共绘乡村振兴画卷,共谱生活富裕新篇;描绘乡村蓝图,吹响振兴号角,还有诗情画意的,“幸福像花儿一样”......
这多半是阿哲搞的鬼。
天成绕着村庄转了一圈,街道干净整洁,连小河两岸的杂草也清理干净,水面上没有肉眼可见的垃圾,偶尔有树叶飘落,好一片宁静惬意的乡村美景。
“这帮家伙,整得不懒。”天成在心里暗暗称赞。
之后,几个人又召开了一个碰头会,安排一下明天的接待细节。
万事俱备,只欠领导大驾光临。
15号早上8点,四人就已经在村委会集结完毕,个个干净利索,英姿飒爽,连胜叔也理了发,染了染颜色,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一直等到9点多,还没有动静,众人有些蔫了。
天成一直和张秘书保持着联系,随时传递领导的行踪。
按照原定计划,李家庄是第三个检查点,之后是跃龙潭湿地公园。
9点50的时候,天成电话突然响起,领导的车已经从镇上往这边赶,十分钟之内就到。
天成马上向众人使了眼色,众人会意,立马兵分两路,天成和郭霞到预备停车处迎接领导。胜叔和阿哲打前站,在检查点做好候场安排。
领导的大巴车终于驾到。
县长一行十几人陆续下车。
除了镇长县长他们认识,其他的一概脸盲。
县长经常在会议电视上露脸,是整个县城的名人,天成岂能不认识。不过这次与众不同,近距离接触。
镇长站在县长侧后方,向县长介绍到:“这是李家庄的书记兼村长李天成,是名退伍军人,很有干劲。”
县长忙伸出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握着天成:“新农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呀。听说你为全镇乃至全县树立了榜样,今天我们要好好看看呀。”
“领导您过奖了。”天成心里一热,被夸奖的滋味确实好受。
按照预定计划,天成带领县长一众参观了欣天地养殖基地,经过两年的努力,养殖场四周绿树成荫,碧波荡漾,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望远处,是跃龙谭湿地公园的网红桥,生态效应已经显现。一排排工作板房整齐有序,冷藏冷冻室规范化管理,产品展示间种类齐全,墙壁上挂满各项荣誉,短短数月,欣天地已经发展成为急生产、加工、销售于一体的现代化养殖基地,年产值150万元,经济效应已经显现。
看到穿着制服忙碌的工人、一辆辆印有锦鲤标志的装载车整装待发,县长连连称赞:“无工不富,农村要发展,还是得在经济上做文章。依托农业农村优势发展特色养殖业,这是你们闯出来的产业兴旺的好路子呀。”
镇长、欣天地的总经理、天成连连点头,一边又介绍着发展情况,下一步的规划。
一旁的记者扛着摄像机“咔嚓咔嚓”的照个不停,天成一直注意着自己的位置和姿势,可不能夺了C位。
之后,沿着小路,参观李家庄的垃圾分类处理中心,面积不大,十分钟参观完毕,不看标牌的话,还以为是个小花园呢,试验田里的葵花长势喜人,一个个颗粒饱满,喜盈盈的迎接着贵客。
一行人走在这乡间小道,看着庄稼苗、花花草草,吹着凉爽的秋风,真真有种度假的感觉。
气氛也格外活泼起来。
众人的心情似乎都格外的好,的确,这些经常做办公室会议室的公仆们,难得出来活动活动筋骨,晒晒太阳。
之后,走进村主街阳光大道,参观墙体绘画,雕塑小景,遇到门口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县长他们主动搭讪,老人家一个个笑呵呵的,知道有大领导来了,一个劲的夸赞:“还是共产党好,党让咱吃饱穿暖,还过上好日子。这做梦也没想到会发展这么好。”
老年人的思想觉悟让天成有些意想不到,这帮老家伙,关键时刻还真给力。
呵呵,这帮老人太可爱了。
之后,带领着领导们参观了村宅,一个个小院幽静整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走进园林小区。
当然,文化氛围也很浓厚。老年活动室有下棋的,有图书室,主要有烹饪、蔬菜种植、家禽养殖、保健养生之类,健身广场也安装着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材,篮球场上塑胶跑道让人眼前一亮,农村也有这样高规格的设施?
这哪里是农村,显然是一个现代化的世外桃源呀。
县长边走便感慨:“农村人居环境搞好了,基础设施公共服务上去了,我们戏台已经搭好了,就要看谁来唱戏了。我们不光自己欣赏美景,也要吸引外边的人过来,看美景、赏风光、吃美食,住民宿,发展农村特色经济,进一步做大做强,给村民带来实惠,真正的实现农村腾飞。”
“县长,您说的太好了,您给我们指出下一步的发展思路,回去后我们好好开会研究,一定要唱好这台戏。”镇长忙向县长表态。
最后一站,是村委会,党建广场是李家长的地理标志,中央矗立着伟人白色雕像,让人肃然起敬。东边是演艺礼堂,西边是小池塘,杨柳依依,南边是村委会办公地点,有会议室、值班室、档案室,四四方方,清静幽雅。
众人走进值班室,看到叠得豆腐块状的被子,纷纷笑了起来,“看来你这习惯受益终生呦,被子都要求叠得这么整齐,看来队伍带得不错呦。”
天成忙向领导介绍班子,四人立马站好队列,齐刷刷的等着领导检阅,看到一个个意气风发的模样,县长伸出大拇指:“李家庄发展得这么快,这么好,你们才是这里的灵魂,军功章上有你们的一半呀。”
胜叔不禁夸,尤其是大领导当面表扬,激动地有些想落泪。
参观完毕,县长一行准备上车前往下一个地点。
天成交代胜叔和阿哲跟随,以防万一有什么事。
天成看看表,11点10分,顾不得回家见老娘,忙开车往省城医院奔去。
打电话给小姨子,说是今天安排手术的病号多,今天上午不知道能不能轮到。正在等待。
一路高速。
天成急匆匆气喘吁吁的跑到手术区,小姨子谢槿等在外面,说是已经进去两个多小时了,刚才送出去的切片,做了活检,医生说是良性。
谢天谢地。
不一会,妻子被推了出来。
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麻药劲还没过,谢梅还在睡着。
一旁推着的护士拍了拍妻子:“醒醒,该醒醒了,别睡了,送你回病房。”
妻子睁开疲惫的双眼,四下搜索着,看到天成的那一刻,眼里露出了惊喜的光芒。
62.医院杂感
做完手术,谢梅和张老师都被推到了病房。
张老师最终还是聘请了一个护工,50多岁,农村妇女模样,人看起来比较麻利、老实。
接下来的两天,病人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细心照护,即使是中年人,在疾病面前,柔弱的像一根稻草。
生命,有时候何其坚强;有时候,又脆弱的像玻璃,一碰就碎,又像风中的一片落叶,上下飘零。
倒是14床的老太太乐观豁达,住个院像去大街上溜了一圈一样,乐呵乐呵的,这不,恢复的差不多了,准备出院。
临走时,她闺女悄悄的说,老人家心血管脑血管都有问题,做手术前几个科的大夫会诊,连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几个子女都捏了一把汗,害怕老人家下不了手术台。
谢天谢地,熬过这一关。
15床的张老师,独自躺在病床上时,不知心里作何感想。只看见,那两天,夜里,她在悄悄的流眼泪。
一个独立倔强的女人,独自撑起了一片天。
好好地活着,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手术后,谢梅疼得厉害,实在受不了,用手掐着天成的胳膊,咬着牙一次次的熬过去了。
她说,疼的时候,让她生无可恋。
还好,身边有至亲在。
一个是妹妹,一个是丈夫。她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幸亏谢槿在,两个人轮班,可以稍事休息。若是一个人24小时值守,几天下来,恐怕也吃不消。
眼看着妻子渐渐好起来,能坐在床上吃饭,稍作活动,谢梅打算让妹妹回去。
“槿,你家里还有孩子,你还得上班,够忙的了,我这没啥事,你还是快回去吧。”
来了三四天,谢槿没睡一个好觉,脸上憔悴了许多。
“姐,我没事,小时候生病你还给我煮鸡蛋羹吃呢,那个香呀,我啥时候都忘不了。”
姐妹俩许久没见面,一年也就五一、国庆、过年的时候聚聚,这次生病也让彼此更加关心对方。
“可惜你跑那么远上大学,还在那定居,爸妈想起来就舍不得。”
“是呀,我也想离你们近些,彼此有个照应。”
“英子今年多大了?”谢梅突然问道。
“十二,上初二。”
“要不以后让浩浩和英子待在一个城市,我们俩也可以经常见面,等咱俩老了,还有个伴,一起去跳跳广场舞。”
“我也想这样,有你在,我心里才踏实。我带你去吃小吃,逛商场,看看外面的大世界。”
姐妹俩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天成望着窗外,天阴沉沉的。四周昏蒙蒙的,周边的高楼耸立,像生病了一样,一片灰色调。
再过两三天,妻子就可以出院了。
他和妻子商量好了,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呼吸呼吸农村新鲜的空气,让生活节奏慢下来,舒缓一下心情,给自己身心放个假,调理调理。
在医院呆了十来天,天成对这个整日熙熙攘攘的地方多了几分了解,五味杂陈。
他是冷漠的,每个人在这里就是一个代号,床位就是你的名称,各种各样的机器轮番轰炸,检查数据就是你的判决书,疼痛与死亡每天都在上演,眼泪与伤感在这里司空见惯,他是人生的炼狱之地,也是涅槃重生的希望与起点。
他是温热的,在醉脆弱的时候,亲情、友情、爱情的关怀方才珍贵,孝顺、理解、珍重得到最好的诠释,每一个病例每一个家庭都在这里上演着感情升华的大戏。
他是冷血的。亲人反目、友人背叛、情人翻脸,在滴血上的伤口撒把盐,在虚弱的肉体上插把刀,人性得以考验,爱情得以受挫,他像魔鬼,吞噬着你的肉体和灵魂。
他是吞金的,金钱在这里瞬间贬值,十年、几十年的心血几天内化为乌有,重症监护室每天的账单直言一个道理,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手术室外,无一例外等待着焦灼的家属,即使家财万贯,也难免打地铺将就,因为里面有你牵肠挂肚的人。
他是社会的一面的镜子,人情世故、关系权势在这里盘根错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关乎到生命、财产的地方就有人性的考验、权势的争夺、人情的冷暖。
他是考验人性的试金石。有人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如果想知道自己嫁得是人是狗,不妨生个孩子,那里见证着母爱的伟大,也考验着丈夫的责任与担当。奉劝一个女孩,如果你想结婚,不妨到产房看看,那是生门,生命来源之门,也考验着人性的最低处。
医院,不管你喜欢还是讨厌他,反正都离不开他,从出生到死亡。
63.回家
从医院出院,天成和妻子商量,打算回老家住一段时间。
一来妻子可以放松一下身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有利于恢复。二来也方便天成工作,照顾妻子。
二人收拾了一下,和孩子交代了一声,打道回府。
妻子已经很久没来老家了,平常除了上班就是周末照顾孩子,很少有空来。只有放假或者过年的时候,来回家看看。
对于这个小村庄,她是陌生的。毕竟不是生与斯长于斯,感情上也淡些。
刚结婚的时候,她是不愿意到此的。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冷得要命,每次回去即使穿最厚的衣服,还是感觉凉气往脖子里钻。到处都是土,走一圈下来鞋子脏兮兮的,尤其是厕所,蹲式的,很不干净卫生。
夏天倒是比城市凉快些,只是洗澡太不方便,没有专门的洗浴间,蚊蝇也多,吃个饭一直在旁边嗡嗡叫,好不热闹。
这一切对于爱干净的妻子来说,无疑是一场劫难。
孩子倒是每次高兴得欢蹦,和胡同里的年纪相仿的娃娃们玩得不亦乐乎。
当初,天成来村里当村官,她是极力反对的,这种破地方能干出什么名堂,还不如老老实实做生意挣钱,或者随便打个工也能一家团聚过好小日子。
但多日不见,刮目相看。
刚一进村,她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道路宽敞明净,两边的小河虽然没有水,但是河道整洁,没有一丝垃圾污染,河边杨柳依依,枝繁叶茂,坡边上种着小花小草,蓝色红色的小花朵,随风摇曳着。
人在画中走,美从眼前来。
临近村庄,是排排整齐的楼房,鳞次栉比,墙体绘画彰显着村庄的幽静和品味,街面上店铺整齐划一,装修一新,撕拉乱扯的电线已不见踪迹,每隔不远整齐的摆放着绿色的垃圾桶,各种雕塑盆景映入眼帘,让人忍不住驻足观看。
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庄稼地里每隔几里便有一个大风车,风力发电用的,看起来像是田地卫士,高高的矗立着。
这难道不是想象中的农村风貌吗?
当梦想照进现实,反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虽说只有大半年时间没来,眼前的变化还是让谢梅目瞪口呆。
她一下子喜欢上了这里。
或许久在都市,繁杂的事务、喧闹的鸣笛声早已人麻木,需要给疲惫的心灵找个安歇之处。
幽静的村庄、清新的空气、如画的美景让她终于找到驻足的地方,好好安歇了。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老公干的咋样,欢迎谢部长提出宝贵意见。”天成开玩笑的说。
“你这是借了乡村振兴的东风,赶上好时代了。”谢梅心里想着怎么夸赞几句,嘴上却不饶人。
转眼间,便到家了。
由于是中午,不到饭点,街上也没多少人,天成他们倒也不用怎么打招呼。
天成妈妈知道儿媳妇要来,激动地不行,一大早就去养殖场买了十斤草鸡蛋,还整了一只鸡,这会子正在家炖着呢。儿媳妇刚出院,得好好补补身子。
刚一进门,便闻到香气扑鼻,天成笑着说:“借你的福,我也可以享享口福啦。”
邻居阿哲妈妈听到车响,连忙跑出院子,见天成夫妻俩回来了,高兴的说:“听说这次在家住一段时间啦,那俺们娘们可得好好唠唠。”
“那是,等过一阵谢梅身体好些了,还能陪你搓麻将呢。”
众人一听,哈哈笑了起来。
阿哲妈妈也闻到了香气,忙说:“等一会去你家,我有好东西给你。”
不一会,阿哲妈妈手里拿着个精致的盒子,来到天成家。
进门便招呼天成妈妈说:“看我给你带啥来了?”
阿哲妈妈小心的打开盒子,盒子里面还垫了个白色的底布,里面安静的躺着两个人参。
“炖鸡的时候放进去一点,听说这东西补身子。”一边说着一边递给天成妈妈。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要,你还是留着吧。”天成妈妈忙推辞道。
“老姐妹,你跟我还客气啥,这是早些年阿哲爸去东北的时候,在人家农户家里买的,我那里还留着七八棵呢。你看,这东西平常也吃不着,正好给阿梅补补身子。”
谢梅和这位传说中的邻居并不熟,但人家如此热情,倒弄得她有些不知所错,眼睛望着天成,希望他拿个主意。
天成倒是脸皮厚,笑呵呵的站在一旁,好像不关他的事。或许他觉得邻里之间这样子很正常,没必要那么客气。
“谢梅这孩子呀,安静文气,我看着就喜欢,只希望我家阿哲也找个这样的媳妇,我就阿弥陀佛了。”
说的谢梅挺不好意思的。
“你们家阿哲的女朋友不也挺好的嘛,一看就是一枝花,有些日子没见着了,下次来我给她做好吃的呀。”天成妈一边笑着说,一边接过东西。
“一次少放点,这东西火气大。”阿哲妈妈在一旁提醒道。
两个老姐妹在厨房一唱一和的说笑着。
天成夫妻俩忙着搬行李,收拾屋子。
他要整的舒舒服服的,让妻子好好在这住上一段。
谢梅环顾了院子一周,两层小楼是早年间盖下来的,旁边是一间厨房,紧挨着大门,大门对面是一面屏风,上面用瓷片拼成一个大大的红色“福”字,屏风前的花池里种着月季、指甲花、仙人掌、芦荟之类的,屏风后面是连着的男女两个厕所,紧挨着是洗澡间,冷热水管道连着厨房,夏天洗澡着实方便多了。
屋里屋外比以前整洁了许多,院子里有棵无花果树,紧挨着窗户,院墙根栽了几颗花椒树、枣树、还有桂花树,院落里显得阴凉些。
所有的房间都朝阳,宽敞明亮,也都装上了空调,再也不用担心冬冷夏热了。听天成说,附近有个发电厂,每年冬季往县城输送暖气,铺设的管道正好从村旁边的省道上经过,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过两年李家庄也可以近水楼台用上暖气。
水电气暖都接通,这些基础设施完备的话,住在农村悠闲娱乐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尤其是这朴实的邻里关系,着实让人羡慕呀。
64.乡村教育
谢梅在农村的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白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和婆婆唠唠家常,做做美食,活动活动筋骨,累的话,就躺在床上小憩一会,醒来看会儿书喝点茶。
晚上农村不怎么串门,除了广场上有些散步跳广场舞的之外,四周没什么声响,这也倒治好了她的失眠症,能睡个整夜觉了。
谢梅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
天成忙得还是不知所踪,听说是承包了湿地公园的一个项目,雇了二十来个农民工干活,好在能按时回家吃饭。现在上边管的也严,吃喝应酬比之前少了许多,天成喝酒的频次明显减少,这倒让她放心了不少。
这天下午,天成回来得早,见谢梅闲坐着有些无聊,便说:“走,我带你出去转转,看看周边的风景。”
谢梅来了兴致,找了件羊毛格子披肩披上,二人便出发了。
自从上次领导考察完后,李家庄名气暴涨。当地的电视台、报纸尤其是网络传媒相继报道,各种短视频风景画悄然而起,连抖音也人气满满。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李家庄已经是远近闻名的村庄,每月都有来学习考察的兄弟村庄,也有三三两两周末开车来的城里人,带着孩子,在街里转一转,去湿地公园瞧一瞧湖水,散散步,俨然形成了一种风气或者时尚。
湖面上有风,天成怕对大病初愈的妻子不好,便建议走小路,在村里街道上瞅瞅看看。
这会儿正是下午,还不到下班的点,街上人不多,除了常年驻守的老头老太太外,街上也没几个人。
虽然是农村,显然早已经是城镇化的农村了,农业在这里显然已经是副业,工业和服务业占据大半壁江山。
谁家成年的儿子、闺女、媳妇的,不外出打工,或者就近上班,所以大部分时间农村倒是老年人和幼儿的天下。
天成一边走一边讲解着每一处的变化,以及翻新改造的过程,每一处都饱含感情,都耗费心血。
妻子耐心的听着,像听故事一样,眼里流露着好奇和惊讶。她惊讶于小村庄人的大智慧,感慨于这个时代的发展潮流,憧憬着未来的新鲜模样。
走着,走着,二人走到村尽头,挨着马路和邻村的,是李家庄小学。
“来,看看我的母校。”天成已经很久很久没来过这里了,但这里依然装在他的内心深处,因为这里承载着一个人童年的快乐与忧伤。
看门的还是那个小名唤做“狗子”的,只不过从中年变成了老年——他也见证了李家庄小学的变迁。
在记忆里,狗子是学校门口摆地摊的,一辆带轮的小推车就是他的商店,上面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零食、学习用品,诱惑着每一个从门前经过的小学生。
印象里,他家的瓜子很好吃,一毛钱给一大把,天成小时候还从家里偷钱买零食吃,后来被发现了,狠狠地被母亲揍了一顿,以后再也不敢了。
狗子是学校门口的常驻人员,后来学校为了安全保卫需要,聘请他看大门,并把门卫室留给他,也可以在狭窄的门卫室卖东西,显然是一个小超市,鱼和熊掌兼得,狗子满心愿意。
看见村长来了,狗子连忙打招呼,天成隔着校门看到里面还在上课,就不打算进去,可妻子很想进去看看,就和狗子说了声,往里边走来。
学校面积不大,占地二十来亩,一排新盖的两层教学楼矗立着,对面是稍旧一些的教室,外墙又粉刷了一遍,呈暗红色,四周杨柳依依,松柏挺立,鸟鸣啾啾,操场上篮球架、单双杠静默着,让人忍不住想起那首熟悉的歌谣:
操场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
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
等待游戏的童年
......
天成指着一片花草地说,以前他上学的时候,这里还是坟地,挨着围墙有两三座坟,小伙伴们下课总是在上面跑老跑去,甚至趴在坟上装死人。
无知者无畏。
后来那几座坟迁走了,有几年地里种上了蓖麻,绿油油的,煞是好看,等长到一人多高的时候,和小伙伴们在里面玩打仗,不亦乐乎,还念念有词:“我们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后来,蓖麻被弄折了不少,学校三令五申,老师也揪着耳朵批评了不少次,还是抵挡不住孩子们疯玩的热情。
“你肯定是积极分子,调皮捣蛋最在行。”谢梅不假思索的说。
“哪个孩子不调皮,告诉你个有纪念意义的事情。跟我来。”天成拉着妻子走到一座破旧的房子前面。
里面杂乱的放置些桌椅,看样子像是仓库。
“这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教室。你看,这里有个洞。”
果不其然,离地一米高的墙上有个拇指大小的洞,正好穿透这面墙,天成还故意趴下来,从洞口往里瞧——当然,里面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什么,也没什么可看的。
“这是你的杰作?”
“那当然,我以前就是坐在里边靠墙的位置,不挨着窗户,上课时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吧,也不方便,我就有事没事的拿个小刀在墙上抠呀抠,反正闲着没事,日久天长,竟让我铁杵磨成针,把这面墙给抠透了。”
“你把这精神用在学习上多好。人家是把牢底坐穿,你这是把墙戳透。”谢梅嘲讽道。
“告诉你个有趣的事。有一次上早自习,我趴在洞眼往外看,没成想,看到了一只眼睛,瞪得比我还大,那凌厉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吃了,吓得我一身汗。你猜是谁在外面,和我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动作。”
“估计是教务处主任或者是班主任。”
“你真聪明。那天我可倒霉了,被班主任逮个正着,罚站了一早上。后来还被调了座位,换成了一位小女生。”
“活该,我还以为你会用小刀刻个'早'字,发奋图强呢。最不济刻个三八线,预防早恋呀。”
“我们那时候都纯洁的很,像白纸一样透明,小学生哪来的早恋呀。避之还唯恐不及,哪像现在的小孩都早熟的很。”
突然想到了儿子,“不过儿子这点像我,晚熟。根本不会想起来早恋,这个你放心。”
“那倒是,儿子除了学习,心思都放到游戏上了。回好不容易回趟家,看见游戏比亲妈都亲。”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至少学习比咱俩强,对吧。”天成自我安慰道。
“要不咱们去教室那边看看吧。”听见孩子们的读书声,俩人往前面走去。
远远地,看见教室里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在教孩子们读生字,学生倒是不多,二十来个人。
“学生怎么这么少,咱们浩浩那班,六十多个学生,课桌一个挨着一个,连过过道都得侧着身。差别怎么这么大呀。”谢梅不解的问。
“虽说农村早就实现义务教育,但教学质量却大不如前,我上学那会,周边五个村庄的小孩都在这上学,老师也是公办的,师德人品教学质量都是顶呱呱的。如今那些老教师也都退休了,年轻的正式教师不愿到农村来,教学的都是本村的代课教师,有些连高中都没毕业,这质量能好到哪去。升学质量上不去,肯定影响招生,恶性循环,有条件的家长都把孩子送到镇上、县城,没条件的只能就近在这上,天长日久,这教育差别就凸显出来了。”
“是呀,家长都希望把孩子送到最好的学校。”谢梅深有感悟。
“有些为了孩子上学,在县城买房的比比皆是,这又刺激房价上涨。现在教育内卷的很厉害,就连镇上,各种培训班如雨后春笋,一下子冒出来了。农民们文化水平不高,辅导不了孩子,只能花钱送孩子去培训班,或者送到私立学校,哎,虽说是实行义务教育了,但杂七杂八的花费也不少,教育始终是最烧钱的。”
“现在农村物质水平提高了,但精神文化这块贫瘠得很,要想发展首先得靠教育,但农村学校教育却在走下坡路,实在让人忧心。你看这墙上的标语,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这可是真理呀。”天成不无感慨的说道。
“这些孩子的硬件教学环境确实不错,但软件上欠缺不少,主要是师资这块。你可以上书进言献策呀,村长大人。”
“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这硬件上,多盖几层楼这都不是问题,但好老师难求呀。”
“教育资源都在向城市集中,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以建议这些学生也都转移到镇上上学,扩大乡镇学校的教学规模,或者提高老师的待遇。”谢梅提议道。
“哪有那么容易呀,去镇上上学,目前来说,全镇这么多乡村,有些离镇上较远,孩子上学接送成了难题。这里离家近些,自己都可以上下学,省事呀。有些重视教育的家庭,专门有老人接送,和在城里上学一样,很费精力呀。说起师资,那得财政上增加教育投入,谈何容易呀。”
估计一会就要下课了,怕被孩子们瞧见不合适,俩人边说便往外走。
65 .离婚调解
这天,天成正在湿地公园的工地上,兜里的电话想起了清脆的铃声:“我是一个兵,来自来百姓......”
是个陌生号码。这也不奇怪,作为管家,管着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每天都有陌生来电。
不是地下水管漏水了,就是谁家的婆媳吵架了。
当然,也有推销的,卖房的,炒股的,电信诈骗的。
天成是来者不拒。万一谁家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呢。比如,村里的五保户阿贵娘只有他的电话,万一身体不适需要救急呢。
“支书呀,你可快点来我们家调解调解吧,过不成啦,我们这个家就要散了呀。”听声音,是村东头老张家媳妇的哭诉。
天成正在忙着,刚下得水泥料,需要工人把墙面抹平,然后再贴上瓷砖。
听声音,那边很是着急。
“大娘,你别急,什么事呀?”天成希望把手头的活干完再过去,毕竟一大帮工人等着他安排呢。
“这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你不是在村里吗?今天早上还看见你呢。快过来一趟吧。”大娘的声音很急促,似乎不容讨价还价。
“好吧,我马上过去。”天成忙向旁边的小顺子打了声招呼,简单交代了两句,就开车往村子里来。
不到五分钟,便到事发现场。
老张家的院子很是齐整。大门前面是一块空地,常年种着时令蔬菜,靠墙边种着一些艾草、花椒树、柿子树、核桃树。
还没进门,便听见里面有孩子的哭声,听着让人心惊。
院子里没有人,那八成在屋里。
老张家的院子像座四合院,北边是堂屋,也就是正屋,住着老两口。两边是偏方,一边是小夫妻的住处,一边是厨房兼卫生间。
刚一进屋,就闻到浓浓的火药味。
屋子里一片沉寂,除了小孩的哭声。
老张坐在门槛上,一言不发,铁青着脸。
老张老婆坐在衣柜旁的凳子上,耷拉着脸,气的脸发青。
老张儿子名叫家宝,二十五六岁,年纪轻轻的,看起来一脸颓丧,斜躺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烟。
小媳妇年轻俊俏,抱着儿子,坐在床头,眼睛红肿着,看来哭了有好一阵了。
“这是咋了?”天成打破沉默。
众人见他来了,没人吱声。
过了一会,老张媳妇走过来,拉着天成的衣角,边哭边说:“没啥大事也会让你来。媳妇今天死活要和家宝离婚,东西都收拾好了,抬腿就要走人哪。这不是天都要塌了吗?”
“为啥要离婚呢?这不过得好好的,你看这孩子多好,多可爱。”天成望着白白胖胖的小宝贝,恨不得抱过来亲两口。
“还不是因为赌博的事。刚开始,只晓得他经常在家玩电脑,后来连班也不上了,听慧慧(儿媳妇)说,摊上赌博了。在网上赌。这我哪知道呀。玩电脑还能玩上赌博。后来要债的追上门,我才知道欠了那么多,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替他还上了20来万,这小子也哭天抹泪的发誓再也不赌了。谁知,狗改不了吃屎,不知道啥时候手又欠了,这次借了高利贷,欠了四五十万,你说这还咋过,这不要了俺俩的老命了吗?”憋了半天,老张终于说话了,也顾不得脸面了。
老张媳妇更是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
慧慧站起来,哄着孩子,向天成哭诉:“我给过他机会,每次都承诺的很好,又是磕头认错又是些保证书,但过一段时间毒瘾又犯了。管不住自己。我是对他彻底失望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我看不到盼头。”
天成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家宝一言不发,耷拉个脑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是劝和呢?还是劝离?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老张两口子喊他过来也是这个意思。
按理说,这种家庭婚姻调解,天成并不在行,那些大娘大妈们倒是门清的很,或者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但自从前几次他调解过交通肇事纠纷、邻里宅基地纠纷之后,便声名大增,大家普遍认为他讲得更有道理,更懂法,这是那些长舌妇或者老学究们所不及的,再者,天成的保密工作做得好,无论谁家有什么隐私,他都守口如瓶,不在人前人后多说半句,还有一点,他本人村支书的身份也让村民格外敬重三分,久而久之,这家庭邻里调解的工作都转移到他这来了。天成也愿意为大家排忧解难,这本来就是他分内之事。
从长久来看,家庭和睦、邻里和谐,对李家庄是件好事,好逸恶劳、鸡鸣狗盗者少了,也是对社会的一大贡献。
可眼前赌博这个棘手的事该如何劝解呢?
66.都是赌博惹的祸
他想起电视台经常播放的百姓调解栏目,老母亲在家喜欢看,期期不拉,天成在一旁也耳闻了不少。
如何劝和呢?对过错方进行批评教育,对无辜者进行慰问安抚。
天成阴沉着脸,像巡斥士兵一样,大呵一声:“坐好。”
吓得家宝忙坐直了。头也微微抬了起来。
他开始向家宝开炮:“你说你都这么大了,儿子都会喊爸爸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现在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爹妈一天天年纪大了,孩子还小,都需要你去照顾,去奋斗,为他们挣出一片天来,你有当儿子、当丈夫、当爹的责任心吗?你还是个男人吗?你以为你是谁,天王老子呀,三岁孩童呀,是该醒醒了,再不知道好歹,就该去大牢里吃苦头啦。”
连珠炮的责骂,让家宝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如何辩解,只是嘴里小声的嗫嚅着:“我也管不住自己,只想着再赌一把,把帐还上。”
天成也深知,黄赌毒害人不浅。要想戒掉,实属不易。
但都走到这一步了,也该醒醒了。
老张也怒斥到:“把他的电脑给我扔了,再不改,我把他的手指头剁了。”
老张媳妇估计觉得俩人说得有点重了,忙帮腔道:“他说了,他要改。”
护犊子是人之常情。
但从这家子的表现来看,造成今天这个局面老张两口子也脱不了关系。
老张家一儿一女,闺女早早就出嫁了,两口子对儿子溺爱有加,上学时不好好学习,初中毕了业就随便找了工作上班,老两口说来也不老,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老张在外干装修活计,也能挣钱,老张媳妇在家看孩子,儿子儿媳妇两口子无房贷无车贷,孩子基本老娘看,挣的钱都是零花钱,日子过得太顺遂了。这些小年轻比城里打拼的打工族幸福指数大多了,谁知身在福中不知福,文化水平不高,又没吃过苦,不知稼穑艰辛,一旦染上恶习,没有自控能力,更缺乏管制,下坡路上滑得快,没几年,便把老爹老娘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败光了。
穷家娇儿,溺爱的后果是培养个长不大的儿子,心理上永远没断奶。
看来,男孩要穷养不无道理。
天成很想说说老两口,但怕打击面太大,再这样说下去,老张两口子没面子。
他走到家宝面前,语重心长的说:“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就好比赌博,那是不归路,像吸鸦片一样,让人上瘾。再说网上的陷阱更多,挖好坑让你跳呢,你怎么这么傻呀。把父母的血汗钱打水漂,把自己的小家过得鸡飞狗跳。道路是自己选的,让一家人陪着你受罪,你于心何忍”。
之后,又是分析了一大通,做人做事的道理。
家宝听着听着眼圈红了,两只手抱着头,悔恨不已。
他转而对慧慧好言相劝:“慧慧呀,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就再给他一次机会。毕竟你们夫妻一场,关键时刻还要共患难,过了这个坎,只要他改正了,还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美美得过日子。”
慧慧觉得好不容易来了个主事的,明事理的,怎么不向着自己说话,又是和稀泥的,愤愤不平道:“天成哥,我不是没给他机会,你看,这都是他给我立的保证书,有啥用呀,说话不算话。”
慧慧从床旁边的抽屉里拿出几张纸,递给天成。
接过来一看,歪歪扭扭的写着几行字,“我再也不赌了,再赌我不是人。”
天成心里不禁一笑,这水平,惯不得容易上钩,被骗子骗个精光。
“天成哥,我给过他无数次机会了,他就不改。现在是人家要账的都打到我手机上了,让我还钱,我去哪弄钱还呢?那些人说话很硬气,还带着恐吓,说是不还钱把小孩怎么怎么样。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现在走在路上都担心有人跟踪。小孩不敢离开不半步,整天过得提心吊胆,这还咋活了呀。”
慧慧一口气连哭带说的,把天成也弄得于心不忍。
如果是自己女儿遇到这种事,他二话不说会让离婚的,免得耽误好女儿一辈子。
老张媳妇听慧慧说着苦衷,想劝劝儿媳妇:“这谁家没个灾没个难的,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过一段就好了。”
慧慧拿着手机,找出一条条信息,让天成看,上面都是催着要账的。
“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早两年都和他离婚了。实在受不了了,这啥时候是个头呀。”慧慧无比失望的看着天花板。
墙上还挂着两人的结婚照,喜笑颜开的,这个节骨眼,倒显得很讽刺。
老张媳妇暗自思忖:“俩人可不能离婚。儿子都这样的,家底也败光了,赌博的名声再传出去,再带个孩子,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呀。儿媳妇还年纪轻轻,长得也好,不愁再找个不错的人家。两相对比,这婚肯定不能离。”
这层道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只能打感情牌,拿孩子说事。
“亮亮才两岁多,离开他妈肯定不行。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你为了孩子,再忍忍,也就过去了。人这一辈子,不就这回事吗?再找一家能过得好吗?”老张媳妇还是向着儿子说话。
“孩子我生的,我带走。”慧慧坚决的说。
“那哪行,孩子是俺家的根,啥时候都不能带走。”老张立刻无比坚决又生冷的说。
看这场面,要演变成夺子大战了。
“就他这样,拿什么养活儿子?”慧慧一看老两口心思又在孙子身上,一下子慌了。
“你放心,他养不活俺俩养,有我们吃的,就不会让亮亮饿死。”老张媳妇急忙应声。
天成见状,觉得这样争吵下去,只会更伤和气。
忙笑着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有缘成一家人,咱就相互体谅些。要不这样,今天有我在场,咱们再给家宝一次机会,一年期限,这一年里,只要他不再赌博,重新做人,找个工作好好挣钱,咱就接着过,慧慧,你先带着孩子回娘家,如果家宝洗心革面了,你再回来,好好过日子,如果改不了,该离婚离婚,我不拦着,怎么样?”
众人听了不再言语。
这时,家宝突然起身,走到慧慧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哭着说:“慧慧,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别离开我,我改,我一定改。”
老张两口子又在悄悄的抹眼泪。
老张两口子见儿媳妇有些动容,忙说:“欠下的钱,就算是卖了我这老骨头也得给你们还上,只当是上辈子欠他的。这个败家子!”
慧慧也哭的不知所措,慌了神,抱着孩子走到窗台,过了一会,咬咬牙,说:“中,我再信你一次。”
一大家子哭成一团。
天成默默的退出来,走出大门。
他如释重负的看了看外面的天空。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67.文化建设
回到家,天成还是忍不住把老张家的事情小声给媳妇说了,母亲在厨房做饭,听不见,耳朵也背,否则,又该嚼舌根了。
他不知道自己处理的是否得当,想听听媳妇的见解。毕竟,同一件事,女人的看法会有所不同,尤其是在家长里短上。
“你看老张家两口子以泪洗面,我看着都心疼。他儿子因为网上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媳妇死活要离婚了,还有个两岁的娃娃,可怜的要命。”天成想起老两口那无助的眼神,心里一片凄凉。
“什么事都有因果,女人为了孩子,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去离婚。”妻子说道。
“老张说,刚开始,他只知道儿子天天在家玩电脑,谁知道是赌博呀。儿媳妇劝说也不听,来了要债的,老张害怕家丑外扬,还替儿子还债,谁知窟窿捅的越来越大,谁劝也不顶用,一下子把家底败光了,还欠了几十万。儿媳妇对他是彻底灰心失望了,一心要离婚,只是可怜了小孙子,老张说这是他家的根呀,死活不让儿媳妇带走,无论如何,也要把孩子抚养大。”
“一个村子竟有这么多事,当个村官也真是操碎了心。”这段时间,谢梅对李家庄的村民也了解了不少。
“不过你做的还不错,让双方都冷静冷静,浪子回头金不换,那就看他们家那儿子的表现了,如果真离婚了,说不准家宝破罐破摔,一蹶不振呢。救人还得救心,脑子上出了问题,意识形态走偏了,三观不正,还得从思想上多做工作,平常你可得多找他谈谈心,鼓励鼓励,也鞭打鞭打,可别再走弯道了。”谢梅更是菩萨心肠,也想做点什么帮帮人家。
“要不让他先跟着你去工地干活吧,你也好抽空督促督促。”谢梅建议到。
“这个主意倒不错,工地上都是些体力活,也该让那小子历练历练。看他那样,还有几分怵我,我说的话估计能听进去。回头我就给老张说,看他们啥意见。”
“素质提升是一项大工程,不可一蹴而就。十年尚且才树木,何况是人呢。”妻子也感觉到天成这个村官使命光荣,但任重道远。
“能做一点是一点,只要尽心了,问心无愧就行。”
“还有啊,现在网络诈骗种类繁多,层出不穷,农村人文化素质不太高,很容易上当受骗。”天成想起来前一段去县里开会,谈到如何防范农村电信诈骗的事情。
“电信诈骗呀,这我可是很清楚。”不知何时,老娘听到俩人在屋里说话就走了进来。
“你们不知道呀,现在老年人刚开始会用手机,玩个抖音、微信的什么,就有坏人了,专门骗我们老年人,你说老年人哪有什么防范意识呀,人家说东就是东,说西就是西,耳根子又软,听不得几句好话,被骗的也有,只不过不敢张扬,要面子。”
“是吗?这骗子真可恶。”
“还有入户诈骗的。”老娘越说越来劲。
“前一段,你孟姨的儿子在外地做生意,应该是农资销售方面的,有两个开着车的穿戴齐整的年轻人找到家,对孟姨说他儿子现在正需要一笔钱周转,今天就到过期了,不还的话银行会执行房产什么的,说的挺专业,孟姨也不懂,打电话给儿子又关机,一时间慌了神,见对方对儿子了解的那么详细,也不像是骗子,想着等掌柜的回来商量一下,结果对方等不及就走了,差点把钱转到人家手机上。”
“人一急就容易乱了阵脚,骗子在行骗前也是做足了功课,把他家的家庭关系搞得这么清楚。”谢梅也觉得惊讶,这样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
“说白了,农村经济的发展也急需文化意识的提升,就好比德不配位,祸国殃民。对部分村民而言,精神的空虚导致恋上赌博,有人举报说村口小卖部有偷偷聚众斗牌的,也该整治整治了,估计还有不少小年轻沉迷于网络赌博或信贷,离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也不远了。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让村民们空闲时间丰富一下文化生活,提升提升素养。”天成略有所思。
天成妈妈听两人谈话,不怎么懂,也插不进嘴,又转身进了厨房。
妻子闻到香味,也自觉不自觉的移步到厨房了。
天成一个人半躺在摇椅上,想着接下来的工作。
上次县里开会,安排了几项工作任务,要求各乡镇发挥自身优势,挖掘农村文化,搞活农村经济,实现物质和文化双丰收。
话语说的比较含糊,没有指明做什么事情,估计上边也是一头雾水。
既然任务派下来了,总得执行吧。
县里交待的,自然由乡里或镇上牵头。
镇上研究了多次,也没指明有什么路子可走,可以借鉴其他地市的经验。嘴上说说容易,做起来难。
镇上自然把这项重任派往村里,尤其是先进村、典型村。
归根结底,就是村里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创造性,与时俱进,结合自身特色,开创新局面。
天成对会议精神研究了半天,也想搞出点名堂,但终究没有具体的想法和措施。
从哪里找突破口。
上级和领导需要典型、需要先进,这是政治常识。
但多年以来,上行下效是一贯做法。如今又要放开手脚,机遇与冒险同在。
作为乡村振兴的实践者和开拓者,天成想做一些尝试,即使失败了,也能激起一些浪花,也终究不负韶华。
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变成了路。
他要做道路的开拓者。
他既要当典型,也要解决农村的实际问题。
首先要知道问题和症结在哪,然后寻找出路。
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这是他的惯常思路。
他深知,农村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利益面前是非多,不同家族之间利益盘根错节,抱团取暖,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村民在利益面前表现的更加自私自利,个人主义、小家子打算、短视、投机、霸道等等,这些痼疾隐藏在部分人的血液和灵魂,早晚会成为农村发展的绊脚石。
可喜的是,80、90后这些年轻人,他们或是外出打工见过市面,或是受过高等教育,文化素质远超他们的祖辈、父辈,村里大专以上学历的不在少数,他们将是未来农村发展的主力和方向。
68.镇长来电
还有一个月就要到国庆节了。
为了迎接这个盛大的节日,上边例行公事的安排各村庄组织开展文化活动,提升农村节日氛围。
同时,为了迎接国庆小长假,李家庄这样的典型村应该挖掘农村旅游资源,进一步开拓市场,接受市场大浪淘沙的洗礼。
一大早,镇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这次县里开会交代过了,要在你们这几个村先行先试,拓展一下农村市场,多搞一些农村休闲游,农业观光之类的,天成你是做生意的料,我相信你的能力。”
镇长的任务摊派下来,天成叫苦连天:“镇长呀,我这刚起了个头,怎么就能赶鸭子上架呢?什么项目、休闲游呀,我这一点头绪还没有呢?劳烦您指导一下嘛?”
“你这小子,关键时刻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吗?基层要有基层的样子,开拓创新是必不可少的,要政策给你政策,要资金有资金,你还整不出名堂来呀。不要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呦。”镇长没有丝毫退步。
最后一句话让天成无话应答,这顶帽子不小,可不能随便乱扣。
镇长也听出了天成的难处,心想,农村工作,既要吆喝又要哄。这帮村官,不是他的直属下级,说话有时候不能太生硬,工作还得靠他们做,政绩关键还得靠他们创造。
于是,放低姿态,缓缓的说:“这个嘛,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毕竟我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上边也没有硬性指标,咱们只要尽力就行,但如果做好的话,各项政策和资金不是更会朝我们倾斜吗?给你传达个内部消息,最近,从中央、到省、市,都有乡村振兴的配套奖补资金,现在是你只要愿意做事,就大力支持,这可是百年难遇的东风呀。你们村不是已经尝到甜头了吗?咱不能光拿国家的钱自扫门前雪呀,也要为上边分担分担嘛,不要怕做错事,现在政策对领导干部宽容得很嘛,推出了容错机制,就是只要你一心为公,大胆的干,上边都全力支持。”
镇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天成无可辩驳,只能嘴上紧急的应着,脑子里想着怎么开展下一步工作。
他晓得,镇长才三十出头,正是提拔重用的好时机,仕途一片光明。
上面的话无疑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镇长,你放心,我们村委回去好好研究研究,随时给您汇报。”
挂了电话,天成怔了半天,还是没想出辙子来。
当一把手责任重大呀。哪怕是芝麻大的小村官。
谢梅见状,端了一杯茶,里面泡了枸杞、蒲公英,这些都是母亲自己种的、地里采的,晾干了,收集起来,放在家里当茶喝。
“怎么了,又遇到麻烦事了?”谢梅听见他和别人打电话,关心的问。
“上边交代国庆节期间村里搞些活动,抓住机遇发展农村经济之类的。我这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知道是心里有事,还是刚才说了一通话,感觉嗓子有点干,天成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又不图升官发财,干嘛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妻子笑着说。
“我是自己给自己压力,这样才有动力吗?不要忘了我当村官的初心,现在不是经常说,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嘛,我的理想是建设美好新农村,这目标没实现,我怎么能懈怠。”
“那倒也是,有事干总比闲着强。人总要有些担当才好。”谢梅深有同感。
最近在家休养,妻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在老家呆着也没啥事,就着急要上班。
“你看我吧,上班的时候呢,想着什么时候好好休息休息,这一旦让你闲下来了,反而有些不自在,生怕待得时间长了,与社会脱节。”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天成觉得妻子从城里人的眼光来看,或许会有些建议。
自从妻子生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有事没事和媳妇商量商量,谢梅俨然成了他的秘书。
“发展农村经济当然好啦,我双手赞成。这里景色怡人,悠闲自在,如果能吸引大家过来消费,岂不是拉动经济了吗?”
“关键是让大家知晓,提高李家庄的知名度,再发展民宿、餐饮之类的。”妻子说起来头头是道。
“你说的这些我耳朵都听出茧来了。不过,你说怎么才能迅速提高知名度呢?不说让十里八村的知晓,单是整个县城绰绰有名就行。”
“那还不简单,多做几件别人没做的事情,吸引眼球的,做好宣传就行了嘛。”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我想着举办一次高质量的庆国庆晚会,刷新一下大家对农村的认知,借此机会,也提升一下大家的文化素质,为全方面文明新村创建提供文化支撑。”天成一口气说完,洋洋自得。
“呦呦,说你胖你就喘,还出口成章呢,看把你得意的。”
“不给你说了,我得筹备召开村委会,把那几个人叫在一起,好好研究研究。”
天成打了一圈电话,才把三四个人的时间凑在一起,开个会真不容易。
阿哲那小子远在荆州,一接电话,就发牢骚:“哥呀,我这里分身无术,你可别给我上纲上线讲一大通,我这时间宝贵,会议呢肯定参加不了啦,你就多担担吧,回家了我请客,自罚六杯。”
明知会碰钉子,天成还是打了电话通知,至少让他知道自己理亏。
胜叔正在地里收玉米,郭霞在厂里上班,可以临时请个假。
为保证会议质量,天成把会议议题、基本思路发到工作群里,会议时间暂定到下午三点。
69.筹备晚会
下午三点,村委会。
天成早早来到会议室,把窗户打开。
平常不开会时都是闭着的,怕晚上刮风下雨。
用毛巾擦了擦桌子,农村本来灰尘就多,再加上秋季天干气躁,每天桌子上都有一层细细的灰尘,不打理的话还真弄一袖子灰。
照例用电热水壶烧了一壶水,泡好茶,晾在桌子上。墙角那也有矿泉水,是接待来访参观学习者用的,平常大家伙还是习惯性自带水杯。
郭霞带着孩子进来了,小家伙五岁,在屋里拨弄着桌子椅子,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我婆婆在地里收玉米呢,忙不过来,孩子只能我带来了。”
郭霞怕孩子闹腾,便把孩子拉到隔壁屋,扔给他个平板,果然,立马消停了。
胜叔过了三点一刻才过来,一进门便嚷嚷:“我这把老骨头不行了,累得腰酸背疼,在地里跑两圈就走不动了,哎,我可得申请退二线呀。”
又来了个倚老卖老的,天成心里苦笑,他也是把工地上的活扔在一边,舍小家为大家,都应该相互理解一下嘛。
大家随便落座,胜叔拿起水杯咕咚喝了起来,似乎要把肚子装满水。
“你这是怎么啦,看你累的。”郭霞关切的问。
“今天往家里拉了三车玉米,也没顾上做饭,刚才弄个馒头就着咸菜吃了一顿,咸菜太咸了,这会渴得要死。”胜叔脸上都是灰,衣服上还有碎杂草,手上伤痕累累,血印子一道道的。
天成看了心疼道:“老叔,你看看你,孩子都不在家,你自己收庄稼,还不怎么省事怎么来。人家收玉米机收完了,你在地头上直接卖了不就行了嘛,何苦再拉回家。折腾死人。”
现在收玉米早已经机械化,不用再一个个的下到地里剥了,大型玉米收获机开到田间地头,一家家的挨着收获,为了打造无缝对接服务,打下来的玉米连穗直接可以卖,买家在地头上等着,用大磅称一下,算好价钱,分分钟的事,玉米就转换成现金,装进腰包里了。不愿意卖的,可以装到车上往家送的,按车收费,一般一车二三十块钱。
现在农村都用天然气了,县里几个天然气厂家常年收购秸秆之类的,尤其是麦忙秋收时节,那些厂家和大型收获机联络好,一个收玉米,一个收秸秆、玉米穗,真真一条龙服务。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玉米弄回家,在院子里摞起来,也不怕刮风下雨,冬天没事的时候,天暖和,再打碎,到时候卖玉米籽,可比现在卖划算。你们年轻人没吃过苦,能多挣一分是一分。”胜叔的观念代表村里大部分老年人的想法。
为了省那百十块钱,硬是自己用电动三轮车往家拉,就算是年轻人也得累个半死不活。
现成的收玉米的伙计,把生意都做到田间地头了,胜叔他们这些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依然不舍得撒手,为了多换几百块钱,累得腰酸腿疼。
粮食虐我千百遍,我待粮食如初恋。
“快坐下来歇歇吧。胜叔。”郭霞把椅子往胜叔边拉了拉,示意他坐下。
“好了,言归正传,现在开会。我群里发的消息你们都看了吧,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吗?”天成开门见山。
“我的村长大人,你怎么天天想一出是一出呀。筹办晚会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回。谁知道咋整呀?”胜叔两手一摊,一脸茫然。
对于没干过的事情,他已然没有兴趣。自己给自己找事儿,真是闲着没事干了。
“胜叔,不能这样想,没干过不等于不会干,也不等于干不好。”天成直言。
“那你们说怎么弄,我执行任务就行。有一点,我绝不拉后腿。”胜叔表态。
“你有什么想法呢?”天成朝向郭霞,年轻人总该有自己的想法。
“村长,你发过消息后我上网也搜索了一些农村题材的类似晚会,我们县其他乡镇也举办过,村一级的呢,咱们是头一家。首先,咱们得确定一个晚会主题,是宣传农村生活场景呢,还是庆祝国庆节日呢,然后呢,分几个类别,唱歌的、舞蹈的、小品的、戏曲的等等。当然,最关键的是鼓动大家的积极性,比如设立丰厚的奖金、奖品。”郭霞看来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你说的很对。这几天我也想了想,我再补充一下啊。为了扩大影响,我决定请县、镇上的领导主持开幕式,到时候多家媒体也会争相报道。另外,这次采用云直播形式,让那些远在外地的家乡人和其他不在场的人也能收看,还有一点,为咱们村拍摄一个几分钟的小视频,在节目前反复播放,扩大宣传力度,这个郭霞你要费点心。演员这块呢,一是挖掘本村的文艺资源,咱们的腰鼓队不是文化传统吗?胜叔你可有用武之地了,这个节目要趁这次机会好好挖掘,这是咱们农村最具特色的文化节目。其次呢,一些在外打工的、上学的,国庆节回家的也多,可以在群里动员他们报名参加,村里的广场舞在水平上也提升一下,拿出个像样的节目,这个郭霞你负责。还有就是发动一些小朋友参赛,这个我和镇中心小学的校长联系。资金和道具呢,村里先预拨2万块钱,后期根据情况再加拨,我再争取上边赞助一些,或者找企业家赞助。”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天成端起水杯喝了两口。
郭霞正拿着笔在飞快的记笔记。
胜叔两眼看着对面墙壁上的入党宣誓词,一言不发,估计是累坏了。
见天成不说话了,想了想,冒出来一句:“奖金是多少?”
天成俩人一听笑了,“你说多少合适?”
“那肯定越多越好,哈哈。”一提到钱,胜叔来了劲,屁股又坐直了。
“如果能把胜叔的积极性调动起来,那咱们这场晚会肯定能办好。”郭霞调侃道。
“这样吧,时间定在10月1日,评出前三名,奖金暂定2000、1000、500,其他的只要参加节目的都有纪念品,怎么样?”
“我举双手赞成。”胜叔高兴的说。
“不过时间比较紧。这几天忙完秋收,就没啥事了,我就招呼那些老家伙们加紧排练,白天晚上练,争取拿第一。”胜叔好像胸有成竹。
“行,我看好你们呀。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天成打趣道。
“好吧,我们先暂列个时间表。把职责也分工一下,中间有什么事情的话,随时开会联络。接下来,我主要负责和上边沟通联络,争取更多资金支持。胜叔呢,主要是腰鼓队的组织排练。郭霞负责视频小短片的拍摄,这个很重要,是咱们村的第一张名片,专业性较强,我会和镇上联系争取派个专业的人来做,广场舞那边就交给你了,之外,还有节目的发动、安排等等,你这里活比较多,辛苦一下啊。其他的舞台设置之类的,等阿哲回来了,再交给他。”
“好的,没问题。”郭霞爽朗的答道。
正在这时,群里发来一条信息,大家低头一看,是阿哲的,“各位同仁辛苦啦,我先报名参赛,唱一首《希望的田野上》”。
众人看了不禁一笑。
胜叔随口来了一句:“这货。”
70.女儿要自强
郭霞今年三十刚出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太好,上边两个姐姐,下边一个弟弟。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农闲时打个零工。
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郭霞早早就很懂事,七八岁时,就跟着姐姐下地干活,回家洗衣做饭喂鸡喂鸭,还要看弟弟,样样能干,俨然是个小大人。
上学时学习成绩还可以,等到上初中时,没有分到重点班,普通班学习气氛不够浓厚,学校也不怎么重视,毕竟升学率是重点班的任务,当时流行外出打工,郭霞班上陆续有人辍学,还有聚众打架之类的,整个班级乌烟瘴气,班主任也是个年轻的女老师,经验不足,无法扭转班级没落的局面,最后勉强撑到初三,没有解散。
初中毕业,重点高中自然是无望的。
年幼的郭霞第一次感到人生无限的迷茫。
父母问她:“还想不想继续上学?”
毕竟吗,在农村,女孩子早早辍学,随便找个工作上班,再找个人家嫁了,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想。”郭霞流着泪坚定的说。
当时不够分数线的,拿钱也可以上。
那是一笔不小的支出。郭霞深知家里肯定供不起。
看到孩子可怜巴巴的样子,父母心软了。
“好吧,再供你读两年,家里还有个弟弟呢。你也挣点气。”
就这样,郭霞又去市里边读了两年职业技术学校。
不管怎么样,拿了个中专文凭。
中专毕了业,郭霞年龄也大了些,对自己的人生也开始思考了。
她不想走两个姐姐的老路,早早嫁人。
但农村娃的出路从出生就注定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
农民的孩子大多注定回家务农。
折腾了几年,也在县城换了几次工作,前台接待,卖房销售,小公司的文秘,一些撑不死饿不死又没有前途的工作。
就这样,在家人和亲戚朋友的张罗下,走上了大部分普通女孩的道路,相亲、谈恋爱、结婚、生子。
好在老公人不错,踏实肯干,两口子感情很好,没有红过脸。公婆健在,身体硬朗,操持着家里的家务,农闲时还能打个零工。
老公是做防腐的,有专业技术,每月也能挣个五六千。郭霞在厂里上班,3000多块,再加上村干部工资2000多,小两口月入万把,没房贷车贷,生活成本又不高,这在农村也属于中上等人家了。
小日子过得舒坦,年轻人还得奋斗。尤其是像郭霞这样有上进心的,她不安于现状,总想着干出点什么名堂。她骨子里头有种不服输的劲。
这不,自从当上村干部,在婆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公婆也高看一眼。
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郭霞在家里也是相当有话语权的。
比如,前一段,父亲生病住院,需要花钱,两个姐姐默不作声,弟弟刚结婚没有多少积蓄。老两口为了儿子婚事花光了大半辈子心血,该轮到自己花钱时倒捉襟见肘。
按理说,在农村,儿子继承父母的遗产,有责任和义务为老人养老送终,女儿是个配角,负担生活上换洗照顾之类的。
养儿防老,光宗耀祖,这是绝大多数农村人固有的深入骨髓的思想。
郭霞父母把精力和金钱都投资在了儿子身上,关键时刻却指望不上。
郭霞看到年迈的父母,心疼的要命,和老公商量了一下,一下子拿出五万块钱,帮家里渡过了难关。公婆虽然有些不乐意,但知道两口子能挣,儿子又听媳妇的,也就不敢言语了。
郭霞清楚的记得,她坚定的对父母说,你们别操心,钱的事我想办法。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能为父母撑起一片天了。
当时父母看他的眼神,格外的惊异,好像从来没有细细打量过一样,也许从那一刻他们重男轻女的思想,稍稍有些动摇。
是的,我是新时代的女性,不会局侑于家长里短、陈规陋习,我要挣出一片天,活出自己快乐的模样。郭霞在心里暗暗发誓。
她在孩子的功课上格外用心,因为她深知,农村孩子改变命运的机会,只能靠升学,只有拥有知识才能跳出农门,才能有更多的机遇,有更多的选择权。
当村官是郭霞人生进步的重要台阶。一来增加自己的收入,每月的固定工资旱涝保收,说白了,吃的是财政的钱,不用看老板的眼色,工作量又不多,何乐不为呢。记得当时有同村的有五六个年轻姑娘媳妇要竞争。
二来政治地位显著提升,不光郭霞自己,她公婆现在在村里说话都很硬气,真是一人飞升,仙及鸡犬。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当村官可以扩大世面,接触的人和事不再单单是张家媳妇王家小姑子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也有政府领导、企业老板、各村同门,尤其是李家庄在飞速发展,带给她无数次参观学习开会的机会,让她不自觉的学习提升自己,最明显的,她开始注重着装打扮,知道穿衣要大方整洁得体,说话不再大声嚷嚷,论嗓门高低。做事情也会三思而后行。
当然,跟着天成这个老大哥,也学了不少眼力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另外,女同志做农村工作有自身的优势。农村老年人、留守儿童多,女同志心细,会照顾人,加上郭霞又生过两个孩子,村里的大姑子小媳妇老年人都爱找她聊天,拉家常,说是知心大姐也不为过。除此之外,村里的日常工作也主要是她在操心,粮食补贴、社保缴费、水电气联络、计划生育等等,天天忙得不亦乐乎。
这期间,她通过抖音百度自学,熟练掌握基本的办公软件,会写简单的材料,上传下达,总结汇报,已经不再话下。
郭霞本就聪明,又肯自学钻研,她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农村妇女也能行,农村天地大有作为。
这不,她晚上还要参加村里的广场舞排练,作为领舞者,她要好好谋划怎么在国庆晚会上精彩亮相。
71.农村广场舞
农村以前是没人跳舞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现在年轻人却不这么想,人家城里人下了班,吃过晚饭,都喜欢去广场或者公园扭扭屁股,农村人怎么不行。
尤其是夏天,晚上睡得晚,总不能猫在家看电视。锻炼锻炼对身体总归是好的。
道理都懂,但知己难求。
三年前,郭霞想组建村里的广场舞队,她在网上自学了几支简单的舞蹈,没几天功夫就练得像模像样。
在一个夏季微风习习的傍晚,她召集了几个姐妹,在家里练习。
“我扭得太难看了,让别人看见岂不笑掉大牙。”
“那是,谁小的时候学过舞蹈呀,这是赶鸭子上架。”
“上了一天班了,已经累得不行,还要跳舞,我可没这个功夫,家里衣服一大堆,等着我去洗呢。”
郭霞知道她们是心理上的问题,在大庭广众之下伸胳膊伸腿,抹不开面子。
郭霞一边练,一边给她们做思想工作。
“怕啥,咱又不偷不抢的,又干扰不到谁,只要你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郭霞给她们打气。
这几个人是她培训的第一批学员,可不能打退堂鼓。
后来,队伍练的差不多了,她就在某宝上买了个拉杆音响,开始在村广场上“卖弄风骚”了。
没几天,郭霞她们跳舞的新闻就在街边巷口传播开来。
后来,观看者三三两两过来,当然,都是女同志。
出人意料,那些上了年纪的五六十岁的大娘们热情高涨,逐渐加入她们的队伍,有退休的老教师,也有左邻右舍的大妈。
为了配合她们的节奏,郭霞挑选的都是简单的舞曲。
郭霞作为导师、领舞者,自然站在前排。她年青有活力,身材姣好,动作标准,舞姿优美,得到大家一致的夸赞,连许多上了年纪的男同志也驻足观看。
刚开始,家婆觉得她抛头露面,不甚斯文,有辱家风,劝她不要再跳了。
“大庭广众之下,扭屁股扭腰的,你都不嫌臊得慌?唾沫星淹死人。”
“妈,现在都21世纪了,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人家镇上天天晚上跳,离咱们村就二里地,这空气就不一样了?”
“别人跳不跳我不管,但你不能挑这个头,你让我们老两口的脸往哪搁呀?”婆婆坚持到底。
“别人爱咋说咋说。”
婆媳俩很少闹矛盾,为这事,冷战了好几天。
郭霞很委屈。跳广场舞不仅愉悦身心,还增加了自信。
她喜欢站在人前摇摆的那种感觉。
同伴们也都支持她。
别人愿意看就看吧,又不少块肉。
心一横,我跳我的,任尔东西南北风。
后来,参加的人数越来越多,队伍也就更加壮大,有二三十个人。
舆论慢慢的倒向正义这边。
郭霞的婆婆也就不再言语什么。
再后来,也有男同志加入到了队伍,带来了新鲜的血液。
队伍是壮大了,但质量提不上去。
“大娘,你这左右都分不清,老是和别人碰脸。”
“慧姨,我觉得你最好穿个平底鞋,高跟鞋跳舞不安全。”
“张妈,你这胳膊太僵硬了,多伸展一下。”
“哎呀,霞,你不知道呀,我这老毛病,肩周炎,不能伸太直。”
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舞姿,郭霞哭笑不得。
但看到她们一脸专注的样子,又感动得想哭。
或许正是广场舞,激发了她们内心对文艺的渴望,对美的追求。
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舞者,只是缺少舞台和机会。
由于音响声音响亮,周边的几户人家有意见。
都是一个村的,好商量。
为了不扰民,她们把时间固定在每晚7点半开始,不到9点就结束。冬天开始的稍早一些。
场地是宽敞的。
农村最不缺的地盘,实在不行的话,田间地头也是练舞之地。
不像城市,两个广场舞队还会因争地盘而出言不逊,或者因噪音大被市民投诉。
练了一段时间,差距明显。
小年轻们动作协调性比较好,喜欢节奏快、动作幅度大的伴舞歌曲,《最炫民族风》《荷塘月色》《走天涯》......
老大娘们与之相反,喜欢简单轻柔缓慢的,歌曲也是又红又专或者特别简单那种,《小苹果》《嗨起来》《舞动中国》......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队伍分化势在必然。
商量到最后,分成两队,两个场地,离开的稍远一点,以免音响声音大,相互干扰。
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
广场舞成了女人聚堆的纽带。大家在一起还可以说说笑笑,唠唠家常,即使说不上几句话,经常见见面也互相亲切了三分。
相同的环境、相似的家庭,大家一见面总能唠起来,孩子学习,婆媳关系,庄稼收成,打工挣钱,穿衣吃饭等等,每晚的广场闲谈倒成了她们精神交流的沙龙。
没过多久,其他村也陆陆续续兴起了广场舞。
连郭霞的婆婆也加入到老年人的队伍,没事的时候,自己在家对着镜子跳的挺嗨,连小孙子都学会了。
“哎呀,我的大小祖宗,能不能消停会儿,让我睡个囫囵觉。”经常听到公公在屋里抗议。
72.节目单
为了在晚会上赢得头彩,郭霞发动姐妹们建言献智。
大家积极性都很高。
“我们跳哪只舞呢?平常跳的太普通了,村里的观众都耳熟能详了,没有新意。”
“确实,我们要跳出广场舞的圈子,换成其他的舞蹈,歌曲伴舞,跳那种既有青春活力又凸现国庆主题的。”郭霞倡议。
“嫂子,你的站位高,你选吧,我们跟着练就行。”
“那好,我回去好好找找,符合我们自身的,动作幅度不能太大,毕竟我们不是专业的。”
“郭霞姐,跳舞的必须有好看的服装,我们去哪里找呢?去买吧,穿一次花那钱不值当。”菲菲提出了问题。
“这个到时候想办法解决,我们先练好基本功。大家也推荐一下好的曲目,时间不要太长,七八分钟就行,最好把咱们的作为开场或者压轴的节目。”
“那是,有郭霞姐在,我们肯定稳操胜券。”
“那也说不定,郭霞姐又不是评委?”
“哈哈,还得凭实力说话,全村两千多双眼睛看着呢。再说,还要直播呢,我可是头一次上电视。想想就很美。”
......
老年人广场舞队也有想参赛的。
但意见不统一。
大娘甲:“也不拿镜子照照,咱们都是老胳膊老腿了,脸上辙子拉大长,谁稀罕看呢。”
大娘乙:“咋啦,老年人就不美了呀。最美不过夕阳红呢。拿不到奖无所谓,重在参与嘛。”
大婶子甲:“我可是不参加,万一闪到腰,还不得自己花钱受罪。”
大婶子乙:“你如果愿意,可以加入到郭霞那队,不过人家愿不愿意收你这个老太婆呢?”
姜姨:“有啥不能跳的,上地浇地喷农药都是我一个人的事,跳个舞还能把人吓死?”
雪姨:“跳舞累不死人,但你的舞姿能吓死个人。哈哈。”
意见不统一,也没人组织,大家嘻嘻哈哈,笑过各回各家。
再说,晚会的消息发布之后,在外打工上学的报名都很积极,报的节目也丰富多彩。有在舞蹈学院上学跳桑巴的,有音乐学院准备一展歌喉唱民族歌情歌的,小品、三句半、相声,也有老戏迷们自荐拉二胡,唱《秦香莲》《战姜维》《朝阳沟》的,还有小朋友的歌曲舞蹈《红红的太阳》《葫芦娃》《灯火里的中国》《京腔京韵娃娃》......
郭霞她们最终敲定的节目是舞蹈《舞动青春》。
胜叔和老伙计们商量后,初步定为《百鸟朝凤》,不过李家庄锣鼓队传承人罗叔这两天在医院躺着,排练的事只能往后拖拖。
郭霞把预报名单统计了一下,三天之内,报名参赛者35人,节目22个。
为了保证质量和数量,天成交代,节目要契合国庆主题,唱响时代旋律,弘扬农民精神,讴歌村容村貌,展现乡风礼俗。外地未返乡的,拍个视频发过来,本村的,可以到村委会试演,时长不要超过十分钟,节目组(村委会)初步筛选。
总预计时长2个小时,加上开幕式领导讲话、主持人台词、上下场时间等,节目最多2个半小时就可以。
“没想到大家这么积极,看来我们这次晚会效果肯定不同凡响。”郭霞兴奋的说。
“那是必须的,节目要优中选优。”天成一本正经的说。
“村长,咱们要不要请一些外援,有村民建议高手在民间,其他村会吹拉弹唱的可不少,人家也愿意来,管顿饭就行。”胜叔近期收到不少来电,也有口头委托的,老年人,都想凑个热闹。
“为了和谐村邻关系,人家愿意来咱肯定欢迎,但首先呢,得保证本村村民的参演,你说是不?如果还有名额,人家的节目质量确实好,又是咱老百姓愿意看得,可以考虑加上一两个。你们说呢?”
“那是,显得咱们宽容大度嘛。胸怀四海。”
“不过,奖金到时候让人家拿走了,你可别抱怨呀。”天成笑道。
“要不,咱们再设个友情参赛奖,既顾了体面,又不占名额。”这些胜叔早就顾虑到了,发个百八十块钱的礼品村里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这可又让我头疼了。我还是找钱吧。”天成故作哭丧脸。
胜叔不再言语。
天成让郭霞把节目单整理出来,专门交代用A4红纸打印出来。
他自己绞尽脑汁写了个《李家庄首届“庆国庆闹乡村”晚会策划方案》,列明举办的意义、项目内容、主题特色、经费预算、请镇政府大力支持云云,配上鲜红的节目单,开上小破车,往镇政府飞奔而去。
73.撬动资金
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把地球撬起来。
组织一台晚会,我想把上头的资金撬过来。
天成始终记着,上次镇长信誓旦旦的说只要肯干就全力支持。
镇长一言,驷马难追。
他喜滋滋的开着车,穿过镇上最繁华的街道,嘴里哼着小曲,看着路两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绝于耳的叫卖声,感受着最真实的烟火气。
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上中学时在镇上念,那时候还称作乡,道路没有现在这么整齐干净,大部分还是土路,骑个自行车颠簸得屁股疼。
整个初中三年下来,屁股上磨了厚厚一层茧。青春岁月的印记呀。
当然,他还忘不了吃,街上的老张葱油烧饼是一绝,他家的烧饼和别家不同,里面只有数得清的几颗白色的带油的肥肉叮,再撒上简单的几粒葱花,吃起来却又香又筋道。他和小伙计们总是晚上冒险翻墙出去,买个烧饼加个豆腐串辣条,便是人间最美味了。
每次路过,他都不自觉的朝着街中心的烧饼铺望去。这次依然排了长长的队,虽然离饭点还有1个多小时。
没一会儿,天成便到了镇政府。
他习惯的和守门师傅打了招呼。
老姚看见了立马起身,笑呵呵的拿起起降杆遥控器。
来的次数多了,自然成了熟人。
每次见面,都要搭讪两句,随手递上一根烟,或者一瓶矿泉水。
公关无处不在。
熟人好办事,老姚点头微笑道:“往右拐,小食堂前面有位置。”
顺手给他指了个停车的方向。
“好咧,谢谢您了。”
政府大院的保安是名副其实的铁将军,工作的历练让他们每个人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看人看事的本事不亚于一般的民警。
什么人能进,什么人不能进,这里面可有讲究。
毕竟在一个镇上最讲究的地方的上班。
衣冠整洁外表斯文者,不是来上班的就是贵客,尤其是领导们的车牌号更要熟记于心,估计在梦里也能喊得出来,见到这些人毕恭毕敬是少不了的。一般群众来办事的,说话比较客气,不敢高声语,恐惊楼上人,见了门卫大爷也是礼貌有加,这时候门卫大爷们也最喜欢装范。若是来者衣衫不整、面貌老态、步履蹒跚,亦或是残疾者,可要加倍小心,不是上访就是闹事的,须要细细盘问,层层请示,没有个把小时是搞不定的。
天成望了望镇长的办公室,小楼五层,位于三楼正中间的房间,朝阳,正对着小广场的国旗,可谓是中心的中心。
坐上电梯,天成走到领导办公室门前,门关着,刚想着进去,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天成停下了脚步。
领导办公室有人或者正在打电话。
此时进去怕是不方便。
还是站在门外等一等。
眼望四周,白白的墙,墙上挂着醒目的警示标语,暗红色的门,这一切简单又普通,但确有一种天然的肃静和让人敬畏的气息。
这一等就是十来分钟。听口气似乎是和谁再打电话。
确定里面不再言语了。
天成轻轻的敲门进去。
“进”。镇长响亮的声音。
“镇长,打扰你了。”天成微笑的说。里面确实只有领导一人。
镇长起身,走到门口,喊了一声:“小张,给李支书倒杯茶。”
“不用,不用。”天成忙摆手。
“哎。”小张美女马上执行。
天成见推辞不过,不再言语。
从公文包里掏出策划方案,恭敬的放到领导办公桌上,一边汇报道:“镇长,给您请示一下,我们想搞一个迎国庆晚会,做了个策划,要不您给指点指点?”
“哦,是吗?村里搞晚会,这可是头一次听说。我看看。”镇长一边打开节目单一边拿起水晶杯啜饮。
“嗯,想法是不错的,细节上呢还需要细细斟酌。毕竟是第一次弄,没经验,又是直播,万一弄不好,岂不是把咱们的招牌也砸了。”
“那是那是。”
小张美女约莫二十来岁,轻轻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个一次性水杯,里面飘着零碎的茶叶。
天成忙起身,感觉劳驾了人家。
小张微微一笑,把水杯放置在沙发边的茶几上。欠了欠身,出去了,临走时顺带把门关上了。
“安排在晚上演出不太合适吧。农村晚上人气不高,你这又不是红白喜事,大家看热闹的争着往前挤,再说晚上演出还涉及到灯光摄影之类的,这是技术问题,你们能搞好吗?”镇长挪了挪转椅,对着天成亲切的问道。
“镇长,您考虑得真是太周全了。我们只是想着晚上演出效果会好些,毕竟白天太嘈杂了,但技术方面的确欠缺。那我们把演出时间改一下。另外呢,我们成立了评选委员会,对参选节目进行评选,镇长您如果能大驾光临的话,那可就给我们的演出增光添彩了。”
“如果是公益类的演出,我肯定要参加,这个嘛,也是大好事一件,不过凡事都有标准,你们村去了,其他村再办不去的话显得不重视,是不是,这个呢我就不参加了,但精神上大力支持。”
一听镇长参加不了,天成显得很失望。
下面的话也不知如何开口。
只是委婉的说:“镇长,您看我们这个策划方案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吗?”
他希望领导对困难这一块着重说说,但又不好意思直言。
镇长拿起来又翻了翻,想了想,说:“镇上肯定会大力支持。毕竟你们是搞文化建设吗?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都要抓,都要硬,这个原则我们必须要坚持。”
“领导,只是资金这块短缺,还有人才和技术、道具上能否支援一下?”天成壮了壮胆,屏住呼吸,急促得说到。
“资金吗,恐怕有问题。第一,你们是一个晚会,谈不上是一个完整的文化项目,预算里没有这项列支,镇上没法安排相应资金,现在办公经费管理很严格,往上面也不好要资金。第二,这离演出也就二十多天,就算是走审批程序,时间上也来不及。再说,你可不能给我诉苦呀,你们村现在不是有收入吗?这个小钱拿不出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花公家的钱还不如你那小王国自在呢?”
天成一听立马泄了气,心里暗叹:“领导就是领导,把不能办的事都能说得这么有理。”
但嘴上却违心的说:“领导您考虑全局,我们不会给组织上添麻烦的”。
镇长笑了笑,又鼓励道:“你放心,其他方面镇上大力支持。服装道具嘛,我给广播电视站的站长打个招呼,让他帮你协调。”
说着,拿起手机,翻了一下,又顺手拿起办公电话,打了起来:“喂,老刘,是我,祁文山。”
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毕恭毕敬,有什么指示要求之类的。
“李家庄准备筹划国庆演出活动,你那要全力配合,服装道具有的话免费提供,没有的,你想法联系联系各合作单位或者县广播电视台,争取弄到位。有什么事情李天成李书记会和你联系,这是政治任务,你可要保质保量完成。”
镇长一脸严肃的下达任务。
那边的回答除了“是”就是“好的”。
天成心里一阵轻松,看来这次没有白来。
挂了电话,镇长看着天成,交代:“老刘这个人是个文人,办事很认真,你也和他多聊聊,肯定会帮到你,虽说是政治任务,但人家毕竟是义务劳动,你们村也要拿出你们的尊敬和热情,吃个地锅鸡呀大烩菜呀,该招待招待。演出成功了,写个简报报上来,我给你批阅。”
“没问题,镇长,您就等着我们的捷报吧。”
天成兴奋的说。
正说着,领导的办公电话响了。
见领导还有其他事,他也不好意思向镇长要老刘的电话。
反正广播站也不远,他一会就过去。
等领导接完电话,忙起身,“镇长,您忙,那我就先过去了,有什么事情您随时吩咐。”
镇长笑呵呵的,送到门口。
天成连连摆手,倒退着走出了办公室。
74. 广播电视站
说起广播电视站,天成倒也熟悉。
在闹市区有两间门房,旁边挂着白底黑子的牌子,颇为端庄大方,这一点与隔壁卖电器和开饭馆的倒区别开来。
广播电视站为什么会坐落于此?
人间繁华处,烟火市井区。
要说以前,这广播电视站也是响当当的铁饭碗,有文化、有品位、有财政拨款。
在电视台工作的那可是要啥有啥,除了基本工资还有绩效,再加上其他资源,哪个电视人不是精神上的弄潮儿、物质上的高产阶级。
但事业单位改革的浪潮还是无情的冲刷了这些曾经高傲的单位,在市场经济面前,有些经受住了大浪淘沙的洗礼,有些被合并、重组乃至破产。
老刘的广播电视站就是在夹缝中生存。
作为最基层的文化传播机构,能活下来实属不易。
与小商小贩为邻也就不足为奇。
节省办公成本嘛。
说是广播电视站,其实广播的业务早就销声匿迹,只不过传统上这样称呼。镇上也没有专门的电视台,最低级别的是县电视台。
老刘的主要职责是落实上级的一些任务,比如采集乡镇新闻、撰写民风民俗之类的,为县电视台提供素材,相当于驻镇记者。
此外,他还专门为镇领导量身定做过专访,文笔堪称一绝,在市里某机关报专栏上发表,颇受镇领导赏识。这也是镇长对其颇为重视的主要原因。
以前李家庄搞活动的时候,天成和老刘打过照面。
三五分钟,天成便走到醒目的招牌下。
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有人吗?”天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谁呀,请进。”
说话间,从里屋走出来一位50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衣,黑裤子,老BJ布鞋,平头,看上去气色还不错。
这人就是老刘。
老刘抬眼看了一眼来者,便猜到了八九分。
天成打量了一下屋子,屋子不大,但布置的颇有讲究。
对门靠窗放置了一张办公桌,桌上摆放着两盆君子兰,电脑旁边简单的放置些笔墨和一叠材料,旁边是一张米黄色的沙发,沙发对面的茶几上,醒目的摆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看到茶具,天成也觉得自己口渴了。门后边放置着一个两米高的鱼缸,里面的金鱼来回穿梭,再加上两棵郁郁葱葱的富贵树,整个屋子显得颇有生机。
还真是个文化人,这办公地方就与众不同。
“您是刘站长吧,我是李家庄的天成,向您求助来了。”天成开门见山的说。
领导介绍的人,自然不能轻慢。
老刘嘴上连说你好你好,示意对方坐下。
天成见对方对自己有些好感,也不客气,看见水壶,就说:“来你这宝地,来讨口水喝。”
“我来给你沏茶,这有杯子。”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接过纸杯,自己拿起泡好的茶水壶,倒了起来。
“听说你们李家庄进步很快呀,现在又要搞演出,你这是越来越有创意了。”老刘显然对李家庄的发展很感兴趣,对天成这个带头人更是兴致勃勃。
他有一种职业敏感,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力量和新奇的东西吸引着他。
老刘想进一步的了解。
天成也对这位难得的文化人显示出十分的尊敬。
“刘站长,我这是摸着石头过河,一腔孤勇而已,没你这里专业。”适时的做小伏低,这是天成一贯的作风。
“没关系,我这里大力支持。”
天成看见里面还有两间,想着里面是不是有服装道具之类的。
便笑着对老刘说,“我能进去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随便。”
两间屋都是套间,一间屋里面放置着几个柜子,里面都是报纸杂志、档案材料之类,墙上挂满了合影照片、荣誉证书、奖项,看样子像是档案室。
另一间像是书房,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大桌子,笔墨纸砚齐全,桌上还摆放着一张宣纸,上面的“荷塘月色”几个大字似乎墨迹未干,四面墙上挂满了老刘的杰作,有草书、楷书、隶书等等,清新淡雅,好一个世外桃源、雅致书屋呀。
这里的墨香和书卷气与外面的喧嚣似乎格格不入,犹如老刘这个人。
天成走到每幅书画之前,细细观赏,发现注脚处皆有“烟雨江南”四字,应该是作者的笔名了。
天成一边看,一边夸赞。
“你这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呀。”
“都快60的人了,还有啥活不明白的,写写画画图个自己乐呵就行了。”
老刘也不谦虚,拿出自己发表的作品集递给天成。
厚厚的一本书,封面上醒目的写着三个大字“作品集”。里面贴着老刘在各大媒体发表的文章,有豆腐块,也有长篇报道,有地方报纸,也有杂志文摘。
天成翻了一下,很厚重,整理的很规矩,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这些皆是老刘多年心血之作。
也是他的至珍至宝。
进来半天,二人只顾着互相欣赏,正事倒是没谈。
天成没有见到服装道具,有点奇怪:“刘主播,这里简直就是你的个人工作室嘛,你这写写画画的,过得挺惬意呀。”
“哪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镇长不是给我派活了吗?说吧,怎么配合你呀?”
“你可说到点上了,我们搞演出,最缺少服装道具,怎么你这里连个踪影都没有?”
“我又不是开剧院唱大戏的,怎么会有?不过,我可以间接调动物资呀。”
“哦,明白。”天成拉长了声调说。
“我认识几个老板,可以租用他们的,价钱上呢,给你个优惠价,保证最低。或者象征性的收一下费,他们也乐意做这个生意,反正东西放在那也是浪费。”
“说白了,还是要钱。”
“有不要钱的,县电视台有一些,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挑挑。时间长了,有些都落了灰。”
“我就喜欢不要钱的。脏点没关系。”天成呵呵的说。
“好吧。我给他们联系一下,你带人过去看看,有合适的出个租用手续就行。”看老刘的态度,这点事确实是小菜一碟。
天成有些得寸进尺:“刘专家,我们想做个村里的宣传片,几分钟那种,短小精悍,能不能帮帮忙?”
“这个确实很专业,但对于专业的人来说小菜一碟。可惜我不会。”老刘好像故意气他。
“那谁会?”
“电视台的人呀,这是人家的专长。不过对外做的话,是按分钟收费的。”
“那就有劳您推荐推荐呗。”
“你别说,我认识一个小伙子,干活很麻利,县电视台的,我联络一下,找他准行。不过事后您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呀。”
“那没问题,只要任务完成,该花的钱咱还得花,是不?”
老刘说着走到书桌前,戴上老花镜,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一连打了几个电话,话说了一箩筐,又是寒暄又是客气又是文绉绉的,听的天成心里怪怪的。
不过,他总结出来了,和文化打交道,得对脾气才行,否则,啥事也商量不成,这些人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老刘终于打完了电话,端起桌子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二人又聊了聊办演出的注意事项,让天成颇长见识。
由于头绪太多,天成怕忘记了,专门拿了张纸记录下来,毕恭毕敬的,像小学生一样。
老刘讲得也很认真细致,似乎好久没人来找他聊天了,他满肚子的墨水无处诉说,好不容易来了个虚心学习者,抓住机会满足一下自己的好为人师。
二人似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为了表示诚挚的感谢,天成最后热情的邀请老刘参加演出,指导指导。
同时,为了促进二人的友谊,天成决定把传格大爷的书法心得拿出来分享与老刘,不,已经称呼为刘叔了。
他觉得,刘叔和故去的传格大爷应该是神交。
与其放在自家书房里无人问津,不如赠与有识之人。
或许,传格大爷也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