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捉痛处拿定要害
“怨毒来历诡异,法术且看诚意,若是出了什么反复和变故,长老可不要怪罪白某。”
这是一句威胁的话,胡仁德自然能听得出来。
可这件事情真的不怪胡仁德,他几次求吕知府放人,都被吕知府搪塞了回来,这次见白冉翻脸了,胡仁德只得备车,亲自往知府衙门走一遭。
到了衙门,胡仁德把白冉的话转告给了吕知府。吕知府闻言笑道:“终究不改江湖人的狠辣。”
胡仁德道:“既然知道他狠辣,就莫再冒犯于他,把那两个女子还给他就是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吕知府道,“你确定他把那脏东西都打扫干净了?”
胡仁德道:“池塘里住着一条妖龙,被白先生请来万道霹雳,烧成了灰烬,这是老朽亲眼所见。”
吕知府叹道:“当初也是我亲眼所见,白冉在王员外的府上斩杀了一群冤魂厉鬼,结果呢,王员外还不是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胡仁德道:“那……不知知府大人有何良策?”
吕知府道:“良策确有,只要把白冉留在胡家寨就万事大吉。”
胡仁德道:“哪有那么容易,我若强留于他,只怕他动起怒火,又要加害于我。”
“无妨,我有人质在手上,量他也不敢乱来,”吕知府道,“今日且陪胡公往贵寨走一趟。”
吕知府跟着胡仁德去了胡家寨,等见到了白冉,自然先说了一番赞许的话,客套过后,胡仁德又置备好了酒宴,邀请白冉对饮畅谈。
白冉不敢喝他的酒,也不敢吃他的饭,更没心思听他们说的那些废话。你来我往周旋了许久,白冉实在不耐烦,直接问吕知府道:“大人,我那两个义妹身在何处?”
吕知府道:“两位姑娘现在我府中,饮食起居,都有人侍奉。”
白冉拱手道:“谢大人照顾,胡家寨的事情,白某已经处置完了,若是大人不介意,我今天就想把两个义妹接回山里。”
“回山里?”吕知府笑道,“白兄何必如此急切?”
白冉道:“白某一家老小都在南山,而今十几天不曾回家,自然归心似箭。”
吕知府道:“先生何必眷恋那穷山恶水,胡家寨如此富饶,干脆在这安个家算了。”
胡仁德笑道:“我明日便为先生选一块好地方,给先生修建一座府邸。”
白冉皱着眉头看着吕佐青和胡仁德,他知道吕知府不会轻易放了李青和魏香,却没想到他们想把自己扣留在这里,甚至想要扣留一辈子。
“吕知府,”白冉道,“你我也算是故交,我尽心竭力斩妖驱邪,你怎能如此为难于我?”
吕佐青皱眉道,“白兄,我是真心想给你找个好归宿,怎说是我为难于你?”
白冉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白冉只想带着义妹回南山,别无他求。”
吕知府道:“我把金窝银窝都给你,你偏偏要守着你的狗窝,这分明就是有意嘲弄吕某!”
吕知府拿出了他的官威,白冉也漏出了他的杀气,两个人对视许久,站在一旁的胡仁德冒汗了。
“吕大人,白先生,这又是何必呢?”胡仁德笑道,“大人是好心,先生也没有恶意,咱们先坐下来吃杯酒,慢慢商谈就是了。”
白冉转身道:“谢长老盛情,白某甚觉发困,且先回房歇息了。”
胡仁德想上前挽留,却被吕佐青拦住了:“胡公莫急,且随他去吧。”
胡仁德道:“他若是当真翻了脸……”
“他不敢翻脸,若是能翻脸,他早就翻脸了。”吕知府道,“那两个女子对他来说非比寻常,只要她们还在我手上,白冉绝不敢离开胡家寨半步。”
白冉怒气冲冲回到了跨院,金渠儿给他递了一碗水,被他推到了一旁。
“这是怎地了?”金渠儿道,“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白冉道:“吕佐青这老狗,想让我一辈子留在胡家寨。”
金渠儿道:“吕佐青是谁?”
白冉道:“雨陵城的知府。”
金渠儿道:“他还拦得住你么?单凭你的隐身咒,就能在胡家寨来去自如。”
白冉道:“要是能逃我早就逃了,我有两个义妹在他手上。”
“义妹?”金渠儿笑道,“是义妹还情妹?莫不是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妹妹?”
白冉恼火道:“你问这作甚?”
金渠儿道:“那可得问清楚,你已经有两个娘子了,还有一堆义妹等着你,到时候论起大小,却不知道要把我排到什么地方。”
白冉揉揉额头道:“罢了,罢了,我没心思听你胡扯。”
“这怎么能叫胡扯?”金渠儿道,“若真是患难与共的情意,我就陪你拼一回,帮你把义妹救出来。”
白冉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我根本不知道她们两个身在何处。”
金渠儿道:“若是当真在乎她们,掘地三尺也能把她们找出来,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连厉鬼都不怕的汉子,难道还怕他个狗官么?”
白冉叹道:“这当官的,还真比厉鬼可怕,可万万不能莽撞。”
金渠儿道:“前怕狼,后怕虎,你就等着给那两个妹子收尸吧。”
默坐半响,白冉起身道:“你说的有理,与其这么苦等,倒不如搏上一回,今夜咱们就往知府衙门走一趟。”
金渠儿笑道:“这才是有血性的好儿郎。”
二人刚要动身,忽见金渠儿变了脸色,从发髻取下了一枚簪子。
白冉诧道:“你这是要做甚?”
“有人用法术!”金渠儿低声道,“还不是寻常的法术!”
白冉惊慌道:“什么法术?很厉害么?”
金渠儿道:“我在胡家寨待了好几年,却没见过这样的高手,你靠我近一些,小心着了暗算!”
两人背靠着背站在房间里,小心的看着四下的动静,忽见金渠儿剑眉一立,把发簪掷了出去。发簪砰地一声钉在了门框上,白冉定睛一瞧,原来门缝里钻进来一个巴掌大纸人。金渠儿微启朱唇,突出一团火焰,正要把纸人烧了,白冉急忙拦住道:“烧不得!这是我兄弟,他是来救命的。”
第四十八章 斗心机噬不见齿
白冉在门缝附近看到了一个纸人,那纸人被金渠儿钉在了门框上,正在挣扎蠕动。
白冉赶紧冲过去,拔下了发簪,小心的把纸人捧在手心,爱怜的抚摸着。金渠儿在旁道:“真是气杀人,你对我都不曾这么爱惜过。”
“这是我亲如手足的兄弟送来的信使。”白冉把纸人翻转过去,从背后掀起衣服看了一眼,但见上面写着两行蝇头小字。
白冉回身对金渠儿道:“我这兄弟就在胡家寨附近,他正打算救我出去。”
金渠儿道:“救你倒不用他帮忙,还是和他商量一下怎么救你妹妹吧。”
“是该商量下。”看到了李伏的纸人,白冉瞬间冷静了下来,喃喃低语道:“不能莽撞,还是不能莽撞。”
“你可真是个孬种!”金渠儿道,“之前不敢去也就罢了,现在你还怕什么?这个人的法术那么厉害,还怕对付不了一个知府么?”
白冉对金渠儿道:“你们村里的长老会法术么?”
金渠儿恨道:“他会个狗屁的法术!”
白冉道:“那你怎么还让他给活埋了?”
“我……”金渠儿气得脸发白,“我还不是怕他……”
“你怕他的身份,怕他的地位,怕他身边那些爪牙,”白冉道:“法术虽然有用,可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不能用法术处置。”
金渠儿低着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不管你那两个妹妹了?”
白冉道:“怎么舍得不管,先让我兄弟打探一下她们的下落。”
白冉拿了一张纸,写了几行字,贴在了纸人的背后,摸着纸人的破洞,吹了吹,揉了揉,安慰了好几句,才让纸人上路。纸人步履蹒跚走出了院子,金渠儿道:“看你那心疼的样子,想必对这位兄弟用情很深吧。”
“莫说用情这两个字,”白冉红着脸道,“两个男子之间,哪来的什么用情?”
金渠儿道:“那用你们汉人的话,男子之间的情谊该怎说?”
“叫短袖之爱,龙阳之癖,分桃之……”白冉尴尬的看着金渠儿,金渠儿捂着嘴看着白冉:“你们两个之间,一般谁在上,谁在下?谁在前,谁在后?”
白冉道:“臭丫头,把裙子掀起来,让我好好打一顿!”
金渠儿慌道:“莫打,莫打,伤还没好。”
嬉闹片刻,之前的怒火彻底消了,白冉重新思索对策,金渠儿又端了一碗水过来,白冉接过水,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
“咱们的水好像不多了。”白冉上次接了半缸雨水,已经吃了好几天,昨天煮饭的时候,水缸已经见了底。
金渠儿道:“放心吧,水有的是,多从井里挑些回来就好。”
白冉一惊,赶紧放下水碗道:“你疯了不成!我哪能喝那井里的水!”
金渠儿道:“我能喝,你为什么不能喝?”
白冉道:“你忘了那水里有毒么?”
金渠儿笑道:“我当然没忘,我给你喝的是水,不是毒。”
白冉一脸费解的看着金渠儿,金渠儿去过水桶,从桶里装了一碗水。
这是井里的水,但见金渠儿闭上眼睛,抱着水碗默念了几句咒语,碗里的水突然翻滚起来,金渠儿缓缓把碗放在桌在上,等水慢慢平静下来,有一团像食盐一样的粉末沉在了水底。
白冉讶然半响,对金渠儿道:“这就是那蛇蛊么?”
金渠儿点了点头。
白冉道:“你能把蛇蛊从水里给逼出来?”
金渠儿笑道:“喋宝在胡家寨下了几个月的蛊毒,我总不能几个月不喝水吧?”
白冉一把搂过金渠儿,狠狠亲了一口道:“宝贝丫头,你有这么好的本事怎么不早告诉我。”
金渠儿俏皮一笑,道:“我的好本事多了,说一夜都说不完。”
白冉看了看水里的粉末,想要身手去碰,却被金渠儿拦住了。
“你可碰不得!这是至纯的蛇蛊,碰上一下就无药可救了。”金渠儿拿着水碗,把水倒进了另一只碗里,给白冉道:“这水没毒,你喝吧。”
白冉看着原来那只碗里剩下的粉末,对金渠儿道:“这东西你会如何处置?”
金渠儿解下发簪,对着粉末搅动了几下,对着碗里吐出一团火焰,那粉末慢慢发黑,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白冉道:“这就算……处置好了?”
金渠儿道:“蛇蛊怕火,用火一烧就化了。”
白冉道:“这蛊毒真的那么厉害?碰一下就能丧命?”
金渠儿道:“不会丧命,会让你成瘾,今天碰过一次,以后就要天天吃这蛊毒,一天不吃,就浑身难受,日积月累,变得满身是毒,生不如死。”
白冉点点头道:“原来魏香所说的食尾之毒,就是说的成瘾,那吃过一次胡家寨的井水,就会成瘾么?”
金渠儿道:“是会成瘾,不过瘾也分轻重,若是只吃过一次水,倒也没关系,至多疲困乏累,过几天也就好了。若是吃过三五次,也没甚大碍,只是过后几个月精神不大好,人也总是浑浑噩噩。”
白冉道:“若是吃上一个月呢?”
金渠儿道:“那就惨了,蛊毒已经进了骨髓,只要三天不吃这里的水,就会全身无力,五天不吃这里的水,身上的皮肉就会裂开,十天要是不吃这里的水,从骨头缝到脑仁子,万千的小虫四下爬窜,如果没有蛊毒的解药,又吃不到蛊毒,这人也就离死不远了。”
白冉默然良久,转而叹道;“可惜啊,可惜,吕知府正在胡仁德府上吃饭,我只见他来过三次,想必他还中毒未深。”
金渠儿道:“你是想让他……中毒深一些?”
白冉道:“若是他也能中毒一个月,让他生不如死,那才最好。”
金渠儿看着白冉,低声道:“那倒也容易,只要让他吃了至纯的蛊毒,哪怕只有米粒大小,就能直接侵入骨髓,只是……”
白冉笑道:“你怕了?”
金渠儿道:“我有什么好怕,我连我亲爹都敢杀,只要你不怕就好。”
白冉道:“他之前打了我的红颜知己,差点要了她的命,而今又往死里逼我,这一口,我一定要咬下他一块肉来。”
第四十九章 定心神顺水推舟
吕知府兴致不错,在胡仁德府上推杯换盏,畅饮直至深夜。走在半路上,吕知府在轿子上睡着了,几个随行的衙役议论着:“这胡家寨的酒啊,真是好喝。”
“不光酒好喝,菜也好吃。”
“我最喜欢他们这的茶,真是香。”
“我也爱喝他们这的茶,前几天也不知怎么了,浑身上下没一点力气,喝了他们家的茶之后,整个人立马精神了。”
“再看看咱们大人,多少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今天睡得多踏实。”
“我看这老胡头吃的喝的可都不一般呐。”
“那还能差得了?你看他都什么岁数了?身子骨还那么硬朗。”
“人家在宁王手底下做事,什么好东西没有啊!”
……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吕知府一觉睡醒,觉得神清气爽,堆积了几天的公务,一上午全都处置妥当。到了下午,仍不觉得困乏,且亲自执笔,给宁王写了一封书信,把胡家寨的事情描述了一遍,旁敲侧击,给自己多表了一些功劳。
他的确有功,要不是他扣住了李青和魏香,白冉的动作也不会那么快。
差人带走了书信,吕知府心里又不踏实,且叫来一名心腹衙差,问道:“那两个女子怎么样了?”
衙差道:“放心吧,戒持大师的手段可是厉害,这两个妖女吃了几次亏,再也不敢踏出房门一步。”
吕知府道:“你们可小心点,千万别伤了她们,过几天我还得领她们去见见白冉,别把他惹急了,做出过激的事来。”
衙差道:“大人,恕小的多嘴,小的以为戒持大师的本事不输给那姓白的,那姓白的事多嘴还贱,咱们何必哄着他呢,不如全都交给戒持大师算了。”
胡仁德道:“要不说你没见识,戒持和尚费尽心思才降服了那两个妖女,白冉却敢和她们朝夕相伴形影不离,据说他还娶了两个鬼妻,你却看不出来谁的本事更高么?”
衙差道:“可这白冉的脾气实在让人受不了。”
胡仁德道:“你且记得,这世上有本事的人,身上都有刺,且看我怎么把他身上的刺一根一根拔下来。”
衙差不住点头道:“小的没见识,还是大人英明睿智,小的先去看看那两个妖女的状况。”
衙差转身要走,吕知府道:“且慢,你先叫人去胡家寨,到胡仁德那里要些茶叶来。”
“茶叶?”衙差道,“这东西何必管他要?咱们府上什么好茶没有?”
吕知府道:“让你去就去!千万记得,要我昨晚喝的那种茶叶。”
……
黄昏,胡仁德邀请白冉小酌,白冉虽然去了,可不动碗筷,滴酒不沾。胡仁德长叹一声道:“白先生,却还计较昨夜的事情么?”
白冉道:“也谈不上计较,只是觉得心里不大畅快。”
胡仁德起身施礼道:“先生莫再挂怀,老朽绝无半分恶意。”
白冉起身道:“我知道长老是一片好意,只是这话从知府大人嘴里说出来,却好像白某想赖着不走,白某虽然清贫,可也不是寡廉鲜耻之辈,如此出言讥讽,却叫在下情何以堪。”
胡仁德一怔,转而拱手道:“先生误会了,我等绝无讥讽之意,却是一心想要挽留先生。”
白冉道:“贵寨水土富饶,民风淳朴,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寨中上下风清气正,实乃浑浊俗世之中难寻的一方净土,能在此地安家,乃白某之幸,只是这颜面上的事情,实在白某有些……难堪。”
“先生啊!”胡仁德热泪盈眶道,“得先生如此赞许,却也不枉我祖祖辈辈苦心经营,先生若肯在此安身,实乃吾寨之福,明日老朽便召集人手,为先生修建府邸。”
白冉摆摆手道:“不必什么府邸,那跨院就很清净,我住在那里便是。”
“先生莫再羞臊于我,”胡仁德道,“能为先生尽绵薄之力,老朽倍感幸甚,明日且随老朽选定宅址,其余诸事皆有老朽操办,不劳先生费神。”
“这……可怎么使得……”
两下又客套了半响,胡仁德再请白冉入席,白冉推辞道:“实不相瞒,此前与妖龙一战,在下元气大伤,一时吃不得人间烟火,这几日全靠服食丹药恢复元气,等白某痊愈之后,再陪长老畅饮。”
胡仁德闻言,自然不敢勉强,赶紧命人把白冉送回了跨院。等回了屋子,见金渠儿手里拿着个纸人,对白冉道:“你那兄弟又来信了。”
白冉道:“都说了什么?”
金渠儿道:“我不认得你汉家的文字,你自己看吧。”
白冉看过,微微一笑:“我就知道,这事情没这么简单,我那兄弟把知府衙门上上下下找了一遍,却没找到我两个义妹。”
金渠儿道:“那她们能在哪呢?莫非已经死了?”
白冉摇头道:“吕知府绝对不敢伤了她们性命,他把她们藏在了别处。”
金渠儿道:“这可就难办了,偌大的雨陵城,你能上哪去找呢?”
白冉笑道:“我哪也不找,我等吕知府亲自把人送回来。”
……
第二天,白冉跟着胡仁德去选地方,等选定一块风水宝地,胡仁德命令工匠丈量尺寸,即日动工。
白冉对胡仁德千恩万谢,转而提出了一个要求:“长老,白某离家十余日,恐家中妻儿挂怀,可否容白某给家人写封信,将他们一并接到寨上来。”
胡仁德点头道:“应当,应当!只是先生住在南山,我等凡夫俗子,却不敢轻易踏足那凶险之地。”
白冉笑道:“先生只须把书信送到天桥下,找那乞丐兄弟帮我送去就是了。”
胡仁德点头道:“大隐隐于市,我早就看出那位兄弟不是凡人。”
白冉即刻写好书写,交给了胡仁德,胡仁德命人快马加鞭,连夜送到了雨陵城天桥下。
范叫花子接到了书信,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送到了明湘客栈。刚一进门,正好遇见丽娘打扫庭院,被丽娘一顿扫把打了个半死,等拿出书信给丽娘看,丽娘认字太少,却也看不懂,待把书信交给清风,清风仔细读了两遍,对丽娘道:“看来我们要搬家了。”
第五十章 蛊毒发寸寸刀割
清风说要搬家了,丽娘道:“搬到哪里去?”
清风道:“相公在胡家寨安家了,让我们随他搬过去。”
丽娘恼火道:“狗日的!天杀的!替他担惊受怕十几天,他倒在外面安了家。还想让我们搬过去!我哪也不去!让他死在外面才好!”
“信上这么说的,”清风道,“可我看这信里面好像有暗语,想必是相公有难了。”
丽娘一惊:“有,有什么难了?”
清风道:“一字半句说不清楚,先去找老前辈商量一下。”
……
一连几天过去了,白冉足不出户,终日在屋子里翻阅书籍,金渠儿不时挖苦白冉两句,白冉一笑置之,不以为意。
当晚,金渠儿实在无聊,对白冉道:“可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人家不可能把你妹妹送回来,你要再不去救她们,只怕她们尸骨都凉了。”
白冉道:“他不来找我,难道等着毒发而亡么?”
金渠儿道:“找你作甚?只要来胡家寨找碗水喝就好了。”
白冉道:“吕知府是个聪明的人,是个惜命的人,也是个谨慎的人,他可不会糊里糊涂喝一辈子毒水,他一定要把事情的缘由弄清楚。”
金渠儿道:“非得找你,才能弄清楚缘由么?”
白冉笑道:“谁让他信得过我呢?”
“罢了,你说信得过就信得过,你的心思我实在看不透。”金渠儿收拾床铺正想睡下,白冉道:“不急,要睡还早,还有正经事要做。”
金渠儿低声道:“我身子不方便,今晚不能伺候你。”
白冉笑道:“不是做那事,是教你识字。”
“识字?”金渠儿诧道,“是你们汉人的文字么?”
白冉点头道:“你教我苗语,我教你识字。”
金渠儿道:“你学苗语作甚?”
白冉道:“终究会有用处。”
金渠儿道:“我学你汉人文字又要作甚?”
白冉道:“日后也有用处。”
金渠儿道:“我才不学那东西,我们村子里没有一个苗女认得汉字,不也都活得好好的。”
白冉道:“我有一个娘子认字不多,还有一个妹妹也不认字,她们都挨了我不少打。”
金渠儿道:“不认字就不认字,为什么还要挨打?”
白冉道:“这是白家的家法,你做我的女人,就得守我的规矩。”
金渠儿嗤笑一声道:“狗屁的规矩。”
白冉拿出了一把戒尺,笑道:“看来这顿打,你是挨定了。”
金渠儿猛地下了床道:“你敢打我!我伤还没好!”
白冉缓缓走上前来道:“怕什么?我慢慢给你医治就是了。”
“不行,不能,你敢……我,我,不许打……疼,疼,疼死我了……我学就是了……”
白冉在胡家寨过得逍遥,吕知府的日子可就那么好过了,第一天神清气爽,可到了第二天,这精神头就下去了,整个人又变得无精打采,喝了胡仁德送来的茶叶,却也无济于事。到了第三天,吕知府觉得头晕脑胀浑身乏力,且叫郎中过来看病。郎中诊过了脉,皱眉道:“大人脉象虚弱,应当是病了。”
吕知府恼火道:“这分明是废话,若不是病了,我叫你来作甚?”
郎中道:“可是这病灶来源不明,或许是过劳体虚所致,且先给大人开几副药吧。”
药开好了,吕知府接连吃了四五副汤药,却毫无起色,叫衙差痛打了郎中一顿,命人请来了戒持和尚。
等号过脉,戒持神色凝重:“知府大人,你好像中毒了。”
“中毒?”吕知府一脸惊讶,“中了什么毒?”
戒持道:“这毒性十分奇特,只言片语却难说清,贫僧且先给大人开一剂解毒良方。”
这和尚害人是一把好手,却不擅长治病救人,他给吕知府开了个解毒万能方,这方子对寻常的毒药有些疗效,但对蛊毒却毫无用处。可怜吕知府又忍了两日仍不见好,满身肌肤痛如刀割,若不是戒持和尚能困住李青和魏香,只怕他也免不了挨一顿毒打。
苦痛难熬之际,吕知府果真想起了白冉,赶紧叫衙差去了胡家寨。衙差去了胡家寨,衙差连白冉的院门都没进去,反倒被白冉一通法术弄了个半死。胡仁德登门求情,白冉却也不肯相见,无奈之下,胡仁德跟着衙差去了知府衙门,对吕知府道:“大人,白先生也是一时负气,想必还是因为他义妹的事情,还望知府大人看在老朽面上,将那二位姑娘放了吧。”
吕知府强忍剧痛,喘息道:“我若放了那对妖女,白冉明天便要逃得无影无踪。”
胡仁德道:“大人,白先生已经答应在我胡家寨安家,连府邸都已经选好了。”
吕知府咬牙道:“你不知道这厮有多狡猾,反复无常言而无信,这是江湖人的天性。”
胡仁德道:“可大人饱受煎熬,还得靠白先生为大人解除病痛之苦。”
吕知府沉思良久,忽然道:“说来也怪,我在你府上吃了一顿酒,回来就得了这怪病,也不知这其中是什么道理。”
吕佐青是个谨言慎行的人,因病痛所致,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这句话立刻激怒了胡仁德。默坐半响,胡仁德起身道:“大人之意,可是老朽下毒害了大人?”
吕知府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胡公,你错会我意了,我只是……”
话没说完,胡仁德起身道:“老朽不该来打搅大人,大人好生休养,老朽这便告退。”
吕知府道:“你先别忙着走,且把衙差带去,就是绑,也把白冉给我绑来。”
“大人,”胡仁德回身道,“我劝你平心静气,和白先生好生商量,再劝你三思而行,别在我胡家寨撒野。”
吕知府闻言怒道:“胡仁德,我看你又吃了早酒,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信不信我明天就带人掀了你那鸟寨!”
胡仁德笑道:“掀了我胡家寨容易,若是伤了王爷的家产,只怕大人也吃罪不起,劝大人谨言慎行,好自为之。”
胡仁德走了,气得吕知府忘了疼痛,直接从床上翻身坐起,怒道:“狗贼,竟敢要挟于我,来人,去找夏提刑,领兵踏平南山!”
第五十一章 张校尉夜袭南山
这是胡仁德第二次和吕知府红脸,有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初胡仁德和白冉出现争执,吕知府劝胡仁德不要冒犯白冉,胡仁德不听,吕知府还骂了胡仁德两句。
而今事情出在了吕知府头上,他可不像之前那么淡然了,胡仁德劝他和白冉好生商量,他又骂了胡仁德两句,不过这次胡仁德可没服软。
此一时彼一时,此一事彼一事,当初吕知府是为了稳住白冉,痛骂了胡仁德,说到底还是在帮宁王管教家奴,于情于理,吕知府都没做错。
可现在是他生了病,先是诬赖胡仁德下毒,又要带人去胡家寨抓人,这可就真是在胡仁德的地盘上撒野了,却也应了那句话,打狗还要看主人。
吕知府虽然满身病痛,可神智尚且清醒,他不怕白冉也不怕胡仁德,但就是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宁王。胡家寨今年蚕丝收成本来就不好,吕知府若是去胡家寨闹事,胡仁德把责任往他身上一推,到时候吕佐青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吕知府还算聪明,想要制服白冉,不能从胡家寨下手,得想办法端了白冉的老窝。
他叫人去找夏提刑,到南山围剿青云寺,还特地写了封书信,叮嘱夏提刑,可以杀几个人作为震慑,但千万不能斩尽杀绝逼急了白冉。
衙差拿着书信去了提刑司,不多时便回来了。吕知府道:“夏提刑肯出兵了么?”
衙差摇了摇头,吕知府闻言道:“想必是因为我没有亲自登门,他却计较起礼数来了,你告诉他我病痛难忍,实在下不了床。”
衙差道:“大人,只怕不是礼数的事情。”
“那还能是什么事?”吕知府一再追问,衙差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吕知府道,“罢了,我也不问你了,且亲自去一趟吧。”
吕知府挣扎着就要从床上爬起来,衙差上前拦住道:“大人,您还是歇着吧,就是您去了也不济事,夏提刑根本就不想出手。”
吕知府道:“为何不想出手?”
衙差道:“他跟小的说,他不想再和白冉又任何瓜葛,连白冉这两个字也不想再听了,他说大人病了就好好休息,等来日他再带着礼物过来探望大人。”
“不想有瓜葛?”吕佐青紧锁双眉看着衙差,“他是这般说的?”
“是这般说的。”
当初夏提刑曾经和吕知府商量过,说白冉这人太邪性,知道的也太多,得想尽办法找到一个罪过,将他置于死地。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才过了几个月时间,夏提刑的态度竟然变了。
“罢了,不求他了!”吕知府对衙差道,“拿上二百两银子,去找张校尉。”
张校尉的营盘远在城外,衙差一路快马加鞭,走了整整半天,把银子和书信都送到了。傍晚,张校尉亲自来到知府衙门,等见了吕知府,赶紧上前问道:“老弟,你这是怎地了?他们说你中了毒了?”
吕佐青叹道:“我也说不清是中了毒还是得了病,可我没想到白冉那厮……”
张校尉道:“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人马我都备好了,今夜就能上山,只是老弟,你可得给我想个好由头,事情若是传到了将军那里,我却不好交代。”
吕知府道:“兄长放心,我已经写好了相关文书,咱们决口不提白冉这两个字,只说南山之上匪患猖獗,你我联手,并力将之剿灭。”
“好!”张校尉道,“你的笔墨功夫,我是信得过的,事不宜迟,我这就带兵上山!”
吕知府道:“兄长,南山凶险,还有不少妖邪,你可千万小心。”
张校尉道:“放心吧!神鬼怕恶人!我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只要手上有兵马,我能把阎王殿踏平!”
当夜,张校尉带着三百人马上了南山,山路虽说难走,可这群士兵都是精锐,平日训练有素,翻山越岭自然不在话下。
等到了青云寺,但见大门紧闭,明湘客栈的招牌还在,两旁的灯笼却漆黑一片。几个士兵上前叫门,半响没有回应,一个兵长带着士兵正要撞门,却被张校尉给拦住了。
“先等等,这厮会不少邪术,弄不好这门里边有埋伏。”
兵长道:“大人,要不咱们翻墙跳进去吧。”
张校尉怒道:“你奶奶的,当我是什么人?做贼么?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墙根底下没有埋伏?”
这个兵长吐了吐舌头不敢作声,另一个兵长上前道:“大人,要我说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干脆放把火,把这破庙烧了吧。”
张校尉笑道:“这还是句正经话,吩咐军士,搜集木柴。”
士兵四下搜罗木柴,三百军士,一人捡上一捆,不多时就堆起了一座柴山,张校尉命令在上风口放火,火借风势,瞬间烧进了青云寺的院子。兵长看着汹涌的火势,低声道:“大人,要是这么烧下去,庙里的人都得烧死,咱们可就留不下活口了。”
“糊涂!”张校尉道:“这庙这么大,一时半会也烧不干净,里面住的是人,又不是圈养的牲口,看见起火了肯定往外跑,你们把前门后门都给我盯住,跑出来一个抓一个!”
“大人妙计,大人妙计!”
兵长刚刚传令下去,忽听炸雷响起,瓢泼大雨从天而降,瞬间将大火熄灭了。一群士兵面面相觑,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给吓傻了。
“这雨……来的可真是时候。”
“听说那姓白的会求雨。”
“那姓白的不是在胡家寨么?”
“听说他家里的人都懂妖术。”
“我还听说,他家里根本没有人,除了厉鬼就是妖精。”
“我看也是,正经人谁敢住在这个地方。”
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张校尉大喝一声道:“别吵了!没见过下雨么?有什么好怕的!拿上家伙,把大门给我撞开。”
十几名士兵拿着攻城锤冲了上去,卯足力气对着大门一撞,一瞬间全都摔进了门里。
原来这大门根本就没锁,这几个人用力过猛,摔了个七仰八翻,张校尉气得骂道:“狗日的!你们也不看看清楚,连门没锁都看不出来,进去给我搜!见到活的都给我抓出来。”
第五十二章 惊魂夜腥风血雨
深更半夜,张校尉带着三百军士夜袭青云寺,看这寺庙甚是广大,张校尉先分兵一百往东院搜索,再分兵一百往西院搜索,又分兵一百往后院搜索,只留了十几个亲随在身边,坐在大雄宝殿里,生着火,烤着鸡,喝着酒,一边躲雨,一边等消息。
有道是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校尉大人喝酒吃肉,兵长们也各自在禅房里避雨,最底下的士兵们可是苦了,顶着大雨挨门挨户到处寻人。
一个兵长进了黄芙的屋子,看着里边的陈设,笑一声道:“没想到这还有个闺房。”
另一个兵长提鼻子一闻,叹道:“闻这脂粉味,就知道是个漂亮姑娘。”
“可这姑娘在哪呢?”
“放心吧,你摸摸这被窝还热乎着,许是起夜去了茅厕。”
“要是被那几个小崽子抓住了,却要便宜了他们。”
“被小崽子抓住了不怕,得等我们玩够了,他们才敢下手,就怕被校尉大人知道了,我们可就得捡他的剩了。”
“能捡个剩也行,我可有日子没开荤了。”
“谁说不是呢!我三个多月没碰过女人,都快出家当和尚了。”
“这不就是庙么?你就在这出家算了。”
“扯你娘的蛋,可别瞎说啊,你小心着点,我听说这姓白的不太好惹。”
“好不好惹能怎地?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还敢到咱们军营里撒野么?”
正说话间,忽听背后咕咚一声响,两个兵长拔出了单刀,同时回过了头。
“听到了么?”
“听到了,他娘的,不是闹鬼了吧。”
“不好说,这地方有点邪性。”
咕咚咚,又是一声。
“这动静好像是从那边柜子里出来的。”
“我看不像是闹鬼,倒像是闹人。”
“我说这姑娘哪去了,原来是藏在这了。”
两个兵长露出了一脸奸笑,提着单刀,小心翼翼来到了柜子旁边。
“姑娘,出来吧,爷不杀你。”
“不光不杀你,爷还要好好疼疼你,快点出来吧,爷都等不及了!”
二人一起打开了柜子,果见一个女子撅着屁股,趴在柜子里瑟瑟发抖。
“你看这屁股,又肥又大,摸着真弹手。”
“肩宽腰窄,看这身段就是个美人儿。”
兵长点起了一盏灯,笑道:“把她拖出来,先看看到底长什么样?”
“看什么看,掀了裙子就上阵吧,长什么样我都不挑!”
“那不成,还是看看好,万一是个老太婆呢?”
一个兵长上前一拽,把女子从柜子里拖了出来,这女子身量不轻,一通挣扎将兵长压在了身下。兵长推了几次没推开,恼火道:“我说这姑娘得有二百斤吧,你别光顾着看热闹,过来搭把手啊!”
另一个兵长站在原地没作声,压在底下的兵长恼火道:“你愣着作甚?她长得俊么?再怎么俊你也得先把我弄出来呀,你说话呀,说话!”
“她,她,她没有头。”
另一个兵长终于开口了。
他们都是打过仗的人,无头尸见过不少,可会动的无头尸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她脖子上空无一物,身子却还在拼命的蠕动挣扎,兵长当时就吓傻了,提着单刀就往门外冲,压在底下的兵长喊道:“别走!站住!救我!救我呀!”
那兵长走到门口果真站住了,因为门框上正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对于上过战场的人来说,人头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这个人头会说话。
“你看我是个美人儿么?”
这兵长好歹还有股子血性,一听人头说话了,举起单刀就砍了过去,人头一晃,闪在一旁,张开大口,露出獠牙,一口咬在了兵长的脸上。
……
张校尉在大雄宝殿里,一手抱着烧鸡,一手拿着酒壶,连吃带喝,好不畅快。烧鸡吃没了,酒也喝干了,觉得肚子发胀,又跑到佛祖身后撒了一泡尿。把那满手油污往佛像上蹭了蹭,提上裤子道:“他奶奶的,去了这么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找到?你们过去催一催!”
两个军士走出了大雄宝殿,不多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士兵们拔出刀剑紧张的看着门外,一人低声道:“该不是遇上什么邪祟了吧。”
“呸!邪你奶奶的祟!”张校尉啐了一口,提着大刀,喝道,“跟我出去看看!”
众人刚走到门前,却见大雄宝殿的两扇门吱扭一声关上了。张校尉一惊,用力推了推,两扇门纹丝不动。他后退两步,沉下肩头,运足力气撞了上去,两扇单薄的木门就像钢浇铁铸一般,把张校尉壮硕的身躯给弹了回来。张校尉捂着肩头,痛呼一声道:“都他么愣着作甚,给我撞啊!”
士兵拿着兵刃冲了上去,刀砍,斧剁,脚踢,身子撞,用尽了一切办法,两扇木门始终不动。
士兵们傻了,张校尉也慌了。
“这门上有机关!”张校尉喊道,“走窗户!”
窗子也和门一样,就跟长在窗框上一般,全然不动分毫。万分焦急间,门外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大人!救我!”
“大人,大人啊!”
“大人,不好啦!”
“大人……”
“撞门!砸窗!快呀!”久经战阵的张校尉闻到了血腥味,他知道出了大事,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周围的士兵手忙脚乱,却对这铜墙铁壁般的大雄宝殿毫无办法,有几个人突然摔倒在地,一人喊道:“脚下有东西!”
张校尉俯身望去,但见地上的青砖隆起,一双双满是泥污的手从砖头下面伸了出来。
先是手,再是臂膀,接着是头颅,然后是身躯。
地下竟然钻出了四五个披盔戴甲的士兵。
看他们披头散发,面无血色,身上的盔甲带着厚厚的铁锈,谁都能看的出来,这些士兵肯定不是人,军士吓得瘫软在地,放声嚎哭,没有一个敢上前迎战。
张校尉紧咬银牙,瞪着一双血眼,喊道:“杀!杀!杀呀!”
他举着大刀朝那些鬼兵砍去,却跟砍在石头上一样,直把大刀砍断了,那些鬼兵依然豪发无伤。
“啊,啊,啊……”一个鬼兵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你亵渎佛祖,该杀。”
“杀我!”张校尉喝道,“老子还要杀你!”
他赤手空拳冲了上去,瞬间被鬼兵们擒住,摁在了地上。
“该杀,该杀,该杀,该杀……”士兵们拿着生锈的兵刃围住了张校尉。
大雄宝殿外,哭喊声此起彼伏。
大雄宝殿内,惨叫声摧心剖肝。
第五十三章 巧舌计借刀杀人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对于张校尉和他的三百个士兵来说,却比一年还长。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下的山,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军营。他只记得一件事,从今往后,他不想听别人提起南山,不想听别人提起青云寺,更不想听别人提起白冉的名字。
三百个士兵都活着回来了,他们受了伤,跟着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他们都解甲归田了,对于当晚的事情,谁也没有提起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而摆在吕知府面前的,已经是绝境。
得知张校尉大败而回,吕知府万念俱灰,只得带上李青和魏香,去胡家寨拜访白冉。
见李青和魏香回来了,白冉自然开门相迎,看着奄奄一息的吕知府,白冉让胡仁德给他安排了住处,替他号了脉。见白冉神情凝重,吕知府流着眼泪道:“先生,千错万错,都是我错,你网开一面,千万救我一命。”
白冉长叹一声道:“大人身染奇症,诡异非常,容我查阅医书,再行诊治。”
说完,白冉带着李青和魏香回到了自己的跨院,待进了里屋,听她们讲述了事情的过往。
自从那天白冉独自去了胡家寨,她们就遭遇了一群和尚的暗算,被捉到城外一座宅邸里。这群和尚有些法力,二人受困多日,苦无脱身之法,听她们描述,白冉知道了和尚的身份,咬牙恨一声道:“戒持狗贼,你又敢害我!”
白冉拿出了卷书,舔湿了指甲,刚要对戒持下手,转念一想,不禁笑道:“还是借刀杀人吧。”
白冉让胡三煮了些米饭,叫李青和魏香稍做歇息。待想好了一套说辞,白冉来到了吕知府房中。
“大人,你身中奇毒,恐是受了歹人暗算。”
吕知府喘息道:“先莫说暗算之事,我浑身如万虫啃噬,苦痛难当,恳请先生救我!”
白冉道:“我有镇痛之药,可缓解大人之苦,只是想解大人之毒,却须多费一些周折。”
吕知府点头道:“有劳先生,有劳先生。”
白冉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煞有介事的念了一段咒语,取来一碗水,给吕知府灌了下去。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丹药,只是蛊毒外面包了一层面粉。吃了蛊毒之后,吕知府的疼痛慢慢缓解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沉沉的睡去了。等一觉醒来,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再吃些稀粥,整个人便复原了七八分。
见了白冉,吕知府自然千恩万谢,胡仁德在旁边也说了不少感激的话。白冉摇头道:“大人,却别忙着谢我,时才我已经说了,这只是镇痛之药,能缓解一时之苦,若想彻底解除蛊毒,还得找到下毒之人,方能查明毒性根本。”
“下毒之人……”吕知府一头雾水看着白冉,“这却从何查起?”
白冉笑道:“断案乃大人之所长,白某岂敢胡乱造次?”
吕知府道:“吕某极少与人结怨,委实不知何人会下此毒手,还望先生指点一二。”
“却不敢说指点,”白冉道,“据我所知,这毒性应该出于禅宗。”
“禅宗?”吕知府讶然道,“先生说的是……佛门?”
白冉道:“大人近日可曾与僧人有所往来?”
吕知府默不作声。
白冉道:“我乃修道之人,于禅宗法术所知甚少,若是不能找到下毒之人,只怕白某也无能为力。”
吕知府点点头道:“谢先生指点,待吕某找到些头绪,再与先生详谈。”
白冉拿出了一枚锦囊,里面装了十颗丹药:“知府大人,你且将这镇痛之药带在身边,毒性发作之时,且服食一粒,即可缓解。”
吕知府连连道谢,转而面露愁容道:“只怕吕某一时半日找不到真凶,若是这药吃尽了,却还要来打扰先生。”
白冉笑道:“大人可是想要这药方么?”
吕知府笑叹一声道:“惭愧,惭愧,恕吕某冒昧,还望先生不吝相助。”
白冉道:“这药方也没什么稀奇,都是寻常草药而已,只是炼制之时需要动用一些法术,若没个三年五载,只怕难得其中要领。”
“这……”吕知府咂了咂嘴唇,“这可如何是好?”
白冉道:“大人不必多虑,白某日后将在胡家寨长住,药尽之时,大人只管差人来取便是。”
吕知府闻言喜道:“此话当真?”
白冉道:“胡家寨正气浩然,胡长老至诚相待,白某却非不明事理之人,盛情如是,岂有相拒之理?”
吕知府笑道:“先生所言极是。”
东拉西扯,闲聊了半天,吕知府起身告辞,白冉和胡仁德送到了门外。
等上了马车,出了胡家寨,吕知府叫来一个心腹衙差,低声道:“你去我外宅之中,严密监视戒持等人动向,万不可让他们离开府邸。”
衙差奉命而去,吕知府又叫来一名衙差,吩咐道:“你骑快马,先回衙门,召集所有人马,等我号令。”
衙差赶紧骑马去了,吕知府又叫来一名衙差,吩咐道:“你领十几人,在胡家寨附近暗中监视白冉的动向。”
衙差道:“大人,白冉已经答应在胡家寨安家了,还监视他作甚?”
“在胡家寨安家?”吕知府冷笑一声道,“救回了那两个妖女,只怕白冉今夜就要逃走,我们肯定留不住他,但至少要知道他的去向。”
……
白冉离开了胡仁德的府邸,刚回到自己的小跨院,却听屋子里面传来了打斗之声,白冉赶紧叫来胡三,问道:“出了什么事?”
胡三道:“神仙爷,你可别问我了,好像是两位姑娘打起来了,我也不敢进你的屋子,你自己去看看吧。”
白冉急匆匆走进外屋,但见李青和魏香手执宝剑,正和金渠儿打在了一起,金渠儿武功不济,被她们逼到墙角,手里拿着一袋药粉,对二人喝道:“再敢过来,我要你们的命!”
李青笑道:“雕虫小技,还敢在这里卖弄。”
魏香喝道:“妖女!你劫数到了!”
白冉赶紧冲上前去,喊一声道:“住手!”不想金渠儿受了惊吓,一失手,将一袋药粉全撒在了白冉身上。
第五十四章 莫迟疑走为上策
金渠儿一时错手,把一袋药粉洒在了白冉背,那一刻,三个女子都愣住了,但听白冉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李青怒道:“贼婆娘,我要你命!”
没了毒药的金渠儿根本不是李青的对手,眼看被李青一剑刺死,忽见白冉翻身跳起,奋力挡住了李青。
“莫再打了,莫再打了,”白冉忍者剧痛喊道,“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米粒草籽,入肉生根,颗颗刺骨,粒粒穿心。
金渠儿手的药粉,其实是一堆米粒大小的草籽,这种草,名叫穿心草,没有什么毒性,却有一种特性,那是入肉生根。穿心草最喜欢往皮肉里生长,眨眼能长一寸,若是洒在了人的躯干,半个时辰能穿透五脏六腑。
还好金渠儿有克制穿心草的方法,她在白冉背敷了一层药,能抑制住穿心草的生长,然后再用银针一颗一颗把草籽抠出来。
每抠一颗,疼的白冉直叫,等把那几百颗草籽全都抠出来,白冉的脊背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看着白冉背后的伤痕,李青越想越恨,对金渠儿咬牙道:“贼婆娘,你等着,今天的事情我非加倍奉还不可!”
“别说了!”白冉瞪了李青一眼,“你平时做事倒也沉稳,今天为何如此莽撞!”
魏香道:“光天化日冒出来一个妖女,谁知道她是什么来历?”
白冉怒道:“你还敢犟嘴,若不是念你初犯,我非把你屁股打烂不可!”
金渠儿冷笑道:“这是你朝思暮想的两个义妹?模样长得挺俊,可这心肠实在太狠毒。”
白冉回身道:“你还敢说她们狠毒?明知是我义妹,你还下这么重的毒手,等我伤好了,且得让你好好见识一下家法。”
金渠儿给白冉敷了些镇痛药,白冉歇息片刻,见天色已晚,且披衣服道:“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金渠儿诧道:“今晚走?”
白冉道:“你还舍不得怎地?”
金渠儿道:“可你身的伤……”
“不碍事,皮肉伤而已!”白冉道,“赶紧收拾东西,夜长梦多,一刻也耽误不得。”
收拾好行囊,魏香道:“这寨子却之前更加森严,我们想要杀出去,只怕不太容易。”
“杀出去?”金渠儿笑道,“谁说要杀出去了,你们哥哥有那么好的隐身术,何必要打打杀杀呢?”
魏香道:“可是哥哥那隐身术,用的还不是太纯熟……”
“纯熟,纯熟,”白冉拿出了隐身符,“不光用的纯熟,还能帮你们隐身呢。”
白冉给她们都发了一张隐身符,金渠儿没收,笑一声道:“我不用你的隐身法,我自有手段出去是了。”
李青也把隐身符放在一旁:“我也不用哥哥帮忙,不是个寨子么?还能拦得住我不成?”
魏香低声道:“我也有办法……”
“行了,行了,”白冉笑道,“你们个个都有本事,可我这隐身法在胡家寨用了许多次,屡试不爽,你们的办法肯定稳妥一些。”
金渠儿道:“你才来了几天?我在胡家寨住了将尽十年,却还不你轻车熟路?”
李青笑道:“哎呦,住了十年都没逃出去,还好意思在这里耍嘴?”
金渠儿道:“不是逃不出去,是我不想逃。”
李青道:“是么?不想逃别逃了,你还是留在这里算了。”
金渠儿恨道:“我跟着我的男人走,关你甚事?”
李青咬牙道:“谁是你的男人,没羞臊的贱妇!”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白冉拿起一根木棒,对着桌子一敲,喝道:“谁要再敢多说一句,我当她屁股痒了。”
众人默不作声,白冉拿起隐身符道:“一人一张,沾点血在面。”
三个女子照着吩咐做了,魏香前道:“哥哥,能容我再说一句话么?”
白冉道:“惹我生气的话别说了。”
魏香道:“我们这么回去了,只怕宁王不会放过我们。”
白冉道:“我没指望他会放过我们,我们有三个月的时间,这次还赚了不少银子,足够我们逃到北方去避难。”
李青一脸哀怨道:“客栈不要了么?”
白冉笑道:“傻妮子,去了北方一样开客栈,天大地大,哪里不都是做生意么?”
收拾好行囊,白冉拿着符纸正准备施展法术,却见胡三冲进了房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神仙爷,带着我走吧!”
白冉吓得差点没跳起来,李青和魏香一左一右,拿着长剑架在了胡三的脖子。
“神仙爷,”胡三哭道,“我求求你,带着我走吧。”
白冉舔舔嘴唇,干笑一声道:“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谁说我要走了?胡长老还答应给我修宅子呢,我今后在这长住了,我是想回山里把我夫人接来,真的,我……我去去回。”
“爷,你别骗我了,我不是个聪明人,可我也不傻,”胡三哭道,“我知道,你一走再也不回来了,可你走了,老爷肯定不会饶了我,我跟了你这几天,尽心竭力的伺候着,是到了池塘边搏命的时候,我也没有含糊过,爷,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这一场情分,你带着我吧,我给你磕头了。”
剑架在脖子,胡三躲也不躲,往地磕头,脖子都被剑锋擦破了。李青道:“杀了他吧,莫让他走漏了风声。”
魏香叹道:“这也是个苦命的人,要是能……”
金渠儿道:“什么苦命的人,胡家寨的男人都是畜生,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千刀万剐都不算冤枉!”
白冉犹豫半响,让李青和魏香收了长剑,转而拿出一把匕首,对胡三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帮你?”
胡三哭的泣不成声,道:“爷,我孤苦伶仃一个人,一辈子连个婆娘都没娶,我求求你了,爷,你给我一条生路吧。”
白冉神色狰狞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胡三拿着匕首哭道:“爷,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白冉夺回匕首,扯过胡三,在他手心划了一刀,胡三吓得差点没昏死过去,但见白冉拿出一张符纸,塞进他手里,嘱咐道:“不许出一点声音,否则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第五十五章 踏归途险遭暗算
要是当初不下山,肯定不会遇到这桩倒霉生意。
没遇到这桩倒霉生意,也不至于丢了这份家业。
这份家业攒下来可真不容易,虽说只是个少有人来的客栈……
都怪那个死叫花子,若是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他,非把他活活打死不可。
打死他也不妥,这也怪不得他,说起来,还是因为自己贪财。
在胡家寨苦熬了十几天,到头来也没改变最终的结果,反倒让李青和魏香受了那么多苦,与其这样,倒还不如……
算了,别去想了,至少争取到了三个月的时间,至少还救了三十几条人命。
那三十几条人命重要么?又不是自己家的娘子,她们是死是活,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
想起娘子,白冉心头一凛,既觉得激动,又觉得愧疚。
等见了娘子一定要好好认个错,打也由她们,骂也由她们,哪怕咬掉一块肉,也都由着她们。
好歹又赚了一千多两银子,凭着这些积蓄,足够过下半辈子了。
今后再也不做生意,再也不离开她们半步,再也不……
白冉越想越起劲,带着众人一口气冲出了胡家寨,等解除了隐身咒,歇息片刻,白冉继续带着众人狂奔,没想到走过一片草地,白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了,重重的摔在了地。
是绊脚绳,又叫绊马索,江湖人常用的伎俩。
换做以往,这种伎俩绝对骗不到白冉,只因今夜归心似箭,一不留神了暗算。
幸亏李青、魏香和金渠儿都带着防备,跳过了绊脚绳,摆开了防御的阵势。
白冉从地爬了起来,又从一旁拉起了胡三,胡三摔得可真是不轻,脸都破了,等站起身子抬头一看,两腿一软,又坐回了地。
对面站着十几个女子,有女人,也有女鬼。
这些女子,白冉都认得,女人是胡孝存的妻妾,女鬼是池塘里的尸鬼。
其还有魁宝和喋宝。
白冉看着她们二人,笑一声道:“你们也来了?”
姐妹二人低下了头,人群之站出来一个苗女,笑道:“姓白的,你还认得我么?”
白冉笑道:“认得,你叫雾花,我不光认得你的脸,还认得你的屁股,左边的屁股蛋子有一枚胎记。”
雾花道:“你可真让我受了不少苦。”
白冉道:“不必客气,我本该让你灰飞烟灭。”
雾花道:“你我的账,以后再算,我们奉了真神的旨意,请你到我们的村子里叙叙旧。”
白冉诧道:“你们的村子?你们哪来的村子?”
雾花道:“我们自己建了一座女儿村,离这只有四十里,赏个脸跟我们走一趟吧。”
“女儿村?”白冉惊讶道,“这么短的时间建了一座村子,你们还真有本事。”
雾花道:“这都是真神的赏赐,你若能投到真神的麾下,真神也不会亏待你的。”
白冉冷笑道:“你们这位真神还真是抬举我了。”
雾花道:“那也得看你识不识抬举。”
白冉道:“要是不识抬举呢?”
雾花道:“那别怪我们姐妹翻脸无情。”
话音落地,十几个苗女走前来,一阵香风扑面,金渠儿喊道:“快闭气,是蛊毒!”
白冉立刻闭住了气息,不想李青跳到身前,挥舞衣袖唤来一阵疾风,转眼之间便将空气的蛊毒吹得干干净净。
苗女们一惊,李青的法力让她们有些意外,不过她们也没想过一击制胜,下一波手段很快接踵而至。白冉见金渠儿神色紧张,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听李青笑道:“没见识的蠢妇人,拿不出一点像样的手段么?”
但见李青收紧小腹,猛地从口吐出一团火焰,火焰在草丛之来回游走,百条毒蛇在乱草之翻滚之,顷刻之间化作团团灰烬。
苗女们见状,各施手段,有的用蜈蚣,有的用蝎子,还有的召唤出了一大片蚊虫,李青拿出金木水火土各色法术,顷刻之间将各类毒物赶尽杀绝。
苗女们被李青给吓傻了,所有人把目光都集在了雾花身,雾花转眼看着魁宝,魁宝一咬嘴唇,看着白冉道:“恩人,对不住了。”
她从腰间解下来一只葫芦,等打开葫芦嘴,一股雾气喷涌而出。雾气瞬间弥漫在四周,转眼到了伸手不见五指地步,李青一惊,立刻退到了白冉的身旁,这情势却和当初在山的时候一模一样。
魏香道:“你试试用风,看能不能把雾气吹散。”
李青摇头道:“不行,当初在山试过,这雾气厚重的紧,风根本吹不动。”
金渠儿道:“这是蜃龙的雾,寻常法术化解不了,魁宝会用金蚕,随时可能偷袭,你们千万小心一些。”
一听金蚕两个字,众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魏香问金渠儿:“你有破解金蚕的方法么?”
金渠儿摇头道:“这可难说,金蚕是万蛊之王,若是被它伤了要害,神仙也救不回来。”
胡三拉着白冉的手,哭道:“神仙爷,你是活神仙,快些想想办法。”
“是啊,我是活神仙,”白冉叹一声道,“菩萨心肠的活神仙。”
白冉转脸看着李青和魏香,道:“我有一件事情求你们帮忙。”
李青一愣,红着道:“该不是又要我们撒泡尿吧?”
“撒尿倒不必,”白冉笑道,“也不知是何缘故,最近做事总有些心慈手软,我会给她们个逃生的机会,若是她们冥顽不灵,你们替我杀个干净。”
说完,白冉解下背囊,从里面拿出了两枚镇魂钉,高喊一声道:“魁宝,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你立刻收了蜃龙,不然我让你们姐妹魂飞魄散!”
喊过许久,不见回应,金渠儿双耳颤动,低声道:“小心些,金蚕迫近了。”
白冉拿出符纸,裹住镇魂钉,叹一声道:“魁宝,是你逼我的。”
一番咒语过后,浓雾之传来一阵痛呼,不多时,浓雾散尽,魁宝和喋宝双双栽倒在地,翻滚哀嚎。
“罪过,罪过,”白冉长叹一声道,“杀人是罪过,救人也是罪过,当是白某的罪过,只当是做错了一场生意。”
第五十六章 忘恩义难言是非
白冉放倒了魁宝和喋宝,大雾也跟着散去了。金渠儿对魁宝喊道:“我劝你立刻把金蚕收了,你现在十分虚弱,一不小心就会被金蚕反噬,你要是死了,就没人能控制你的金蚕了。”
这句话听起来是在警告魁宝,实际上是在提醒白冉,千万不能出手太狠,一旦失手杀了魁宝,金蚕就会失控。
白冉听懂了金渠儿的暗示,他收起了魁宝和喋宝的镇魂钉,魁宝还算明事理,念了一段咒语,收去了金蚕。金渠儿提起鼻子闻了闻,低声道:“金蚕退去了。”
白冉低声道:“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看看万蛊之王长什么样子。”
金渠儿道:“没什么可惜的,那东西最好永远都别看到。”
其他的苗女在蛊术上明显不及魁宝,而李青的法术正好克制她们的蛊术,转眼之间,苗女们逐一落败。雾花回身对那些汉家女子喊道:“还等什么!真神不也传授给你们法术了么?”
汉家女子们彼此看了看,一脸惶恐的走到了阵前。
看着她们惊慌的样子,白冉觉得实在可笑,几天前,她们还是逆来顺受,任打任杀的良家妇人,不管那位真神有多大本事,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教给她们什么像样的法术,让她们出来战斗,就是等于让她们过来送死。
这就是宿命吧,也许她们真的该死。可当她们真的出手的时候,却吓了李青一大跳。
那法术的样子看起来很朴实,十几个女子站成一排,一双双手臂直挺挺的向前平伸,把掌心对准了李青。
她们的掌心似乎冒着一种异样的红光,李青盯着那红光看了许久,回身问魏香道:“这是什么招数?掌心雷还是火云掌?”
魏香皱着眉头看了片刻,忽然喊一声道:“小心,快些闪开!”
李青一回头,但见一道红光扑面而来,还好这红光速度不快,李青一仰身子躲了过去,那道红光慢吞吞的撞到了李青身后的一棵树上,瞬间将一棵大树烧成了一大块焦炭。
这下子,白冉再不觉得可笑了,李青也不觉得荒唐了。这法术看着朴实,没想到竟有这等威力。
不多时,又一道红光从一个女子的掌心里缓缓而出,既然能把大树烧成木炭,证明这红光应该是某种火焰,李青吐出一股水流去抵挡红光,没想到红光轻易的穿透了水流,依旧缓缓的向李青袭来。
水挡不住,还有土,李青用法术做起了一面土墙,红光在土墙上面穿了个洞,继续向前。李青又用金系法术做了一面铁盾,红光烧穿了铁盾,继续朝李青扑来。
这可太罕见了,五行法术用了个遍,竟没有一种法术能抵挡住这红光。躲开这一道红光倒也不难,可十几个女子的掌心里接二连三冒出几十上百道红光,一并朝李青扑了过来,躲闪又躲闪不开,招架又招架不住,李青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危急关头,魏香跳到李青身前,挥舞衣袖,用仙术奋力抵挡。众人躲在魏香身后,待她将红光一一化解,衣袖之上留下了一大片血迹。
白冉惊道:“好妹妹,你受伤了?”
魏香摇头道:“我没受伤,这不是我的血,是她们的。”
李青诧道:“是她们的血?”
魏香道:“这些红光就是她们的血化成的,这是魔道法术,用正道法术难以破解。”
“魔道法术……”李青道,“我学艺的时候也曾听说过,可父亲……那老东西告诉过我,魔道法术虽说凶狠,但邪不胜正乃是天理定数。”
魏香道:“你如此聪颖,却还相信这种蠢话么?魔道法术专为克制正道法术而生,正是所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群女子用的是化血为气之术,凭你的道术根本抵挡不住。”
李青道:“凭你的仙术能挡住么?”
魏香道:“仙术多少能克制魔道,我应该能抵挡一时,而她们也支撑不了太久。”
说话之间,又一片红光袭来,白冉这次也跳到了前头,和魏香一起用仙术招架。他没有魏香那长长的衣袖,却在双臂之上贴满了符纸,等挡住了这一片红光,符纸之上沾满了血迹。
果如魏香所言,这群女子支撑不了许久,化血为气就是把自己的鲜血化成魔气,再通过简单的法术把这魔气变成威力巨大的红光。
这些女子本来就瘦弱,一时间失去大量血液,已经有好几人晕倒在地。
雾花还在一旁不停催促,剩下的几个女人咬牙念着咒语拼命支撑。
白冉把手臂上的符纸拿了下来,对众人喊道:“这是你们的血,我曾用你们的血救了你们的命,现在我要你们的血来要你们的命!”
雾花对着女人们喊道:“没听到么?他想要你们的命,还等什么,真神都看着呢,快点杀了他!快点……”
话没说完,雾花突然窒息了,好似有一把铁钳夹住了她的喉咙。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善类,”白冉的手里拿着雾花的镇魂钉,“我真是变成了菩萨心肠,竟然把你留到了现在。”
白冉手上一发力,雾花的脸色由青到紫,双眼流出血泪,口鼻吐出黑水,浑身骨骼寸寸断折。一阵浓烟飘过,雾花瘫软在地,转眼化作了一滩脓血。
所有人都吓傻了,就连李青和魏香也心头一凛。她们都曾收伏过恶鬼,也曾让恶鬼魂飞魄散,但她们从没见过像白冉这么可怕的手段。
两下隔着老远,没有丝毫接触,白冉仅凭着一张符纸就让雾花的魂魄和尸体彻底消失了。
这就是可怕的追魂逐魄之术。
看着地上的脓血,汉家女子吓得四散而逃,剩下的苗女也不知所措。
白冉一手拿着带着血符纸,一手拿着镇魂钉,高声喝道:“等我眨过一下眼睛,如果还有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那个人的下场就和雾花一样。”
话音落地,苗女们这打算逃跑,忽听有人喊道:“你们都是真神的战士,临阵怯敌者,杀无赦!”
这是雾花的声音,白冉当即惊呆了。
不可能,她已经灰飞烟灭了。
不光是白冉,在刚才那一刻,李青和魏香都能感觉到,雾花的魂魄彻底消失了。
可他们的确又听到了雾花的声音。
“是她们的真神,”金渠儿低声道,“那个邪神来了。”
第五十七章 见真神魔道真君
所谓灰飞烟灭,是用法术彻底毁掉三魂七魄,将之化作尘埃。
把一个人杀了,至少这个人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就算把人送进地狱,只要罪业期满,依旧可以重入轮回。
但是灰飞烟灭意味着彻底消失,意味着一切都将不复存在,这是白冉第一次毁掉了一个人的魂魄,毁掉了一个灵魂所拥有的一切,他有些紧张,有些慌乱,甚至有些愧疚和后悔,但在极度愤怒的驱使下,他还是这么做了。
白冉让雾花灰飞烟灭了,李青和魏香都已经感觉到雾花彻底消失了。可没想到的是,她又复生了。
先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而后是地上的那摊脓血聚集在了一起,脓血伴着泥沙在地上不停翻滚,最终化成了一个人形,一个完整的雾花,赤着身子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这是不该发生的事情,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它就这么发生了。
此时的白冉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喜悦,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至少事态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
他看着李青道:“原来灰飞烟灭也不过如此,只要有上乘的法术,人还是能够复生的。”
白冉还在窃喜,殊不知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李青的认知范围,她意识到了这位真神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跑,快……跑!”在强烈的恐惧驱使下,这是李青心里仅存的想法。
“往,往哪里跑?”白冉还没有意识到情况的危急。
“跑,快些跑!”魏香带着和李青同样的恐惧,拉起白冉,掉头就往回跑。
胡三在旁喊道:“不能往回走,回头就是胡家寨,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身后只有一条路,直通胡家寨,虽说逃回胡家寨也不至于会死,可白冉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鬼地方。
“好妹子,莫急,且先和他斗上两合再说。”
“斗不过!快走!”李青的声音已经变了调,两个人拉着白冉拼命往回逃,可没走几步,却发现雾花已经站在了前方。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才还在身后百步开外的地方,就是飞也不可能飞的这么快。
白冉惊讶的看着雾花,雾花面无表情的看着白冉,一阵恐惧终于涌上了白冉的心头。
对视片刻,李青对魏香道:“带着哥哥走,休要管我!”
说完,李青冲了上去,先用火攻,再用水攻,雾花不逃不藏,任凭李青施展。金木水火土,五行法术各用了一遍,雾花站在原地毫发无伤,李青吓傻了,却见雾花开口了。
“玉虚门的五行法术,取法于天地,借力于自然,法力无尽,变化无穷,可惜你只有一个人,若是多几个帮手,做成五行阵法,或许还能和再战两合。”
开口的是雾花,可听着声音却是个男人,白冉正当惊讶,只听李青回头喊道:“还等甚来!快走!”
话音未落,但见雾花一挥手臂,李青应声而倒,无生息。白冉见状大怒,拔出匕首正要上前搏命,却被魏香推在了一旁。
“哥哥快走!”
魏香把毕生所学毫无保留的用了出来,她只想给白冉争取一点时间,可这显然是徒劳的。
和之前一样,雾花从容的接下了魏香所有的法术,依旧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
“仙术能克制道术、妖术、鬼术、蛊术、魔道法术乃至世间百术,”雾花依旧是男人的声音,“可惜仙术修炼过于艰难,不到千八百年难有成就,你的修为还是太浅了。”
她依旧只挥了一下手,魏香随即倒在了李青身旁。
金渠儿吓得浑身发抖,茫然无措之际,却见白冉回头低声道:“快走。”
金渠儿颤声道:“只怕我走不了。”
白冉道:“能走多远走多远,能走一时是一时。”
金渠儿道:“能……往哪里走?”
白冉道:“往哪里走都好,且看你造化就是,若是还念及这几日的夫妻之情,且到南山青云寺,给我娘子送个信。”
金渠儿闻言,一咬牙跑了,胡三紧随其后,跟着也跑了。雾花似乎没有追赶的意思,她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白冉身上。
“行!”白冉点头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是个好汉,咱们都别连累旁人。”
“好汉?”对这个称呼,雾花感到十分惊讶,“我不是什么好汉,我也没想放他们走,他们也走不了。”
“当真么?”白冉拔出了匕首,“不如我们赌一回,我赌他们两个能走的掉,如果我赌赢了,还请你把我两个妹妹放了。”
雾花摇摇头道:“我不想跟你赌,我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白冉一手提着匕首,另一只手拿着雾花的镇魂钉。
“你可真是无法捉摸,”雾花看着白冉道,“你会一点仙术,可功底不够牢固,还会一些法术,技艺又不精纯,唯独追魂逐魄的法术还算拿得出手,可若拿出来对付我,却实在太儿戏了。”
白冉笑道:“说了那么多大话,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
雾花道:“问我的名姓,却有什么用处?”
白冉道:“没什么用处,可这是斗法的规矩,如果你死在这了,我也好给你做块墓碑,日后也有人为你祭扫。”
雾花面无表情,可嘴里却发出了笑声:“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帮那两个人多拖延一会,其实这毫无用处,哪怕他们有移形换影的手段,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白冉道:“谁逃不过谁的掌心却还难说,你先报个名号上来。”
“你不该知道我的名字,”这位真神听够了白冉的废话,冲着白冉挥起衣袖道,“你也不配知道我是谁!”
衣袖落下,寒风袭来,一阵森寒之气顺着口鼻直接钻进了白冉的喉咙。
白冉明白了李青和魏香是如何倒下的,这股寒风带着杀气、戾气、阴气、邪气、百般恶气,有如寒冰利刃一般在喉头之中上下翻滚,若是吸进了胸腔,五脏六腑都要遭遇重创。幸亏白冉有一门绝技,猛地倒立身躯,从胃里呕出一口水,将这口寒气生生的顶在了咽喉。
看着白冉没有倒下,这位真神多少有些惊讶,当他再次挥起衣袖,白冉带着匕首已经一个跟头翻到近前,准备以死相搏。
第五十八章 力战不敌陷囹圄
落头氏,白无常,丧气鬼……
历经几番生死,白冉明白了一个道理。
对付这些实力悬殊的狠角色,最好的方法就是搏命。
打着一下算一下,多打一下就多一分生存的机会。
他一翻身,冲到那位真神面前,对准面门就是一拳,这位真神法术厉害,武功可真不怎么样,也许是雾花的身子用的不灵便,被白冉一拳打的正着。踉踉跄跄,险些摔倒。
没等真神站稳身躯,白冉上身又是一脚,正踢在胯骨上,真神身躯一歪,又是一个趔趄。白冉拿起匕首,对准咽喉正要刺下去,这一次真神反应不慢,一手抓住了白冉的手腕,另一只手正要还击,不想白冉猛地一发力,从喉咙里边吐出一块大冰坨,正好打在了真神的脸上。
却说这块大冰坨从何而来?正是这位真神之前发射的森寒之气。白冉用水把它顶出了咽喉,没想到这森寒之气的威力如此巨大,竟然在白冉的嘴里结了冰。白冉本想多含一会,等机会合适再出手,可实在耐不住这份冰冷,借着一口气,把这冰坨子吐了出来。
冰坨子打在脸上是真疼,而且里面还混着白冉的纯阳之气,这位真神踉踉跄跄倒退几步,险些摔倒,白冉冲上前去,一刀割开了对方的胸口。
血,一瞬间喷涌了出来。
奇怪,怎么会有血?
雾花是尸鬼,她的魂魄还在尸体中,不是丽娘和清风那种有血有肉的厉鬼。
她的尸体在池塘底下浸泡了不知多少年,按理说,她的血早就凝固了,根本不会流出来。
这血难道不是她的?
此刻容不得多想,白冉刚要上去补第二刀,却被真神一脚踢翻在地,等再想站起来的时候,真神一脚踢在白冉的胸口,白冉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真不该接这桩生意,可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长记性呢?
可惜了李青和魏香,白白跟着自己送了命。
只盼着金渠儿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盼着她能顺利逃走,只盼着她能把话带到,只盼着两个娘子能赶紧搬家,只盼着……
不知过了多久,白冉睁开了眼睛,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一座牢房,从空气中腐烂发霉的味道判断,应该是一座地牢。
牢房的栅栏是用竹子做的,看起来没有那么坚固,可白冉的手脚都绑着沉重的镣铐,想要逃跑似乎还得费一番周折。
记得有一本书上记载着一种缩骨大法,只要念动咒语,就能让手掌变得手腕还细。
咒语是什么来着?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应该能想的起来。
白冉挣扎着坐起了身子,胸口的剧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应该是骨头断了,狗日的,下了这么重的手。
可他为什么不杀了自己?难道又是看中了自己的纯阳之体?
白冉看着手上的镣铐,仔细的回想着咒语的内容。试过几次不见奏效,白冉变得有些烦躁。
他娘的,就这么一个破铁锁,哪怕有一根铁丝,也能轻松把它撬开。
可白冉的背囊被拿走了,一件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口干舌燥,肚子咕咕叫,也不说给点东西吃。
肯定是想饿自己几天,图个肚肠干净,好让他们吃个痛快。
也不知道是剁碎了吃,还是囫囵个生吞。
也不知道是上笼屉蒸熟了,还是下汤锅炖烂了。
就不该下山!就不该接下这桩鸟生意。
想着想着,白冉掉眼泪了。泪珠让视线变得模糊,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见了丽娘和清风。
想起她们,白冉立刻擦去了眼泪,咬着牙道:“不行,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着咒语的内容,直到那本书的样子慢慢浮现在眼前,他翻开了那一夜,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
天行四方,八面来风,三界为证,助吾神通,诵念百遍,缩骨一层,解脱困厄,大功可成……
白冉虔心念咒,手上的骨骼开始咯咯作响,当真念了一百遍,那一双手掌软的就像没有骨头一般,眼看就要挣脱镣铐,忽见那镣铐变得炽热火红,烫的白冉哀嚎不已。
“别白费力气了,”雾花缓缓走到了囚笼前,“镣铐上面加着真神的法印,就你那三脚猫的法术,根本就不可能挣脱。”
白冉两手颤颤,躺在地上哆嗦了许久,待睁开眼睛,确定眼前的真是雾花,转而笑道:“泼妇人,信不信我还能让你魂飞魄散?”
雾花冷笑一声:“连镇魂钉都没有了,你还敢说这样的大话?就算有镇魂钉也没用,真神给了我一个新的身子,你那追魂逐魄的法术对我没用了。”
白冉哼了一声:“叫你的真神来见我。”
雾花啐了白冉一脸:“你当你是什么人?”
白冉道:“他不杀我,也不见我,却是要做甚?”
“想作甚就作甚,你乖乖等死就是了!”雾花拿过来一个食盒,送到了囚笼里,“吃吧,吃一顿少一顿了。”
白冉爬到食盒前,用焦糊的双手哆哆嗦嗦打开了食盒:“泼妇,你没往饭菜里下毒吧。”
“没下毒,但是给你加了些作料,”雾花嗤笑一声,“我在汤里撒了泡尿,你好好受用吧。”
别说撒了一泡尿,就是她拉了一泡屎,白冉也得吃饱肚子。别说这伙食还是不错,一只鸡,一碗汤,一碗饭,一壶酒,还有一罐清水。白冉吃饱喝足,继续思量着逃跑的方法,他仔细看着那镣铐,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法印,不过想起那镣铐烧红的场景,再看着自己焦糊的双手,白冉脊背一凉,还是放弃了锁骨大法。
不能用法术,还有别的办法,眼前似乎有些东西可以撬锁。
筷子?不行,太粗了。
对了,可以用鸡骨头。
虽说软了点,也脆了点,可只要用的得当,鸡骨头也能当个家伙用。
白冉挑选了几根合适的骨头,却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把骨头藏在了草席下。
他知道肯定会有人来收拾餐具,果如所料,不一会,雾花就来了。
“吃的还真干净,”雾花轻蔑的看着白冉,“像你这种贱命,活该吃一辈子牢饭。”
“牢饭的味道还不错,”白冉笑道,“下次你进来,咱们一块吃。”
雾花啐了一口,收拾了东西,转身走了。
白冉悄悄从草席下面拿出了鸡骨头,对准锁眼,小心翼翼的插了进去。
第五十八章 手段精湛出囚笼
鸡骨头开锁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怕骨头断在锁眼里。请百度搜索
好在白冉艺高人大胆,尝试了几个时辰,终于把手脚的镣铐都打开了。
他没有轻举妄动,一来他得想好该如何打开囚笼,二来他得找到一个合适的逃跑时机。
囚笼挂着一把铁锁,从构造来看,开锁应该不难,只是怕弄出一些动静。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用缩骨大法逃跑,囚笼的栅栏很稀疏,只是想起那烧红的镣铐,白冉便觉得脊背发冷,要是栅栏也有法印,自己非变成烧猪不可。
还是开锁更明智一些,白冉盘算了一下时间,估计雾花快送饭来了,他先把镣铐挂在手脚,躺在草席闭目养神。
不多时,囚笼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又被他猜对了,果真是雾花过来送返,这一次食盒里没有鸡,却有两条鱼,白冉心下大喜,鱼刺配鸡骨头,简直是开锁的法宝。
吃饱喝足,雾花收拾食盒离开了。白冉来到栅栏旁,四下望了望,这地牢还真是清净,除了几盏灯火,竟然看不见半个人影。
难道说已经到了晚?
可到了晚不应该加紧戒备么?
这群女子没受过训练,想必也不懂得看守犯人的方法。以为把白冉关在笼子里,再加她们真神做的法印,万无一失了。
“一群死婆娘,天黑了都去睡觉了,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白冉极力克制着兴奋,拿着鱼刺和鸡骨头三两下打开了囚笼的铁锁。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白冉把铁锁揣在了怀里,危急关头也能当个家伙,他蹑足潜踪走出了囚笼,沿着昏暗的走廊小心翼翼朝前走去,走廊两旁有不少囚笼,有的有人,有的没人,或许这其也关着李青和魏香。
好妹妹,先等哥哥逃出去,再回来救你们。
白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眼下不能耽误时间,将要走到走廊尽头,忽见一个女子从囚笼里扑到了栅栏旁,死死的盯着白冉。
白冉一怔,往栅栏里看了一眼,那人既不是李青也不是魏香,借着昏暗的灯火看去,似乎有几分眼熟。
“别去,别去……”女子低声对白冉道。
白冉看着女子,低声道:“你莫做声,等我逃出去,再回来救你。”
这女子很听话,果真一声不出,白冉打开了走廊尽头的铁门,那门居然没有锁。
天下居然有这么好的事情,白冉激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一溜小跑冲到了门外,门外是一条向的楼梯,这果真是座地牢。
白冉沿着楼梯一路向狂奔,等打开第二道铁门,他傻了眼。
现在不是晚,是白天,太阳正在天空当,眼下正是正午时分。
更糟糕的是,一群女子站在地牢门口的院子里,对着一个男子不住的叩拜。
不用说了,这个男子是她们的真神,从白冉走出地牢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停留在了白冉身。
白冉傻了,他笑了,整个场面有些尴尬,甚至有些荒唐。
一群女子回头看着白冉,白冉从怀里拿出了铁锁,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第一个冲来的还是雾花,白冉把铁锁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腮帮,把雾花的牙都打掉了。雾花的嘴角破了一大块,却没有流血。
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雾花是尸鬼,不可能流血。
可那一刀却让她血如泉涌,那血是从哪来的呢?
……
在真神和一群女子的共同努力下,白冉很快被制服了,被打得像坨烂泥一样扔回了囚笼。这一次没给他带镣铐,只是锁了笼门,那位受人膜拜的真神站在门前,看着白冉,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这又是何必呢?”
白冉看着那男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挣扎起身道:“你是那位真神?”
男子摇头道:“岂敢,岂敢,我只是帮助一群无辜的人,脱离了苦难。”
“真是不知羞臊,”白冉笑道,“她们是你救的?救她们的分明是我!”
男子道:“你救的是她们肉身,我救的是她们的魂灵。”
白冉道:“是么?你好大本事啊!你为什么不先救她们的肉身,再救她们的魂灵?却让她们在胡家寨受了那么多苦?”
男子道:“这是她们的宿命,也是她们前生的业债,她们注定要历经劫难,才能修成正果。”
“好啊,”白冉道,“你带着她们修正果是了,为什么还要抓我?难道我耽误了你们修行么?”
“你的确耽误了她们的修行,”男子道,“你解脱了她们的肉身,让她们无法偿还前生的罪孽,让她们偏离了修行的道路。”
“这是你的歪理?”白冉咬牙道。
男子道:“这是世间的正理,只是你太过迂腐,一时难以领悟。”
白冉笑道:“好!你说是正理便是正理,既然过错在我,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男子道:“我想让你回到胡家寨,代替这些女子继续受苦,偿还业债。”
白冉道:“怎么还?给胡家寨的男人当媳妇?还是泡到池塘里边当祭品?”
“不必如此,”男子道,“胡仁德需要你的帮助,自然会善待于你,虽不敢说锦衣玉食,也会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
白冉皱眉道:“你莫不是在说笑吧,这也算的还债?这也算的受苦?”
男子道:“说你迂腐便是迂腐,以凡人的角度来看,这倒算是享福了,可你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却也给自己增添了不少罪孽。”
白冉闻言道:“你要这么说,我可真是害怕了,我不想造那么多孽,也不想回胡家寨。”
男子笑道:“不想回去也没关系,你在这地牢之度过余生吧。”
白冉抓着栅栏,把脸贴到了男子面前,低声道:“说句实话吧,你到底想要作甚?”
男子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能早日醒悟。”
男子转身要走,白冉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道:“你这番话,骗那些蠢女人倒还够用,想骗我,恐怕还要再修炼几年。”
“你太放肆了。”男子一抬手,一拳打在了白冉的胸口,胸口本来有伤,这一拳差点让白冉断了气,白冉躺在地奋力喘息,但听男子的声音渐渐远去:“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白冉看了看身的血迹,有一些是自己的,有一些是和他搏斗的时候留下的。
白冉捂着胸口蜷缩在囚笼的角落,喃喃自语道:“且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种。”
第五十九章 落难尚有真情在
血迹中有阴气,还有戾气。
可以断定,这不是人的血。
作为尸鬼,雾花不应该流血。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血是这位真神的,他应该也属于鬼魂之类,他有血有肉,法力高强,而且他附身的方法不太一样。
丽娘附身的方法,是把自己的躯体和魂灵全部缩成一团怨气,然后钻到被附身者身体里,比如说烟云的屁股和白冉的肩膀。
清风也会附身的手段,只是她不太喜欢附身,她很厌恶陌生人的身体,尤其厌恶留在身上的气味。
附身不是一种简单的法术,更像是一种鬼魂独有的天赋。尽管两位娘子和两个妹妹各有不同的附身方法,但她们都是利用某种媒介和被附身者结合在了一起。
丽娘的媒介是怨气,清风的媒介是阴气,那这位真神呢?他用的是什么气?
他用的应该不是气,而是他的血。
他用血为媒介,附在了雾花身上,而且他十分擅长使用和血有关的法术,以血化气就是个例子。
一番推断,严丝合缝,足以证明衣服上的血迹就是这位真神的。
有了血迹,对于白冉来说,就等于有了制胜的法宝。
白冉抚摸着衣衫的血迹,咬牙道:“哪怕给我一支笔和一张纸,我也能要了你的命。”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想要施展追魂逐魄的法术,至少要有一张符纸。白冉闭目静思,正想着应对的办法。许是太疲惫,也或许是因为受了伤,身子太虚弱,想着想着,竟然躺在草席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白公子,白公子!”
称呼白冉公子的人的确不多,这声音似乎听过,又不是那么熟悉。白冉勉强睁开眼睛,见一个女子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站在面前,因为她背着光,也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这女子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换做别人肯定吓了一大跳,可白冉不怕鬼,愣了片刻,道:“你……是找我么?”
女子俯身施礼道:“蒋函再谢公子救命之恩。”
“蒋函……”白冉思量了很旧,点点头道,“我想起你来了,你是池塘底下的女鬼,是唯一的汉家女子。”
蒋函点了点头,白冉皱眉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那位真神不喜欢你么?”
蒋函道:“真神让姐妹们加害于公子,我说不能恩将仇报,拒不从命,结果被她们关进了地牢。”
白冉一笑:“看来你还有点良心,可是……”白冉突然收去了笑容:“之前提醒我不要开门的,就是你吧?”
蒋函道:“正是。”
白冉道:“你知道外面是白天?”
蒋函点点头。
白冉道:“你还能自由出入牢房?”
蒋函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学会了魁宝的托梦术,通过其他人的梦境,来判断外面的情势。”
“托梦术?”白冉皱眉道,“这么说来,我是在梦里?”说话间,白冉想拧一下自己的大腿,蒋函赶紧阻止道:“公子稍待,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潜入公子梦中,公子若是吃痛醒来,可就前功尽弃了。”
“是梦是真倒也无妨,”白冉道,“你来找我作甚?”
蒋函道:“我想帮公子逃走。”
白冉道:“你打算怎么帮我?”
蒋函道:“公子有办法逃出囚笼,我能用托梦术看到外面的情势,等遇到良机,便告知公子,公子能否脱身,且看手段了。”
白冉沉思片刻道:“这倒是个办法,可就算我能自救,只怕也救不了你。”
蒋函道:“我不求公子救我,只求能报偿公子一番恩情。”
白冉道:“你觉得什么时候算是良机?夜里么?”
蒋函摇头道:“夜里不妥,真神行事谨慎,夜里会加紧戒备。”
白冉道:“那白天恐怕就更不妥了。”
蒋函道:“黎明时分是绝佳良机,真神不喜欢初生的新阳,那个时候他的法力最弱,公子正可趁机逃走。”
白冉起身道:“有情有义的好姑娘,白某若是能争回来一条性命,定要将姑娘一并搭救出去。”
蒋函不住的摇头道:“公子听我一句劝,若是能逃得出去,就再也不要回来。”
白冉还想多问两句,却见蒋函的身形慢慢变得模糊。
“公子,你梦境之中阳气太甚,我实在支撑不住,这几天你且养好精神,若是机会来了,我会在牢笼之中敲打栅栏,三声一段,连打九段,公子千万留意些。”
蒋函的身子化作了一团虚影,白冉脖子一歪,醒了过来,只觉脑袋昏昏沉沉,梦里的事情却记得清清楚楚。
“三声一段,连打九段。”白冉默念了即便,忽听走廊里传来为了脚步声,应该是雾花来送饭了。
白冉转过身去,脸冲着墙,躺在草席上装睡。不多时,牢门打开了,白冉听到了食盒的声音,也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吃饭了……”
白冉一愣,这声音不是雾花的,等他转过脸去,见魁宝站在了门口。
魁宝不敢看白冉的眼睛,她低着头,打开了食盒,把饭菜端了出来。
有鸡,有鱼,有烧肉,有青菜,有酒,还有些水果。
这一餐比之前要丰盛许多,白冉笑道:“这是我的断头饭么?”
魁宝咬着嘴唇不作声,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放在了食盒旁。
白冉诧道:“这是什么?毒药么?想要留我一具全尸么?”
“这是……伤药……”魁宝开口了,“我们家里祖传的,治外伤的药。”
白冉拿起了药瓶,仔细看了看:“这药怎么用啊?擦在身上就行么?”
魁宝点点头。白冉哆哆嗦嗦的挤出了两滴药,费了半天力气,才艰难的碰到了自己的伤口。三分是真的,七分是装的,白冉的确伤的不轻,看着他那可怜的模样,魁宝的眼眶湿润了。
白冉摇头道:“这可怎么是好,我两只手都被打断了,实在不中用了。”
魁宝左右张望了一番,悄悄来到白冉身旁,先用手帕蘸着清水给白冉擦拭伤口,又取过药瓶小心翼翼给白冉上药。
不管她动作多么轻柔,白冉都要呻吟两声,看着她满脸的愧疚和柔情,似乎是出于一片真心。
上过了药,白冉哆哆嗦嗦拿着筷子,费尽力气夹起一块烧肉,却送不进嘴里。
魁宝替他夹了一块肉,喂给他吃,又夹了一块鱼,小心的把鱼刺剃掉,喂到了白冉嘴边。
吃饱喝足,白冉问道:“好姑娘,我的两个妹妹还活着么?”
魁宝低着头不作声。
白冉看着魁宝,柔声道:“告诉我,好姑娘。”
第六十章 雾里探花水中月
白冉问魁宝,李青和魏香是否还活着。
一连追问几次,魁宝道:“她们活着,只是都受了重伤,怕是活不了许久……”
白冉道:“我那两个妹妹都有一身好法术,怎么会到了这步境地?”
魁宝低声道:“我当真没有骗你,她们……是我对不住你……”
魁宝说完,收拾食盒转身离开了牢房,白冉趴在栅栏上,高声道:“明天还会来给我送饭么?”
魁宝回头看了白冉一眼,没作回应,咬牙跑开了。
白冉坐在草席上,紧紧锁住了眉头。
魁宝应该没有骗自己,李青和魏香已经命在旦夕。
这真神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为什么能把她们伤的那么深?就凭着那股寒气么?可为什么自己没有受伤?
不能再等了,必须得拼上一回。
白冉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碎布,用鱼刺刺破了自己的手掌。
他用鸡骨头蘸着自己的血在碎布上画符。
画符要用特殊的黄纸和笔墨,用血画出灵符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不管有没有用,只能拼上一回。
好妹子,撑住,等着哥哥来救你们。
一日两餐,都是雾花来送饭,魁宝再也没有出现过。白冉数着自己吃过的饭,暗自盘算着时间。
大概过去了一天半,白冉正躺在草席上小憩,忽然听见了听见了一阵敲打声。
哒哒哒!哒哒哒!
有人在敲竹子,应该是囚笼的栅栏。
哒哒哒!哒哒哒!
三声一段,共九段,不会错,是蒋函。
逃跑的机会到了,可自己能信得过她么?
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她不需要骗自己,骗了自己对她也没什么用处。
白冉拿起鸡骨头和鱼刺,轻松的撬开了镣铐和牢门。
还真是佩服这位真神,明知白冉逃跑过一次,仍然不做丝毫防备,就这样又让白冉顺利的来到了走廊尽头,蒋函在牢房里冲着白冉点了点头,白冉刚想打开铁门,却突然改了主意。
他把蒋函的牢门也撬开了,扯住蒋函的手道:“好姑娘,跟我走。”
蒋函摇头道:“公子,我会连累你的,别管我,快逃吧。”
白冉道:“我答应过会救你。”
蒋函一咬嘴唇,跟着白冉冲出了铁门。白冉心下暗道:好姑娘,跟我逃吧,你最好别骗我,否则我把你送进阿鼻地狱。
新阳初升,果真是黎明,白冉走出地牢,在院子里四下望了望,见周围没人把守,只有几个女子在院子门口来回巡视。
对付她们不难,白冉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这一次他准备了一件更趁手的兵器,一条铁链绑上一枚铁锁,正好变成了一条链子流星锤。
白冉踮着脚步来到院门,猛地跳到院外,舞起流星锤,左右开弓,接连打翻了十几个女子。一名女子喊道:“快告诉真神!”话没说完,蒋函不知念了一句什么咒语,那女子当场就断了气。
其他人战战兢兢不敢作声,白冉见这里是一处荒废的村落,便问蒋函:“你认得路么?”
“认得!跟我走!”蒋函带着白冉一路狂奔,一直跑到正午,终于走出了这片荒山。前方是一条官道,向前一直走,便是雨陵城。
白冉差点没流出眼泪,他带着蒋函沿着官道继续飞奔,跑不多时,蒋函瘫软在地上,喘息道:“公子,你走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好姑娘,再拼上把力气,”白冉道,“可不能让他们追上了。”
蒋函不住摇头道:“我真的跑不动了,公子,莫管我,你快些走吧!”
白冉一咬牙,真想把蒋函丢在这里,多耽搁一刻,李青和魏香就少了一线生机。
正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见官道之上来了一辆马车,白冉大喜过望,上前将马车拦住,对车夫道:“这车子我买了。”
“你说甚来?”看白冉一身破衣,满脸泥污,车夫一鞭子打了过来,“臭要饭的,你找死么?”
白冉抢过马鞭,一把将那车夫从马上扯了下来,车夫大惊失色,高声喊道:“打劫了!打劫了!青天白日,竟敢强抢……”
白冉从头发里取出了一片金叶子,塞到了车夫的手里:“这还不够买你一辆马车么?”
所谓做事留根,便是这个道理,白冉平时总在头发里藏着几片金叶子,以备不时之需,今天果真派上了用场。这位车夫倒也识货,掂量这金子,少说也有三五钱,赶紧点头道:“够了,够了,莫说一辆车,就是十辆也够了。”
白冉道:“你且找个地方歇歇脚,另买一匹好马去吧。”
车夫欢喜的答应着,白冉把蒋函抱进了车里,自己赶着车朝着城南跑去。
足足跑了半日,终于到了南山脚下,白冉长出一口气,笑道:“好姑娘,我们到了,等我找来帮手,再去找那位真神算账!”
白冉从车上把蒋函扶了下来。走在山路之上,白冉觉得脚步特别轻盈,越走越欢喜,越走越有力气,越走……越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奇怪,离着家门口越近,白冉心里越发忐忑,这一路似乎走的太顺利了,顺利的好像……做梦一样。
走到半山腰,青云寺依稀可见,白冉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脸看着蒋函。
蒋函一怔,对白冉道:“公子,怎么不走了?”
白冉没作声,他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子,一颗一颗数了起来。
蒋函在旁道:“公子,你这是作甚?快些赶路吧。”
数了一遍,是八颗。
再数一遍,是六颗。
再数一遍,是十一颗。
在梦里,人认不清字,也数不清数。
白冉的身体一阵颤抖,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真的是在做梦。
“好姑娘,”白冉看着蒋函道,“这是你动的手脚么?”
蒋函一脸茫然道:“公子,你说什么手脚?”
白冉苦笑道:“当真是我错了,当真做不得好人。”
蒋函一脸惶恐道:“公子,你到底说甚来,快些走吧,快些走啊,快走啊,你倒是走啊!”
她的声音变了,变成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白冉一咬牙,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还在牢房之中。
“你倒是走啊,”那位真神站在牢门之外,微笑的看着白冉,“那座破庙就是你的家吧,我正想会一会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