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签约仪式(二）
周五一眨眼就到了，这天大家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天气还好，大早上没有一丝乌云。
为了通讯方便，天成网购了4台对讲机，每个人手持一个，方便联络。
“喂喂，阿哲。”怕信号不好，天成连喊了几遍。
“收到，收到，请讲。”弄得好像公安抓坏人一样，很有仪式感。
“你吩咐人手8点在村口负责接应，有车来了，往里面引领。”天成喊道。
“好好。知道。”
“胜叔，你在现场维持秩序，人员、车辆安置到位，不要乱跑。”
“明白，明白。”胜叔爽快的答道。
“郭霞，话筒试一试，确保无误。签约文件保管好，千万千万。”
“领导放心。”
......
不到8点半，文艺队、记者、群众站满了签约现场，煞是热闹。
“天成哥，镇里领导马上到村口，请接应。”
“收到，收到。”
天成马上整了整西装，习惯性的捋了捋头发。今天的服装和发型是精挑细选的，昨天和老婆孩子视频的时候得到了充分肯定，这让他更增加了上镜头的信心。
不到五分钟，镇长的车到了池塘路口，天成连忙迎了上去.
笑容满面的说：“欢迎欢迎，欢迎领导大驾光临。”
“今天的仪式很难得，你为咱们镇里做了个好典范呀。”镇长今天的打扮也很精神。
“哪里哪里，您往这边，这边入座。”天成领着镇长往主席台就坐。同时吩咐郭霞给领导倒水。
“天成哥，欣天地的车马上到。”对讲机里传来阿哲响亮的声音。
“收到，收到。”
欣天地的董事长兼法人祁总一行五人从车上下来，天成连忙走进前，逐一握手。
两边站立的锣鼓队敲得更起劲了。
9点整，签约仪式正式开始。
今天的仪式由胜叔主持。祁总、镇长和天成分别坐在主席台上。
首先是胜叔，用他独特又蹩脚的普通话讲着会议议程：“尊敬的领导、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上午好......”
话音未落，人群中发出“呵呵”的笑声，大家平日里听惯了胜叔的吆喝，第一次听见这种特别的普通话还是忍俊不禁。
然后是镇长讲话。
“同志们，今天是李家庄历史上很特殊的日子。我们村迎来了改革发展大好机遇。在村两委和欣天地的共努力下，锦鲤发展有限公司正式成立。我谨代表......表示热烈的祝贺，祝愿.......。”
然后就是隆重的签约仪式了。
天成和祁总各自在协议书上签了字，之后互相握手，然后对着镜头微笑，保持这个姿势、保持，然后示意对方落座。这一套程序经常在电视上看到，这个情节天成已经在心里默默排练了许多遍了。如今终于完成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哦不，接下来，他还要发表讲话。感谢云云，期望未来合作顺利，带动李家庄各项工作上一个新台阶。
天成本来想脱稿说的，谁知一紧张差点说不出话来，幸亏面前放着事先备好的讲话稿，他拿起来声音响亮的念了起来。念了两分钟，心脏不再跳动得厉害，情绪平复了一些，他又铆足了劲，在最后的结尾处发挥了一下特长，洪亮而坚定的声音飘荡在上空：“我们李家庄祖祖辈辈靠田吃饭，勤劳但不富裕，如今坐上科技兴农的快车，时不我待，相信依靠我们的双手和智慧的大脑，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富裕，我们的村庄会更加美丽！”
话音一落，掌声不断。
接下来是祁总讲话，主要还是讲未来精诚合作共谋发展云云。
之后大家离座，由镇长、天成和祁总进行公司揭幕仪式。
三人分拿着红绸子，一掀开，崭新的牌子上刻着醒目的“锦鲤发展有限公司”，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锣鼓敲起来，掌声响起来。
群众们的情绪也格外高涨。
天成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是10：40，和预定的差不多。按照原来的计划，该带领着镇长、祁总他们顺便参观一下村容村貌。
机会难得，天成领着镇长、祁总他们一行沿着街道边走边看，天成趁机介绍他们的环境整治、垃圾分类等工作。还走进几户人家，和村里人坐着聊聊天，问问他们的感想。
镇长一边称赞一边提出意见和建议。
不一会，天成手机发来微信，阿哲的，“午饭已经准备完毕。”
看了一下表，11点15分。
天成向镇长说道：“今天上午在村里饭店准备了家乡饭，希望领导不要嫌弃。”
镇长一听，忙摆手道：“不，不，我得回去，下午还有县里的会。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祁总见状，忙说机会难得，希望领导给个面子云云。
天成见挽留不住，便吩咐阿哲送送领导。
天成祁总他们便向村东头饭店走去。
饭店是一座农家院，紧邻着大路。院子里张罗着五六张桌子，李哲他们招呼着大家，天成领着祁总进了雅间。
今天的客人比较多，事先老板就请了几个厨师帮厨，这些厨师也是当地有名的行家里手，做菜的水平不亚于星级酒店。高手在民间，这也是天成吃遍大街小巷天南地北菜后的体会。
觥筹交错之间，大家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中国人的饭局很有意思，它是一个感情升温的重要纽带，也是工作和事业的助推器。其中的奥秘需要慢慢体会。
酒足饭饱之后，天成他们送走了祁总他们。
客走主安，天成他们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松了下来。
大家估计都累坏了。
“都回去吧，好好休息。”
天成也喝得头晕晕的，下午应该好好睡一觉。
可回家躺在床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许多事情在他脑子里盘旋。这次成立公司，李家庄以土地入股，占比49%，欣天地是大股东，公司的管理运营人家说了算。合同上写着投资300万，分三批注入，基础设施建设，营运管理还有后期的拓展，中间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之前他问过和欣天地合作的村长，人家总结了一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干好了大家受益，干不好他们走人。”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31.田地守望者
许多日子以来，天成感觉到，和村里人打交道，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无论理解还是误会，内心都是踏实的。就像做生意赚钱一样，白花花的银子进了账户，这是踏实。栽树种花，养鸡养鸭，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心里也很踏实。
人的幸福感很微妙，有时候真的和金钱无关。就比如，这会子，他躺在自己的摇椅上，看着天上云卷云舒。
快秋收了，玉米已经一人多高，叶子开始发黄了。
秋天，收获的季节。空气里弥漫着庄稼成熟的味道。
又到了每年一度的秋收时节。同时也是各乡镇各村集中整治秸秆焚烧专项活动的时候。
在前几天的工作部署会上，镇上和各村一把手签订了承诺书，责任层级落实，最后的安全责任到了天成这里，这些天他闭上眼睛就想着这件事。
村委会上，天成问大家，有什么新的办法。
大家对这项老生常谈的工作似乎兴趣不大。
“往常都是拉一些条幅，大喇叭里通知几遍就行了。”胜叔觉得这样的事情没必要再开会讨论了。
“是啊，我原先也想这这样安排。但今年镇上尤其重视，这个安全责任是重中之重，弄不好领导要掉乌纱帽。我这个村长当不当关系不大，但影响到上边的话就不好办了，咱们还是重视起来，只要不出事就行。”天成一本正经的说道。
“夏天收麦子的时候，就害怕有火灾，以前也发生过一起，当时那个大火烧起来呀，可是真快，几秒钟火就“轰”了起来，想灭都来不及，庄稼人种了大半年的地，一眨眼功夫就成了灰烬了，气的呀哭都不知道往哪哭，当时咱村有个谁谁在地里没跑的急，差一点让火烧死，后来还是烧到河边才停下来，想想都后怕。”胜叔回忆几年前的那场火灾，历历在目，说的在场的无不动容。
“粮食是咱的命根子，可就是有些不长眼的人，装坏，丢个烟头啥的，就成大事了。这种人防不胜防呀。”阿哲说的不无道理。
“还好，今年保险公司承保了小麦火灾险，一亩地保费才10块钱，也不贵，一旦发生火灾，保险公司一亩地赔付800。这个保险挺好的，咱村绝大部分村民都交了。但秋季收秋时间比较长，不像夏季收麦子最多一个星期就完了，人家保险公司对秋季不开展这项业务。万一有人秸秆焚烧，咱们的损失只能自己承担了。”郭霞拿出今年的账本，仔细的看了一下。
“不过秋季和夏季收麦子不同，一旦发生火灾，烧起来没有夏天那么快，咱们这里种的都是玉米，就算是起火了，也是可控的。”阿哲笑着说。
“我们还是做好应急预案。凡事预则立嘛。今年呢，要做好轮班值守，就是成立禁烧巡防应急小分队，全方位、全时段、高频率、高强度地监控检查。还要举行秸秆禁烧消防演练。这是镇上要求的，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天成拿着《秋季秸秆禁烧应急预案》，把重点的内容给大家伙传达了一下。
“物资这方面呢，镇上有啥安排？”胜叔问道。
“有帐篷、旋耕耙、灭火工具，这些回头阿哲开车去镇上领过来，洒水车我们村有2辆，车上务必装满水，停在村头路边，随时待命。条幅这块，郭霞你们多准备些，往年的条幅仓库里也有，再根据实际情况编些新的，提高大家的思想认识，做好宣传工作。”天成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工作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做“领导”越来越驾轻就熟了。
“人员呢，值班的少说也得五六个人吧，一天24小时呢，至少得三班倒。现在谁家都要秋收，能腾出手来值班的估计不多。”胜叔问道。
“这是个问题，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都不在，有的就算是回来也是忙自家的事。但值班这个必须有，县里或者镇上还要不定时抽查，到时候还有无人机巡逻，这个必须有，咱们要想办法克服。胜叔，你再征求一下村里低保户或者年龄大的，有没有愿意来村里值守的。先做一下调查吧。”天成把目光投向胜叔。
“如果给钱的话应该有人愿意来，只要自己的活忙完了，就会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哪睡都是睡，要不头几天我先值班。”胜叔自告奋勇的说。
“那感情好，不过你值班是义务的，我这不发钱，没这项支出。”郭霞笑道。
“帐篷呢，就打在村口路边，一来呢一眼就可以看见路两边的庄稼，二来呢，村口有摄像头，也能保障值班同志的人身安全。”天成思忖道。
“这个好说，村口有两家小卖部，那里天天有人聚堆打扑克，打麻将，帐篷搭在那里，人气旺，值班也就不觉得辛苦了。”
“那好吧，回头把值班人员落实一下，还有演练的事，物资到位后演练一次，看看有什么漏洞。另外，大家这些天保持通讯畅通，干好自家的事也要安排好公家的事，毕竟我们每月拿的是老白姓的钱，大家要对得起这份工资。”
众人点头离去。
32.贫困户的幸福生活
天成骑着车沿着庄稼地又走了一圈。
一片迷人的秋季风景。
玉米是主要粮食作物。玉米穗直接卖给收粮食的小贩，或者打成玉米粒再卖。玉米是家禽的主要饲料，是黄土高原最普遍的经济作物。
这段时间最怕下大雨，一下雨，影响秋收的进度。大型机械设备进不到地里边，不过这边的土壤含沙量大一些，比较吸水，能很快缓解。但有些乡镇土壤含沙量小，下点雨泥泞好多天，别说机器了，就是人进去也是脚踩一身泥，要想从地里把玉米颗粒归仓，那简直是一场浩劫，肯定得累死累活。
现在的年轻人打工的居多，有的还是离家百里千里。为了收个玉米还得来回跑，估计收成还不够来回路费。所以秋收的主力军是老人和妇女。
除了玉米，还种有红薯、谷子、高粱、棉花之类的，他们只能是小众，却责无旁贷的点缀着秋色。
在少有的谷子地里，站立着几个稻草人，不时有几只大胆的小鸟停在上头，似乎是向稻草人宣誓着主权。稻草人，空心人，田地的守望者。
我又何尝不是这方田地的守望者，守护者它的安全，收获着它的丰收。
每年这个时候，农机公司都会分派大型收玉米机、播种机到各乡镇准备收粮。由于司机是外乡的，对本村情况不熟悉，村里有负责接应的，传统上这些人叫做“行户”，专门负责联络事宜，如果司机和农户有纠纷，也作为中间人进行调停。这项任务往年都是由胜叔担任，当然也不会白干，司机会给行户一定的好处费，算作酬劳。
正走着，头顶上有“嗡嗡”声音，一看是无人机在飞行，一来是检测火情，有没有秸秆焚烧的情况，二来是了解玉米的成熟情况，收集信息，更好的分派大型农机具。
正看着，兜里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是阿哲的来电，物资已经拉到村委会了，正准备下一步整理。
主要是值班的人手。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比较合适。
忙给胜叔打了电话：“咱村不是有个贫困户吗？就是村西头的老庆叔，60多岁了，要不咱俩去他家看看，愿意不愿意去？”
“好咧，一会到。”胜叔爽快的答应。
还没走到庆叔家，便看见庆叔坐在门口柿子树下听收音机，播放着《收姜维》，庆叔翘着二郎腿沉浸在戏曲里。
“这小日子过得，比我都舒服。”胜叔羡慕的说。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呵呵。”
“庆叔，要不换个地方听戏吧。”天成还没走到跟前，便喊了起来。
许是听得入迷了，或者睡着了，庆叔纹丝不动。
胜叔走到前，用手拨了一下他的胳膊，又推了推。
庆叔一下子睁大了双眼，见眼前多了俩人，瞬间清醒了。
三人相视哈哈笑了起来。
“咋啦，这会子不忙了，身体还好吧。”天成问道。
由于庆叔是贫困户，天成隔三差五的过来问问情况，要说庆叔也算是人生坎坷，儿子30多岁出车祸走了，老伴气的得了一身的病，儿媳妇改嫁了，留下一个8岁的女儿，庆叔一边照顾生病的老伴，还得照顾孙女，再加上地里的活计，整天累死累活，这一干就是十来年，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前两年老伴走了，庆叔算是松了一口气。如今孙女也上大学了，家里只剩庆叔一人，他也稍微“享享福”了。
这些年家里除了看病还要供孙女上学，庆叔虽然省吃俭用，但还是力不从心。好在国家政策好，村里给申请了低保，每月有几百块钱的补助，看病花钱除了新农合外，报销的比例再大一些。孙女从小学到高中的学杂费一路减免，上大学也有补助，再加上村里的爱心企业家捐赠，也够保障顺利毕业了。
庆叔的负担减了一大半，心里也舒坦了。孙女乖巧懂事，人见人夸，这也是庆叔幸福快乐的源泉和生活的希望。虽然身体大不如前，但整天乐呵呵的。
见是村里的父母官来了，庆叔坐直了身子，“过两天就该忙了，该收秋了不是。”
“我记得你们家好像地不多，3亩多吧。”胜叔问道。
“南地有3亩半，种的都是玉米。今年长得还可以，穗比较大。有一亩我用的是新品种，水果玉米，听说卖的不错，好多饭店都用来做食材。卖得好的话明年我都种成这个品种。”庆叔一脸喜悦。
但想想村里两员大将都来找自己，肯定不是唠家常。莫非是扶贫还是什么补助之类的。心中暗喜。
“是这样的，我们打算请你做几天义工。”天成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那没问题，村里每月都给我补助，我不能光拿国家的钱，不履行点义务，做点贡献也是应该的。只是我家地里的活怎么办？”
“当然不是您一个人值班。收到你们家玉米的时候你该忙还忙，我们还会动员其他人参加，实在不行的话，我顶上。这点你放心。决不能因为公事耽误您自家大事。”天成一本正经的说。
“还可以动员动员村里边打扫卫生的那几个同志，年龄大点，把他们几个都拉过来应该没问题。”庆叔出主意道。
“确实，人多好办事。”
“还有村口小卖部的那两家，帐篷就搭在他们家附近，没事也可以盯着，尤其是晚上，在家门口都可以放哨。”胜叔思忖道。
“那我去给他们说，你去和扫地的那几位老同志谈谈，可以的话，我们编一个值班表，开个小会，告知一下工作职责和注意事项，就可以走马上任了。”天成边说边在心里盘算着。
“没问题，今天应该能搞定。”胜叔很有把握的说。
两人分头行动。
33.秋收时节
仅两天功夫，李家庄秋季秸秆焚烧应急小分队就成立了。每个人发了个红袖章，蓝色帐篷也搭好了，里面放置了一桌几个凳子，桌子上摆放着宣传页和应急联络通讯簿。还有一个折叠床。村委同时还号召党员同志积极志愿服务，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把这件事做好。
村头、地边、道路两旁醒目位置都悬挂了条幅。“争当禁烧模范争做文明公民”“秸秆还田土地增肥”“秸秆利用能挣钱秸秆焚烧要罚钱”“禁止焚烧秸秆保护绿化树木”等等。
村里的值班得到了村民的大力支持。有的人送来了热水壶，有的人送一箱箱的方便面、火腿肠、饼干、小面包等等吃的喝的，还有支援手电筒、蚊香等物资的。
这是天成没有想到的。看来村民们的觉悟确实不低，可喜可贺呀。
当然这种互帮互助的精神在秋收中也体现出来了。
大型机器设备适合连片工作。张三家的收完了，紧接着轮到李四家，李四家出去打工了，这个传达义务就轮到张三家，这是村民们多年间达成的默契。
平常浇地之类的活计也是相互通知一声，都是乡里乡亲的，举手之劳，这也是农民间的默契。
传统的劳作方式是玉米成熟后，把穗掰下来，拉回家，晾晒一段时间，再用机器把玉米粒打下来，就可以颗粒归仓了。
机器收割省去了许多劳动程序，一遍下来基本搞定，玉米脱粒连带着秸秆粉碎还田，农民只需在地头上等着把打下来的粮食转挪到自家车上就行。几亩地不到半个小时就完成了，真真是解放了双手，解放了劳动力，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年人不由得赞叹：“现在年轻人真得劲，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掏大力了。”
地里庄稼收完之后，接着该撒化肥深耕粑地了，之后就是种小麦，等待来年的丰收。
一年两季收成，这是多少年来种庄稼的传统。
等到地里拾掇的差不多了，天也就慢慢转凉了，之后接连下了几场雨，一层秋雨一层凉，慢慢的就有入冬的味道了。
一年四季，不同时节完成不同的播种收割。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人们的生活遵循大自然的规律，紧张而又充实。土地是最朴实无华的，人们播种者希望，它也无私的回馈着勤劳的人民，大地母亲，它张开着宽广的胸怀，养育着爱它的人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把它刻在了骨子里，无论身在何方，它都是人们内心深处无法割舍的依恋，是乡情、乡味的来源。
就像天成这样，虽然在外打拼多载，但对家乡的依恋依然刻在心田。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家乡越来越美，生活更加富裕。
但现实快节奏的生活还是或多或少对农业、农民产生了冲击。外出打工已经成为村里的普遍现象，心在家，身在外，多少打工人的心酸。
在秋收的这些日子里，村里群里时不时冒出土地出租的信息，这种情况在各村都非常普遍，年轻人出去打工了，家里的几亩地顾不上，老人小孩拾掇不了，再说种地收益不大，有出租意愿的不在少数。虽然村里租了一部分种植树苗，但耕地这个红线还是不能触碰，粮食生产必须保证。
天成也考察过其他村庄，有蔬菜大棚，有种草莓、葡萄的，有种金银花还有养鸡鸭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都是各家各户单打独斗，没有形成规模气候。
如何发展特色农业，在家门口挣钱，这是个问题。
34.城里人的田园梦
天成突然想到在村里有一对特殊的夫妻，俩人都在城里上班大半辈子了，退休了回到老家农村干起了农业，承包了几十亩地。天天忙得不亦乐乎。
这俩人一个叫王海，一个叫李玉兰。
李玉兰是本村的姑娘，从小在村里长大，后来去县城药厂上班，老公王海在县供销社上班。前几年老公退休了，想回老家过闲散日子，也缓解缓解身上的亚健康状态，玉兰积极支持，也觉得干了一辈子想找点自己的活法，加上女儿也考上了大学，干脆提前退休回家开启她的人生理想了。
王海身材较胖，还有高血压、脂肪肝，玉兰便租了街坊二十来亩地，一来找点事情做，二来可以借此锻炼锻炼身体。后来发现还种上瘾了，搞起了网络直播，一度成为村里乡里的“新闻人物。”
这天，天成闲来无事，便想着找玉兰俩人聊聊。
玉兰的地在村南边，从家到地里也就几分钟时间。远远地看到地里有个人在动。天成想着这会子应该在地里干活。
现在很少有人整天泡在地里干活，就连小路两边也长满了野草，几乎霸占了整个小路，只剩下几十公分的发白的路面。
“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天成不知怎么突然想起鲁迅先生的话。不过，反过来，走得人少了，路也就不是路了。
远远地，每隔几里地，矗立这高大的大风车，大概有七八十米，上面三个十几米长的大指针徐徐转动着，成为农田里的一大风景。这是依靠风力发电，新能源建设的一种，有效的保障了附近的农村和工厂用电问题。
天成缓缓的走着，凉爽的风吹得人脑子清爽。脚底下的小路崎岖不平，走起来一高一低的，倒也各外舒服有趣。想起小时候，每天和小伙伴在田间地头飞奔这的情景，夏天的时候还偷过别人家的甜瓜，那个紧张，想想都好笑。
玉兰正在地里给她的鸡鸭喂食。
看这打扮，哪里是城里人，分明是十足的村姑。头上顶个遮阳帽，怕被风吹掉，紧紧的系在下巴下面。一身灰色的衣裳，脚上蹬着黑色的胶鞋。
见是天成来了，忙笑着打了个招呼，一边把桶里的泔水倒在喂养的盆里。
“正忙着呢？你这鸡鸭长得不错呀，活蹦乱跳的。”
目测了一下，大概有两亩地，四周用铁丝网圈了起来，里面“咯咯”“嘎嘎”的乱叫，好不热闹。
“你小心点，这地上到处都是鸡屎鸭屎，可别乱踩。”玉兰笑着说。
惯不得玉兰穿着胶鞋，在地里来回跑，干农活首先得不怕脏呀。“去去去，一边去。”玉兰赶着鸭子，像跟自己孩子说话一样。
经常有人来找她唠嗑，看看她的小养殖场，玉兰脸上洋溢着成就感。
“我跟你说呀，我这里可热闹了，我看着这些鸡呀鸭呀，跟自己孩子似的，越看越喜欢。这家禽呀，也是有灵性的。你看，我一到这里，就往我脚上啄。”玉兰看着天成有点惊奇的脸，笑呵呵的说。
“姐，怎就你自己呀？俺哥呢？”天成环视了一周，没见到王海的身影，就随口问道。
“去县城了，买饲料去了，也顺道回家看看，给闺女寄点东西。”
“哦，那你这天天都这么忙？图啥呢？干了大半辈子工作了，咋不出去和俺哥旅旅游，看看外面的世界呢？”天成笑着不解的问道。
“种地有种地的好处呀。和地打交道，不用那么多花花肠子，不要考虑职场升迁，人际关系，活的轻松自在，人这一辈子干点自己想干的事，多不容易。再说，最直观的好处是可以减肥呀，你看你哥，三高也降下来了，体重也减了几十斤，比以前精神多了。”
“那倒是，这是立竿见影的，比吃啥减肥药都顶用，还省钱。”俩人哈哈笑了起来。
“脏点累点这都没啥，咱也是农民出身。你看这天气多好，晒晒太阳，还补钙。”
“姐，你这能赚钱吗？天天忙得不亦乐乎。”
“不瞒你说，同样的地，不同的人来种，效果大不同。我也是摸索着前进。如果还是种小麦玉米，那估计赚不了多少，说不定赔钱赚吆喝，这个得跟着市场走，跟上时代。现在是什么时代呢，信息社会，网络社会。刚开始，我种的是大葱，长得一般，但我一直绿色种植，没上化肥，天天在朋友圈发图片，你也知道，我和你哥人缘也比较广，亲戚朋友多，还有老同事，大家看了我的农业种植经历，也信任我俩的为人，都预定起来了，发着发着，看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主动让我给他们寄过去，那一年光是这十来亩大葱我们俩就赚了十来万，也让我们尝到了甜头，有动力了嘛。”玉兰对踏入商圈的第一桶金记忆犹新，自豪感满满。
35.新农民
地里的风吹得人更加凉爽，好比天然空调，自然氧吧，俩人坐在地里唠嗑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看着满地乱跑的鸡鸭，充满着生活情趣，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田地，心胸格外开朗起来了。
玉兰姐讲起她的生意经来滔滔不绝。
“现在城里人都流行吃绿色蔬菜，我们俩建了一个群，专门给大家送蔬菜。一星期跑两趟，周三、周六。还搭了了小的蔬菜大棚，种些时令蔬菜，你知道，咱们这离县城近，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干了一段时间，往住户家送，后来觉得来回跑太操心，太累了，我们俩老胳膊老腿的，不想在路上折腾，也不想雇人，这个项目就暂停了，如果真的坚持下来，肯定能赚钱。”
玉兰和天成坐在小板房旁的凳子上，一边还有个躺椅，周边种了些桃树、柿子树，夏天的时候还可以乘凉。
“我们还种过辣椒、金银花、葵花籽，蔬菜药材都试过，种得不多，三四亩，不愁卖，小打小闹，我这是休闲绿色农业。你看，我养的这三四百只鸡鸭有啥不一样，首先是散养的吧，肉质好，劲道，其次，鸡蛋也是绿色的，我这是芦花鸡，这个品种是别人饭店推荐的，养成了，直接往饭店送，不用发愁销售了。”
“你这是新农民呀，很有头脑。”
“我这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你就只当是试验了。我的心得就是农业搞好了，确实能赚钱，但首先是迎合市场，销售策略上也得紧跟时代。”
“玉兰姐，去年你不是种了几亩牡丹花吗？当时开花的时候好多人开车几十里地来看花，挺热闹的呀。”
“我当时也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大家这么感兴趣，看来农业休闲旅游的前景很广阔呀。远的不说，光是咱们县就有潜在的游客需要挖掘。现在大环境搞好了，家家都有车，周末带着老人孩子到农村透透气，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是呀，明年你还打算种吗？或者有啥新的想法。”天成觉得和玉兰姐聊天很投缘，俩人似乎有许多共同话题。
“我这属于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你是做大生意的，可以往大规模考虑，毕竟上规模才能赚大钱。”
“对了，姐，你养的鸡鸭平常怎么看管，不怕有人来偷吗？”这个问题在心里藏了有一会了，他怕问出来不雅，毕竟小偷小摸这种事情以前在农村偶有发生。
“这个倒没发生过，我在地头上都安装了摄像头，24小时监控，手机上随时可以查看。白天基本都在这，晚上回家住，而且站在家门口也能看到这，万一有人夜里来偷的话，鸡鸭也会有动静，嘎嘎乱叫，小偷恐怕也害怕动静大，没人敢偷。这几年都没有发生过偷窃的事，也可能是咱们这治安环境好多了。”
玉兰拿出手机让天成看，的确上面装有摄像软件，很清晰。
这一下激发了天成的创业想法。村里承包的育苗地里可以养鸡鸭，这样岂不是又多了一份集体收入。
只是在管理上要多费些心。
至于引进什么品种，怎么管理，这又是摆在他面前的新课题。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要有商机，就激发了天成的创业动力。
他暗暗为自己的想法高兴。
告别了玉兰，他开始了下一步的探索。
36.林地养殖
天生对做生意敏感的天成，不愿放过这次创业挣钱的机会。
他想去考察一下。
也可以先试验一下。
但地是村里的，至少是村里租的，还得和胜叔他们商量一下。不能搞一言堂，虽然他知道胜叔他们也不会怎么反对，毕竟这是利村利民的好事。
“胜叔，在哪呢，商量个事吧。”
胜叔刚从镇上超市回来，“又咋了？”他现在一接到天成的电话有点莫名的紧张。
自从天成来当这个村长，他就没消停过，本来想着拿着村官的钱提前过上休闲的退休生活，和以前一样，有事干干，没事逛逛，上边安排个啥事操操心就行了，谁知整天被天成这小子折腾的不得了，一会要创新，一会要创业，一会要争先进，他明显的感觉自己有点老了，没有了年轻人的锐气和意气风发，真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你在哪，我去找你。”天成在电话里还有点不依不饶。
“我去村部吧，要不要叫上阿哲他们俩。”
“我刚给他们联系了，都不在村里，咱俩先讨论讨论，回头再和他们细说吧。”阿哲和郭霞都是年轻人，忙着工作和生活，不在村里的时候多，这也很正常。只能把胜叔拉过来了。
天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村部，以前的村委会一个月还不开一次，桌上落了一层灰，现在开会成了家常便饭。
坐在挂着党旗国旗的小小会议室，让人不自觉得有种奋发有为的动力。似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是什么，是心中的道德律，还是来自村民的热切期盼，他自己也说不清。
天成早来了一会儿，他把热水壶烧开，倒了两杯茶，这里有他经常用的玻璃水杯，还有胜叔的老式茶杯，上面醒目的刻着“为人民服务”的字样，这样一个古董级的茶杯，放在这里倒也搭配，胜叔平常当做宝贝一样，说不定还要当做传家宝呢，阿哲经常笑话他。
一会功夫，胜叔拖着沉重的步履进来了。
“你小子，又有啥新想法啦。”
“我这两天和玉兰姐聊了聊，觉得她的养殖搞得不错，体现农村特色，也能挣钱，要不我们也搞一个养殖基地，在林地里散养，绿色生态那种，花不了多少成本。”
“这个咱们以前也提过，其他养殖场也有这个，不算稀奇。”胜叔见多识广就是没有干劲，要不李家庄早就实现财务自由了。
“要不我们选择紧挨着省道的那十来亩地，先行试验一下，还得围上铁丝栅栏，一来防止鸡鸭跑掉，二来也防止有贼惦记。四周装上摄像头，又紧挨着大路，一天24小时都有人经过，车辆多，也好做广告。到时候就在路边竖着大招牌，也可以吸引城里人来体验，就叫做李家庄农业生态园。”天成计划着也花不了多少钱，可以先行先试，看看发展情况在做下一步打算。
“还得找个实在人看着养着，养鸡就怕得鸡瘟，一死一窝，怕有传染病。”
“确实，干啥都得有技术，都得操心。”
“你觉得找谁合适呢，干这活。”
“首先这个人最好是咱村的，离家近，方便，还得会养殖，还得找个年龄大点身体好的，年轻人谁会干这个，又脏又累的。”
“这还得靠你了，你对咱村老老少少情况都了解，看看谁最合适。我们再找他谈。”天成觉得这个看管人很关键，负责养殖和管理，相当于养殖场的总经理兼业务骨干。
“那为啥不让玉兰干呢，现成的人才嘛。”胜叔灵机一动，为自己脑子反应快叫好。
“我问过了，人家来农村是来体验生活的，不是吃苦受罪的，她那一摊就够忙过了，咱们的肯定顾不上，不过养殖技术什么的，她倒不吝赐教。”
“还有买种苗的事，玉兰可以帮我们联络，到时候销售的话可以互助。”
“那要不在村里微信群里招聘一下，说不定有人呼应。”
“好吧，我们几项工作同时进行。需要购买的物资让阿哲去办理吧，让年轻人多跑跑腿。”
“可不是，我老了，赶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趟了，下一届我就准备退休了，把位置腾给你们年轻人吧。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呀，我已经OUT了，哈哈。”胜叔自嘲的说。
“这话我不爱听，你哪里过时了，你经验丰富，办事稳重，是咱村的定海神针，只有你踏踏实实待在村里，大家不在的时候，还得你坐镇呢。”
“你的毛笔字在十里八村可是一绝，有时间我还得向你请教呢。”天成见胜叔说的有点伤感，便打趣他。老年人也得被夸，要不常言说“老小孩，老小孩呢。”
“好吧，活到老，干到老，我为李家庄奉献到老。”
“那可得为你立碑立传了。”
“你这小子，就会嘲笑我。”不过，胜叔脸上笑呵呵的，看来心情好多了。
“那我们回去吧，也该回家吃饭了。”
俩人各自离去。
37.回家吃饭
在回去的路上，天成给阿哲打了个电话。
阿哲这会儿在县城，似乎正在忙着，对天成的来电热情不高：“怎么了，是不是又和哪个姑娘拜拜了。”
阿哲整天的事情除了工作就是谈恋爱，对自己生意也不怎么上心了，估计是情绪上出了问题，天成决定抽个时间找他好好聊聊。
天成家在胡同里，看了一下手机，12点多了，怪不得天成母亲端着碗站在门口吃饭，还一直望着胡同口，等着他回家呢。
前几年，父亲因病去世后，母亲一直郁郁寡欢。天成心疼老人家，便想着接到城里住，没想到老人住了一段时间，死活要回来。她说白天你们都上班了，家里就她自己显得更孤单。再说孙子也大了，经常住校，不用她照顾。天成经常做生意跑得没影，母亲觉得还是待在老家舒服。
天成觉得还是尊重她老人家的意愿，毕竟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住不惯城里的高楼，朋友圈也失去了，老人好像住监狱一样，自然没有在老家舒服。
天成觉得要孝顺，首先要尊重老人的想法，不能硬把老人捆绑在自己身边。
但毕竟母亲上了年纪，生活虽然能够自理，但也有这样那样的病痛，这着实让人不放心，在村里当村官，多少能照看着母亲，心理上也算是个安慰。
看着站在门口日渐瘦削的身影，天成不禁鼻子一酸，他想起来小的时候，母亲也经常这样站在门口，等着他和姐姐放学归来，把好吃的饭菜端到桌上，温柔得看着他们俩狼吞虎咽。
可岁月不饶人，儿子长大了，母亲却渐渐老了。
就像胜叔一样，不经意间发现自己已经是老年人了。
看着他长大的那些叔呀、婶呀，都已经步入老年人的行列。
在天成的印象里，他小的时候，这些人是每个家庭的顶梁柱，风里来雨里去，在庄稼地里挥汗如雨，在家里操持这一大家的吃喝拉撒。
他们是五六十年代的人，岁月留给他们的，是老年时的岁月静好，还是日渐衰弱的身躯？
“快回家吃饭吧，你最爱吃的糊涂面条，我炸好的辣椒油在厨房案板上。”见天成回来了，母亲笑盈盈的说道。
“嗯，知道了，我洗洗手。”天成收起略带悲伤的情绪，笑着对母亲说。
在母亲面前，他时刻都要保持顶天立地的状态，因为他深知，他不光是村里的父母官，更是母亲的顶梁柱，是这个家的晴雨表。
当然，他还有自己的小家，有老婆孩子，想想也觉得亏欠，相比以前，对妻子孩子的关心更少了，只能在电话视频里经常问候。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暗暗发誓要干出一番成绩来，给儿子树立一个好榜样，给妻子一个全新的家乡，因为之前他和老婆约好了，等老婆退休了，就回老家生活，在乡音袅袅中度过余生。
天成走进厨房，盛了一碗糊涂面条，就着炸好的香喷喷的辣椒，坐在电视机前的茶几上吃了起来。
他从小就爱吃母亲做的饭菜，简单、朴实又营养，好像永远都吃不腻。比起在外面的山珍海味，他更青睐于这些家常菜：馒头、稀饭、捞面条、蒸卤面、烩面、炸丸子、大烩菜......像他现在的生活一样，接地气。
天成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电视，母亲切了一盘水果端了过来，一边和天成唠嗑。
母亲的生活范围无非是家长里短、村里村外，她常常不厌其烦的讲述张家李家七大姑八大姨家的琐事，有些明明已经讲了许多遍了，但母亲明显没有意识到，还像第一次讲述一样有板有眼，兴趣盎然，滔滔不绝，天成从来没有打断过，因为他知道，他的不耐烦会让母亲伤心的。
一个愿听，一个愿讲，就这样丰富了生活，抚平了岁月。
38.寻找养殖人
在村里招聘的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
报名的不多，咨询观望者不少。
有村东头的老李一家，五保户，老李头身体尚可，在家养过鸡鸭，但平常粗枝大叶，交给他有点不放心。
老连叔介绍他家的远门亲戚，人品身体状况有待考察。
村西头李其升干活麻利，人品不错，就是老伴有心脏病，估计要分心。
还有增新家，以前干过蔬菜大棚，吃苦耐劳，就是耳朵不好使，说话靠吆喝。
还有的问问待遇咋样，是长期还是短期，是管饭还是自己做？
......
天成在村委会仔细的看着这些名单，心里七上八下，总是没有非常满意的。
瘸子里挑将军，怎么也得找出一个来。
郭霞坐在对面，把这几天报名者的基本情况给天成作了汇报。
她见天成有些犯愁，便笑着说：“我们村附近有许多公司厂家，他们都愿意在附近招聘，咱们村的年轻人都去厂里应聘了，像我这样的出不了远门的，就在家附近打工，还能照顾孩子，年轻男的，天南地北打工上班的太多了，留下来的只能是这些老弱病残，你就将就将就吧。”
“关键是咱们这个也是正经工作，马虎不得，尤其是关系到全村的今后发展方向，必须找个有责任心的，身体素质稍好点，要不然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丢下一大摊没人管，咱们这鸡鸭也是生命呀，多么鲜活的生命呀。”天成不信找不到合适的人，他还想着要不再等等，或许还真能碰上。
“农村人和城里上班的不一样，谁家没有个你来我往，小病小闹，老年人也得接送孩子或者农忙秋收，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或岗位有点不太现实，但农村也有农村的好处，家里离得近，一人有事，其他家庭成员可以临时顶替上。”郭霞毕竟在农村长大，又成家立业了，对村里工作人员状况也是相当了解。
“那确实，你这一点倒也提醒了我，我们可以以家庭为单位进行招聘，责任人还得对着一个人，防止推脱。”天成赞同道。
“还有，咱们这个做的是食品行业，身体健康是必要条件。否则大家伙知道养殖人有这样那样的病，肯定影响销售。”郭霞补充说。
“这是必须的。还有这个工资怎么说呢，我这心里也没谱。”这是所有应聘者都关心的问题。天成这几天也合计不出来，按照当地普通人的工资标准，比如超市打工的，一个月2000到2500，有些技术含量的，3500左右，当然技术含量更高的，就另做他论。
“咱们的事业是逐步发展的，工作量也会逐渐增加，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刚开始给个基本工资，后期看发展情况再慢慢涨也行。”
“当然了，也得看应聘者的基本情况，能不能谈成又是一码事。”天成有些担忧。
“我倒有个建议，咱村街中间不是有个修车铺嘛，祥和修车铺，听说以前他们家养鸡，养了好多年，后来改成修车了，不过既然人家正干得好好的，肯定不愿意来我们这。”郭霞有些遗憾的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他们能来是最好的，年龄也不大，又有工作经验，人也踏实肯干，而且在咱们村口碑很好，家风人品都是不错的。”天成觉得这一家倒是不错的选择，就看人家什么想法了，有什么条件。
“我可以过去问问，事在人为嘛。”天成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这个包在我身上了，你先去忙吧，回家看孩子做饭吧，今天我替你值班。”
“那感情好，谢谢领导，回头请你吃地锅鸡啊。”郭霞不好意思的笑道。
“咱们的地锅鸡马上就要实现了，不是吗？”
俩人相视一笑。
天成把值班电话转到手机上，便想着出去和祥和家谈谈。
看了一下手机，中午10点多，离饭点还远着呢，他径直往主街走去。
祥和家的店铺紧挨着大路，一眼就能看到。
街里从东到西一连排着几家门面房，有超市、饭点、美容店、理发店、农村淘宝店、五金店、粮油店等等，和乡镇相比，村庄不大，但五脏俱全，村民们平常买东买西的基本上都可以在家门口解决。即使不想在村里购物，骑车10来分钟就到镇上，一应物品齐全，基本上实现了10分钟生活圈。
随着乡镇生意向农村蔓延，村里原先不起眼的街道越来越吃香，尤其是临街临大路的，地理位置优势凸显，农民们的商业意识经济头脑也水涨船高。
祥和修车铺就在这条主街上，已经十多年了，远近闻名。
农村的交通工具主要是电动车，电动三轮车，祥和的生意也是不间断，每天门前门庭若市，虽然算不上日进斗金，但日积月累，生意红火，一家人的生活过得还是有滋有味。
早年间，祥和两口子为了两个儿子上学、娶媳妇，没日没夜的干，吃了不少苦，曾在地里圈养了鸡、羊，吃住都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现在儿子都成家了，孙子辈也长大了些，按理说不用太操持了，但农村人闲不住，又重操旧业，修起车来，加上做生意灵活，价钱便宜，不坑蒙拐骗，宁可自己吃亏，不让别人受屈，日久见人心，十里八村的都愿意到他这修车。
远远地，天成看见祥和大叔钻在车子底下折腾着。
39.祥和修车铺
按照传统的房屋架构，南面向阳，房子一般是坐北朝南，屋门和院子大门在南面，但为了做生意需要，也顾不得讲究方位了，临街的几家都在房子北面墙打了洞，安装了栅栏门，成了门面房。有租出去的，也有自家开个小店。
祥和自己的家在村南胡同里，为了做生意需要，租了本村老根头家的房子，十来年了，两家处的还可以，房租也涨了几次，但总体上没有伤了和气。
修车的和其他生意不一样，油漆多，房子比较脏，许多租户不愿意租给修车的就是这个道理，但因租户和房东都是一个村的，双方都退让一些，有事也好商量。
这会子，祥和正在修理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因为这里经常有人来修车，三三两两的，站着坐着说话聊天的比比皆是，这里反倒比其他地方聚人气。
有几个人正站在一边聊着家长里短，风土人情。
祥和见是天成来了，打了一声招呼。天成今天没骑车，想着肯定不是来修车的，只是路过而已。
“叔，正忙着呢，商量个事吧。”
“啥事，你说。”祥和满手是油，脸上也蹭着一点，穿着一身不知从哪淘来的厂里的工作服，憨憨的看了天成一眼。
“好了，你试着推一下，看看还有噪音不？”电动车应该是修好了，祥和大叔有些轻松对旁边的人说。
“我这车一直好好的，可能是前几天下大雨进水了，要不你再测试一下，看看漏电不，如果漏电可危险啦。”修来车的中年人笑着说。
“线路没问题，我刚才都试过了，有啥事你再来。”祥和一脸肯定的说，修车的同志稍微放心了。
“怎么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呀。”见天成悠闲的坐在那，看着自己修车。
“咱村招聘养殖的事情你听说了吗？”开门见山的问道。
“刚才这几个人还在这说这事呢。”祥和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几个人，旁边的几个人听见了，也闻声转过来，耳朵支棱着，想听听有什么新闻。
“叔，你以前不是养过鸡鸭吗？能不能加入咱村的队伍，做做贡献。”
“我哪行呀，你看我这还有这一摊呢，顾不过来，再说，也离不开这地方呀，你婶子倒是感兴趣，就是还得每天做家务，接送孩子上下学。”
“咱村符合条件的还是不多，祥和你以前养过猪，养过鸡鸭，种过蘑菇，现在又修车，真是个人才呀。”旁边的人打趣道。
“还不是为了养家糊口，你以前不是干过木工吗？”
“别提了，木工早就不行了，都是机械化生产，我要一直干这个早就喝西北风了。真是男怕选错行呀，你看你，养个鸡鸭也能派上用场，真是技不压人。天成，要不让我去吧，养个鸡鸭谁不会呀。”
天成笑了笑，不置可否。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养家禽得多操心，是个慢功夫活，半夜起来看看黄鼠狼来了没，你那一睡就跟个死猪一样的，早就让黄鼠狼吃完了。”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您看这样行不，咱村的林地不是挨着省道吗？那地方宽阔，来往车辆也多，道路也顺畅，村里给你腾一块地，在路边搭两间板房，你一边修车一边养鸡鸭，或者是俺婶子忙活也行，又不耽误接孩子，你觉得呢？”
天成思考了半天，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个好呀，鱼和熊掌兼得，不错，村里出面支持，肯定没问题。”一旁的人拍手叫好。
“我这都是老主顾了，回头客多，换个地方怕影响生意。”的确，做生意的就怕挪窝，虽然从主街挪到省道旁边也就二三十米远。
“人挪活，树挪死，说不定生意比现在更好呢。你看，高村那个老齐就在省道旁边十字路口卖水果，仅一个夏天就赚了小十万。旁边还有打烧饼的，生意也挺红火，那边人气会越来越旺。你想呀，早上、晚上上下班高峰期，这附近十来个村的人都从那里经过，市场潜力很大呀。听说以后在那还要建个农资批发市场。”一旁的人认真的分析着，说得祥和也有些心动。
“这事儿不急，叔，你再回家商量商量，可以的话，这两天给我个信，待遇上咱都好说，不会让您吃亏的。”这么大的事，还得慎重考虑，天成觉得不管祥和叔怎么选择，他都尊重人家的意愿。
“好的，好的。”能被村里挑上，这也证实了自身有价值，不管选择如何，祥和叔心里还是开心不已的。
正说着，祥和婶接孩子回来了，婶子热情开朗，身体也硬朗，一点也不像快60的人，和祥和叔的些许木讷相比，他俩这也算是夫妻互补了，一个踏实能干，一个开朗大方。
“呦，今天真热闹呀，天成，中午别走了，我给你们大家下饸络条吃。”婶子一脸热情洋溢，让人听了不忍拒绝。
“改天吧，今天还有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天成把来意说了一下，婶子瞬间明白了。
思忖了一下，笑着说：“让我给你们养吧，我还能干几年，就是怕养不好，出问题了咋办。可不能折了夫人赔了兵，那全村老少爷们不得戳脊梁骨呀。”
“这也是个问题，我们以前养了一窝鸡，几天时间得了传染病全死了，我那个心呀，哇凉哇凉的，几个月的辛苦全白费了。不过，你婶子倒想得开，该串门串门，跟没发生一样，没心没肺的。”祥和说起来仍记忆犹新。
“这是天灾人祸，你不想开点咋办，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婶子笑着说。
“这个你们放心，我们都会交保险，可以减少损失，每年农业部门还组织对全县所有鸡、鸭、鹅等人工饲养的禽类进行H5亚型和H7亚型高致病性禽流感免疫。不定期的还组织培训学习，你们还可以去见识见识，人家更有经验，可以预防病患，总之，我们走的是科学化养殖。”天成安慰道。
“那我们放心了。”看着在眼前活蹦乱跳的孙子孙女，老两口也想趁着身体硬朗再多挣些。
可怜天下爷奶心呀！
40.阿哲的烦恼
人的问题解决了，物资保障问题马上列上日程。
天成把该购买的东西列了个清单，又让大家伙补充了一下。
还要搭建两间板房，一间居住，一间当作修车铺，还有半亩空地，铺上石板，另外还要打一口水井，保障生活和喂养用水。
当然了，招牌也要挂起来，就挂在省道和村的交叉口，“李家庄农业养殖园”，“祥和修车铺”的牌子也得挂上，两个牌子，一班人马，预计一个月后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这些跑腿出力的活计少不了让阿哲干，打了几次电话，阿哲有点不耐烦，
是不是最近谈恋爱不顺心，对村里的工作不甚上心了。
“这可不行呀，爱情事业两不误嘛。等你回来吧，我们好好谈谈。村里近期准备搞家禽养殖，你还得多跑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
“最近我妈催婚可紧了，我头都大了。要不你做做她老人家的工作。我这里思想压力太大，晚上都睡不着觉，我的婚姻事小，影响村里发展那可是大事。”
阿哲现在也学聪明了，学会踢皮球了。
“没问题，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阿哲家和天成家都在一个胡同里，相隔十来米，天成刚一进胡同口，就见阿哲妈妈坐在门口端着碗吃饭。
老一辈的农村人吃饭有个习惯，喜欢到门口端着碗吃。
小的时候，各家的院墙没有那么高，大门常年不锁，谁家做啥饭用鼻子就能闻出来，小伙伴们去各家蹭饭是常有的事，那时候大家都不富裕，但其乐融融，互帮互助，孩子们玩的不亦乐乎，经常听见街上谁家妈妈喊：“回家吃饭啦。”
这些珍贵的记忆只能成为记忆了，现在各家都是铁将军把门，给人一种冰冷的拒之门外的感觉。
但农村人祖辈住在一起，紧挨着的邻居几家还是互通有无，有事没事的串门更是家常便饭，谁家出门去一趟超市，隔壁邻居看见了也会记在心里，有事没事记挂着。
阿哲妈妈以前当过村长夫人，颇有些见识，在教育子女上很是上心，两个儿子，老大考上大学，留在了省城，成了家。老二是阿哲，从小和父母对着干，调皮捣蛋，没少让父母老师费心，无奈上完高中，死活不愿意读下去，受了一帮同龄人的蛊惑，非要出去闯荡，阿哲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苦口婆心的劝说，硬是不顶用，孩子在学业上不争气，气的村长大人血压升高，僵持到最后，还是儿大不由娘，跟着几个大叔去广州那边打工了。
后来村长身体日渐消瘦，一查竟得了胃癌，治了小半年，没成想，竟撒手而去了。
阿哲在外也折腾够了，准确的说，是流浪回来了，见父亲遗憾而去，母亲全白了头，后悔自己不争气，羞愧的只想撞墙。
浪子回头金不换，阿哲从那以后安分了许多，但也少言寡语了。
继续上学是不可能了，20出头了，早就过了上学的年龄了，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她妈妈让跟着舅舅学手艺，最起码能自己养活自己。
修车铺、理发店、健身场馆、饭店等等，他都干过，但都不长久，觉得不是傍身之所。
后来遇到个跑工地的师傅，很投缘，便加入了建筑这一行。
阿哲勤奋刻苦，也自带聪明劲，师傅们很喜欢，倾囊相授，工地上的活他很快就理了个头绪，跟着师傅开始跑关系，找门路，揽工程，生活工作的历练让阿哲逐渐成熟。
为了让儿子进步，妈妈十分支持他当村干部，最起码能入了党，还能实现家族传事业承——他爸爸以前是村长。
阿哲妈妈见天成回来了，笑着说：“成呀，你妈妈去镇上超市买蔬菜种子了，饭做好了，在锅里呢，让你先吃，她一会就回来。”
“知道了，婶，阿哲咋没回来了，几天不见。”
“别提了，和他女朋友闹矛盾呢。”阿哲妈妈一脸忧愁的样子。
“咋了，说说吧，婶子。”
“你整天光想着大事了，对这事也感兴趣？”
“看您说的，我这领导关心关心下属不行呀。别人我可不操心，但阿哲是我兄弟，我能不管吗？”
“哎，还不是买房的事。你是知道的，阿哲和现在这个女孩谈了大半年了，这个女孩我也见过，上咱们村也来过，人不错，长得白净，也很文气，又是大专生，比阿哲学历高，咱们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我见了也是十分的欢喜，但现在人家姑娘家想让咱在城里买套房，这个愁死人了。咱们县城房价不便宜，七八千一平，一套房百十来万，我上哪弄这么多钱呢。”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咱们这离县城也不远，开车十来分钟路程。再说阿哲也不在县城上班，住在农村和县城没啥区别，我觉得还是住在咱村舒服，你看，家家户户独门独院，盖着楼房，这在县城就是别墅级别呀。”天成安慰道。
“年轻人有他们的想法。现在当儿媳妇的都希望老家有套房，在县城再安置个小家。你说自从阿哲他爸走了之后，也没留什么钱，老大结婚拿出来些，老二这几年也挣了些钱，这不刚买了车嘛，我去哪里弄这百十来万呀。再说，娶媳妇也得花钱呀。见面礼、彩礼钱、三金之类的，少说也得十好几万呢。”阿哲妈妈恨不得天生掉个大馅饼，正好砸在她头上。
“别急，办法总比困难多，咱们合计合计，回头我也和阿哲谈谈。”天成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只能悻悻离开。
41.阿哲的恋爱
县城，咖啡馆。
女朋友何盼阳用纤细的手搅动着面前的这杯咖啡，俩人已经沉默了几分钟了。
许久，阿哲语气低沉的吐出一句话：“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人的意思？”
“都有。”盼阳不假思索的说。
自从盼阳前几天提出买房子的事情后，阿哲就闷闷不乐。
好像有一座大山瞬间压在了他身上。
“这事没有可商量的吗？”阿哲希望对方可以改变主意。
“你这不是要把我卖了吗，我上哪弄这么多钱呢？抢银行呀。”阿哲有点责怪道。
“是你们家先提出要结婚的呢？我就要求买个房又怎么了？很过分吗？”盼阳想着以前谈恋爱时的你侬我侬，怎么一提买房他们俩的关系就瞬间变味了呢。
盼阳感觉有点委屈。
大学毕业后，她在县城一家建筑公司上班。半年前，她和公司领导被请去吃饭，阿哲他们跑前跑后忙乎着，言谈举止很是利落，有眼力劲，公司领导好意撮合他们俩。
盼阳正值青春年华，身边接触的同龄人不多，恋爱一事一直处于空档期。正好阿哲的长相、身高、气质符合她心目中的白马标准，便点头默许。
阿哲见盼阳的第一面就有好感，人文气，说话细声细语，长相大方，在他眼里，西施也过犹不及。
见盼阳领导好意介绍，更是感激不尽，第二天就跑到人家办公室送了500块钱的购物卡，以示感谢。
这一举动直接增加了领导对他的好感。自然在盼阳面前多美言了几句。
这样两人开始了恋爱。
盼阳的父母不大认可。至少应该找个大专或者本科生，或者是家庭条件不错的，或者是有固定工作的——当个村官是个工作，但能养家糊口吗？跑工程做生意这个不好说，万一哪天赔了，还不如学一门技术实在。
从阿哲的各方面条件来讲，确实一般，这让盼阳父母不大放心。
盼阳想着现在也没合适的人选，就干脆先谈着，骑驴找马也未尝不可。
但时间一长，阿哲的细心体贴让盼阳心里发生些许变化，经常跑到办公室嘘寒问暖，一杯奶茶，一个汉堡，一束鲜花，这些细小的动作确实能打动人心。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盼阳觉得心里有了依靠，也喜欢把自己工作生活上的困惑喜悦和他分享。
刚从象牙塔出来，盼阳还是职场小白，但阿哲已经出入江湖，显然在资历和经验上都可称作“前辈”，这让二人觉得互为需要，互相成就。
但这一贯的美好被一套房这样的现实打的支离破碎。没想到，二人的感情在金钱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盼阳不是爱慕虚荣的那种女孩，既然真心托付，就该好好谋划未来，两个人共同创造幸福生活也是应该的，但怎么一谈钱就空气紧张、压力骤增。
盼阳妈说，金钱是婚姻的试金石。现在不买房，没资格上我们家来提亲。
何况二人的感情还不到谈婚论嫁的火候。
但阿哲家里催得紧，阿哲妈妈提出结婚，想早点让他安家置业。
盼阳父母就提出了买房一事。
事情就僵在这了。
阿哲最近也消瘦了许多。
盼阳也有些心软了，他不希望眼前的这个大男孩一脸愁容。
阿哲觉得自己的心情好比手边的这杯咖啡。
他喜欢这个女孩，希望给她一个幸福的家，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但不能让日益年迈的孤母为自己担忧，又不能让刚成家的哥哥为自己分担，他想自己奋斗，挣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阳，你相信我，我再奋斗两年，肯定给你买套房，至少要付个首付，为你，也为我们的将来，我会努力拼搏，相信我。”阿哲紧紧地抓着盼阳的手，看着盼阳的脸激动地说，似乎怕对方跑掉似的。
“我们先冷静一段时间吧，现在我脑子也很乱。”盼阳抿着嘴小声的说道。
“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会努力的。”担心阿哲太伤心，盼阳又急切的安慰着。
42.美好蓝图
一连几天，天成见阿哲闷闷不乐。交代的事情也都去做了，总感觉有点应付差事。
“怎么了，这么经受不住打击？”天成就见不得这种不得志的样子。
“哥，告诉我有没有一夜致富的法子。”
“有，在《刑法》上，自己找吧。”天成打趣道。
“要不我去买彩票吧。”阿哲真真是病急乱投医。
“哈哈，看你愁的，小样，就这点事就难为住你了，别着急，钱要慢慢的挣。”天成笑着说。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阿哲气呼呼的说，一边使劲的踢了一下身边的凳子，撒气似的。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两天我去县里开会，咱们这一带要有大动作了。最近市里边有个大规划，黄河生态流域保护，咱们这属于湿地，听说上头要拨资金两个多亿在附近修建湿地公园，咱们这里正好处在公园一角，地理位置优越，上面有意把咱们村打造成文明村、示范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天成兴奋的说，怪不得这几天走路带风，虎虎生威呢，原来心里藏着大事呢。
“好事是好事，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和我买房没有半毛钱关系呀。”阿哲还是郁郁寡欢。
“傻子，你不会分析呀。这么大的工程，肯定要招投标，大的标的咱们估计挨不着，但小工程说不定能捞个，铺路架桥、栽花种草、厂棚搭建、粉刷保温、水电安装、装修防腐，这不都是你的拿手好戏吗？还愁赚不到钱？我保证，两年之内，让你实现安家置业的梦想。”
“这可太好了，我发财有望了。这是哪刮来的东风呀，希望我家祖坟上冒烟，助我度过此劫。”阿哲顿时兴奋起来，两眼放光，磨拳擦脚，似姑要大干一场。
“不过，归根结底，还要靠大哥多多提携，小弟在这有礼了。”双手合并，举过头顶，弯腰一鞠，学着电视上的动作作了一个鞠躬。
“哈哈，咱们共同发家致富。哦，不，带领全村人共同富裕。我跟你说呀，到时候咱村各项工作都搞好了，被评委县级文明村、市级、省级文明村，咱们建设的比县城还舒适、干净、美观、宜居，你那个小女朋友呀，说不定哭着喊着到咱村来住，肯定不提买房子的事了。”天成在脑中描绘着未来的图景，心里美滋滋的。
“哥，你可别画个大饼让我充饥呀，我的青春可不等待。”阿哲还是有些担忧。
“这是上边定的大政方针，岂能说改就改。你等着瞧好吧。但丑话可是说到前头，干事业是需要人的，你可不能打退堂鼓，村里的事得多操心。没有人可不行，我可不想当光杆司令。”天成缓缓说道，不怒自威。
“那是，那是，小的遵命便是。”阿哲有点嬉皮笑脸。
“咱们的养殖园休整的快差不多了，这几天你再看紧点，质量上可不能有什么差错。该买的物品都买齐，需要打下手的话，再给你找几个志愿者。”
“没问题，我自己多跑跑腿，质量上你放心，我找的那几个干活的人很卖力，有点瑕疵也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工钱到时候该结就结，找郭霞报一下账，别拖欠着，都是干体力活挣钱的，都不容易。对了，咱们的树苗陆陆续续也该卖了，估计下一步建湿地公园搞绿化会用得上，我们赚钱的机会就在眼前。我去找上边活动活动，希望优先出售。”天成觉得这是利村利民的好事，挣钱尽在咫尺。
“好咧，你指哪我们打哪，在康庄大路上奔跑。”阿哲像个孩子似的欢呼雀跃起来。
43.宣传册
再有半个月，养殖园就正式营业了。
为了广泛宣传，天成制定了一个营销方案，准备制作一个宣传册，纸质版的，电子版的，这项工作前期由郭霞一直在做，照片拍的挺漂亮的，看来郭大摄影师的技术有了很大提高。
“多谢领导夸奖，我如果不努力学习，还真对不起你这两万多块钱的相机。”郭霞私下里在网上自学了摄影知识，现学现卖，效果还不错。
“不过，我们还缺一些家禽养殖的照片，这些后期都可以补上，或者我去玉兰姐那里拍一些。如果再加上些家乡菜谱，是不是更有吸引力。”郭霞说的很有道理。
“言之有理。宣传是营销的一种方式和策略，最终我们还是要靠质量取胜。你说，我们营销的法宝是什么？”天成故弄玄虚，想测试一下郭霞的商业头脑。
“天成哥，我就是一个打工的，头发长见识短，你倒说说看。”郭霞最不喜欢卖关子，她知道天成装了一肚子墨水。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们为什么养鸡呢？据调查，中国人一年吃掉50亿只速成鸡。平均每个人一年可以吃三只半鸡。超市里卖的鸡翅、鸡腿等肉食类食品，还有街头餐馆的鸡肉类食品，大都是速成鸡，40天左右就可以养成。有些无良商家为了缩短成长周期，滥用抗生素、偷偷给鸡喂食违禁药物，许多家长害怕里面激素成分高，有药物残留，孩子吃了对身体发育不好。我们的鸡是散养的，生长周期长，肉质劲道，营养健康，很符合市场需求。虽然长得慢，但价钱卖得高些，市场也可以接受。另外，我们的养殖园就在省道边，每天大货车、小汽车、电动车数以千计，这里就是天然的广告牌，我们肯定不愁卖。除了卖鸡肉，还有柴鸡蛋，鸭蛋，这些优势在我们的宣传册上一定要体现出来。我们可以借用他人的直播间，或者我们自己建立一个直播间，介绍我们的特产，村容村貌。以后我们的工作业绩都要在上面体现出来。”
看着天成口若悬河，郭霞觉得自己也有做生意的冲动了。
“眼下我们需要做什么？需要一步一步来。”郭霞急切的问道。
“你做好咱村的财政大臣就行了，以后我们的票子会源源不断进来的。现在呢，我想找人做几道特色菜，你刚才不是说缺少照片吗？咱们总不能上网P一个吧，太假了，而且我打算用到招牌上，所以必须要色香味俱全，当然了，做的好吃的话，咱们以后可以作为招待菜，发扬光大。”
“食材呢？总不能用嘴吹出来吧。”郭霞笑着说。
“玉兰姐那里不是现成的嘛。就地取材。反正是一个品种，说不定以后我们会收购它，作为李家庄养殖园的子公司，呵呵。”
“你这人，见利忘义。小心我告诉玉兰姐。”郭霞噘着嘴笑着说。
“对了，找谁做这道菜呢？咱们村饭店的老七？”郭霞想了想问。
“我知道一个人，他准能出色的完成任务。”天成已经想到合适的人选。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美女。”
郭霞摇了摇头，“这种礼贤下士的工作还是村长去比较合适。不过做好了，我可以作为评委试尝一下，呵呵。”
“想得美，你这小家伙。”天成起身准备下一站。
找顺子。
顺子何许人也。
顺子全名李喜顺，今年也就50来岁，祖上就是厨师，父亲还是豫菜的领头人，耳濡目染，顺子从小就学得一手好菜。靠着这个手艺，娶媳妇盖房子，连儿子也早早的安家置业了。
但顺子的人生并不顺，有个喝酒的嗜好，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夫妻俩没少生气，后来喝了点酒骑着摩托车被车撞了一下，腿折了，从此就与轮椅度日，职业生涯也随之结束——谁见过坐着的厨师呢。
一下子从神坛跌落到地狱，失望、后悔、自卑，诸多情绪一涌而来，硬是把一个健壮的中年人催老了十来岁，现在只能每天坐在轮椅上等着孙子放学。
提前过上了老年人的生活，不过现在心态慢慢调整了过来，前一段还主动报名参加村里的志愿活动。
顺子最好找，肯定不会外出，这会子正在门口晒太阳呢。
44.挖掘菜谱
顺子的日常生活就是坐在街口看人来人往，只有这样，他才能体会到日子的真实存在。凡是路过的人，总要和他打声招呼，熟悉的话还要聊上几句，这样他的日子也不会觉得难熬。
除此之外，就是期盼着孙子孙女放学，让俩孩高高兴兴的把他推回家。日复一日，他竟也习惯了这种日常。
冬天在太阳地晒太阳，夏天找阴凉地，所以，不管何时，你总能找到他。
这会子，顺子正坐在门口的柿子树底下，一个人无聊的看着天空，看天上云卷云舒。
“想啥呢，你最幸福了，咱村最会享受生活的人。”天成走上前，亲切的打着招呼。
因为顺子办理残疾人手续、办理低保都需要村里开证明，所以顺子和家人找过天成几趟，也算是打过交道，熟人了。
“你又笑话我了，我就是个废人，晒晒太阳，不花钱，不给村里添麻烦。”
“哪里是废人，只是没有遇到伯乐，比如我，有事找你。”
天成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顺子的眼里开始泛光。
他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发挥余热，还能实现自己的一点价值。
刚出车祸那会，他曾一度昏迷，好歹捡回来一条命。身心受到重创，精神上也有些恍惚，人显得极为憔悴，在老婆的悉心照顾下，慢慢的恢复着。
幸亏家人、街坊邻居人见人安慰，宽慰着他那受伤的心。
这也让他认清了现实，不再苛求能够站立起来。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门外，门口就是勃勃生机的大地母亲，一年四季展现着他的勃勃生机，他常常一个人看着脚边的小草、麦苗发呆，看着他们春生、夏长，就这样日子在指缝中慢慢滑走，内心的无聊和恐惧也在渐渐消退。
大街小巷都有他的足迹，凡是轮椅能推到的地方，就有他的说话声，虽然没有以前爽朗，但依然具有穿透力。
“你现在气色好多了，恢复的可以，再力所能及干点自己喜欢干的事，慢慢的就越过越有盼头了。”天成眼见着顺子一天天好起来，也替他高兴，想着如果住在城市充满水泥钢铁的单元房里，整日唉声叹气，恐怕早就见上帝了吧。
“我现在除了吃饭，做饭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给你帮不上忙。”眼睛里刚刚泛起的火花又黯淡了下去。
“你脑子很好使呀。你就告诉我，需要什么食材、调味品，怎么处理、怎么做，我给你当徒弟，你只管动嘴，做好了，我们拍一些照片，作宣传用。”
“哪敢劳驾你呀。要不这样吧，我先研究研究，多做几样菜品，让你婶子打下手，做好了你过来尝尝，品评一下，你当顾客就行了。”
“那好呀，需要什么调味品，我去买，回头再给你拎两只鸡过来，这项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啦。可不能浪费食材呀，一只鸡得好几十呢。哈哈。”
“放心吧，让你吃上五星级饭店的标准，热的、凉的、清炖的、红烧的，都给你摆上。”
“这可是咱村的招牌菜，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天成拍了拍顺子的肩膀。
“想当初，我的烩面馆可是咱县兴隆街上的明星门店，许多人开车几十里去吃我做的烩面，咱们北方人还是吃面食的多，大骨头熬汤，加上祖传的料包，每天一大锅，卖完为止，保证新鲜，这个面好吃与否，全在那碗汤上。拿手菜有卤菜，卤鸡爪、豆腐，热菜有炸八块、炸平菇，炒广肚、肉丝带底、焖肘子......这都是必点菜，不瞒你说，那些年确实这个了不少钱。早上起个大早去买菜，晚上打烊后清账，一天下来也有四五千的流水，现成的票子就赚到了，这比做其他生意赊账要账省心多了，只是一天到晚站十来个小时，累的腰酸，现在好了，想站又站不起来了，挣的钱又送到医院去了，哎，命苦呀。”忆往昔峥嵘岁月稠，顺子感慨万千。
“你可不能打退堂鼓呀，这一手绝活还没传下来呢？”天成关心的问。
“我那小子宁愿去打工也不同意干这一行，自从出了事后，我们就把店铺盘了出去。倒是我儿媳妇对这个感兴趣，现在正捉摸着怎么作网络直播呢。去年在镇上和别人开了个炸鸡店，生意还可以。年轻人的想法和咱不一样，又不好干涉。”
“年轻人吸收新事物快，网络直播做好了可以把咱村的特产更好的销售出去。”天成笑着说。
“我现在也是天天听收音机，看新闻，咱村的变化都看不完，大家伙跟着你是越来越有盼头啦，听说咱们这要进行大发展，乡村振兴大发展。”
“你这消息真灵通呀。”
“那是，我除了腿脚不灵便，脑子、眼睛灵光的很呢。哈哈。”顺子喜欢往人堆里凑，男女老少他都能搭上话，一聊起来滔滔不绝，这可能和以前当厨师见客多有关，眼里向来没有生人。
“这红花是你种的？花开的真好看？你这也是美化环境了。”
“我这不是闲来无事嘛。听说红花是中药，能消淤止痛，就向玉兰姐要了点种子，种在家门口，这种花好养活，稍微有点雨水就成，去年种了一些，冬天用来泡脚，活血。今年我多种了些，地头沟沟洼洼的地方都撒上了种子，靠天吃饭，能活就活，看着开花心情也会好些，等长成了给大家伙分分，这是好东西，还能榨成红花油，听说卖的还挺贵呢。反正我这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干，也是为人民服务，不是吗？”
顺子觉得自己能做点什么，尤其是为大家做点什么，至少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这样他的日子才会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