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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临若雪     术士客栈txt下载     术士客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验真假井水浇园

    白冉要把蜈蚣养在那仆人家里,仆人当时跳了起来。

    “白大神仙,我得罪了你是我不对,”仆人指着白冉道,“可你也不能欺人太甚了,这东西凭什么放在我家里这也不是我家的井,我也不用这里的水,你凭什么把这东西养在我家里这还有天理么这还有公道么这还有王法么”

    仆人越说越激动,白冉劝道“这位小哥,是你家老爷叫你来跟我做法的,你不担待这事,谁给担待着呢”

    “我不管”仆人道,“老爷让我来跟你做法,不是让我来跟你作死胡明这井是你家的,这东西就得你收着”

    众人争执个不停,谁也不想把蜈蚣收下,最后几个年长的人商量了一下,还得去找胡仁德做个裁断。

    不多时,胡仁德在众人的搀扶下来了,等见了瓦缸里的蜈蚣,也是吓了个半死,转过脸来对白冉道“先生,我们既然请你来了,这东西还是你给处置了吧”

    仆人在旁道“就是,我们可是给你钱的,你凭什么不把事情做到底”

    “罢了”白冉叹一声道,“我不是畏惧此物,只因琐事缠身,实在无心打理它,诸位既然都不肯收留这毒物,我就先把它收下吧。”

    李青和魏香收下了蜈蚣,胡仁德问道“他们家的这口井,应当没有毒了吧”

    白冉回头看了看李青,李青朗声道“水井的毒物已经除去,只是水中含着戾气,暂时不能饮用,却可用来浇园,对桑树之类已经无害。”

    看着一个女人趾高气昂的说话,在场乡民都觉得不大顺眼,可听说这井水可以用来浇园,众人却又激动起来。

    “能浇园就好啊,咱们村里有这么多井,上哪不能打水吃”

    “真能浇园子么要不然用你家的园子先试试”

    “凭什么用我家的试我家就剩七八棵树了,都是用雨水养着的,要是再死了,今年就没活路了。”

    众人都不敢轻易冒险,白冉问仆人道“这井水多久可以毒死一棵桑树”

    仆人道“快着呢,上午浇了井水,黄昏树就枯死了。”

    白冉高声道“这井水已经没有毒了,只管拿回去放心灌溉,后天此时,我还来你们寨上,若是这井水毒死了一棵桑树,这趟法事我分文不取”

    众人依旧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老实人胡明站了出来。

    “我们家还有十几个棵桑树,拿出两棵树,先浇浇看,就是浇死了,我们也撑得下去。”

    胡明的两个儿子各打了两桶水去了菜园,待把水浇下了,白冉从怀里掏出了二十两银子交给了胡明。

    胡明讶然道“白先生,你这是作甚”

    白冉笑道“这是你们大长老昨夜给我的赏钱。”说话间,白冉看了看胡仁德,老头脸上通红一片,表情分外尴尬。

    白冉接着说道“如果你这两棵桑树当真被毒死了,这二十两银子就当我赔给你了,如果这两棵桑树安然无恙,你再把这银子还我就是。”

    众人都不说话了,白冉的这份气度深深震撼了他们,胡仁德赶紧上前道“白先生,让你见笑,见笑了,我等乡野之人,平素节俭惯了,出手有些寒酸,还望先生不要介意。”

    胡仁德命人包好了一百两银子交给了白冉,白冉很坚决的推辞掉了。

    “胡家寨的诸位父老,”白冉道,“白某人凭着祖师爷的手段挣钱吃饭,绝不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今日为降服这邪祟,我耗去了不少真气,明天须休养一日,后天此时,白某再来,手段如何,自有公论,若觉白某非浪得虚名,还望诸位以礼相待告辞”

    说完,白冉带着李青和魏香走了,留下胡家寨的一群乡民,带着些许的愧疚和满满的钦敬,目送着白冉的背影。

    白冉架着马车一路赶回了客栈,赶紧吩咐店家烧水,给两位姑娘沐浴。

    两位姑娘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新衣服,又喝了些姜汤,幸好没有着凉,李青抱怨道“怪不得说那胡家寨和天下的女人有仇,你看他们那样子,一口一个下等人,真是让人恼火。”

    魏香道“说真的,怎么今天不见了那老板娘”

    白冉道“看她昨夜一直招呼生意,许是白天要睡觉吧。”

    到了黄昏,昨晚那七八岁大的女娃娃端着饭菜走了进来,魏香赶紧上前接过,捏了捏娃娃的脸蛋,柔声道“好女孩,你娘呢”

    娃娃道“我娘屁股被爹爹打烂了,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李青恼火道“又是个欺负女人的叫你爹过来,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女孩吓得直流眼泪“你为什么要打我爹”

    白冉笑道“若是真欺负女人,可就不是打屁股了,估计老板不想让老板娘胡说,无奈之下才动了点家法,咱们也别再多问了,这胡家寨的来头肯定不小。”

    吃罢了晚饭,魏香从瓦缸里拿出了那条蜈蚣,等洗剥干净,从肚子里剖出了一颗红丹。

    “哥哥,”魏香对白冉道,“这是蛊虫的内丹,能祛毒延年,你把它吃了吧。”

    白冉笑道“哥哥不用吃这东西,你们把它分着吃了吧。”

    李青笑道“不必想让,胡家寨的每一口水井里都有这样的蜈蚣,像这样的内丹要多少有多少。”

    白冉道“胡明家里的那口井,当真没毒了么”

    魏香道“我们在水里下了药,撑个五六天倒还可以,等药效过了可就难说了。”

    白冉道“蛊虫已经抓住了,这蛊毒怎么还会复发呢”

    李青道“这就要看下蛊人的心思了,他能在四十几口井里下毒,只怕他手里有无数条蛊虫,而且他下蛊的方法我们也不得而知,除非我们把下蛊的人捉住,否则就凭他对胡家寨这份怨恨,这蛊毒就一定会复发。”

    白冉叹道“当初胡贤兄弟被夏提刑捉了,怎么不见青儿这般聪慧”

    李青红着脸道“哥哥却又取笑我,那时候气血上脑,人早就傻了,哪里还有什么主张”

    白冉道“五六天的时间,倒也够了。”

    魏香道“哥哥为什么明天不去胡家寨,趁早赚了他们的银子赶紧走人。”

    白冉道“不急,明天还有正经事,想赚他的银子,得问清他的来路。”

第十四章 王族贵胄生财道

    从醉雨阁出来已是黄昏,等回了鸾香院,白冉一直闷闷不乐,烟翠前问道:“先生,苏二姐那边有消息么?”

    白冉摇摇头道:“苏二姐跟胡家寨也不算相熟,是接过他们几个客人而已。三寸人间

    烟云道:“先生莫急,我再去问问其他场子的姐妹,总能探出些消息。”

    “莫再探了,”白冉喝下一杯酒,笑道,“我不打算做胡家寨的生意了,你们也千万不要再打探胡家寨的消息,只当白某没问过。”

    烟翠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解道:“先生,这却所为何故?”

    白冉摇头道:“好翠儿,莫再问了。”

    烟翠还是觉得费解,烟云似乎看出了白冉的心事,且踢了烟翠一脚,道:“叫你别问别问,没看先生正心烦么?”

    烟翠一吐舌头,没有作声,白冉笑道:“好翠儿,再给我煮一壶酒吧。”

    烟翠道:“先生,别光顾着喝酒啊。”

    白冉叹道:“酒乃良药,可解千愁。”

    烟翠道:“我这还有另外一剂良药,我们月红前两日琢磨了一套新花样,先生要不要试试新?”

    白冉闻言笑道:“好翠儿,谢你盛情了,改日吧。”

    “可是先生……”

    烟翠刚一开口,又被烟云踢了一脚:“你这贱尻子那么沉!赶紧叫人煮酒去。”

    一连吃了两坛酒,烟云见白冉醉了,赶紧给置备了两间房,安顿他们三人住下。

    李青和魏香把白冉扶到了房,待关房门,魏香道:“哥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白冉摇头叹气道:“不能说,不能说。”

    李青道:“跟她们不能说,跟我们还不能说么?”

    白冉道:“跟她们不能说,是怕害了她们,跟你们……说了倒也无妨,我从苏樱雪那里,问出了胡家寨的来头,你猜他们的靠山是谁?”

    李青道:“莫非又是那个夏提刑?”

    白冉摇了摇头。

    魏香道:“难道是雨陵城的知府?”

    白冉还是摇头。

    李青道:“这可不好猜了,难道知府还大?”

    白冉道:“青儿,你说对了,他的靠山,远在数百里之外。”

    “数百里之外……”李青沉思片刻,瞪圆双眼道,“莫非是宁王?”

    白冉点了点头。

    魏香一脸骇然道:“这不可能,宁王那么尊贵的人,怎么会和一个偏远村寨有来往?”

    白冉道:“正是这偏远山寨不惹人注意,才有机会为宁王开辟这条财路,十年前,宁王派人找到了胡家寨的长老胡仁德,那个时候,周围几个村寨都靠经营蚕桑为生,胡家寨的日子也过得马马虎虎,宁王的差人和胡仁德签了一份契据,从那以后,胡家寨赚来的银子,八成要归宁王,寨子里可以留下两成。”

    魏香道:“宁王要吃八成?这不是明抢么?”

    李青道:“我猜宁王也不是白要这八成吧?”

    “自然不是白要,”白冉道,“从那以后,周围的几家村寨相继遭到土匪劫掠,不只被抢光了本钱,还被烧光了桑园。”

    魏香道:“这是宁王干得?”

    白冉道:“还不只这些,雨陵城所有的生丝商人全都遭到了劫掠,所以你在城里见不到外地来的生丝,如此一来,胡家寨成了生丝的唯一来源,雨陵城的绸缎生意远近闻名,单靠生丝,一年赚十万两银子,却也不在话下。”

    李青道:“原来宁王是借着胡家寨为自己敛财,而胡家寨也从收了不少好处。”

    魏香道:“怪不得有那么多乡兵为他看家护院,原来这都是宁王的人马!”

    李青道:“可宁王的财路现在要断了。”

    白冉咬牙道:“这件要命事情偏偏和我又扯了干系!”

    众人沉默了,所有人都知道冒犯宁王的下场,这无异于灭顶之灾。

    魏香道:“我们……其实和这件事情也没多大干系,至多不做他的生意,不赚他的银子罢了。”

    李青摇摇头道:“恐怕没那么容易,我们昨天在胡家寨做了法事,抓住了毒物,还出了风头,只怕宁王的差人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如果咱们救不回宁王的财路,宁王不会饶了咱们,如果咱们说反悔不做,宁王更加不会放过咱们。”

    魏香道:“那可怎么办?想要破解那一村子的蛊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众人又陷入了沉默,白冉喃喃自语道:“实在不行,搬家吧。”

    魏香道:“能搬到哪去呢?”

    白冉道:“江南容不下咱们,咱们往北边去,北边容不下咱们,咱们去关外,要是关外还容不下咱们,咱们弄艘船,出海下西洋。”

    “下,下西洋?”魏香一脸囧色道,“哥哥莫说笑了,我这一辈子连海都没见过。”

    李青道:“有一件事情,我实在觉得好,当年有那么多人经营蚕桑,为什么宁王偏偏看了胡家寨?”

    白冉道:“这我哪里说得清。”

    魏香道:“可能是冲着胡家的门风吧。”

    李青道:“他那门风有什么好?”

    魏香道:“没什么好,但是很规矩,也很森严。”

    白冉闻言坐起身子道:“你要这么一说,还真是很森严,这么多年来,雨陵城里几乎没有知道胡家寨和宁王之间的关系,我也是为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打探出来这一点消息。”

    魏香道:“是因为他们门风森严,所以宁王才信任他们。”

    李青笑道:“这倒是一条出路,只要我们把胡家寨的门风给败坏了,宁王自然会和他们恩断义绝,他们是死是活,宁王也不会再管,更不会因为他们的事情,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魏香道:“可如何才能败坏了胡家寨的门风呢?”

    李青道:“那要把他们和宁王之间的勾当全都宣扬出来。”

    魏香道:“你的意思,是让哥哥把今天听到的事情全都说出去?”

    白冉道:“风雨之地听到的事情能当真么?说出去不会有人信,算有人信了,也搬不到胡家寨,弄不好还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李青叹一声道:“那该怎么办?”

    白冉道:“先想办法给胡家寨驱蛊,如果驱蛊不成,再想办法坏他门风!”

第十五章 星夜重返胡家寨

    做生意没错,男人就该挣钱养家。

    可是明知道这生意做不了,还硬要去做,这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硬要去做也没关系,做不成大不了不收人家银子。

    可明知道事情做不成,还想骗人家的银子,这就更不对了。

    骗人家的银子也就罢了,自己也没少干那行骗的事情。

    可没摸清人家的底细就去行骗,这就是不对中的不对。

    没摸清底细也就罢了,撞骗,撞骗,只要撞对了也能骗着。

    可骗人的时候还这么张扬,还出尽了风头,这就是从头到尾的不对。

    白冉赶着马车,天还没亮就赶赴了胡家寨。

    他很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但昨晚他一夜没睡。

    这一次他不仅后悔,而且害怕。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触怒了宁王,自己势必不能继续留在雨陵城。

    可就怕已经触怒了宁王,自己还不知情,那结果可就太可怕了。

    对付白冉这样的蝼蚁之人,宁王根本不需要亲自出手,周围十几个州县的大小官员都愿意为宁王效劳,尤其是夏提刑,他恨不得将白冉碎尸万段,还有吕知府,他恐怕也想尽快杀了白冉,了却日后的话柄……

    白冉后悔,真是后悔。当初就该听丽娘的话,不该下山,这次如果能平安回去,以后什么都听丽娘的。

    还有那个老叫花子,他也劝过自己,可他劝的不够坚决,话只说了一半,以后也别指望给他养老送终了。

    现在摆在白冉面前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是让李青和魏香想法设法彻底化解胡家寨的蛊毒。

    这件事情他们昨晚商量过了,办法是有,但成功的机会非常渺茫,除非能找到那个下蛊的人,方能永绝后患。

    如果第一条路走不通,那就要走第二条路,让宁王和胡家寨彻底决裂。胡家寨只是宁王的一条财路,像这样的财路应该多的数不胜数,为了一个胡家寨应该不至于大动干戈,可是……

    可是踩死一只蚂蚁也算不上大动干戈,相比于胡家寨而言,自己显得更不值一提。

    罢了,烧香拜佛,只盼着胡家寨那边没出大事。

    白冉回头对李青和魏香道:“两位妹妹,你们跟我说句实话,找到下蛊之人,就能彻底化解胡家寨的蛊毒么?”

    魏香道:“哥哥,你都问了多少次?找到下蛊之人绝对可以化解蛊毒,可若是真把蛊毒化解干净了,那胡家寨的人该怎么办?他们离了蛊毒已经活不下去了。”

    白冉道:“就没有办法帮他们解毒么?”

    魏香道:“之前不都跟哥哥说了么?要是刚刚中毒倒还有救,他们一连几个月都吃井里的毒水,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药可救了。”

    白冉道:“那就留一半井给他们吃水,再留一半井给他们浇园,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就行。”

    李青叹道:“还一半一半,你当下蛊的人会听我们的话么?再说了,我闻着那蛊毒里有一股阴气,都不知道下蛊的那位到底是不是人。”

    白冉一愣道:“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李青道:“我曾见过一些死去的术士,他们生前最擅长蛊术,等死了之后,鬼魂依然懂得下蛊的方法……”

    白冉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莫再说了,毒的事情还说不清,怎又说起了鬼的事情?以后就该让丽娘把我腿打断,省的我再出来惹是生非。”

    魏香道:“我记得老前辈曾经说过,让李伏和我们一起下山做生意,当时走的匆忙却忘了叫他,他是我们当中最有本事的人,不如现在赶紧把他叫来帮忙。”

    白冉道:“先别急,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动静越大越不好收场。”

    ……

    一路快马加鞭,众人来到了胡家寨,守在寨门口的哨兵见白冉来了掉头就跑,白冉一惊,回身道:“不好,出事了!”

    魏香道:“哥哥,咱们快走吧!”

    白冉道:“不急着走,先和他们说两句道理,能缓和下来最好,要是实在没得缓和,再撕破脸皮也不迟。”

    白冉正酝酿着说辞,却见胡家寨里百十来口人冲了过来,白冉犹豫片刻,转身对魏香道:“好妹妹,还是你说的有理,咱们快些走吧!”

    三人刚刚登上马车,却听对边有人喊道:“活神仙,恕我们失迎了。”

    “此前多有冒犯,神仙爷你千万别介意。”

    “神仙爷,我们家多给一百两银子,你先到我们家里做法吧。”

    “神仙爷,我们家出二百两……”

    ……

    事情和白冉想的不太一样,这些人不是问罪来了,是真正来迎接白冉的。

    胡明全用家里的井水浇了两棵树,到了黄昏那两棵树没死,老头子一咬牙,干脆用井水把所有的桑树都浇了一遍,等到第二天,所有的桑树都安然无恙,因为水浇的足,树上还生出了不少新叶。

    这件事情立刻在寨子里传开了,全寨子的人都跑到胡明全的这口井里取水浇园。之前的几十户人家也就罢了,全寨几百户一起来,这口井可就吃不消了,没过半天,井水见了底,胡明全的族人立刻翻了脸,找来十几个精壮后生轮流把守着水井,不让别人再来取水,为了这事却还起了不少的冲突。

    如今白冉又回来了,众人岂能放过他,各家各户都求着他施法驱邪。这个拉,那个拽,白冉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胡仁德家的仆人率先站了出来,喝住众人道:“都给我撒开,你们想干什么?白神仙是咱们长老请来的贵客,你们怎么能这么无礼!”

    一个中年汉子喊一声道:“狗奴才,你别多事!白神仙是咱们寨子一起请来的,每家每户都出了银子!”

    “呸!”仆人啐一口道,“你们家出那仨瓜俩枣也好意思说出口,都不够神仙爷买一双草鞋!人家神仙爷能来,看的是大长老的面子,想让神仙爷做法,也得先从大长老家开始做!”

    “凭什么从他家开始做!”又一个少年站了出来,“银子我们家也有,神仙爷,你来我们家,我们绝不亏待你!”

    仆人怒道:“看你们这模样!祖宗的礼法都忘了么?”

    “狗屁的礼法!能当饭吃么?”

    众人争执不休,白冉道:“大家莫吵,且先听我一句,胡明全老人家在么?”

    胡明全站出来道:“神仙爷,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白冉道:“别急着谢我,先去你们家水井再看一眼!”

第十六章 一塘恶水夺命池

    挣足了面子,还挣足了银子,这样的场面是白冉梦寐以求的。

    可现在的情势不太一样,这群人越是信任白冉,白冉的境地就越窘迫。

    白冉跟着众人到了胡明全家里的那口水井,绕着井口走了好几圈,一连问了好几遍:“老人家,你们家的井水当真没毒了么?”

    “没毒了,没毒了,”胡明全笑道,“神仙爷若是愿意,可以去我们家桑园看看,那桑树长得……”

    “去你们家桑园看甚?没看这么多乡亲都等着呢么?”仆人转身对白冉道,“神仙爷,别在这磨蹭了,我们家老爷可还等着你呢。”

    白冉偷偷看了看李青和魏香,但见李青皱着眉头,魏香不时的摇头,不用说,这口井又出了问题,白冉没敢声张,且把二人拉到一旁,低声道:“这水井是不是又……”

    魏香低声道:“又被人投了毒物,幸好被我的药给挡住了,可他们取水太多,我的药力至多还能抵挡两天。”

    “两天……”白冉道,“那要是再多下一点药呢?”

    魏香面带囧色道:“炼药需要不少时间,当初我只跟着火玄学了一点皮毛……”

    李青道:“下多少药也没用,总不能护着他们一辈子。”

    白冉叹道:“罢了,先去探探那老东西的口风,下蛊的应该是女人……还有那个池塘,那里好像也有些蹊跷……”

    白冉跟着仆人去了胡仁德府上,胡仁德站在门口相迎,看见白冉虽说欣喜万分,可看到了李青和魏香,老头子的脸上还是有一些不悦。

    不是第一次见面,说话也省去了许多客套,胡仁德家里一共四口水井,他想让白冉立刻为他做法驱邪,白冉闻言,舔舔嘴唇道:“长老,这件事情,我恐怕多少有些难处。”

    胡仁德闻言一笑,命人包了四百两银子出来。

    “白先生,之前的酬劳一分钱都不会少给,这四百两银子是我另外答谢你的。”

    一口井一百两银子,胡家寨的人出手果真阔绰,可白冉不敢收,一两银子都不敢收。自从他吃了术士这碗饭,这是他第一次不敢收别人的银子。

    “长老,白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白冉道,“一百两银子莫说是一口水井,就是买下一块土地,修上十个水池也够了,何必要……”

    话没说完,胡仁德笑了:“白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乡野之人愚昧不堪?”

    白冉摆摆手道:“白某绝无戏谑之意。”

    胡仁德道:“莫说是水池,但为取水之事,我们寨上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水渠,水井,水塘,水窖,不知修了多少,可这水只要流进我们胡家寨,立即就会变成毒水,只要是我们胡家寨挖的水井,不管在什么地方,不出一个时辰都会变成毒水井,我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触怒了哪位神灵。”

    李青闻言,眉头一皱,在白冉耳畔道:“这不是寻常的蛊术,里面还有巫咒之法。”

    看见李青和白冉耳语,胡仁德又显得有些不悦。白冉道:“实不相瞒,贵寨并没有触怒神灵,而是有人在水中投了毒物。”

    “投毒?”胡仁德闻言怒道,“定是有人见我胡家寨家业兴旺,便用此卑劣手段害我族人!”

    白冉道:“这人是何来由尚待查证,只是这人若贼心不死,我即便做了法术,他再投下毒物,却还要旧病复发,终不能永绝后患。”

    “先生说的是!”胡仁德道,“先生若能查出投毒之人的来历,老朽愿多加一千两酬金,不劳先生出手,只要说出他住哪一乡哪一村,姓甚名谁,老朽定能将他绳之以法,令他身首异处!”

    胡仁德几句狠话,吓得白冉浑身发抖,这可不是胡仁德夸口,凭宁王的势力,杀人和杀鸡没什么分别,更别说还带着一个投毒的罪名。

    白冉本想说这投毒的人就出在你们寨子上,可看着胡仁德恶狠狠的模样,又实在不敢开口,话锋一转,却说起了那座池塘。

    “长老,我记得您曾说过,凡是在池塘取水的人,没几日都病死了,可知他们的病症是什么样子?”

    “唉!”胡仁德长叹一声,“要说这些后生可死的真是凄惨,起初是高热不退,而后水米不进,再后来满口胡言,最终全身溃烂而死。”

    魏香闻言,上前耳语道:“这也是蛊毒的症状。”

    胡仁德咳嗽一声,皱眉道:“眼下乃吾寨生死攸关之际,为何总有妇人掺言!”

    白冉笑道:“这二位都是白某多年的知己,集思广益,群策群力,都是为贵寨尽一份心思。”

    胡仁德道:“先生有此癖好,老朽不便多言,然丈夫屹立于世,岂能与妇人之流共谋大事?老朽不听妇人的计策,也不须妇人出力!”

    白冉道:“罢了,罢了,莫再说妇人的事情,且先带白某去那池塘看一眼吧。”

    胡仁德见李青和魏香要和白冉同行,沉着一张老脸道:“山路崎岖,老朽年迈不便同往,且另着一人为先生带路,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说是另着一人,其实还是叫那仆人带着白冉前去。自从寨子里出了那十几条人命,很少有人再敢靠近池塘一步,要不是胡仁德的命令,仆人打死都不会来。

    一路之上,仆人战战兢兢,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我说神仙爷,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老人家可千万别记仇,这个池塘不是闹着玩的,你可千万别拿小的性命戏耍。”

    白冉道:“我就是让你带我去池塘看一眼,与你性命有什么干系?”

    “那可难说!”仆人道,“你老人家要是气不顺,再把我扔进池塘里可怎么办?小的有时候说话口无遮拦,您大人大量,可千万别见怪就是了。”

    白冉笑道:“我就是把你扔进了池塘,也不是让你取了池塘的水,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仆人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不肯走了。

    “神仙爷,我就知道你还记仇呢,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可千万饶过小的这条命。”

    白冉皱眉道:“你何必吓成这样,我都说了,不是让你来取水。”

    仆人道:“神仙爷,你说说看,什么叫取水?只要小的身上沾了一个水点,这条小命就算完了!”

第十七章 蛊怨两毒化迷雾

    胡仁德说山路难走,又说这池塘地势艰险。

    其实道路算不上难走,甚至都算不上山路,只不过是一座小山丘而已。

    至于艰险更是无稽之谈,池塘就在半山腰,一路之上虽说草木旺盛,但道路平整宽敞,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池塘附近。

    离着池塘大概还有几百步,仆人蹲在地上,死活不肯往前走了。

    白冉笑道:“莫怕,莫怕,有我在你还有什么好怕?”

    仆人道:“神仙爷,不是我信不过你,前几天有一个后生来山上砍柴,您可听仔细了,不是打水,是砍柴,赶上那天山雾有些大,他身上沾了些湿气,回去没多久就死了。爷,您说我能不怕么?地方已经给您带到了,该嘱咐的我也嘱咐了,还是那句话,您千万别碰这的水,一个水点都别沾,小的家里还有别的事,就此告辞了。”

    仆人转身,一溜小跑下了山,白冉看着远处的池塘,心里还真有些犯怵。

    三人到了池塘边,举目望去,这池塘可真是不小,说它是个湖泊也不为过,魏香看着池水,低声道:“这水里不仅有毒,还有阴气,还有戾气,还有……”

    白冉道:“还有杀气,阴气、戾气我都闻不出来,但这股杀气我闻得到。”

    魏香道:“这毒性太怪了,我得取些水验一验。”

    白冉拦住魏香道:“不能取水,千万不要碰这水。”

    魏香道:“哥哥不必惊慌,我不是那凡夫俗子,寻常的蛊毒伤不了我。”

    “不能,千万不能!”白冉扯住魏香道,“一下都别碰,千万别碰。”

    森寒的杀气逼得白冉冷汗直流,他一个劲的摇头,恨不得能立刻离开这里,一阵阴风突然吹来,白冉打了个寒颤,但见李青指着水面中央,道:“你看,那边……”

    二人循着李青的手指望了过去,魏香张大了嘴,深吸一口气,接连倒退了好几步。

    这一次白冉表现的十分镇定,因为他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了?好妹妹?”白冉道,“你们看到什么了,好歹跟我说一声。”

    魏香道:“哥哥真想看么?”

    白冉道:“只是看看有何不妥?”

    魏香转过脸来,对着白冉的双眼吹了一口仙气,白冉觉得一阵眼晕,揉了许久,定睛观瞧,但见池水中央,似乎站着一群人。

    没错,就是一群人,是一群女人。

    有正当妙龄的少女,有年纪尚轻的少妇,有两鬓斑白的老妪,有稚气正浓的丫头,还有几个犹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被几个女人抱在了怀里。

    白冉大致数了数,水面上站着百十来个女人,她们低着头,向上翻着眼睛,正在看向岸边,看向白冉他们三个。

    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释,白冉知道,站在水面上的肯定不是人。

    她们大多数穿着整洁的衣衫,头发也都梳理的很整齐,仔细看过去,脸上甚至还挂着梳妆的痕迹,许是在水里泡久了,脂粉有些花了,看着有些阴森,可也没有那么狰狞。

    狰狞也不怕,不就是鬼么。

    白冉敢娶厉鬼当娘子,而且一娶就是两个,难道还不敢和这些鬼魂讲讲道理么?

    “诸位姐姐,”白冉抱拳施礼道,“白某无意冒犯,来此打扰,只因有事请教,还望诸位不吝指点。”

    话说的倒还算客气,但那群女鬼没有任何回应,李青也闻到了那逼人的杀气,低声对白冉道:“哥哥,这些厉鬼不善,我们还是先走吧。”

    知道对方是鬼之后,白冉反倒镇定了许多,看着对面一语不发,白冉低声道:“空着手来,是我们差了礼数。”

    白冉打开背囊,高声喊道:“在下来的匆忙,不曾给诸位带来祭品,谨以些许香烛,聊表白某心意。”

    白冉把香烛插在了岸边,拿出火折子想要点火,可火折子却一直都吹不亮,白冉又拿出了火镰,打了几次也没见个火星,白冉苦笑一声道:“还真怪了,这东西竟然不灵了。”

    魏香在旁道:“哥哥,我帮你吹口仙火吧。”

    李青道:“万万不可!点不着火是因为周围水汽太浓了,再用仙火只怕会激怒她们!”

    白冉闻言,汗毛倒竖。环顾四周,丛林的影像模糊了一些,好像渐渐起雾了。

    白冉起身再施一礼,道:“诸位姐姐,在下胸怀至诚而来,绝无恶意,还望诸位容在下一言。”

    一个女鬼缓缓的抬起了头,这一次白冉能够清楚的看见她的嘴。

    她的嘴张着,一阵阵白烟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

    李青喊一声道:“不好!这雾气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

    说话间,所有的女鬼都抬起了头,她们的嘴里都喷着白雾。

    白冉大惊失色,拿起背囊,抱拳道:“姐姐们既是不肯相容,白某这就告辞了。”

    话刚说完,白冉拉起李青和魏香一路狂奔冲下山去,走到一片林中,白冉问道:“两位妹妹,时才可曾留意到,有几个女子衣着不太一样。”

    魏香道:“留意到了,那几个是苗女,我在苗乡住过,绝对不会认错。”

    李青道:“按我推测,这池水里面肯定有怨毒,怨毒和蛊毒混在一起,才让那些过来取水的人中毒而死。”

    走出了森林,到了一处岔路,眼看雾气越来越浓,李青从腰间取出一张符纸,一连念了几遍避水咒,却不见奏效。魏香道:“这些苗女的蛊术十分了得,她们能化解道术。”

    李青道:“你用仙术试试。”

    魏香摇头道:“避水术是上等仙术,以我的修为防不住这些雾气。”

    白冉从背囊里拿出了三贴狗皮膏药,一人分了一贴,道:“这是我配置的祛毒良药,你们把它贴在肚脐上,半个时辰之内,可保百毒不侵。”

    “膏,膏药……”魏香道,“这东西,灵验么?”

    白冉道:“灵不灵验姑且一试,这是我从藏经阁学来的。”

    李青道:“藏经阁里还有做膏药的经书么?”

    “恁多话来!”白冉道,“赶紧贴上就是了!”

    两位姑娘转过身,撩起衣襟贴好了膏药,跟着白冉继续逃命,走过了岔路,又进了一片森林,走出了森林又到了一处岔路,三人放慢了脚步,魏香喘息道:“哥哥,怎么又是这个地方?走错路了吧?”

    白冉擦擦汗水道:“应当是……没走错……”

    李青俯下身去,捡起了两根蜡烛。

    “哥哥,这是你刚才留在水塘边的香烛么?”

    白冉看看蜡烛,又看了看四周。

    周围的雾气,更浓了。

第十八章 琼浆玉露解迷途

    三人在小山丘上迷路了,他们整整跑了半个时辰,却一直都在池塘边上打转,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随时都有被怨毒蚀体的危险。

    白冉从背囊里又拿出了三贴膏药,对二人道:“贴上吧,只有这些了,灵不灵验且看命吧。”

    魏香道:“鬼遮眼,小把戏而已,看我一口仙风吹散这雾气。”

    魏香一步跳到半空,小腹颤动,吹出一口仙气,浓雾散了一些,依稀能看见池塘的影子,可雾气很快又聚集了上来,白冉对魏香道:“妹妹,我助你一臂之力!”他也想用仙术,却被李青拦住了。

    “莫再激怒这些女鬼,”李青道,“却没看见这雾气更浓了么?”

    魏香沉不住气了:“道术不济,仙术也用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李青道:“道术也不是完全不行,只是我法力不够,哥哥有什么手段,不妨也试一试。”

    魏香道:“连你的法力都不够,却还指望哥哥?”

    白冉怒道:“你怎看不起我?我有好多真本事,你们还未曾见识过呢!”

    李青道:“好哥哥,有什么本事只管用吧,已然到了生死关头。”

    “容我想想先!”白冉坐在地上闭目沉思,过有片刻,白冉站起身来,一脸正色道:“两位妹妹,为兄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可否答允?”

    魏香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客气!”

    白冉道:“那我可说了!”

    李青道:“只管说来便是。”

    白冉道:“不知两位妹妹可否撒一泡尿来?”

    魏香一怔,皱眉问道:“哥哥说甚来?”

    白冉道:“我是说……撒一泡尿……”

    魏香恼火道:“生死关头,你还有心思说笑!”

    白冉道:“不是说笑,这确是正经事情!”

    李青道:“自从来了胡家寨,还未曾解手……我倒是,正有此意。”

    白冉从背囊里拿出一个瓦罐,对二人道:“两位妹妹,有劳了,我在路上解过手,肚子里空空,实在挤不出几滴,性命攸关,全看你们二位了。”

    虽说不理解白冉的用意,可李青还是照着做了,雾气越来越浓,却也不用回避,走出两步便看不见人影。一阵水声过后,李青拿着瓦罐交给了白冉,白冉闻了闻,道:“味道正浓,当真憋了许久。”

    李青双颊红透,白冉拿着瓦罐,把里面的琼浆玉液全都倒进了一个葫芦,又把瓦罐递给了魏香,道:“妹子,看你了。”

    魏香无奈,也照着白冉的吩咐做了。两泡尿刚好装满了整个葫芦,白冉拿起葫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对着葫芦嘴,咕咚咚喝了好几口。

    这一惊世骇俗的壮举当场震惊了李青和魏香,二人瞠目结舌,半响说不出话来,但见白冉运足真气,噗的一声,喷出一片水汽,水汽过处,雾气消散,几丈之内的光景却看得清清楚楚。

    李青笑道:“我懂了,女鬼最怕污秽之物!”

    白冉擦擦嘴唇,看清道路,喊一声道:“莫再多说,赶紧跟我走!”

    当初为了帮丽娘炼出丸珠,白冉学会了这一门绝技,用水将阴气逼出。

    没想到今天这门绝技派上了用场,每走几丈,白冉便打开葫芦喝上一口,吐出水汽,化解雾气,借着这一葫芦甘露,当真从山下冲了下来。

    等冲下山后,隐约看见了村寨中的炊烟,白冉放声大笑道:“天不亡我,天不亡我也!”

    两位姑娘看着白冉那张大嘴,不禁都捂住了鼻子。

    沿着乡道走了没多远,正见到仆人在路旁等候,白冉上前笑道:“小哥,你家里不是有事么?还在这里等甚?”

    仆人干笑一声道:“神仙爷,家里的事……不算大事,都过去了,我就是来看看您是不是还……”

    看着白冉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仆人心里一惊,话说一半,咽了回去。

    白冉笑道:“你是想看我是不是还活着?”

    仆人没作声,白冉道:“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这座池塘的确非同小可,此事非一朝一夕所能化解,待我回去商量对策,从长计议。”

    辞别了仆人,白冉也没和胡仁德打招呼,径直去了村口,不少乡民央求他施法,白冉一概不应,从胡明全那里要了三套衣服,将湿衣换下,上了马车,直奔客栈而去。路上,白冉问道:“你们两个可觉得有什么不适?”

    魏香低头不语,李青捂着鼻子道:“应该没什么……大碍。”

    白冉恼火道:“我自拼上性命,你们却还敢嫌弃我!再遇到这种事情,谁尿的谁自己喝!”

    等到了客栈,白冉先打了几桶清水,好好的洗漱了一番,确系嘴里没什么味道了,这才到房里和二人商量对策。等问起苗疆蛊毒的事情,李青忍不住掩口而笑,魏香也跟着笑,白冉怒道:“莫再笑了,今日之事不许和别人提起!”

    笑归笑,可魏香没有忘了正经事,她取下几枚刺猬针,先帮白冉和李青祛毒,白冉的膏药果真管用,三人中毒都很浅,刺过几针便祛除干净了。

    魏香又从换下来的湿衣上取了些水,仔细分辨其中的毒性。不到半个时辰,毒性已经辨明,魏香道:“水中的蛊毒为金蚕之毒,能叫人在十日之内毙命,却对草木鸟兽无害。”

    李青道:“已经到了可以修炼金蚕的境界,足见这群苗女不是凡辈。”

    魏香又道:“蛊毒之中含有鬼魂的怨毒,所有怨毒全部来自女子,依色味分辨,当有一百五十人上下,还有些许阴气无从分辨,当是些没成气候,或是将要消散的鬼魂,估算总数,当有数百之多,怨毒之中,水汽甚浓,这些女人应该都是溺水而死。”

    白冉赞叹一声道:“香儿妹妹,你对毒性之类当真了若指掌。”

    魏香道:“哥哥谬赞,当初为了化解自己身上蛊毒,的确在毒性上用了些心思,可惜火玄的蛊毒太过奇特,故而一直没有找到破解之法。”

    白冉道:“火玄的蛊毒属于哪一类?”

    魏香道:“这却不太好描述,大体来说,仍属金蚕一类,只是沾了她的法术,成了变种,先不说火玄的事情,哥哥难道不想知道这群女人是怎么死的么?”

    白冉道:“一百多个女人穿着整齐,淹死在池塘里,只要用心想一想,就能知道她们的死因。”

第二十一章 求生路沉着应对

    白冉做梦都想不到,吕知府会带着官差在胡仁德的家里等他。三寸人间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吕知府已经查明了白冉的住处,而且还控制了李青和魏香。

    逼人太甚,当真逼人太甚!这吕知府却和夏提刑的手段如出一辙。

    白冉摸了摸身后的背囊,又摸了摸怀里的匕首,门口不过站着十几个差人,要想强行杀出一条血路,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眼看血往涌,白冉正想放手一搏,门外一声惊雷,却让他冷静了下来。

    “下雨了?”吕知府看了看窗外,对胡仁德道,“胡公,这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胡仁德笑道:“正是时候,正是时候,各家的水窖都快见了底,园子里的桑树都快干死了。”

    吕知府道:“白先生既然来了,却还用得着什么水窖,只是天降大雨,只怕会耽误了先生施展法术。”

    胡仁德道:“不急此一时,白先生前日做法,挽救了我寨一口水井,可也耗去不少法力,足足歇息了几日,照此情形,若想将我寨邪祟铲除干净,却须几月光景。”

    吕知府笑道:“胡公言重了,只怕是白先生未出全力。”

    胡仁德点头道:“说的是,说的是,乡野之人,差了礼数,也难怪先生怪罪。”

    吕知府转脸对白冉道:“白先生,且看在吕某面,还望全力施展,我料三日之内,定能将妖邪赶尽杀绝。”

    白冉半响没开口,胡仁德道:“想必先生也有难处,我等也不好催促过急,小侄丧礼却是当务之急,还望先生不吝相助。”

    吕知府道:“按贵寨祖规,不知令贤侄当几日下葬?”

    胡仁德道:“按祖制,当停尸七日,因小侄身殒外乡,路途耽搁,已经过去了四日,”

    “如此说来,还有三天时间,”吕知府对白冉道,“先生,三天时间,收伏些孤魂野鬼,应该没什么难处吧?”

    “这个……”白冉道,“却也难说。”

    吕知府笑道:“昔日王员外家鬼妖遍地,先生不也只做了三夜法事么?胡公急待操办祭礼,还望先生一展身手,令亡者如期入土,也算先生一番功德。”

    白冉沉默良久,长叹一声道:“连日奔波,稍有困倦,且容我歇息半日,从长计议。”

    仆人带着白冉去了跨院,院子有一间正房和两间厢房,仆人道:“整个院子都是给您准备的,您住正房,我住厢房,您有事情随时吩咐。”

    白冉打发了仆人,进了房间,躺在床,接连深吸了几口气,待平息了心头怒火,慢慢闭了眼睛。

    鲁莽,实在是鲁莽,时才若真是动了武,却要闯了大祸。

    算能对付那几个衙役,可这村寨里有数百乡兵,真要厮杀起来,自己绝无胜算。

    算侥幸杀出了胡家寨,可李青和魏香又该怎么办?掉在了吕知府手里,生死都是转眼之间的事情。

    她们两个都是有分寸的女子,可千万别和吕知府有任何冲突,他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帮着胡仁德威胁自己,只怕他随时随地都可能痛下杀手。

    以他的身份,怎么会和一介平民成为至交?

    单纯是看了银子?

    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吕知府是个谨慎的人,身为雨陵百官之首,求财的路数多得是,根本没必要为了一个商人动用这么大的力量。

    说来说去,为的还是宁王,他知道胡家寨的后台,甚至可能直接得到了宁王的授意。

    如此看来,宁王已经知道白冉为胡家寨驱邪的事情,而且宁王一心想要保住这条财路。

    这可怎么办?

    李青和魏香不在身边,自己根本没有化解蛊毒的手段。莫说降服那群女鬼,胆敢靠近那座池塘,只怕要凶多吉少。

    更何况眼前还有更紧迫的问题,那是吃喝。

    胡家寨的水不能喝,胡家寨的饭也不能吃。

    背囊里带着一些水和干粮,至多能支撑一天,过了今天如果想不到办法逃走,要么等着渴死,要么得喝这毒水,一辈子留在胡家寨,陪着他们等死。

    白冉越想越烦躁,焦虑之际,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忽然心生一计,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白冉来到门外,叫来仆人,吩咐道:“取两口大缸来,我要做法事。”

    仆人道:“神仙爷,之前看你做法事,也没见你用大缸啊?再说了,现在正下着大雨,我们老爷都说不着急,何不等天晴再去?”

    白冉皱眉道:“从第一天见你,觉得你话多,你这张嘴絮絮叨叨怎恁地聒噪?告诉你家老爷,这雨水来的不寻常,有邪祟之物进了寨子,不多时要进你家大门了,赶紧把大缸准备好,让我探一探这鬼怪的来历。”

    仆人不敢耽搁,赶紧告知了胡仁德,胡仁德正陪着吕知府喝茶,闻听白冉要做法事,且皱眉道:“这人却没一点章法,且告诉他不用着急,为何非得冒着大雨做法事?”

    仆人道:“神仙爷说有邪祟进了咱们寨子,不多时要进咱们家大门了。”

    胡仁德长叹一声,愤懑不语,吕知府在旁道:“这人性情虽说有些古怪,可的确有些真本事,鬼魅之事,你我都是外行之人,他既有主张,且顺他意是。”

    胡仁德吩咐仆人置备大缸,吕知府见雨小了些,正准备起身告辞,胡仁德一把拦住道:“大人,你有多久没来我寨了?”

    吕佐青道:“诸事繁冗,若是算来,也有几个月不曾拜访了。”

    胡仁德道:“难得大人大驾光临,却还不容胡某一尽地主之谊?”

    吕知府摇头道:“胡公贤侄过世,正值哀恸之际,在下又怎好叨扰。”

    胡仁德道:“大人可是嫌丧事不吉,有意避讳?”

    吕知府连忙道:“在下绝无此意。”

    胡仁德道:“恳请大人在府用一餐便饭,容某聊表寸心。”

    吕知府见盛情难却,便答应了下来,殊不知之前喝的那几杯茶,再加眼下吃的这顿饭,在日后却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仆人准备好了大缸,放在了白冉门前,白冉道:“你再准备一百斤白米,我好用来祭神。”

    仆人道:“之前是用血,这次又改白米了?”

    白冉道:“再多说一句,我把你当做祭品,献给神明!”

    仆人不敢多说,不多时,白米也取来了。白冉命令仆人到院门把守,不许任何人进来,等摆好了供桌,白冉点香烛,烧起符纸,缓缓念起了咒语。

第二十二章 寻女眷夜探府邸

    白冉念的不是降妖除鬼的咒语,而是他跟李伏学来的祈雨咒。

    他收集雨水也不是为了捉鬼,而是用来喝的。

    他曾想过喝胡明全家的井水,因为魏香说过,她的药可以支撑两天,以此推算,目前那井水还是无毒的。

    可凡事都有个意外,万一魏香的药失效了呢?

    还是雨水最稳妥。

    白冉的咒语学的半生不熟,符纸画的也不太准确,不知道是他的法术真的灵验了,还是老天有意帮他,雨虽然越来越小,可始终没有停下,一直淅淅沥沥下到了黄昏。

    两只大缸各收集了大半缸水,白冉让仆人用雨水煮了饭,说是祭拜给天神,实际上都祭给了自己的五脏庙。

    胡仁德在中午和黄昏各置备了一桌酒宴款待吕知府,两次邀请白冉过来吃饭,白冉以做法静修为由,推辞不去。等他喝着雨水吃完了米饭,满心的焦躁也慢慢平复了。

    有吃有喝就有办法,江湖人的本色始终没变。

    “胡仁德,你敢把我囚禁在你家里,当真是错翻了眼皮,”白冉咬牙切齿,自言自语道,“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什么叫自招灾祸!”

    吃过米饭,白冉老早就睡下了。到了子时上下,房间里的灯烛突然亮了起来,白冉揉揉眼睛,翻身坐起,这可不是鬼怪来了,而是白冉做的咒语,这是他从藏经楼里学来的告时咒,只要画好符咒,三个时辰之后,符纸便会点燃蜡烛,蜡烛也是特制的,烛光十分刺眼,照在白冉脸上,就能把白冉唤醒。

    白冉醒来之后,打开背囊,挑选了些必备的东西带在了身上。

    “胡老头,你不告诉我女眷的事情,我自己查就是了!”

    白冉换上了一套夜行衣,悄悄来到仆人门前,故意弄出了一点动静,那仆人不曾睡熟,立刻冲了出来,喊一声道:“什么人!”

    四周不见人影,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仆人小心翼翼来到白冉门前,问道:“神仙爷,你睡下了没?不管你睡没睡下,我且把这话跟你说在前头,你既然住进了我们老爷府上,想走是走不了的,你去乡道上看一看,值夜哨的乡兵就有四百多个,你就是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踏踏实实养足精神,好好的睡上一觉,我们老爷说了,只要你把我们胡家寨的事情都给处置好了,一共能给你五千两银子,五千两啊,神仙爷,拿了这么多银子,你可真就成了神仙了……”

    话没说完,房间里烛光亮了,窗户上出现了白冉的影子,听白冉在房间里打了个哈欠,应了一声:“我说你絮絮叨叨又说什么呢?”

    仆人闻言笑道:“神仙爷,您睡下了?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话音未落,白冉忽然出现在背后,拿着手帕捂住了仆人的口鼻,片刻之后,仆人没了动静,白冉将他捆绑结实,丢进了厢房。

    这是白冉的江湖手段,他其实一直跟在仆人身后准备偷袭,烛光突然亮起是他用的符咒,窗子上的人影是他捏的小面人,因为离烛光很近,所以影子显得很大。至于白冉应的那一声,那是他的口技,明明是在身后说出来的,听起来却像是从屋子里传来的。

    等处置好了这仆人,白冉顺着跨院的院墙,直接跳了胡仁德的正院,正院里有不少乡兵和家丁值夜,戒备十分森严,白冉小心翼翼,一路潜行,终于翻墙来到了后院,后院戒备更加森严,到处都有乡兵和岗哨,已然到了寸步难行的境地,可白冉迄今为止没有看到一个女眷,就此回头,又实在觉得不甘心。

    两难之际,白冉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隐身符,且从怀里取出了一张。

    老叫花说过,这可不是普通的符咒,这三界外遁隐身咒,能骗过十层境界之下的神仙。

    黑白无常才九层境界,连鬼差都能骗得过,用来对付这些凡人,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白冉拿着符纸,按照老叫花子传授给他的方法,掐着决,念了咒语。

    念过咒语之后,问题来了,这符咒到底灵还是不灵呢?

    当初念了几十次方才灵验了一回,要不是丽娘突然冲进来,自己都不知道符咒灵验了。

    现在可怎么判断呢?

    冲出去试试?

    如果不灵,被乡兵捉住了怎么办?

    要不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等到天亮么?大不了和这些乡兵打一场,就算打不过,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白冉攥紧了隐身符,一咬牙冲了出去,刚站在院子中央,却见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了上来。

    看来……这隐身符不灵……

    一群家仆围住了白冉,白冉左顾右盼,看着那群乡兵各自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却见几个家仆走上前来,一脸狞笑道:“你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一群狂徒,以为白某只会法术不懂武功么?本应该好好教训他们一下,不过眼下还是先想着脱身吧。白冉对准一个家奴,挥拳要打,却见那家奴对白冉喊道:“我不想伤了你,你自己跪在地上,让我把你捆起来吧。”

    白冉闻言,心下冷笑道:狗贼,你当你跟谁说话……

    “狗贼!有种你就杀了我!”

    白冉一惊,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可他回头望去,身后却不见一人。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还有别人用了隐身术?难道这些仆人没看见自己,而是看见了别人?

    “你们这群苗女就是不服管束,”仆人取出来一面铜镜,对着白冉一照,白冉一惊,见镜子里面竟然是一个女人,一个苗乡打扮的年轻女子。

    “仗着你们会点邪术,整天的装神弄鬼!”仆人笑道,“这是我们老爷花重金买回来的精铜法镜,这院子里藏着二十面镜子,你能跑到哪去?”

    那女人一咬牙,跑出了镜子的视野,仆人喊一声道:“取石灰来!”

    一个仆人抱着一个坛子走了过来,几个仆人各自拿着铜镜,搜索片刻便找到了那女子,等把石灰泼在了女子身上,她立刻显出了身形,被几个仆人一顿乱拳打倒在地。

    一个仆人上前问道:“这事还用告诉老爷么?”

    “告诉老爷作甚?”仆人道,“老爷今天够心烦了,这点破事交给后边处置就行了。”

    几个仆人拖着女子来到了院墙边上一座大铁门前,等打开了铁门才发现墙后还有一重院子,白冉跟着那群仆人来到门口,见门前站着两个蒙面女子,看了看那苗女,道:“劳烦诸位了,把她扔在这吧。”

第二十三章 入秘园人间炼狱

    胡仁德的府上果然有懂法术的苗女,不仅会蛊术,而且还会隐身术。

    只是她的隐身术不够高明,被精铜法镜给识破了。老叫花子没骗白冉,他的隐身术果然非比寻常。他攥紧了符纸蹑足潜踪进了大铁门,见那两个蒙面女子拖着苗女,走进了一座房子中,白冉跟着进了房子,房中灯火通明,几十个女子正在房子里忙着缫丝。

    缫丝,就是把蚕丝从蚕茧里抽出来,也就是把蚕茧变成生丝的手艺。有的女子正在添柴烧水煮蚕茧,这一工序叫做索绪。还有的女子拿着煮好的蚕丝慢慢整理线头,这一工序叫做理绪。从蚕茧到生丝,缫丝需要七八道工序,房子里有堆积如山的蚕茧,还有捆扎好的生丝,三月时节,春寒料峭,可这屋子里却闷热非常,所有人身上都挂满了汗水,一个女子悄悄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停下来手中的活计,略微歇息了一会,身边一个黑胖的中年妇人拿起柳条上前抽了一下,骂道:“贱蹄子!就会耍懒,我看你就是打得少!”

    那两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把苗女扔在了一旁,转身对那黑胖女子道:“夫人,前院把这贱人捉回来了,却该如何处置?”

    黑胖妇人道:“我可处置不了她,这事已经惊动老夫人了。”

    白冉看着苗女,她被仆人打得半死,趴在地上只顾喘息。不多时,房门又开了,一个白头老妪在几个中年女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黑胖妇人赶紧上前施礼道:“老祖宗,那个贱人已经捉回来了。”

    那老妪扭着肥硕的身子来到了苗女身旁,低头看了许久,用小臂粗细的拐杖捅了苗女一下。

    “还活着?”老妪哼一声道,“像这样猪狗不如的种,活着还有什么用?”

    边上一个中年妇人道:“打死算了,留着也是丢人。”

    另一个女人对黑胖妇人道:“等什么呢?没听见四夫人说话么,把她给我打死!”

    黑胖妇人道:“寨子上遇到了丧事,这两天只怕不好再杀生。”

    “杀不杀生轮得到你操心么?”中年妇人道,“前院哪天不得杀个鸡杀个猪的?我们这杀一个牲口不如的贱人有什么大不了。”

    黑胖妇人没敢多说,从房间角落里取来了一条鞭子,看来她是想用这条鞭子打死这个苗女。

    那两个蒙面的女子上来剥光了苗女的衣裳,那黑胖妇人举起皮鞭就打了下去。

    这可不是鸾香院的门规,更不是白冉那闹着玩的家法,这是实打实要命的酷刑。一条皮鞭不分头脸抽打下去,一鞭过后,立刻皮开肉绽。苗女抱着头,满地打滚,她也真是刚强,紧咬牙关却没发出一声呻吟,一连打了几十鞭,周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一块好肉。苗女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眼看就要断气了,那肥壮的老妪哼一声道:“罢了,给她留口气,等给老九办祭礼的时候,把她送去,一并下塘。”

    老妪拄着拐杖,带着一群中年女子走了。黑胖妇人吩咐道:“把她锁进柴房里,明早记得给她送点东西吃。”

    两个蒙面女子拖起苗女出了房门,从头到尾,其他的女子都在忙着手里的活计,甚至不敢看这苗女一眼。

    白冉跟着蒙面女子去了柴房,见她们把苗女扔了进去,又用铁链锁好了房门。等着她们走远了,白冉来到柴房门前,仔细看了看那锁头,随即从怀里取出一个细长的铁片,三下两下就把锁头捅开了。

    他见这周没人,便小心翼翼的解开了锁链,进了柴房,但见苗女赤着身子躺在一堆烂草之上,满身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白冉蹲在苗女身旁犹豫了许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苗女微微转过头来,似乎察觉到了白冉的存在。

    “谁……”苗女微弱的问了一声。

    白冉松开了符纸,现出了身形。

    苗女有些惊讶,但没有出声,她看了白冉许久,问道:“你是……术士?”

    白冉点了点头。

    “胡家寨,请来的术士?”

    白冉又点了点头。

    “你会……解毒?”

    白冉没作声。

    苗女瞪圆了眼睛,咬牙骂道:“畜,畜生!”

    她骂白冉是畜生,白冉也知道自己为什么挨骂。

    自从他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也就理解了这苗女想要做的一切。

    “你,你,”苗女剧烈的喘息,因为愤怒,她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你为什么,帮,帮,帮……”

    白冉道:“我没办法。”

    “走,走,”苗女道,“离开这,别再,来……”

    白冉道:“我不能走。”

    “我,我,我杀了你!”苗女拼尽力气,从身边捡起了一根锋利的木柴刺向了白冉。

    白冉抓住了苗女的手腕,从怀里拿出手帕,捂在了苗女的嘴上。

    ……

    次日天明,两个蒙面女子过来给苗女送吃的,门上的铁链原封不动的锁着,可等打开房门再看,柴房里却不见了苗女。

    “不好!那个贱人又逃了!”

    “赶紧告诉老夫人!”

    “告诉老夫人作甚?你想被她打死么?先跟七夫人说吧。”

    两个蒙面女找到了黑胖女子,黑胖女子闻讯大怒,拿起柳条对着两个蒙面女好一通抽打,蒙面女不敢躲闪,等着黑胖妇人打累了,她们两个双双跪在地上哀求道:“七夫人,你想想办法吧,我们可不想死啊。”

    黑胖妇人喘息道:“这事别让旁人知道,等我想个办法骗过老夫人吧。”

    ……

    小跨院里,刺眼的阳光照醒了仆人,仆人一伸懒腰起身坐了起来。昨夜发生的事情他全都忘了,只记得做了几场怪梦,又觉得浑身酸痛,等走到院子里一看,白冉正在生火煮饭。

    “神仙爷,这事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么?”仆人上前道,“一会就有人送饭过来了。”

    白冉道:“这不是我要吃的,是供奉给神明的。”

    仆人道:“那也不能让你受累,交给我就是了。”

    白冉道:“你手脚不稳,回房歇着吧,别来这给我捣乱。”

    仆人被白冉赶出了厨房,回身看了看白冉的房间,想趁此机会进去偷看一眼,等推开房门,见外屋里全都是各式各样的法器,待走进里屋的时候,却见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人女人。

第二十四章 论是非颠倒黑白

    在胡家寨,死个人不算是大事,在他们的眼中,有些人的命比畜生还贱,死就死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要是有谁家的女人睡在了别人的床上,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

    胡仁德的妻妾,这个仆人大多数没有见过,可这个女人他认识,这是他陪着胡仁德在苗乡买回来的苗女,自打买回来之后,这苗女逃跑过六七次,有一次还是被他抓回来的。

    现在这个苗女正躺在白冉的床上酣睡。

    胡家寨大长老的女人睡在了别的男人床上。

    这就不是天大事了,而是比天塌下来还要大的事情。

    仆人张着大嘴刚要喊,却被白冉捂住了嘴。

    “小哥,什么事呀?”大惊小怪的。

    仆人“呜呜呜呜”哼哼半响,确系他冷静了一点,白冉才把手松开。

    “这,这,这,这……”仆人指着床上的苗女道,“这是……老爷的小妾。”

    白冉看了看苗女,一脸诧异道:“原来是胡长老的女眷。”

    仆人哆哆嗦嗦道:“她,她,她怎么会在,你,你,你的床……”

    白冉一脸惊讶道:“是呀,你怎么把她送到我床上来了?”

    “我,我,我……”仆人一个劲的摆手,脸憋得通红,差点没背过气去,“神,神,神仙爷,你,你可不能胡说啊,我什么时候把,把她,送送,送,到,你,你床,床上?”

    白冉一脸惊讶道:“不是你送的?”

    “当,当然,当然不是!”

    白冉笑道:“那她是怎么来的呢?”

    仆人道:“我,我,我怎么知……”

    白冉笑道:“你不知道?别抵赖了,就是你把她送来的,你和她有私情对不对?你想让我成全你对不对?好你个奴才,背主做窃你该当死罪!”

    仆人脸憋得发紫却说不出话来,眼看急火攻心,只怕要背过气去,白冉拿了一碗凉水,捏着仆人的嘴给他灌了下去,喝过了水,仆人平复了一些,两行眼泪涌出,一把抓住白冉道:“神仙爷,之前慢待于你是我不对,我也吃过亏,我也赔过礼了,你怎么能把我往死路上逼呢!”

    白冉道:“把话说清楚,谁逼你了?”

    仆人指着苗女道:“这不就是逼我么?”

    白冉道:“这怎么就逼你了?”

    仆人哭道:“老爷要是知道她在这里,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白冉道:“你们老爷为什么会知道呢?”

    仆人道:“这是他的女人,他难道不会找来么?”

    白冉道:“你说这是谁的女人?”

    仆人一愣,对白冉道:“这……当然是我们老爷的女人……”

    白冉道:“这位小哥,相识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仆人一脸茫然道:“你问这作甚?”

    白冉道:“告诉我就是了,要是不告诉我,保证你会后悔。”

    “我,我……”仆人嗫喏半响道,“我叫胡玉鹏,在家里排行第三,所以也都管我叫胡三儿。”

    白冉搂着胡三的肩膀,一脸亲切道:“玉鹏兄弟,你说说看,如果让你们老爷知道了,你和她的女人私通,按照胡家寨的乡规,他会怎么处置你?”

    “我没和她私通!”胡三暴跳起来,“你不要含血喷人!”

    白冉道:“你没和她私通,她怎么会在这里?”

    胡三道:“这得问你,你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和她私通,把她藏在这里的。”

    “真是笑话!”白冉道,“我一个外乡人,连胡长老的府邸都没去过几次,我从没见过这个苗女,怎么可能和她私通?我根本不知道他家的女眷身在何处,又怎么找到的她?又如何把她藏在了这里?等你们家老爷要是细问起来,我让你有一百张嘴也说不过我。”

    “我的天呀!”胡三跪在地上哭爹喊娘道,“我怎就这么命苦!”

    “别哭了!”白冉一变脸色,腾腾杀气直扑面门,“我问你,你家老爷到底会如何处置你?”

    胡三抽泣道:“按乡规,得把我和她沉下池塘,祭献给祖宗。”

    白冉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祭礼?”

    仆人点点头道:“犯了重罪的族人,不守妇道的女子,还有丈夫死了,却没生出孩子的妻妾,按乡规,都得下塘。”

    白冉道:“你们这位九爷死了,得有多少妻妾下塘?”

    仆人道:“九爷有三妻四妾和二十六个婢子,其中有孩子的只有两个,其他的都得下塘。”

    “三十三个妻妾,只能留下两个?”白冉皱眉道,“这一场祭礼就得要三十一条人命?”

    “这还算少的,”仆人道,“去年死的六叔公,一共有四十六名女子跟着下塘,前年死的五老太爷,一共有六十一名女子下塘,要是哪天我们家老爷仙逝了,下塘的女子得过百!”

    白冉彻底惊呆了,他见过愚蛮的村寨,可像这样杀人如麻的魔窟实在太罕有了,比起胡家寨,就连王员外都算是小巫见大巫。

    现在不是震惊和慌乱的时候,白冉平心静气,对胡三道:“小哥,你想跟她一起下塘,去见你们祖宗么?”

    胡三又哭出了声音:“爷爷!你说的什么话?世人谁会嫌命长?”

    白冉笑道:“你若是想死,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现在就给你念一卷经,提前替你超度魂灵。你若是不想死,我就再问你一句,这到底是谁的女人?”

    胡三愣了半响,结结巴巴道:“这当然是……”

    白冉面目狰狞道:“你想好了再说!”

    “这,这个,”胡三舔舔嘴唇,结结巴巴道,“好,好像,不,不是我们老爷的……”

    白冉冷笑道:“好像不是?”

    胡三也摇摇头道:“她,她,应该……不是。”

    白冉一咬牙道:“别说什么应该,到底是还是不是?”

    “她,她,”胡三一跺脚道,“她不是!”

    白冉拎起胡三的衣领道:“你再仔细想一想,她不是你们老爷的女人,那她能是谁的女人?”

    胡三颤抖许久道:“神仙爷,我,我……是真不知道了……”

    白冉咬牙道:“你再想想!这里有女人么?”

    胡三恍然大悟,急忙道:“没有,没有,刚才是小的看花眼了,咱们这院子里压根就没有女人!”

第二十五章 恶长老登门寻妾

    什么叫颠倒黑白?什么叫指鹿为马?

    只要抓住了要害,真的随时可以变成假的,活的随时可以变成死的,床躺着的一个女人,说没有是没有,仆人还得欢欢喜喜的答应着:“没有,咱们院子压根没有女人!”

    打发走了仆人,白冉给苗女换了伤药,等她醒了,又给她端来一碗米粥。

    苗女饿坏了,没用筷子,直接手,连抓带扒,把一碗米粥喝了下去,又在瓷碗舔了好几圈。白冉笑道:“粥还有的是,只是你身体不济,不能吃太多。”

    “不济又能怎地?”苗女道,“反正是一死,不如做个饱鬼路。”

    白冉道:“你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呢?”

    苗女道:“不然怎地?你还能救我出去么?只要待在这个鬼地方,没有我的活路。”

    白冉道:“有没有活路,得看我能不能想得到办法。”

    苗女道:“算你有办法也不是给我想的,你是为了你自己,你想从我嘴里问出破解蛊毒的方法,然后你可以拿银子走人!”

    白冉道:“这里的蛊毒果真是你下的么?”

    苗女道:“是我下的!怎么样?想严刑逼供么?我一条这烂命,随你怎么处置都行,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一个字!”

    “一个字都不行?”白冉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苗女一愣道,“你问这作甚?”

    白冉道:“告诉我你的名字,起码这世还有一个人记得你。”

    这一句话好像扎在了苗女的心,那一瞬间,白冉看到她眼睛红了。

    “我,不用你记得……”苗女低下头道,“你算是什么人?你记得我有什么用?有姐姐们记得我够了。”

    白冉道:“你姐姐在什么地方?我带你去见她们。”

    “你带我去见她们?”苗女眼睛里露出一丝凶光,转而笑道,“好啊,她们在池塘里,你带我去呀,只要到了池塘,我把解毒的方法告诉你。”

    白冉闻言,沉默许久道:“你的姐姐,其实是池塘里的冤魂,对么?”

    苗女没作声。

    白冉道:“除了她们,你没有亲人了么?”

    苗女依旧不开口,白冉道:“不想说算了,好好睡一会,等你身子痊愈了,我带你离开这。”

    苗女道:“你凭什么带我离开这?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白冉道:“算这是龙潭虎穴,我也有办法带你离开。”

    苗女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胡仁德请来做事的么?你不是收了他的钱么?”

    白冉道:“我没有收他的钱,也不想替他做事,踏实睡吧。”

    白冉扛着被子睡到了外屋,昨晚一夜没合眼,这一觉可睡到了午后,老天爷也是疼惜白冉,不忘给了他一场好梦,左边是丽娘,右边是清风,她们不知从哪学来的手段,花样百出轮番伺候,真不输给鸾香院的云翠乾坤。

    既然有这么好的手段,也得给起个好名字,叫丽清乾坤怎么样?不行,太素了!叫丽风满堂怎么样?不行,太俗了!干脆叫白门双艳算了……

    白冉正做着美梦,仆人一路大呼小叫冲了进来,摇醒白冉道:“神仙爷,不好了!老爷找门来了!”

    白冉揉揉眼睛道:“他找来作甚?”

    仆人道:“他来找他小妾!”

    白冉道:“为什么来我这里找?是不是你告密了?”

    仆人道:“我哪敢呀!老爷各家各户的搜捕,田间地头一寸角落都不放过,现在找到咱们这了,这可怎么办啊?”

    白冉道:“莫慌!你去支应一下,我漱洗一下来。”

    仆人道:“莫再漱洗了!老爷在门口,他说要是看不见你出来,立刻要带人往里闯。”

    白冉闻言恼火道:“你告诉他,我门前布置着五行阵,他要不怕死,让他闯进来!”

    说完,白冉起身进了里屋,听到外屋的动静,苗女也醒了过来,两人对视片刻,苗女笑道:“晚了,现在你算把我交出去,胡仁德也不会放过你。”

    白冉道:“你在里屋待着,一声都不许出,我去去回。”

    苗女哼一声道:“只怕你有去无回了。”

    白冉整饬了一下衣冠,写好了一张符纸,攥在了手里,大踏步来到院,但见胡仁德身后跟着几十个乡兵,凶神恶煞的站在了门口。

    见白冉出来了,胡仁德还算客气,抱拳施礼道:“先生,打扰了。”

    白冉略微欠了欠身,算是还礼,沉着脸道:“长老,你还真是打扰我了,我正在房请神下凡,一片诚心却被这股杀气冲散了。”

    胡仁德笑道:“时才不知先生正在做法,得罪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白冉道:“长老兴师动众,来此有何贵干?”

    胡仁德道:“寒舍走失了一名婢女,老朽特来找寻。”

    白冉道:“荒唐,长老的婢女怎么会来我这里?这不是凭空污我清白么?”

    胡仁德道:“这婢女不守妇道,劣根难除,老朽正是怕她坏了先生的清誉,所以才特地来此查探。”

    白冉道;“时才已经说了,白某正在做法,现在房遍布法器,各路神明共聚一堂,他们都不想被打扰,恳请长老改日再来。”

    胡仁德闻言笑道:“老朽平生敬畏神明,却从未见过神明真容,今日还真想开开眼界。”

    白冉剑眉一竖,怒道:“你把我的话当做儿戏么?”

    胡仁德闻言也变了脸色,道:“我寨日夜不忘圣贤礼法,而今在我眼皮底下出了这等苟且之事,你却把我寨的门规当做儿戏么?”

    白冉喝道:“你说什么苟且之事!休要含血喷人!”

    胡仁德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非黑白,一试便知!”

    说完,胡仁德一挥手,两旁的乡兵要往里闯,白冉手捻诀口里念咒,门前火光四溅,灼的几个乡兵大声痛呼。

    这可不是江湖手段,而是白冉从藏经楼学来的正经法术,虽然他引来的不是天火,不是地火,也不是三位真火,只是普通的火焰而已,可用来吓唬这群凡夫俗子倒也足够了。

    胡仁德见状,气得胡子直颤:“白先生,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白冉道:“你领人打到我门前,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胡仁德道:“我且问你,这院子是谁家的?”

    白冉道:“院子的确是你家的,可白某而今住在这,你若是想把白某赶出去,白某立刻走人!”

    胡仁德咬牙道:“好!你给我滚!”

第二十六章 显诚意方得真心

    白冉和胡仁德在门口争执了起来,双方互不相让,胡仁德一时恼火,破口骂道:“你给我滚!立刻滚!”

    “好,这可是你说的!”白冉掉头往房里走,隐身咒都准备好了,昨夜他试过一次,这隐身咒能隐去衣服,隐去鞋子,隐去他的背囊,也能隐去他怀里的苗女,只要掐诀掐的准,贴身的物件全都能隐去。请百度搜索看最全!的小说!

    李青和魏香还在吕知府手,白冉知道自己一时半会逃不掉,但至少可以救出这个苗女。

    白冉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他必须要救下这个苗女,只有救了她,打动她,才能解开这个困局。

    眼下胡仁德想赶走白冉,这正是白冉的好机会,一只脚已经踏进房门,忽听一个仆人急匆匆赶过来道:“老爷,知府大人来了。”

    “知府大人?昨天不是来过么……”胡仁德一皱眉,对仆人道,“先让大人稍待片刻,等我稍加整饬再去迎接。”

    仆人道:“等不得了,知府大人这到了。”

    说话间,但见吕知府带着侍卫老远的招呼着胡仁德:“胡公,吕某又来叨扰了!”

    胡仁德赶忙赔笑道:“大人这是哪的话,既肯驾临寒舍,实乃老朽之福啊。”

    吕知府一路加快脚步,来到了院子门口,先看了看胡仁德身边的乡兵,又看了看一脸怒气的白冉。

    “胡公,看来你与白先生相处的不大和睦。”

    胡仁德哀叹一声道:“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吕知府见胡仁德不肯多说,转脸又对白冉道:“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冉指着胡仁德道:“胡长老要赶我走。”

    吕知府一脸惊讶,问胡仁德道:“胡公,这却所为何故?”

    “冤孽,冤孽!”在吕知府的一再追问下,胡仁德迫不得已说出了事情的缘由。吕知府沉默许久道:“胡公,你确系走失的小妾在白先生的房么?”

    胡仁德道:“若是不在他房,为什么不让我搜寻?分明是他做贼心虚。”

    白冉指着胡仁德,咬牙切齿道:“老东西,我是修道之人,你再污我名声,我可绝不容你!”

    胡仁德道:“老朽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你让我进去搜寻一番,若是搜不到,老朽愿向你当面认错,若是搜到了,休怪我寨乡规无情。”

    白冉道:“认错有什么用?若是搜到了,白某听凭你处置!若是搜不到,我要你胡家寨血流成河!”

    “那好!”胡仁德一挥手,身后的乡兵又要冲去。没想到这一番狠话没能吓住这老头,白冉做好了搏命的准备,实在藏不住和他们大打一场。忽听吕知府高喊一声道:“且慢!”

    乡兵只听胡仁德的命令,本想继续往里冲,却见知府的侍卫拔出了兵刃,胡仁德大惊,赶紧叫众人退了回去。

    “胡公,”吕知府面带笑容道,“白先生是得道的名士,我也信得过他的为人,且看在吕某面子,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吧。”

    胡仁德气得浑身抖战,默然良久,长叹一声道:“罢了,我命人再到别处找寻,知府大人,且随我往寒舍一叙。”

    胡仁德带着吕知府离开了小院,白冉长出一口冷气,转过身,待进了外屋,却闻道一股窒息恶臭,但见胡三坐在地,连屎带尿屙了一裤子。

    白冉前踢了一脚,怒道:“蠢奴才,你给我从实招来,到底是不是你告的密?”

    胡三流着眼泪道:“神仙爷,你还看不出来么?我这条小命都快吓丢了!我怎么敢去告密呀!爷爷,你可得想办法救我,我们老爷不会善罢甘休的,等知府大人走了他还得过来,他非得杀了我不可!”

    白冉道:“你且记住,只要你管好这张嘴,这条小命丢不了,滚回你自己屋里去,把这衣裤都给我换了。”

    胡三连滚带爬回了厢房,自此不敢踏出院门一步,白冉进了里屋,但见苗女坐在床边,脸也带着些许恐惧。

    白冉看了她许久,粗壮的眉毛,细长的双眼,宽阔的脸颊,黝黑的脸蛋,少了些原姝丽秀气,却有苗乡佳人独有的俊美。

    “他们走了,你歇着吧,”白冉道,“若是今夜能找到机会,我带你离开胡家寨。”

    “今夜走不得,”苗女道,“那老东西会叫人一路死守,算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白冉笑道:“我还真有一副翅膀,要不咱们赌一回?”

    苗女道:“今晚不能赌,千万不能赌,我知道你的隐身咒厉害,可那老家伙也买过不少法器,他虽然不识货,可有几样东西是真家伙,要是落到他手里,却不是白白赔两条性命?”

    白冉道:“你不是不怕死么?”

    苗女道;“我不怕死,可我也想活。”

    白冉笑道:“这句话我爱听。”

    苗女道:“你敢和我在这多留几天么?”

    “敢是敢,”白冉道,“可留在这里能作甚呢?”

    苗女道:“我让你赚银子,你保住我性命,还要帮我给姐姐们报仇。”

    白冉道:“保住你性命是一定的,可既要给你姐姐报仇,又要赚银子,这恐怕不太容易了。”

    苗女道:“我有办法,你信得过我么?”

    白冉道:“我信得过你,可你信得过我么?”

    苗女沉思片刻,道;“我叫喋宝,你叫什么名字?”

    白冉一笑,这个人当真救对了。

    ……

    吕知府跟着胡仁德来到府,胡长老余怒未消,半响不语。吕知府宽慰一声道:“胡公,你有家财万贯,想必府当有姝丽无数,又何必为一小妾耿耿于怀?”

    胡仁德觉得这话有些刺耳,可碍于身份又不敢对吕知府动怒,且恨一声道:“一个贱婢是小,可我寨百年清誉,岂可毁于这狗贼之手?那白冉是一个市井泼赖,大人为何如此袒护于他?”

    吕知府叹道:“我知道他是个贪财好色之徒,可他的确有真本事。”

    胡仁德怒道:“这等泼赖不该来我胡家寨!我胡家寨甘愿承受天罚,算有灭门之危,也不该与这无耻之辈来往!”

    “罢了罢了,何必如此!”吕知府又劝了几句,胡仁德越发恼火,连茶杯都摔在了地。吕知府见状长叹一声道:“胡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胡仁德一挥手,仆人纷纷退去,吕知府也叫侍卫退下,正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吕知府喝了一口茶,叹道:“胡公,眼下正是危急关头,蝇头琐屑的事情,不要计较了,白冉虽说品行不良,可的确有斩妖捉鬼的手段,至于那小妾的事情……”

    “大人怎听不明白?”胡仁德打断了吕知府,“我并不在意那贱人,我在意的是我胡家的门风!”

    “你胡家的狗屁门风!”吕知府突然摔了茶杯,咬牙道,“胡仁德!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第二十七章 苦命人哭诉身世

    一向温文尔雅的吕知府突然对胡仁德翻了脸,吓得胡仁德一哆嗦,又惊又怕的看着吕知府,半天没说出话来。

    吕佐青放下茶杯,来到胡仁德近前,低声道:“你当你是个什么人物?你有何德何能?吕某凭甚看得上你?若不是看在宁王的面子上,我凭甚管你胡家寨的事情?”

    胡仁德闻言,极力克制着怒火,道:“既然知府大人肯给宁王面子,还请说话放尊重些。”

    吕知府冷笑道:“我给宁王面子,可凭甚要尊重你?你胡家寨不过是宁王的一条财路,你胡仁德不过是宁王养的一条看家狗!”

    “你!”胡仁德气得浑身发抖,吕知府坐回到椅子上,拿起茶杯又喝了两口,笑道:“胡公,刚才说的话,算是对你的点拨,只要乖乖给宁王守住财路,就有你的好日子过,当务之急是赶紧驱逐了你寨子上邪祟,至于你所谓的乡规门风,且先放在一边吧。”

    胡仁德默不作声,吕知府又道:“白冉是个出名的好色之徒,你要是不想让他再打你小妾的主意,劝你还是找几个女人给他送去吧。”

    胡仁德讶然道:“大人,你饱读圣贤之书,怎能说出这等话来?”

    “这等话怎地?你还别不愿意听!”吕知府又拉下了脸,“我告诉你,这附近的村寨可是不少,养蚕缫丝的营生,有的是人会做,离了你胡家寨,宁王的财路也断不了,只是你知道的太多,到时候可别怪王爷心狠手辣!”

    这一番话,终于把胡仁德吓住了,胡仁德一连吃了几口茶,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知府大人,您看您这是哪的话,小民一时出于激愤,语出不逊,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我不怪罪你,只有一句良言相劝,要想活的命长,今后不要再招惹白冉,哄着他,顺着他,一切都由着他,周遭的商户都等着你胡家寨的生丝呢,王爷可还等着你胡家寨的银子呢,你好自为之吧。”吕知府放下茶杯,道一声,“告辞。”胡仁德还想留他吃饭,吕知府哪肯理他,转身便走了。

    看着吕知府离开了胡家寨,一名乡兵对胡仁德道:“老爷,知府大人走了,咱们再去找姓白的算账!”

    胡仁德摇头道:“罢了,莫再理会他,那贱人送给他就是了,今后要严加看管府邸。”

    ……

    苗女喋宝把名字告诉了白冉,也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白冉。

    她出生在苗乡的穷苦人家,母亲早早亡故,父亲无力养家,适逢胡家寨到她村子里采买婢仆,他父亲便收了三十吊钱,把喋宝连同她姐姐一并卖给了胡仁德。等回到胡家寨,喋宝当了胡仁德的侍妾,而姐姐则给胡仁德的长孙当了丫鬟,而后胡仁德的长孙死了,她姐姐也被沉到了池塘里,跟着十几个女眷,一并殉葬了。

    白冉闻言道:“胡仁德单单收了你做小妾,又为了兴师动众,足见他对你动了真情。”

    “狗屁的真情!”喋宝骂道,“他有一百多个妻妾,我是那最下贱的一等,活的连牲口都不如。”

    白冉道:“他的妻妾却分多少等?”

    喋宝道:“多了,正妻是最大的,就是那个白毛老婆子,她给那老东西生过两个儿子,老东西好歹还把她当个人看。”

    白冉道:“往下呢?”

    喋宝道:“往下是他的小妻,也是明媒正娶来的,也给他生过儿子,再往下是平妻,也下过聘礼,也给他生过孩子,这些有名分的,都是胡家寨的本族人。”

    白冉愕然道:“都是本族人?”

    喋宝道:“这是胡家寨的规矩,这里的女人不许外嫁,三妻下面是他四个偏妾,那个黑胖的女子是最小的一个,只有她没生过孩子,所以还要和我们一起做工,只是她不用出力,拿鞭子看着我们就是。”

    白冉点头道:“这就是所谓的三妻四妾。”

    喋宝道:“还不止,偏妾下面有傍妾,就是那两个蒙面的,傍妾下面有少妾,少妾下面有庶妾,庶妾下面还有童妾。”

    白冉道:“那你就是童妾了?”

    喋宝摇头道:“我连童妾都不是,我是那最贱的下妾,又叫三九晾花。”

    白冉诧异道:“什么叫三九晾花?”

    喋宝红着脸道:“睡三做九,晾肉插花。”

    白冉听傻了:“你到底在说甚来?”

    喋宝道:“就是每天只让睡三个时辰,要做九个时辰的工,若是敢偷懒,就得扒光衣裳挨打,打完了还不许穿衣服,光着屁股接着做工,所以叫做晾肉。”

    白冉道:“那,什么又叫做插花?”

    “插花就是……”喋宝咬了咬嘴唇道,“就是给那老东西插花。”

    “哦,”白冉点点头道,“原来胡仁德爱种花。”

    “种他娘的狗屁花!”喋宝恨道,“他,插的是那个……花……”

    白冉越听越糊涂:“到底是哪个花?”

    喋宝的脸都红透了:“就是他不走正地方,非要走后面那……旱路……”

    白冉闻言恍然大悟,胡仁德有龙阳之癖,却又满口的圣贤之书,这种辱没门风的事情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做,除了去醉雨阁消遣,也只能从小妾身上找点乐趣了。

    “你直接说后园功我就懂了,”白冉道,“每个下妾都要做这种事么?”

    喋宝恨道:“有谁会像他这般无耻!只是我们命苦,掉到了他手里。”

    白冉道:“先莫说这些事了,你和你姐姐都懂蛊术么?”

    喋宝道:“我只会些皮毛,我姐姐得了母亲的真传,是有真本事的。”

    白冉道:“这么说来,是她死后,变成了厉鬼,在池塘和井水里下了蛊毒?”

    喋宝摇摇头道:“胡家寨有一个规矩,女人下塘之前,在腰眼下面都会钉一根钉子,这钉子能镇住魂魄,死了之后不能变成鬼魂,也不能投胎托生。”

    白冉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喋宝道:“是姐姐托梦说给我的,姐姐死后,一连给我托了三天的梦,她说池塘里面有不少我们苗乡的姐妹,只要她们联起手来,就能把胡家寨的这群畜生赶尽杀绝!”

第二十九章 议计策梦会佳人

    白冉想让喋宝的姐姐们帮个忙,让他化解池塘中的蛊毒。

    喋宝勃然大怒,恨道:“谁会帮你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

    白冉诧道:“怎就说我伤天害理?”

    喋宝道:“你帮着那群畜生杀人,还不算是伤天害理么?”

    白冉一脸无辜道:“反正她们都喝了井里的水,迟早不都是死么?”

    喋宝道:“我有解药,我不会用我的蛊毒去害那些苦命的女人,但是那个白毛老婆子和她身边那几条狗,我会让她们死的更惨!”

    白冉道:“就算不被你的井水毒死,她们家的男人死了,她们还是要跟着陪葬。”

    喋宝不作声了,嫁到胡家寨的女人,似乎永远都无法逃开这样的命运。

    白冉道:“我听说胡仁德的侄子有三十多个妻妾等着要下塘,不如把这三十个女子交给我,我还能保住这三十多条性命。”

    喋宝诧道:“你有办法救她们?”

    白冉点点头道:“办法是有,但你的姐姐们必须要帮我。”

    喋宝道:“这事情……我得和姐姐们商量。”

    白冉道:“商量?你是说,你和她们在梦里商量?”

    喋宝点点头,白冉道:“好,我现在就把计策告诉你,我是想……”

    喋宝道:“你不必说了,我不想听你的计策,你油嘴滑舌太奸诈,我怕受了你的骗。”

    白冉道:“可你不听我的计策,又拿什么和你姐姐们商量呢?”

    喋宝道:“有什么话,你亲自跟姐姐们说吧。”

    “亲自?”白冉闻言一惊,“去哪里说?去池塘说么?”

    喋宝道:“我知道你去过池塘,靠着女人两泡尿救了你的命,你要是再敢去一次,就是九天玄女给你撒一泡尿,只怕也救不了你。”

    白冉正色道:“莫要亵渎神明,既是不能去池塘,让我上哪找你姐姐?”

    喋宝道:“去我梦里。”

    白冉一愣:“去你……梦里?”

    喋宝道:“联梦术,你不懂的么?”

    “我……不懂怎地?”白冉红着脸道。

    “你不懂我们苗乡的蛊术也就罢了,”喋宝道,“这是一位汉人姐姐教我的,汉人的法术你也不懂的么?”

    白冉道:“汉人的法术也有千千万万,我不能……”

    苗女打断白冉道:“不懂算了,我教你就是,现在时候还早,你去帮我准备些东西。”

    苗女让白冉准备一坛老酒,两只活鸡,两枚银针,一束红绳。白冉虽是江湖术士,可吃饭的家伙还算齐全,他的背囊里带着银针,这小院里也有几坛老酒,唯一麻烦的就是这活鸡。虽说胡仁德走了,可白冉不敢出门,便把仆人胡三叫了过来,吩咐道;“你去给我买两只活鸡来!”

    胡三道:“神仙爷,你还有心思吃鸡?要我说你赶紧把那女人给活埋了吧,到时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爷或许就不追究了。”

    “你哪来恁多话,让你去就去!”白冉给了仆人一吊钱,仆人死活不敢去:“爷爷,你饶了小的吧,小的一出这个门,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白冉道:“怎说死无葬身之地?你若是死了,我肯定找个风水宝地把你给葬了。”

    “莫说笑了,小的打死不去!”

    白冉苦劝无果,无奈之下,自己带着隐身符出了院子,他怕胡仁德再找上门来,又在四周布置了些法阵,虽说都是些骗人的障眼法,却也能支撑个一时片刻。

    走在乡道之上,白冉警惕的看着四周,蚕农都在田间劳作,乡兵依旧结队巡哨,和往日似乎没什么不同,看来胡仁德并没有加紧戒备。

    话虽如此,可白冉依旧不敢去胡仁德的府邸,而是径直去找胡明全,因为喋宝没再下毒,胡明全家里的井水依旧干净,园子里的桑树长得也壮硕。见了白冉,胡明全欢喜的迎了上来,刚想施礼,却又有些顾及,一个年轻人递了个眼色,带着白冉去了个僻静的角落。

    “恩公,”胡明全拱手施礼道,“莫怪老朽怠慢,实在是我们有苦衷。”

    白冉道:“可是因为我得罪了胡仁德?”

    胡明全苦笑一声,身旁的年轻人道:“别看大长老满嘴仁义道德,其实他那心眼小的不得了,先生得罪了他,这转眼的功夫,全寨子都传遍了,我们加着小心跟你说话,只怕他明天还要找我们麻烦。”

    白冉闻言赶紧后退两步道:“如此说,便不连累你们了。”

    胡明全摆手道:“恩公这是哪的话?若是不嫌弃,且到寒舍吃杯酒吧。”

    白冉道:“酒就不必吃了,若是念及旧情,还请帮我买两只活鸡来。”

    胡明全笑道:“这却不必买,家里养着不少鸡,抓来几只给恩公就是了。”

    “不必多,两只就好。”白冉拿出了一吊钱,胡明全连连摆手,白冉笑道:“可是嫌少么?”

    胡明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年轻人在旁道:“恩公莫再羞臊我们了,莫说是两只鸡,昨天叔公还想着给恩公送一百两银子过去。”

    白冉道:“这银子不该你们花,这鸡我也不能白拿,快把钱收下吧。”

    胡明全死活不肯收,叫年轻人捉了五只活鸡交给了白冉,又给白冉扯了两丈长的红绳。白冉拎着鸡回了自己的小跨院,问喋宝道:“这鸡行么?”

    喋宝道:“这鸡肥壮,等天黑的时候杀一只就够了,剩下的先养起来。”

    东西都备齐了,白冉又煮了些米饭,三人吃了,白冉揉揉眼睛又想睡下,喋宝拦住他道:“不能睡,现在若是睡了,晚上却不好入梦。”

    没奈何,白冉且躲到屋子里,拿出黄纸和笔墨,一张一张苦练画符,好容易挨到了入夜,白冉为防不测,先用迷香放倒了胡三,捆绑结实扔进了厢房,又在院中布下了重重法阵。等杀了鸡,取了满满一碗鸡血,准备好老酒、银针和红绳,这才放心找喋宝入梦。

    要说入梦可真是一件好事,就算和衣而卧,也要同床共枕,啃着娇美的喋宝,白冉一阵心动,但见她盘着腿和白冉面对面坐在床上,道:“来,睡吧。”

    “呃……”白冉坐了片刻,一脸尴尬道,“就这么……坐着睡么?”

    喋宝道:“不然你想怎么睡?”

    白冉道:“我一般……习惯躺着睡。”

    “躺着可不行,”喋宝道,“那样我施展不开。”

第三十章 赌博生死且看诚意

    白冉和喋宝面对面坐在床上,喋宝让他坐着睡,这哪是说睡就能睡得着的,看着娇美的喋宝,再看看她怀里的蜈蚣,白冉干笑两声道:“咱们两个做梦,应该不用这条蜈蚣跟着掺和吧?”

    喋宝道:“不用它,它给咱们放哨,以防不测。”

    “用蜈蚣放哨?”白冉道,“这东西……中用么?”

    喋宝道:“你放心就是了。”

    白冉又看了看那一大碗鸡血,道:“你每次和姐姐联梦,都得杀只鸡么?”

    喋宝道:“我一年连个荤腥都见不到,上哪杀鸡去?我和姐姐本来就有骨血之情,不用别的血了,但你不同,我们非亲非故,得用鸡血建立血脉。”

    白冉道:“那其他的苗女该怎么和你联梦呢?”

    喋宝道:“当然是借着我姐姐的法术,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我真没听说什么联梦法术,”白冉道,“而且是我进入你的梦境,怎么说你也得先睡着吧?而且我见你姐姐之前,你是不是也该事先打个招呼,毕竟我们之前还有一些误会,万一你姐姐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给……”

    白冉越说话声音越小,他发现这屋子里的雾气变重了。

    喋宝微笑的看着白冉,道:“就把你给怎么了?”

    白冉道:“就把我给……”

    喋宝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拿起了白冉写的符纸,笑道:“这是你写的,你该认得吧!”

    白冉点点头道:“认得,认得。”

    喋宝道:“我不认得汉人的文字,你念出来给我听听。”

    “我念……”白冉盯着符纸看了许久,“真武,意,动,动……”

    符纸上的文字好生奇怪,远远看去密密麻麻一大片,离近了再看,每一个文字时大时小,上下左右不停乱窜。白冉越开越焦急,起初还能认得几个字,过了一会,眼花头晕,竟然一个都字读不出来,这符纸的确是自己写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是?”

    喋宝道:“你已经在我梦里了。”

    白冉一惊,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喋宝抓住了白冉的肩膀,用力的揉了两下,她的手指很软,按揉的位置和力道也拿捏的刚刚好,白冉渐渐放松了下来,喋宝低声道:“莫怕,莫怕,千万莫怕,若是惊醒了,就前功尽弃了。”

    白冉道:“不怕,我不怕就是了,你什么时候对我施展的法术?”

    喋宝道:“你太累了,刚上床就睡着了。”

    白冉摇头道:“胡说!我哪敢睡,我明明防备着……我,我没防备。”

    喋宝笑道:“到了我梦里,撒谎都不利索了,待会见了姐姐可千万别撒谎,她最恨人骗她。”

    白冉道:“这么重的雾,你姐姐是不是就要来了?”

    “嘘!”喋宝捂住白冉的嘴,柔声道,“她已经来了。”

    “在哪!”白冉又慌乱了起来,他四下张望,浓浓的雾气中却见不到半个人影,喋宝拉住白冉的衣袖,指了指下边,白冉喘着粗气低着头,但见一丝丝黑发从床褥上冒了出来。

    “亲娘嘞!”白冉连滚带爬下了床,拔腿就往门外跑,他不怕鬼,他敢把鬼娶回家做老婆。

    但是他怕死,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完全信任喋宝,现在又糊里糊涂的进入了她的梦里,又要糊里糊涂的见她的姐姐,白冉感觉自己的小命一直被这个苗女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想逃走,但是在梦里,逃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两只脚就跟才在棉花上一样,两条腿软的像两坨烂肉,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跑了没几步,脚下一绊,摔在地上。白冉转身一看,原来是被发丝缠住了脚踝,甩也甩不掉,挣也挣不开,眼看一大片黑丝把自己罩住,白冉从胸前拔出匕首和火折子想要搏命,却见火折子变成石头,匕首变成了一截烂木头。

    这就是梦,实实在在的噩梦,白冉万念俱灰,拿着烂木头和石头做着徒劳的反抗,不一会,黑发之中冒出一张惨白的人脸,白冉本想一脚踢过去,可犹豫许久,还是没敢激怒对方。好在白冉真有几分胆色,见这女鬼露面了,他反倒不是那么害怕了。

    “你,你叫,魁宝是吧?”白冉道,“你应该不是认识我,我,我叫白冉,我和你妹妹,挺,挺要好的,我们……不是太熟,但真实挺要好的,我来见你呢,是想……”

    “畜生,”那女鬼说话了,“我认得你。”

    白冉道:“认得我?真的么?我,我那个……可能在池塘跟你见过一面,但,但我,我并没有留意到你……”

    “你用女人的尿伤了我的蜃龙!”女鬼恶狠狠道,“真是无耻之辈。”

    “伤了你的蜃龙?我其实不是想伤你的龙,我是想……我其实也不是想伤你,我是想……”

    喋宝说的对,在她的梦里,撒谎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白冉壮了壮胆子,准备实话实说。

    “你到底是不是魁宝?”

    女鬼反问道:“是又怎样?”

    白冉道:“我救了你妹妹,你知道么?”

    魁宝道:“她人还在胡家寨,你不算救了她。”

    白冉道:“我可以带她离开胡家寨,但是你要帮我一个忙。”

    魁宝道:“想让我帮你什么?”

    魁宝道:“暂时解开池塘的蛊毒。”

    魁宝狞笑道:“你做梦!”

    白冉道:“不想让我救喋宝么?”

    魁宝道:“想!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冉沉思片刻,道:“若是我食言不救你妹妹,你可以随时杀了我。”

    魁宝道:“我要能随时杀了你,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说得好。”白冉平静了下来,“你比喋宝聪明,说话像个生意人,那咱们就来谈一场生意,如果你肯帮我,我不光能救下你妹妹,还能再救下三十多个女人。”

    魁宝道:“还是那句话,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冉道:“我可以让你看看我的诚意,明天我去池塘找你。”

    魁宝道:“你要敢来,我不会让你活着回去。”

    “我一定活着回来,”白冉道,“我不光要活着回来,还要把你带回来。”

    魁宝一愣,皱眉道:“把我带回来?”

    白冉道:“我要拔下你身上的镇魂钉,我要让你的魂魄离开池塘,如果你肯帮我,我会救下池底所有女鬼,然后再送你们踏上黄泉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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