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后园炼仙丹
这次白冉没有为难夏提刑,只是让他找了几味普通药材。不多时,药材备齐了,夏提刑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让郎中看了这几味药材,无非有些镇定心神的功效,当真能治好贱内的邪病么?”
白冉道:“放在庸医手里,也不过就是镇定心神,放在白某手里不光能治病驱邪,还能伏妖驱鬼。”
夏提刑皱眉道:“你用药材伏妖驱鬼?”
白冉笑道:“这就是白某的手段,不过有两件事情,还得求提刑大人相助。”
夏提刑道:“你且说来。”
白冉道:“炼丹需要木炭,麻烦大人帮我烧些上好的木炭来。”
差人在旁道:“这个不用烧,刑房里有的是,都烧透的好木炭。”
白冉道:“一会炉烟升起,鬼妖就会显性,劳烦夏提刑和诸位差爷守在左右,万不可让鬼妖靠近丹炉一步。”
差人闻言大惊失色,夏提刑也有些紧张:“白先生,蒙你抬举了,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哪有捉鬼降妖的手段?”
白冉道:“炼丹讲究心神合一,白某不敢分心,只能由诸位代劳。大人满身杀气,当真交起手来,鬼妖都得敬畏三分。”
“这个……”夏提刑将信将疑看着白冉,一个差人在旁道:“你可别糊弄我们了,你说的那什么鬼什么妖,我们连看都看不见,怎么和他交手?”
白冉道:“时才不是说了,炉烟升起,鬼妖显形,不仅看得到,而且摸得着,诸位只管打来就是。”
“打?”另一个差人慌道,“这,这不是,作,作死么?”
白冉对夏提刑道:“诸位若是贪生怕死,白某却也束手无策了。”
夏提刑看了看李青,道:“你家娘子难道不懂法术么?为什么非要我这外行人出手?”
白冉道:“我家娘子略微懂些皮毛,可终究是个妇道人家,到时候寡不敌众,只怕要前功尽弃。”
差人道:“你说什么寡不敌众,到底有多少鬼怪?”
“这可不好说,”白冉掐指一算道,“粗略估算,少则几十,多则上百。”
差人怒道:“分明胡扯!提刑司怎么会有这么多鬼怪!”
“罢了!”白冉叹一声道,“提刑大人如此胆怯,且恕白某江郎才尽,等着给夫人料理后事吧。”
“放肆!”差人怒道,“你讨死么?”
白冉道:“这却怪不得我!我已然拼上了这条性命,却怪你等不中用!”
正说话间,丫鬟跑过来道:“老爷,夫人和小姐越闹越凶,却要上吊自尽。”
夏提刑心烦意乱,回身一拳打翻了一个差人,差人无辜被打,一脸悚惧,但听夏提刑喝道:“除了当值的,把提刑司的差人都给我叫来!”
不多时,提刑司一百多个差人聚到了院子里,夏提刑道:“白先生,炼丹吧!”
白冉道:“鬼妖都在后园,在这里炼什么丹?”
夏提刑一把揪住丫鬟,低声道:“夫人仪容如何?”
丫鬟哆哆嗦嗦道:“仪,仪容,挺好的,反正,没脱衣服。”
夏提刑丢开丫鬟,对白冉道:“随我来吧。”
白冉跟着夏提刑,连上一众差人呼呼啦啦去了后园,只听夫人和小姐在房间里哭闹,却没有到院子里生事。白冉架起了丹炉,拿出小秤开始称量药材,等称好了药材,点起了炭火,白冉对夏提刑道:“大人,全看你护持了。”
说完,白冉端坐在地上,双手罩在丹炉之上,紧闭双眼,念起了咒语。没人听得清楚他念的是什么,只能看到丹炉里冒出了阵阵青烟,烟气之中带着药味,还带着些许的香味,众人既觉得新奇,又觉得紧张。
一个差人低声道:“你说,这院子真有鬼么?”
另一个差人道:“你就听他瞎掰,有道是神鬼怕恶人,这雨陵城里还有谁我们更恶?鬼见了我们都得绕道走。”
“说的是!”又一个差人道,“这样的江湖把戏我见得多了,无非就是弄出个小人蹦蹦跳跳,或是弄两个皮影什么的,且看我怎么拆穿他。”
众人开始还算专注,过了许久见没什么动静,便各自闲聊了起来,夏提刑也有些松懈,背着手看着白冉施法,脸上露出了几分轻蔑,忽听一个差人喊道:“那是什么?”
一众差人抬眼望去,但见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假山后面。
“那,那是后园的丫鬟吧?”
“瞎说!丫鬟怎么能,能长得,能长得那么高?”
众人都傻眼了,一个人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看身形竟然和假山一样高。一个差人拔出单刀喊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低着头,不作声,长发披在脸上,也不见是什么模样。但见他一步步走来,众人有些慌乱了,纷纷拔出了兵刃,一个差人对白冉道:“你又做了什么把戏?快说!”
白冉专心念咒,却不答话,另一个差人道:“你不说要揭穿他么?你先上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差人之前说了大话,周围人都听到了,而今纷纷推他上前,他也是碍着面子,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举着单刀高声喊道:“你是什么人?身上穿的什么东西?赶紧脱下来让我瞧瞧。”
他以为这是一个人身上穿着行头,假扮成了怪物,一连喊了几声,那人也不答话。差人料想自己猜对了,放声笑道:“江湖把戏,被我看破了吧!”他冲上前去,对着那人一刀斩下,不想那人徒手接住了他的单刀。那只手掌奇大,力气也大的惊人,差人拼命抽拽,单刀如同嵌在墙壁里一般,纹丝不动。借着月色,差人透过发丝看见了那人的脸,但见他脸上没有眉眼,也没有鼻子,只有一张血盆大口。口里满是尖牙,从唇边一直长到了咽喉。
差人丢了单刀,一路惨叫而回,连哭带喊道:“鬼,鬼呀,鬼!”
一众差人全都吓尿了裤子,又听一人喊道:“那边也有!”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墙角又冒出了一个鬼怪,也有两丈多高,和之前那位一样,低着头,垂着手,缓缓走了过来。
“这边也有!”
“这也有!”
“还有这边!”
整个院子如同炸锅一般,几十个鬼怪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差人四散奔逃,却听夏提刑喊道:“哪个敢走!我让他家破人亡!”
第七十三章 提刑战长鬼
提刑司的后园里突然出现了几十个高大的鬼怪,差人吓得四散奔逃,却被夏提刑一声呼喝全都给叫了回来。
“拿起兵刃,随我死战,临阵脱逃,立斩无赦!”夏提刑拿出了军营里的气势,差人们畏惧他的狠毒,也只能拼上性命和这些鬼怪厮杀。
却说提刑司哪来了这么多鬼怪?原来这些鬼怪都是出自和尚戒持之手。
白日里,他和白冉做好了约定,今晚招来五十只长鬼,埋伏在提刑司内,以报前日之仇。所谓长鬼,其实是孤魂野鬼的一种,最矮的有三丈高,有的甚至能长到十丈高。这种鬼生前多少有些罪业,死后却能痛改前非,诚心悔过。因为罪业不深,所以不必到地狱受刑,可罪业未消,又不能投胎转世,故而只能在人世间徘徊。作为惩罚,阴司夺走了他们的双眼、双耳和鼻子,让他们浑浑噩噩在阳间游荡。在空旷之地经常能听到长鬼高唱懊恼之歌,每唱一次,身体就会缩短一寸,可如果唱错一句,身体又要多长一尺,直到身形变得和常人一样,罪业期满,长鬼才能重入轮回。
这是一种诚心赎罪与世无争的野鬼,戒持和尚不知学会了什么法术,竟能操控长鬼为他做事。提刑司的杀气甚重,长鬼性情温和,任凭戒持和尚如何施法,他们都不敢靠近这里,可今晚白冉却用手段化解了提刑司的杀气。
这手段,就出在这只丹炉上。
丹炉里的药材,有镇定心神的作用,比例如果得当,加上炭火烧灼,就成了一种特殊的药剂,能让闻到药香的人彻底丧失斗志,杀气荡然无存。这个奇怪药方是白冉从藏经楼学到的,当初只是出于好奇,没想到今夜竟然派上了用场。
差人拿着刀斧上前和长鬼打斗,长鬼不想还手,可架不住差人一再挑衅,忍无可忍之下,凭着直觉和差人们厮打了起来。虽说没有眼睛和耳朵,可长鬼力大无穷,打了整整一个时辰,差人们头破血流,多半负伤,本来就没有斗志,再加上满心恐惧,一个个哭爹喊娘,苦不堪言。
夏提刑被打断了两条肋骨,咬着牙,提着剑,对白冉喝道;“姓白的,你这丹要炼到什么时候!”
白冉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低声道:“就快了,就快了。”
他也不知道要炼到什么时候,这得看戒持和尚何时才肯收去法术。又过了半个时辰,连黄芙都支撑不住了,低声对白冉道:“相公,莫再炼丹了,贱妾,贱妾,实在是……”
看着黄芙一脸窘迫,白冉心里骂道:“死贼秃!你要耍到何时?看我不拿卷书弄死你!”
许是这骂声被劫持听到了,也或许是药草烧光了,提刑司的杀气恢复了。没过多久,长鬼渐渐消失了。白冉长出一口气,缓缓起身道:“大人,丹药炼成了。”
夏提刑捂着肋骨,和一群差人睁大了眼睛看着丹炉。
白冉拿着钳子,小心翼翼把炉盖打开,等拨开了药草的灰烬,里面冒出一颗闪闪发光的金丹。
一个差人喃喃自语道:“就这几样破药材,也能练成金丹?”
另一个差人道:“要不说,这就是人家的造化呢。”
又一个差人流着眼泪道:“有了这些金丹,拼了这一晚上命,也值了。”
又有一个差人道:“其实这鬼呀,也就那么回事,别看长得高,挨了打,他也知道疼!”
武人就是这样。
他们是人,他们怕鬼,也怕死。
可如果打赢了战斗,武人的荣耀会让他们忘掉恐惧。
尽管大部分差人根本算不上武人,可此刻他们同样享受着战胜鬼怪的荣耀,而且这份荣耀足以成为他们后半生的谈资。
至于那枚金丹,自然是他们奋战换来的功果,所以没有人会怀疑丹药的真假。
白冉用钳子夹着金丹,对夏提刑道:“大人,丹药只有一颗,是救夫人还是救小姐?”
夏提刑闻言,神色凝重。一个差人在旁道:“我们弟兄拼上了性命,你怎么只炼成了一颗丹药?”
另一个差人道:“夫人和小姐都得救,哪有只救一个的道理?”
白冉擦去额头的汗水,道:“两个时辰只能炼制一枚,难道诸位还想再和鬼怪打一场么?”
“打就打,怕甚来!”
“那东西恁地笨拙,若不是我时才手软,打他十个八个都不在话下。”
看着众人群情激昂,白冉一颗心悬了起来。戒持已经收了法术,今晚不会再有鬼怪出现了。
更要命的是那枚金丹也不是炼出来的,是白冉事先藏在丹炉里的。他只藏了一颗,现在无论给他什么药材,他也练不出第二颗来。
“大人,”白冉试着劝阻一句,“而今人困马乏,再打下去,只怕凶多吉少,不如让弟兄们歇息一夜,明日再战。”
夏提刑看着金丹,也没说打,也没说不打,而是对白冉说:“先看看你的丹药成色如何。”
白冉道:“大人的意思是……”
“把这丹药给贱内吃了吧。”
看来夏提刑还是更心疼夫人,白冉跟着他去了夫人的房间,但见夫人站在凳子上,手里拿着绳子,满脸鼻涕眼泪,哭道:“哥哥不要我了,让我去死吧。”
夏提刑见状怒不可遏,一把把夫人揪下来,狠狠打了两个耳光,捏开夫人的嘴,对白冉道:“赶紧灌药吧!”
白冉不敢怠慢,立刻烧了一张符纸,就着符水把丹药灌了下去。夫人吵闹了一阵,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转而红着脸走进了里屋。
夏提刑跟了进去,没多时又走了出来。白冉上前问道:“夫人好些了么?”
夏提刑叹道:“睡下了,也不知明日如何。”
白冉笑道:“大人放心,有我灵丹在,药到病自除。”
夏提刑道:“你一炼丹,鬼怪就会现身么?”
白冉道:“我的药香能让鬼怪灰飞烟灭,他们自然要出来以命相搏。”
夏提刑又问道:“这么说,这些鬼怪是你招惹来的?”
夏提刑果真老辣,一句话就问在了要害上,可白冉面无惧色,笑一声道:“我不炼丹,他们自然不必现身,可他们依旧在这院子里,躲在暗处等着害人。”
夏提刑道:“我提刑司怎么会有这么多鬼怪?”
白冉低声道:“那却要问大人,这么多年来,判过多少冤案?”
夏提刑抓起白冉的衣领道:“你讨死么?”
白冉道:“天理循环终不改,善恶到头自有报,大人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夏提刑神色狰狞道:“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第七十五章 大战食唾鬼
次日,白冉一直在房中养精蓄锐,比及入夜,又到后园开炉炼丹。此番光景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一群差人整齐列阵,没人交头接耳,更没人嬉笑打闹,众人屏息凝神,牵筋缩脉,俨然一副军营风范。
夏提刑一身戎装,虽因肋骨受伤行动不便,可满身杀气腾腾,却让李青都不敢抬眼观望。
少顷,炉烟升起来了,炼了一个多时辰,没有一个鬼魂出现,闻着这院子里冰冷的杀气,白冉担心药力不够,鬼魂不敢靠近。他偷偷看了夏提刑一眼,发现夏提刑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丹药上,他一心等着鬼怪出现,冰冷的眼神里面带着贪婪的目光。
他喜欢战场,喜欢杀戮,喜欢流血。
知道他是个狠角色,可没想到他这么狠,白冉流汗了,心里又开始咒骂戒持。
“死和尚,药材快烧光了,你还要等到何时!”
又等了大约一刻,仍然不见鬼魂的踪影,焦急之际,忽见一个差人大叫一声,滑倒在地。夏提刑怒道:“何人喧哗?”差人慌忙起身道:“回大人,地上有一物,浑身湿滑,不知是何来由!”
众人都看着差人的脚下,过着有一个湿滑扁平之物在地上蠕动,这物就像一块被人踩烂的破布,大约五尺长,两尺宽,不到一寸厚,和泥土一个颜色,满身坑坑洼洼都是斑点。若不是仔细观瞧,只当是一块略微凸起来的地皮,还真不像是个活物。一群差人看着这东西,问白冉道:“这东西也是鬼么?”
白冉端正神色道:“是呀!这个是鬼,非常凶猛的鬼。”
差人道:“这鬼叫什么名字?”
“这个鬼……”白冉回答不上来,幸亏李青把话接了过去:“这是食唾鬼,专门吃人痰唾的鬼怪,因生前最爱拾人牙慧所以有此业报,他这身子就是痰唾化成的。”
听到这里,再看看这鬼怪黏糊糊的模样,白冉差点没吐出来。
可这群差人却异常兴奋,不管这鬼怪是什么来由,只等夏提刑一声令下,立刻动手。
夏提刑也十分兴奋,他对白冉道:“这食唾鬼有什么法术?”
白冉假装炼丹,不方便说话,李青在旁道:“没什么特别的法术,就是能把他吸入的痰唾吐出来。”
白冉闻言更觉的恶心,暗自骂道:“狗日的戒持,为什么招来这种东西。”
一听这东西只会吐痰,差人们更兴奋了:“弟兄们,往死里剁呀!”
大刀大斧哐哐剁在这鬼怪身上,没想到这东西身体溜滑,里面却还强韧,就似百年老痰一般,牵线拔丝,怎么砍都砍不断。不多时,四面八方涌出了一堆食唾鬼,他们不找差人,专找夏提刑,对着夏提刑一个劲的吐痰。夏提刑挂着一身湿黏躲到了假山之上,对着差人喊道:“莫再砍了,用火烧!”
这一招可真是灵验,食唾鬼见了火,果真退缩了。差人把他们围到一起,一群食唾鬼抱成了一团,火焰所及之处,一阵焦烟,令人作呕的气味遍布宅院。差人杀得兴起,大声喊道:“多取木柴来,把它烧个干净!”
“还是别用木柴了,别再把园子给烧了!”
众人叫嚣呼喝,士气正盛,却见那一大团食唾鬼挤压翻滚,好似一大坨浓痰,竟然渐渐融为了一体。
白冉实在忍受不住,低下头,吐了一大口。可没想到融为一体的食唾鬼却变得不一样了,它长出了四只,还长出了眼睛和口鼻,身体半挺半卧,足有一丈多高,看起来就像一只长者手脚的肥硕巨虫。
夏提刑问白冉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白冉一张嘴,却又忍不住吐,李青在旁道:“我只知道食唾鬼能彼此融合,却从未见过如此巨硕的怪物。”
虽说这东西样子狰狞,可差人们丝毫不惧,继续拿火把上去烧灼,没想到这怪物喷出一口黏痰,不只把火把熄灭了,还差点淹死几个差人。
这鬼怪东喷西吐,甚是强悍,差人脚下打滑,身上湿黏,越打越是吃力,夏提刑对白冉道:“有克制他的方法么?”
白冉道:“莫急,莫急。”
夏提刑又问李青道:“你有什么办法?”
李青摇摇头道:“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怪物?”
僵持许久,这怪物对着夏提刑喷了一大口粘痰,从头到脚挂了满身脏污,夏提刑怒不可遏,下令道:“取油来,往它身上泼油,烧死它!”
一名差人喊道:“不能用油,要是烧了宅院可怎生是好?”
夏提刑道:“莫要多问,只管听令行事!”
他拼上了!白冉闻言,心下大喜道:“烧吧,烧得天昏地暗,我们好趁机脱身。”
不多时,差人取来了几桶火油,夏提刑喊道:“往它身上浇油!”
差人举起油桶,转眼之间,几桶火油全都泼在了食唾鬼的身上,夏提刑下令点火,差人有些犹豫,这火要是真点着了,只怕整个提刑司都要化成灰烬,他们弄不好也要葬身火海。
看着差人畏畏缩缩,夏提刑更是恼火:“还等甚来!给我烧!烧死它!”
差人还是不敢动手,夏提刑拿起火把亲自冲了上去,白冉心里一个劲叫好:“烧啊!好血性啊!快烧啊!”
眼看火把沾在了食唾鬼的身上,这巨大的怪物立刻变成一团火球,一声哀嚎之下,怪物开始四面喷吐,粘痰带着火焰瞬间在院子里蔓延开来。
后园起火了,差人、丫鬟、仆人全都乱成了一团,机会来了,白冉看了看李青,李青会意,打算悄悄离开后园去救胡贤。没想到刚走两步,被夏提刑一把揪住道:“小娘子,你想去哪?”
夏提刑身上的杀气逼得李青头疼欲裂,白冉上前道:“提刑大人,这火势太猛,咱们还是避一避吧。”
“什么叫火势?这几点火苗算的了什么?”夏提刑狞笑道,“白大术士,你哪也别想去,乖乖坐在这里给我炼丹!”
白冉坐回到地上,悄悄摸了摸怀里的匕首。
食唾鬼在翻滚哀嚎,所经之处都起了大火,夏提刑带着狰狞的笑容看着眼前的一切,血红的双眼展示着他内心的兴奋和喜悦。
他曾经是个疯子,战场上的疯子,白冉真切的感受到了他嗜杀的天性。
“白术士,”夏提刑低声道,“杀鬼却比杀人更有趣。”
“当真么?”白冉攥紧了匕首,“其实我觉得杀人的乐趣也不少。”
这股嗜杀的天性并不让白冉感到恐惧。
反倒让他觉得有几分亲切。
第 七十六章 落难囹圄中
杀人和杀鬼哪个更有趣?
夏提刑只见过两次鬼,他觉得杀鬼更新鲜。
白冉觉得鬼比人可爱,他觉得杀人更痛快。
夏提刑可以随心所欲的折磨犯人,可以随心所欲的给决定犯人的生死,但死囚最终要还是要交给刑部,他享受不到挥刀见血的快感。
如果囚犯死在了他的刑讯之下,他可能会丢了乌纱帽,毕竟人命关天。
可杀鬼就不用考虑后果,怎么杀,杀多少,都无所谓,就是真烧了宅院也无妨,只说有贼人前来劫狱,递一本奏疏上去,没准还能赚回一份功劳。
白冉不像夏提刑那么喜欢杀戮,但不得不说,有时候杀戮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白冉和夏提刑一样,也知道杀人的后果和代价,可现在的机会实在是太好了。
提刑司起火,夏提刑和一群差人葬身火海,烧成焦尸,甚至烧成灰烬,没有人会看到他身上的伤口,也没有人会找到凶器,更不会有人在乎一个江湖术士的下落,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局面,只要出手隐蔽,杀了夏提刑甚至都不会有人注意。
还等甚来?动手吧。这样的机会可真是千载难逢。
夏提刑看着食唾鬼,白冉看着夏提刑,两个人的眼睛里全都露出了异样的光芒,李青觉得头更疼了,她甚至觉得白冉身上的杀气比夏提刑还要重。
然而他们的眼神很快又黯淡了下来,就在白冉即将动手的那一刻,食唾鬼消失了。
不光它消失了,它喷出来的痰唾带着火焰也全都消失了。
院子里静悄悄一片,只剩下手足无措的差人和婢仆,夏提刑瞪着血红的双眼看了许久,转过脸对白冉道:“鬼呢?”
白冉沉默片刻,大喝一声道:“恭喜大人,金丹炼成了。”
还是一粒金丹,就着符水给小姐灌了下去,母女二人今晚睡得特别平静,夏提刑也从杀戮的快感中清醒了过来。
“贱内和小女的病,算是治好了么?”
白冉咂了咂嘴唇,神色凝重道:“如果只是治标的话,应该算是治好了。”
夏提刑道:“如果想治本呢?”
白冉道:“还是那句话,得把大人的威严找回来。”
夏提刑道:“你觉得我的威严还不够么?”
白冉道:“这可怎么说呢,不如明天再炼一颗仙丹,一来帮夫人清除余毒,二来也让这群孤魂野鬼再见识一下大人……”
“白先生,早点歇息吧,”夏提刑冷冷一笑,“明天的事情,且等明天再说。”
夏提刑亲自把白冉和李青送回了客房,原来门前只有三五个差人把守,今夜却变成了二十几人。
等进了客房,白冉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李青见状,咬着下唇道:“是我没用,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能救出贤儿,先生莫要懊恼,是我们拖累你了。”
白冉摇摇头道:“我没有懊恼,我是后怕,若是刚才当真杀了夏提刑,可就前功尽弃了。”
李青惊道:“你刚才是想……”
“我真想杀了他,”白冉道,“杀了他,烧成灰,一了百了。”
李青道:“这种事何须先生动手,只管叫我去做便是了。”
白冉道:“谁都不能动手,时机还是不到。”
李青看了看窗外的人影,叹口气道:“那狗官加紧了戒备,只怕明日炼丹的时候,就不好对他下手了。”
白冉道:“明日不会炼丹了。”
李青诧道:“他不想给妻儿治病了么?”
白冉道:“他想先看看妻儿有没有好转,如果有好转,他会逼着我说出丹药的配方。”
李青道:“如果没有好转呢?”
白冉道:“他会杀了我们。”
李青一脸惊悚道:“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白冉笑道:“无妨,都在意料之中,今夜好生歇息,明天恐怕会吃一点苦头。”
次日天明,一群差人闯进了客房,直接把白冉和李青抓进了牢房,用铁链锁了起来。
白冉神色平静,李青愤怒的看了差人一眼,也没作声。
等差人都离去了,李青看着白冉刚要开口,却见白冉不住的摇头。
他看了看墙,又看了看李青的耳朵,示意隔墙有耳。
李青点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腕,示意自己可以挣脱锁链。
白冉一笑,闭上眼睛,又睡去了。李青看他淡然的模样,却也觉得踏实了许多,索性依偎在白冉身边睡着了。这一觉大约睡到了黄昏,白冉拍了拍李青的肩膀,李青醒了过来。
夏提刑就站在囚笼外面,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
白冉带着微笑,静静的看着夏提刑。
“白先生,你果真好定力,”夏提刑道,“换做旁人,此刻要么破口大骂,要么寻死觅活,甚至冲上来跟我以命相抵。”
白冉点点头道:“看着犯人发狂的样子,想想都觉得畅快。”
夏提刑道:“白先生为何那么吝啬,怎就不能让我畅快一番呢?”
白冉没有作答,转而问道:“夫人和小姐好么?”
夏提刑道:“托你的福,贱内和小女已经痊愈了。”
白冉道:“当真痊愈了么?”
夏提刑道:“别再耍嘴了,告诉我丹药的配方和炼丹的方法,我立刻放了你们。”
白冉道:“取纸笔来,我立刻写给你。”
夏提刑一怔,转而笑道:“你当真信得过我?”
白冉道:“信不过你又如何,肉在砧板上,横竖听你宰割,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聪明人。”夏提刑命令狱卒取来了纸笔,白冉把药材的配比和炼丹的咒语全都写了下来。交给了夏提刑。
夏提刑道:“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粒丹不是给我贱内和小女吃的,是给你夫人吃的,你若是想加害于我,现在说出实情,却还来得及。”
白冉道:“能不能炼成这金丹,得看你的造化,能不能吃得下这金丹,得看我的本事,提刑大人,你好自为之吧。”
夏提刑走出了监牢,把白冉的药方交给了提刑司的一位文官,这位文官才思敏捷,平时对方术也颇有研究,拿过药方看了看,对夏提刑道:“禀大人,这里所写的咒语和炼丹的手段都是方术基本,属下即可胜任。”
夏提刑把白冉的丹炉交给了文官,道:“今晚就看你如何施展了。”
第七十七章 山中援兵来
夏提刑带着差人们来到了后园,文官在院中架起了丹炉,按照白冉的药方配好了药材,等入夜之后,点起了炭火,开始念咒。
炉烟升起,每个人都小心的留意着四周,接连和鬼怪鏖战两晚,这群差人似乎也成了久经沙场的老将。
不多时,院子里出现了几个满身黑毛的怪物,夏提刑喃喃自语道:“看来他没有骗我。”
这次的鬼怪和之前的不同,它们不太擅长打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法术,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身上奇臭无比。
这可真的不是普通的臭,而是臭到了让人忍无可忍,差人和他们交手片刻,全都被熏得头晕眼花,一个毛鬼把身上的黑毛扯了下来,丢在了差人脸上,差人丢了兵刃,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这种鬼怪名字叫做臭毛鬼,依旧是孤魂野鬼的一类,因生前容貌俊美,却不学无术,正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死后生出满身臭毛,为世人厌恶,流落在人间受苦,以求消除罪业。臭毛鬼的毛比粪便还要臭,不仅能让别人作呕,也让自己苦不堪言。据说这臭味能熏坏他们的肌骨,甚至能损害他们的内脏,所以他们也经常把满身的黑毛撕扯下来,以求片刻喘息。
尽管戒持和尚报仇心切,可凭他的本事,也只能召唤出来这种不入流的鬼怪。不管臭毛鬼还是黑毛鬼,夏提刑杀的手顺,差人们杀的眼红,凭一点臭气又能多大用处?不多时,这群毛鬼被杀的东逃西窜没了踪影,夏提刑咬牙道:“鬼呢?杀呀!杀出提刑司的威风!却看哪路鬼神还敢冒犯于我!云杉,你在哪!不是想报仇吗!活着让你身首异处,死了让你魂飞魄散!”
夏提刑越说越恨,可半天却不见一个鬼怪出来,他瞪着眼睛看着文官道:“你的丹药炼好了么?”
文官虽然懂得些方术,可炼丹还是第一次,咒语虽然念过了几遍,可他记得白冉每次炼丹都要两个时辰,而今一个时辰不到,总觉现在开炉还是早了一点。
“我问你话呢?”夏提刑怒道,“丹药炼好了么?”
“还,还不好说……”
“怎么叫不好说?”夏提刑露出一丝微笑,吓得文官失魂落魄,这夏提刑要是发起狠来,却比鬼怪可怕的多。
“容,容小的开炉一见。”
“开!”夏提刑拿着剑,指着文官道,“开呀!”
文官拿起铁钳,刚要打开丹炉,忽听一名差人道,“又来了一只鬼!”
夏提刑连头都没回:“来了就杀,有什么大惊小怪?”
差人喊道:“这,这个却不好对付!”
听着厮打声和之前不同,夏提刑转过脸来,但见一个白衣人,披头散发,手执长剑,和一群差人打在了一起。虽然看不见面容,可从腰身来看,这好像是个女鬼,难道说,云杉真的来了?
夏提刑心头一凛,忽然见这女鬼没了身形。随后又听脑后一阵风声,头上的官帽却被一剑斩落在地。夏提刑踉跄几步,回身举剑招架,兵刃相接,但听女鬼喊一声道:“狗官!纳命来!”
夏提刑和这女鬼打在了一起,论武功,女鬼在他之上,更何况他还有伤在身,厮杀几合,情知不敌,夏提刑冲差人喊道:“你们等什么!还不过来助战!”
差人们瞪圆了双眼看着夏提刑,他们看不见女鬼,却只看见夏提刑拿着长剑自相舞弄。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是鬼遮眼的手段。
来的女鬼不是云杉,而是清风。
不只来了她一个,白冉的救兵都来了。
白冉在囚笼里听着外面的杀声,把玩着手里的纸人。那纸人只有三寸多高,身上还写了两行蝇头小字。
白兄勿惊,李伏在此。
白冉对着纸人低语了两句,纸人会意,悄悄走出牢笼,不多时又走了回来。肩上还扛着一串钥匙。
白冉试了半响,没有一把钥匙能打开镣铐,且叹一声道:“这狗官真是谨慎,想必他把钥匙带在了身上。”
“无妨,这却难不住我。”李青在腰间藏着一张符纸,等她点燃符纸,念过咒语,铁链和镣铐慢慢松脱了。白冉用钥匙打开了囚笼,来到了监牢门口,两个狱卒正伸着脖子往外面观望。
“提刑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和自己较上劲了?”
“谁知道呢,看他那疯疯癫癫的样子,还真和打仗的时候挺像。”
看这两个狱卒的年纪不小,应该是当年追随夏提刑的老兵,白冉在背后轻叹一声道:“为官多年,却也不忘戎马之心。”
狱卒也叹道:“谁说不是呢,我们打过仗的人,这条命已经扔在沙场上了,人是回来了,可这心却再也回不来了。”
嗟叹许久,另一个狱卒道:“你时才跟谁说话?”
二人一怔,慢慢转过头来,但见白冉一抖绢帕,借着迷香把二人相继放倒。李青咬牙道:“为何不杀了这些爪牙?”
白冉道:“要想杀人的话,我早就把胡兄弟救出来了,我不想让让你们再过亡命天涯的日子,所以才费了这么多心思。”
离开监牢,二人直奔正院,丫鬟和仆人自然不敢阻拦,偶尔遇到几个差人,一通拳脚过后,照旧用迷香制服。
等到了正院,白冉先带着李青藏在了暗处,客房门前还有几个差人把守,虽说没带兵刃,对付他们倒也不在话下,李青刚想上去偷袭,却听白冉在耳畔道:“不可莽撞,若是弄出了动静,只怕里面的差人会伤了胡兄弟。”
二人正在商量计策,屋顶忽然掉下来一颗石子,正砸在白冉头上,白冉一惊,抬头一看,转而笑道:“死妮子,讨打么?”
原来是黄芙和魏香蹲在了屋顶,白冉指了指胡贤的房间,黄芙点点头,带着魏香在屋顶上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魏香从背后取下了几根尖刺,正要动手,却见白冉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能杀人。
黄芙会意,猛地从屋顶跳下,来到差人近前,差人一惊,刚想动手,却见黄芙转过身去,放出一阵烟雾。这烟可真是厉害,虽说隔得老远,可也呛得白冉眼泪直流,那几个差人一声都没有叫出来,当时晕倒在地。白冉对李青道:“好娘子,只能叫这一次了,快去救你的情郎吧。”
第七十九章 画押论罪状
夏提刑说白冉犯了妖言惑众之罪。
白冉笑道:“你带着差人打了三天的鬼怪,还敢说我妖言惑众?”
夏提刑闻言一怔,冷笑道:“你还想反咬一口么?”
白冉道:“咬你怎地?你聚众宣扬邪说,还在提刑司里捉妖打鬼,就算不问你个死罪,也得把你当做疯子关起来,更别提你头上的乌纱帽了。”
夏提刑放声笑道:“我是官,你是民,我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我能治你一万条罪名,我甚至不会给你开口的机会,让你直接认罪伏诛!”
夏提刑笑了一半,被白冉两记耳光扇在脸上,打的眼冒金星,口流黏涎。
“蠢贼,你听好了,”白冉道,“我是仙人,你是俗人,我可以随时随地杀了你,根本不会给你罗织罪名的机会。”
“随时随地?”夏提刑笑道,“你想杀我,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你现在要是不动手,今后休想再靠近我半步。”
“当真么?”白冉道,“我有两位红颜知己,随时随地都能靠近你。”
夏提刑看了看那四位娘子,道:“就凭她们么?”
白冉皱眉道:“我才舍不得她们呢,她们我的家人,至于我那两位知己,还是请过来给你看看吧。”
白冉一声唿哨,后园响起了脚步声,不多时,但见提刑夫人和女儿,手里各拿着一把尖刀,面如表情,一步一晃,缓缓朝着夏提刑走了过来。
夏提刑目瞪口呆看着二人,高声喝道:“夫人!孩儿!你们作甚!你们这是怎么了!”
夫人道:“杀了你,哥哥就不走了!”
女儿道:“杀了你,哥哥就能留下了!”
夏提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白冉身边的人都看得清楚,陈达施展法术之后,提刑司所有的人都睡着了,这对母女也睡着了,她们是在梦游。
在她们面前,有一个俊美的男子正领着她们朝前走,这个男子是个鬼,就是之前迷惑她们母女的男鬼。
眼看着母女俩走到夏提刑面前,纷纷举起了尖刀,口中齐声道:“杀了你,杀了你,哥哥不走了,哥哥留下了!”夏提刑大惊失色,想要躲闪,却被清风抵住喉咙不敢乱动。
白冉叹道:“提刑大人,你觉得我这对红颜知己怎么样?”
夏提刑喝道:“狗贼!你对她们施了什么妖法?”
白冉道:“我觉得论武功,她们还比不上夏提刑,要不这样,我也给你一把短刀,你和她们两个好好打一场,我看看到底谁能杀了谁!”
说话间,白冉真把匕首递给了夏提刑,夏提刑拿着匕首挡住了夫人的尖刀,却被自己女儿在大腿上狠狠刺了一刀。
夏提刑痛呼一声,没等回过神来,夫人上前又是一刀刺中了夏提刑的肩膀。
夏提刑连声哀嚎,母女听若不闻,纷纷拔出尖刀,又要刺过来,白冉在旁道:“夏大人,我劝你还是还手吧,这样下去恐怕真的没命了。”
情急之下,夏提刑拔出了匕首,又听白冉道:“尊夫人是督察院右佥都御史的千金,你能当上这个提刑,全靠他老人家提携,杀了他的女儿,不只你人头不保,只怕他会灭了你满门。”
夏提刑丢了匕首,面如土色的看着自己的妻女,白冉摇头叹道:“只不过她们两个若是杀了你,一个谋害亲夫,另一个谋害生父,却也要骑驴示众,当街凌迟呀!”
“畜生!”夏提刑红着眼睛看着白冉,喝一声道,“你到底要如何?”
那母女对着夏提刑的身上又刺了几刀,好在都没刺到要害上,白冉一声唿哨,男鬼上前不知跟她们说了什么,两个女子丢了尖刀,规矩的站在了一旁。
白冉蹲在夏提刑身边,笑道:“夏大人,这回认得白某了么?”
夏提刑浑身是伤,躺在地上喘息道:“你够狠毒,我服你了。”
“服我了就好,”白冉道,“你罗织我一万条罪名,我就能给你一万种死法,听懂了么?”
夏提刑点了点头。
白冉又道:“虽然我把你提刑司闹了个底朝天,可我没伤过一条人命,只要没出人命,你都能把事情抹平,对么?”
夏提刑又点了点头。
白冉又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想惹事,你也别找事,这件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今后你我各走各路,两不相犯,你看行么?”
夏提刑道:“都听你的就是。”
“你妻儿的确病了,我答应给你治好,绝不食言。”白冉回头对李伏道:“李兄,药带来了么?”
李伏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袋,对夏提刑道:“将这药粉分成六份,给你妻女每天各服一份,三天之后,便可痊愈。”
夏提刑道:“你说痊愈是什么意思?”
白冉道:“只要你不再招惹我,她们母女二人就不会再发病。”
夏提刑长叹一声道:“我都答应你就是。”
白冉冷笑道:“你是官,信用二字在你嘴里一文不值,这样吧,你立个契据给我,今后也好有个对证。”
夏提刑问道:“立什么契据?”
白冉反问道:“我的背囊呢?”
原来白冉被抓进监牢之后,背囊就落在了差人手里,等找回背囊之后,白冉拿出了卷书,对夏提刑道:“你在这里蘸着你的血,写上名字就好。”
夏提刑看了看卷书,笑道:“你这手段,我也用过。”
白冉诧道:“你也用过?”
夏提刑道:“先让犯人画押,事后再写罪状,想怎么写就这么写,由不得他不认!”
白冉叹道:“你可真是狠毒。”
夏提刑道:“这是衙门用烂的手段,我写给你就是了。”
夏提刑蘸着血,当真在卷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不怕白冉给他写什么罪状,这类东西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可惜他不知道,这本卷书不是用来写罪状的,白冉舔湿了指甲,在他的名字上划了一道。
夏提刑痛呼一声,胸前多了一条血口。
“你,你这,又是什么妖法?”
白冉收了卷书,对夏提刑道:“怕你不长记性,先在你身上留个记号,你记住了,再敢招惹于我,千里之外,也能取你狗命!”
白冉收拾背囊,带着众人刚想离去,忽见清莲咬着手指道:“好像少了一个。”
清风道:“说的可是那位牡丹姑娘?”
话音刚落,忽见牡丹举着长剑从屋顶跳下,对着夏提刑的头颅斩去,口中喝道:“狗官!你纳命来!”
第八十一章 毛鬼却难缠
回到南山,已是天亮。众人虽说乏困,可却没急着睡下,各院纷纷烧水沐浴,一来是为了祛除晦气,二来是为了祛除臭气。
等洗过了澡,饱饱吃了一餐,众人各自歇息去了,一觉睡到黄昏,清风和丽娘准备晚饭,清莲和清月到庭院中去打扫。等扫到正院时,清莲抽了抽鼻子,道:“怎么又是这股味道?”
清月也仔细闻了闻,皱着眉头道:“天呐,又是这臭味!和提刑司一模一样。”
清莲道:“衣服都换了,怎么还这么臭?”
清月道:“我就说该多洗一会,肯定还有臭毛粘在身上。”
清莲在清月身上闻了闻,摇摇头道:“不是你身上的味儿,好像也不是我身上的……”
清月道:“那是从哪里来的?”
“好像是……”清莲抽了抽鼻子,道,“好像是门口飘进来的!”
二人循着味道来到门口,忽见门前那棵大槐树下有人影晃动。
清莲捂着鼻子道:“就是这里,这地方最臭!”
清月拔出宝剑道:“你是哪里的毛贼!还不赶紧现身!”
清莲道:“你不出来是吧?看我不烧了这棵老树,连你一并烧死!”
清莲吹亮了火折子走了过去,忽见一个黑毛小鬼从树叶里探出头来,扯下一片黑毛,丢在了清莲身上,清莲惨叫一声,被熏得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这一声惨叫,把客栈里所有人全都喊了出来,众人围住了大槐树,生怕那毛鬼跑了,等李伏用了个法术,逼着那毛鬼现了身,众人一连后退了十几步,只盼着他赶紧消失。
太臭了,梅香的身子太弱,直接就被熏晕了,冬青抱起梅香撒腿就跑,跑回禅房,觉得那臭味还是没有散去。丽娘和清月架起清莲,也趁机跑掉了,黄芙和魏香也跑了,李青和胡贤与这事多少有些干系,按理说不应该逃走。可胡贤有伤在身,实在受不了这味道,也只能先行回去了。
剩下几个人站在了门口,捏着鼻子有些不知所措。
李伏道:“是……臭毛鬼吧?”
陈达道:“是滴呀,是滴呀,能臭到天怒人怨摧心剖肝,恐怕也只有这个东西滴呀!”
白冉道:“这东西怎么会来我们这里,是不是那戒持老和尚想拿他来害我们?”
李伏道:“这种东西害不了我们,随便一张符纸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白冉道:“那你还不动手?”
陈达摇摇头道:“这恐怕不妥滴呀。”
白冉道:“有什么不妥?”
李伏道:“这东西是为了赎罪,才在人间受苦的,我们要是就这么结果了它,岂不是违背了阴司律法?”
陈达点点头道:“是滴呀,是滴呀,只能驱赶,不能打杀滴呀!”
白冉道:“那你赶紧上前驱赶滴呀!”
陈达道:“这……这可怎么赶滴呀,臭,臭死人滴呀!”
李伏道:“这样下去没有客人上门了。”
白冉道:“还惦记着客人,臭成这样,我们都要搬家了!”
众人一筹莫展,清风道:“干脆我上去杀了他吧,我不怕什么阴司律法。”
白冉拦住清风道:“这事情怎么能让娘子去做,等我过去打跑他就是了。”
白冉想往前冲,臭气袭来,又有些退缩。忽听李青道:“相……掌柜的,我看这毛鬼有些眼熟。”
陈达道:“像掌柜滴,不像滴呀,这毛鬼哪里像掌柜滴!”
李青没理陈达,继续对白冉说:“你看他像不像迷惑提刑夫人的那个男鬼?”
“你要这么说……”白冉仔细打量着那毛鬼,没想到那毛鬼用力扯下了脸上的黑毛,露出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陈达喊一声道:“他要扔毛滴呀,快跑啊!”
众人刚要跑,忽听毛鬼开口了:“白大爷,是我啊,你好好看看,是我啊!”
听这声音,再看那脸庞,果真是那只俊美的男鬼。白冉道:“我让你赶去投胎,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毛鬼哭道:“小的到了阴司,判官说我罪业深重,把我变成臭毛鬼,留在人家受苦。”
白冉道:“你犯了什么罪业?”
毛鬼低声道:“我,我为人之时,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害,害过不少良家女子。”
李伏摇头道:“正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阴司法度终究是公正。”
陈达道:“你的罪期是多久啊?”
毛鬼道:“九十九年零十个月。”
陈达叹道:“臭毛鬼最长的罪期是一百年,看来你真是把坏事做尽了,再多一点罪过,你可就要下到臭海地狱滴呀。”
白冉道:“那你就找地方受苦去吧,非得来我这里作甚?”
毛鬼道:“白大爷,这苦我实在受不了,我都快肠穿肚烂了,求大爷行行好,再救我一次吧。”
白冉捏住直摇头:“你行行好,快些走吧,我也快肠穿肚烂了!”
毛鬼泣不成声道:“我不走,爷爷救我,救我呀……”
杀也杀不得,赶也赶不走,无奈之下,陈达对那毛鬼道:“本来我是不能管你滴,你犯了罪业就该自己受罚,可我们是开客栈滴呀,你在这里可是坏了我们门风滴呀。”
白冉点头道:“是滴呀,是滴呀,顶风臭八百里滴呀!”
陈达道:“你遇到我们呢,也算是一桩造化,我就给你指条明路吧,你往东南走走一千里,到江波郡,那里有一座空明观,观里住着一位叫空玄道人,是一位得道的高人,你去听他讲经,听他讲一天的经,就能消去你一年的罪业,只要听足了一百天,你的罪业也就散尽了,到时候就能重入轮回滴呀。”
“还,还得一百天!”毛鬼哭道,“爷爷,我是一刻都受不了了,求求您,行行好,让我现在就脱离苦海吧!”
陈达恼火道:“这是你犯下的罪业,我本来就不该帮你,你难道还想一点苦都不受么?”
“我求求诸位爷爷帮帮我!”毛鬼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我不想去什么空明寺,也不想找什么得道的高人,你们就是高人,我求求你们救救我,你们要是不救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走了。”
白冉道:“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为什么非得赖在我这?是我从戒持手里把你救下来的,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那也算是救我么?”毛鬼却也发了脾气,“我跟着戒持的时候也没受什么苦,每夜还能和那对母女风流快活,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你要是不帮我,我死活都不走了!”
看着这毛鬼反咬一口,白冉勃然大怒,忽听身后黄芙喊道:“你要是不走,老娘让你灰飞烟灭!”
第八十三章 夜半迎贵客
白冉怒气冲冲到了正门,但见清莲捂着鼻子道:“这位客官,也是臭的。”
白冉怒道:“死毛鬼,还敢来找我!这回也不用芙妹了,看我不一口仙气喷死他!”
等到了门外,见门口躺着一个人,一头花白蓬乱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都结成片了。脸上黑一道,黄一道,各色的泥土都把五官盖住了,身上到处是碎布,也分不清哪个是补丁,哪个是原来的衣裳,再闻一闻他那身上的味道,任谁都能看出这位客官的身份。
这是个叫花子,还不是普通的叫花子,天桥底下的叫花子,不管多么寒酸,必须要有一条拐棍,一只柳筐,还得有个饭钵子,这是乞丐一行的基本装备。这位老哥倒好,从头到脚,除了这身破衣服,什么都没有,看见白冉蹲在身边,他就这么躺着,半睁一只眼睛,哼了一声道:“来了?”就这俩字,算是打了个招呼。
白冉抿了抿嘴唇,看这老叫花子的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且问了一声道:“老哥,三更半夜你到这来作甚?”
“住店。”他老人家又蹦出两个字。
“啊……住店。”白冉点点头道,“住店好啊,那个,你,有钱么?”
老叫花子一转头,道:“住你这店还用钱么?”
“呃……”
这句话问得好,住店凭什么不用钱?白冉耐着性子多问了几句。
“老哥,你以前住过店么?”
“住过。”老叫花子点点头。
“你住过什么样的店呀?”
老叫花子想了想,坐起身子道:“天上的凌霄殿,地上的金銮殿,地底下的阎罗殿,我都住过。”
白冉咬着牙,忍者恨,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老哥,我们这小店比不上那样的好地方,我们这有三种房价,上房呢,三百文一晚……”
没等白冉说完,老叫花子笑了:“我住上房!”
“上房……上房好啊,”白冉道,“那你看这房钱……”
“没钱!”
“没钱你住什么店!”白冉终于压不住了,“你个老东西,大半夜来找我晦气,赶紧滚!”
“不滚,我就睡这。”老头一翻身,又睡下了。
白冉怒道:“老花子,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赶紧给我走,要不我可对你不客气。”
“不用客气,这就行了。”老叫花子一翻身道,“这比你那上房好。”
“这也不行!”白冉怒道,“要睡你去别处睡!”
老叫花子道:“这地方是你家的么?”
“这当然是我家的,我有房契,我有地契,我有招牌,我还有娘子,这就是我的家……”
要说平时和别人斗嘴,白冉也没输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这老叫花子三言两语把白冉气得语无伦次。眼看他打起呼噜睡着了,清风赶了过来,把白冉劝了回去。
“先生,罢了,你和一个乞丐计较什么,就让他在门口睡一晚吧。”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能做什么事!”白冉气得脸通红。
清风道:“他就一个老叫花子,能做什么呀?”
白冉道:“你忘了那群和尚了么?你忘了那个刀劳鬼了么?你忘了王员外了么?他们能把那坏心思写在脸上么?”
清风劝道:“算了,算了,大半夜的别再吵了,他身上没有妖气,也没有鬼气,也不像个懂道术的,就算有点歹心,咱们的人都在呢,还能怕他不成?”
白冉道:“怎么就不怕?就算他没有坏心思,这天气又冷又潮,明天他要死在门口了,官府问起来怎么算?”
清风道:“你要怕他死了,就让他进来住吧!”
“凭什么让他住!没钱凭什么住店!谁敢让他进来住!我看谁敢!”
白冉吵个没完,清风也有些恼火了:“你再吵,今晚可就不伺候你了。”
白冉闻言,瞬间缓和了:“好娘子,今晚当真陪着我么?”
清风勾了勾白冉鼻梁,道:“那你还闹不闹?”
白冉没作声,清风笑道:“赶紧回去吧,要不被窝都凉了。”
夫妻两个温存了一夜,清风问白冉:“你到底是怎么了,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白冉摇摇头道:“我也说不清,这老叫花子总让我觉得不踏实,大半夜敢来南山的,肯定不是凡人。”
次日天明,白冉早早来到门口,看那老叫花子走了没有,不想刚一出门,脚下一滑,摔了个仰面朝天,往身下一摸,黏糊糊的,正是一泡屎。
白冉咬牙切齿道:“这是谁干的!”但见那老叫花子摇摇晃晃来到身边,哼一声道:“来啦?”
“嗯,”白冉点点头道,“来了。”
老叫花子道:“坐吧。”
白冉道:“正坐着呢。”
老叫花子道:“我这连杯茶都没有,也是怠慢了。”
白冉道:“老哥,你给句痛快话,到底想来做什么?”
老叫花子道:“住店。”
白冉道:“没钱不能住店,到哪都是这个规矩!”
老叫花子道:“不给住店,那就给口吃的吧,我饿了。”
白冉道:“吃的也没有,要饭去别处!”
“我走不动了。”
“那你就在这饿着。”
“我饿死了可怎么办?”
“你死一个给我看看!”
“那好,我死了。”说完,老头噗通一声倒在了白冉腿上。白冉把两手一举,笑道:“老东西,你想讹人是吧,这招不新鲜,在我这没用,你赶紧起来,要不我可真对你不客气,我把你扔到山底下,就说你是摔死的,你这么大岁数一死百了,官府都懒得管你,我说你……”
白冉偷偷试了试老头的鼻息,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断气了,这可不是装的,寻常人就算闭了气,鼻子下面也有一丝热流。这老叫花子鼻下冰冷,当真死过去了。
白冉抱起老头,冲进了庙里,赶紧喊来了李伏和陈达,三言两语说清了缘由,陈达埋怨道:“掌柜滴,他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能让他在门外躺了一夜?”
白冉道:“他没钱,难道也让他住进来么?”
李伏道:“咱们有的是空房,却还差他一个住处?白兄,你心肠太硬了!”
白冉怒道:“都来埋怨我,不弄清楚来历,我哪敢让他进门?”
陈达道:“先别说啦,救人要紧滴呀!”
李伏准备丹药,陈达准备符纸,众人忙的不可开交,却见老叫花子没了踪影。
陈达道:“他哪里去了?”
李伏道:“我也没留神啊。”
白冉循着脚印追了出去,但见老叫花子坐在厨房门前,端着一碗稀饭,就着一个馒头道:“你这也太寒酸了,连口荤腥都没有。”
第八十四章 情动事成真
一碗稀饭,两个馒头,他已经给吃了,总不能让他吐出来。
等吃完了早饭,老叫花子往厨房门口一躺,又睡着了。
你骂他,他听不见。
你打他,他随时死在你面前。
清风对白冉道:“横竖你是赶不走他,还是找个地方给他住下吧,总不能让他一直睡在厨房门口。”
“凭什么让他住下?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他!荒山野岭死个老头能怎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府还会追究么?还能有人找白某问罪么……”
说了一通狠话,老叫花子也听不见,白冉也不敢真杀了他,只能找个房子让老叫花子住下了。
到了中午,丽娘给白冉炖了只鸡,一来因为昨晚没和白冉亲热,心里有些愧疚,二来看白冉生了些闷气,也想哄他开心。一大锅鸡汤端了上来,白冉一闻这香味,心情立即好了许多。
“宝贝娘子,这手艺又见长了。”等打开锅盖一看,鸡汤确实是香,蘑菇也十分鲜美,可捞了半天就是没找到一块鸡肉。丽娘也有些着急,拿着勺子不停的翻找,白冉还在边上夸赞:“看我娘子多好手艺,整只鸡都炖烂在汤里了。”
“什么好手艺呀,”门口传来了叫花子的声音,“这鸡太咸了,你知道么?”
白冉伸头往外一看,见老叫花子抱着一只鸡正在大啃大嚼,白冉怒道:“丽娘,你怎把鸡给他吃了?”
丽娘不住摇头道:“我怎会给他?我端出来的时候还在锅里,谁知道怎么就到了他手上?”
“臭要饭的!”白冉大怒,冲到叫花子面前,“你把鸡还我!”
老叫花子把整只鸡几口吞了下去,一个饱嗝返上来,噗的一声吐了白冉一脸鸡骨头。
“这就算是还你了。”老叫花子一抹嘴,扬长而去。白冉在后面追打,又被众人给拖了回来。
“我要他的命!让他还我鸡!还我鸡!”
“相公,不气了,晚上再给你炖一只。”
“一只不够,给先生炖两只。”
“光吃鸡有什么好,我下山给白兄买些肉回来。”
“我刚做了笔大生意,晚上我请客滴呀!”
……
中午没吃几口,晚饭也没吃下去,白冉一直窝在藏经楼里看书。夜渐深,白冉读到了晦涩之处,一连读了几遍也没理解书中的意思。烦躁之间,忽听院里一声尖叫,听声音应该是清莲的。白冉两步从经楼里跳了下来,冲到了清莲的房前,但见清莲披了件单衣站在门口,浑身上下却还**的。
“好妹子,出什么事了?”
清莲恨道:“那老乞丐偷看我洗澡!”
白冉瞪圆了眼睛道:“当真是他看得么?”
没等清莲回答,老乞丐从屋后转了过来,一脸憨厚的笑道:“是我看的。”
“好看么?”白冉的脸已经青了。
“好看,好看,”老叫花子的脸红了,“该大的大,该圆的圆,这姑娘好生养,肥肥白白真好看。”
“老鬼!你受死!”白冉追着乞丐打了过去,这乞丐年纪不小,跑的可不慢,白冉绕着院子跑了十几圈,愣是没追上他。众人听到院子里的叫骂声,纷纷赶了过来,等问清缘由,陈达埋怨道:“老人家,这可是你滴不对了,怎么能骚扰掌柜滴女眷呢?”
“女眷?”老乞丐一脸诧异问白冉道,“她是你什么人?”
白冉怒道:“她是我妹妹!”
“亲妹妹还是干妹妹?”
“你管不着!”
“你妹妹不能看么?”
“凭甚给你看!”
“我喜欢这丫头,要不我吃点亏,当你妹夫吧。”
“我要你的命!”
院子里又是一通大乱,几个人一起上前才摁住白冉。李伏道:“老人家,我们好心收留你,你一把年纪,怎可这般无礼?”
“我怎地无礼了?”老乞丐一脸无辜道,“我说的可是正经事。”
他看了看清莲,又看了看清月,问白冉道:“这个是你妹妹,那这位姑娘呢?”
白冉咬牙道:“那也是我妹妹!”
“这一位呢?”老乞丐又看了看丽娘,丽娘赶紧藏到白冉身后。
“这是我娘子!”白冉咬牙道。
“这一位呢?”老乞丐又看了看清风。
“这也是我娘子!”
“那这一位呢?”老乞丐对着黄芙摸了一把,没等白冉开口,黄芙抬手就打:“老鬼,敢碰我!看我不要你老命!”
一群人又上去劝阻黄芙,整个院子乱的不可开交,老乞丐一脸愁容道:“这么多好姑娘,不是你娘子就是你妹妹,你怎么这么好的福气?”
白冉骂道:“老不羞!关你甚事!”
老乞丐转而笑道:“要不你让出一个,许配给我吧!”
白冉一下跳起一丈高:“老鬼,我宰了你!”
一直闹到天亮,此事方才平息。从次以后,各院女子不敢单独洗澡,不敢独自换衣服,就是去趟茅房,也得找个人在门口看守,饶是如此防备,平时捏一下,掐一把,也让这老乞丐占了不少便宜。
整个客栈被他搅的鸡犬不宁,众人想尽办法赶他走,试了种种手段,全都徒劳无功。叫花子让白冉烦心,这书读的也不顺畅,一连几天,反反复复,都停留在同一页上,索性把这一页跳过去,往后翻了几篇,发现前后的关联并不大,跳过这一页也无妨。
又钻研了两日,白冉颇有心得,那天晚上,又逢丽娘送些面汤过来,白冉突然兴起,一把将她抱住,扯下衣裤,便要做那好事。
这回白冉可是铁了心,凭她如何劝说,全然无济于事。起初丽娘拼死挣扎,把白冉的脸都抓破了,可毕竟是自己家的男人,看着他火急的样子,又实在觉得心疼。这心一软,身子也就软了,不舍得抗拒,也只能由着他为所欲为。本想着品个萧,弄个后园什么的,让白冉痛快了也就罢了,可没想到白冉不依不饶,亲昵几番之后还是动了真格。
……
一夜巫山**,终得花成蜜就,明知贻害无穷,奈何情难自已。
欢愉之时浓情蜜意,事成之后懊恼不已。
白冉和丽娘成了真夫妻,丽娘有些温暖,有些感动,可更多的是后怕。白冉倒还镇定,歇息片刻,便起身打坐,似乎在用法术化解体内的阴气。一连过了个把时辰,将要天亮的时候,白冉面色青紫,瞪起双眼,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咳唾几声,气息阻塞,身躯摇晃,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丽娘大惊失色,赶紧将他抱在怀中,待用手试探,已经没了鼻息。
第八十五章 妙手祛阴气
天色微明,丽娘背着白冉去砸李伏的房门,等李伏打开房门,看到白冉的模样,赶紧让丽娘把他放到床上。等摸过了脉,李伏大惊失色,问丽娘道:“他可是和嫂夫人……”
丽娘一脸懊恼的点了点头,李伏立即慌了手脚,喊来梅香和冬青,让她们赶紧去叫人。
不多时,众人纷纷赶来了。陈达看着白冉的模样,一脸惊恐道:“不得了滴呀,阴气蚀体滴呀!”
李青愕然道:“怎么会中了这么深的阴气?”
黄芙看丽娘低头不语,上前打了她一记耳光,恨道:“你个没羞耻的恶鬼!明知道自己不行,还敢害我哥哥!”
清莲上前怒道:“你凭什么打人!”
“我打她冤么?”黄芙喝道,“你问她自己做了什么?”
清风上前道:“丽娘,你和先生……做了?”
丽娘抽泣几声,一连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跪在地上道:“是我不要脸,是我没羞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们,救救我男人,我求求你们了。”
李伏道:“先别说这些,赶紧想办法。”
陈达摇头道:“这阴气卡在咽喉,却不好办了。”
李青皱眉道:“阴气怎么会卡在咽喉?”
牡丹在旁冷笑一声道:“肯定他们昨夜玩了不少花样,我看你们也别费力气了,这人都快凉透了,我有一个还魂的办法可以教给他,要是判官可怜他的话,没准还能活过来!”
“还你娘的魂!”黄芙揪住牡丹正要撕打,魏香上前拦住道:“莫再闹了,救人要紧!”
黄芙指着牡丹道,“你给我滚!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牡丹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魏香道:“既然是阴气卡在了喉咙,若是过给他一口仙气,或许能把阴气化解掉。”
众人面面相觑,李伏低声道:“也许这是个办法。”
“我给哥哥过仙气!”黄芙小腹收缩,捏住白冉的鼻子刚要吹气,却被陈达拦住了。
“黄姑娘,你可慎重些,仙气阴气水火不容滴呀,我是怕……”
“你还怕什么?”黄芙推开陈达道,“再迟就来不及了!”
两唇相接,一口仙气吹进了白冉的喉咙,白冉身子猛地挺起,挣扎了几下,口吐白沫,又没了生息。
李伏在旁道:“阴气太深,仙气还是不够。”
黄芙想再给白冉过口气,陈达摸了摸白冉的喉咙,喊一声道:“不得了滴呀,烫手滴呀!再用仙气滴话,就要烧死掌柜滴了。”
忙乱无措之际,忽见老叫花子蹲在门口道:“我饿了。”
“滚!”黄芙喝道,“老鬼!你想死么?”
老叫花子一脸可怜相,道:“我真快饿死了!”
“饿死你才好!”黄芙又要动手打人,清风上前拦住,回身跪在地上,对叫花子道:“老前辈,求你救救我家先生。”
黄芙喊道:“你疯了!求他作甚!”
清风不理会,一个劲的给老乞丐磕头,老乞丐笑道:“你是怕他死了,自己要守寡了,是不是?别怕,你嫁给我,不就不用守寡了么?”
清风不答话,只是一个劲磕头,老叫花子道:“你这是做什么呀,他没死,他是装的。”
“放你的老屁!”清莲喝道,“赶紧给我滚!”
“你看你还不信,”叫花子一笑,抹了把鼻涕,一步跳起,一屁股坐在了白冉的头上。
众人一声尖叫,这还不算,又听扑啦啦一声,老乞丐在白冉的头上放了一个屁!这屁真是奇臭无比,就连黄芙都得甘拜下风。此举激怒了所有人,黄芙和清莲拔出了长剑,上前追打这老乞丐,不想白冉突然起身,咳喘了半响,呕出了一大口黑水。
“你看,我说他装死,我说他装死吧!”老乞丐一阵大笑,转眼没了踪影。
白冉呕吐了许久,坐起身子道:“这是什么味道,恁地熏人?”
众人笑而不语,丽娘扑进白冉怀里,放声哭道:“天杀的,你吓死我了。”
李伏给白冉吃了些丹药,陈达喂他喝了些符水,白冉休息了一会,气色恢复了不少,可双脚麻软,却不能下地走路。
李伏道:“阴气已经进了筋脉,只怕要休养个三年五载方能复原。”
“三年五载?”清月道,“却要这么长时间?”
陈达道:“不长滴呀,不长滴呀,能捡回这条性命已经是万幸滴呀。”
众人放下心来,只有丽娘泪眼依旧,泣不成声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白冉摸着丽娘的脸颊,笑道:“好娘子,相公昨夜手段如何?”
“呸!你个天杀的!你死就死了,却让我受了多少委屈!”
清风道:“我去煮点汤水,给先生补补身子。”清莲和清月也跟过去帮手。等到了厨房,一阵异香扑鼻,只见那老叫花子一边唱着小曲,一边忙活着炖鸡。
“哥哥妹妹心连心,来到那林子嘴亲亲,站起来却怕人看见,躺下又怕刺扎人……”
清莲诧道:“这老东西还会做饭!”
老叫花子道:“我不做饭怎地?你们也不给饭吃,难道我等着饿死么?”
清月道:“他唱那曲,可真是……”
老叫花子笑道:“好听吧?唱的你想男人了吧?我是不中用了,等你哥哥好了,让他伺候你吧!”
清风进了厨房,道:“老前辈,大恩大德尚未言谢,哪能让你老人家受累,这种事情我来做就是了。”
清风刚想搭手,却听老乞丐喝一声道:“别动!我做的是一碗纯阳汤,沾了阴气可就坏了味道了。”
“我……”清风一脸尴尬站在一旁,老叫花道:“赶紧伺候你男人去吧,想亲就亲,想抱就抱,就是别动真格的,他还没那造化!”
不多时,一锅鸡汤炖好了,老乞丐找到了一只大海碗,把鸡汤咕咚咚全都倒了进去,亲手端到了白冉面前。
“猴崽子,我吃了你几只鸡,今天还给你一碗鸡汤,也算两清了。”
白冉看着乞丐,又看了看鸡汤,一脸讶然道:“老东西,这是你给我炖的?”
老乞丐笑道:“我对你好吧?”
“呸!”白冉啐一口道,“我喝你炖的鸡汤,你当我嫌命长么?”
第八十六章 宗师传道法
白冉不喝老乞丐的鸡汤,还啐了老乞丐一口,老乞丐当时变了脸,神色狰狞道:“猴崽子,你别给脸不要!”
说着,他又跳到了白冉身边,一把掐住了白冉的脖子,白冉透不过气来,舌头伸出了一大截。丽娘恼火,要上去搏命,被老乞丐一巴掌拍了回来,黄芙对着老乞丐吹了口仙气,老乞丐头发丝一颤,笑嘻嘻道:“对我吹气作甚?想勾引我呀?等我忙完了正事再招呼你。”
几个人相继上前,全都近不了老乞丐的身,老乞丐一捏白冉的腮帮,白冉的嘴立刻张开了,一大海碗鸡汤咕咚咚就这么灌了下去,把白冉的肚子都撑大了。
鸡汤灌下去之后,白冉一阵犯呕,想要往外吐,老乞丐一锤白冉后背,逼着他吞下了最后一口,笑道:“猴崽子,这么香的鸡汤你还想吐,真是不知好歹。”
老头拿着海碗走出了房门,嘴里有哼着小曲道:“哥哥你有劲轻点使,妹妹我疼的直钻心,细皮嫩肉的都给你,滑溜在手你多疼惜……”
老乞丐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众人惊讶的看着白冉,白冉一个劲的干呕,却又吐不出东西,捂着胸口不住喊道:“有毒,有毒!这老东西害我!我跟他拼了!他哪里去了?赶紧让他把解药交出来!”
说话间,白冉发了一身汗,满身的汗水竟然都是黑色的,等出完了这身透汗,白冉下了床,追到了屋外,一边跑,一边喊道:“臭要饭的,你去哪了?你敢下毒害我!解药呢!赶紧把解药给我……”
本来要休养三五年,喝了老乞丐一碗汤,白冉痊愈了。不仅能走路,而且胃口特别的好,中午吃饭的时候没见着老叫花子出来,清风对白冉道:“人家救了你性命,你怎不去请人家吃饭?”
白冉道:“我请他作甚?他要是饿了,自然会来。”
丽娘道:“你这没良心的,这老人家是个世外高人,能遇上他是咱的福分,你不请,我去请。”
白冉拦住丽娘道:“还是我去吧,别让那老东西再占了你便宜。”
白冉来到了老叫花的门前,叩打房门,喊一声道:“老哥,吃饭了。”
一连叫了几声,里边没回应,白冉推门一看,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却不见了人影,这老叫花子走了。
他去哪了?平时赶都赶不走,怎么说没就没了?
白冉回头告诉了众人,听说老乞丐走了,陈达慨叹一声道:“可惜滴呀,可惜滴呀,怪我有眼无珠,正所谓真人不露相滴呀!我们怎么就没把他留住呢?”
李伏道:“要是再能得着机会,一定要向他讨教一二。”
李青道:“还是清风姐姐好眼力,至始至终都对老人家恭恭敬敬。”
清风叹道:“这老人家是得了道的神仙,恐怕和咱们也只有这几天的缘分。”
众人怅然若失,嗟叹许久,黄芙不耐烦道:“他走就走了呗,看把你们心疼的,他偷看清莲洗澡,看李青换衣服,还看我上茅房呢,咱们谁没吃过他的亏?天天不是偷鸡吃就是偷酒喝,咱们哪供得起他?本来就盼着他走,现在他自己走了更好,你们还舍不得怎地?哥哥,你说是不是!”
白冉道:“妹子说的有理,今天这鸡没人和咱们抢了。”
看这二人的嘴脸,众人都觉得厌恶,吃完了午饭,各自回去歇息了。白冉照旧去了藏经楼,继续翻阅那本奇书,他又找回了之前那页,嘴里喃喃低语道:“跳不过去呀,一字一句可都跳不过去呀。”
到了夜里,丽娘又做好了糕点,这次她托清风帮她送上去,清风笑道:“怎么,知道怕了?”
丽娘点了点头,清风道:“我教你那些手段呢?你都忘了么?”
丽娘道:“别提那些手段了,根本没用,他就想来真格的。”
清风道:“他想救你,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救你,你要是不想让他再拼命,就得想办法自救。”
丽娘叹道:“能有什么办法?”
清风道:“办法我不是教过你么?取够了男子精华,丸珠自然就练成了。”
丽娘道:“那可不行,我,我,我才不能做那种事……”
“迂腐!”清风摇摇头道,“他已经拼过两次命了,下一次只怕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丽娘道:“要是能把那老神仙留住就好了。”
“留不住,也不能留,”清风叹道,“不是咱们相公忘恩负义,是他戒心太重,这老神仙有上天入地的本事,留他在身边,相公心里肯定不踏实。”
“有什么不踏实?”丽娘一脸费解,“人家可是救过他的命,他还防备人家做什么?”
清风勾了勾丽娘的鼻梁,笑一声道:“这世上除了你,他谁都信不过。”
丽娘愕然道:“连你也信不过么?”
清风长叹一声道:“有谁说得清,算我命苦吧。”
……
吃过了糕点,白冉和清风温存了一会,继续埋头苦读,这一页书上只有短短的百十来个字,这百十来个字却如天书一般让白冉头疼不已。
时过三更,白冉趴在桌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刺鼻烟味呛得他醒了过来。
“哪来的烟?”白冉揉揉眼睛道,“失火了么?”
“醒了?”
这声音好熟,白冉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老叫花子,拿着烟袋锅子正在他身边抽烟。
“你个老东西!”白冉一下跳起老高,指着老叫花子道,“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雨陵城里有的是客栈,你为什么非得在我这骗吃骗住!”
“没良心的猴崽子!”老乞丐对着白冉吐了一口烟,“却不问问是谁救了你的命!”
“救我怎地?”白冉道,“我让你白吃白住这么多天,也算两清了。”
“什么叫两清?”老头哼一声道,“我救了你一命,你得给我养老送终。”
“呸!凭什么!”白冉提鼻子仔细闻了闻,觉得这烟味不对,“你抽的什么烟叶,怎么这么呛人?”
老乞丐道:“我也想抽点好的,可你这也没有烟叶呀。”
“我看你抽的这是什么……”白冉看了看烟袋锅,又看了看案几上的书,烟袋锅里烧得不是烟,是纸,翻来覆去都看不懂的那一页,被他放在烟袋锅里给烧了。
“老东西!你敢烧我的书!”白冉一把揪住了老乞丐。
老乞丐一笑道:“烧就烧了吧,反正你也看不懂!”
砰地一声,老乞丐一锅子砸中了白冉的脑袋,白冉感觉眼前一黑,却又晕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梦里得真传
白冉被老乞丐一烟袋锅子敲晕了之后,做了整整一夜噩梦。
他先梦到了白无常,他拼命的跑,白无常拼命的追,他实在跑不动了,被白无常一棒子敲在了他脑袋上,还敲在上次的地方,把他敲进了十八层地狱。
十八层地狱里,玄武大帝和白虎真君正在交战,白冉正在战场当中,面前一道峡谷,身后千军万马。
那峡谷可真是险要,两边是万仞高山悬崖峭壁,而那峡谷却只有五尺宽窄。西方之神白虎真君,只身一人立于峡谷之中,手执虎牙雪刃,上劈下砍,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任凭玄武大帝有千军万马,却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冲过峡谷。
“白将军,”玄武大帝对白冉道,“你可有何良策?”
看着杀气腾腾的白虎,白冉哆哆嗦嗦道:“这,这,这人也太能打了。”
玄武大帝叹道:“白虎真君骁勇无敌,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时间所剩不多,白将军快想良策!”
“这个……”白冉想了片刻道,“可否爬上山顶,绕行而过?”
“难矣,”玄武大帝道,“这两座大山直通天庭,悬崖峭壁直上直下,无路可走,岂能绕行?”
“这个……”白冉又想片刻道,“何不乱箭射杀白虎?”
玄武大帝摇头道:“山谷太过狭窄,白虎只须架起虎盾,弓箭却伤不到他分毫。”
白冉又想了许久,道:“可一边放箭,一边让将士冲杀,双管齐下,定能攻破白虎。”
玄武大帝怒曰:“胡说八道!一边放箭,一边冲杀,却不连自己人也射杀了!”
白冉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又道:“何不用投石车将他逼退?”
“荒唐!”玄武大帝怒道,“乱石堆积于山谷,却堵住了我们的道路,反倒给他修了一座城墙,这算什么良策?”
白冉摇头叹道:“若是这般说来,我也无计可施了。”
“无计可施?”玄武大帝一声狞笑道,“既然无计可施,我还留你何用,白无常何在?”
白无常带着高帽子,拿着哭丧棒走到阵前,俯身施礼道;“属下在此!”
玄武大帝怒喝一声:“将此人魂魄打散,永不超生!”
白无常道:“得令!”
眼看那哭丧棒对着白冉的脑袋又打了下来,白冉奋力躲闪,口中喊道:“大帝饶命,容我想想,容我再想想!”
白冉一声大喊,把自己喊醒了。
眼前没了高山峡谷,也没了前军万马,只有一身汗透的衣衫,和少了一页的书卷。
白冉长出一口气,吃了些糕点,喝了些茶水,慢慢平复了下来。再看看那本奇书,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臭要饭的,烧了我的书,还敢打我!”白冉拍案而起,“看我不要了你的老命!”
他冲下藏经楼,一溜小跑来到老叫花子的房前,推开房门一看,里边没人。白冉恨道:“罢了,算你跑得快!”
抬头望天,日正当空,已经到了中午,白冉也觉得饿了,便回了自家院子,却见老叫花子正坐在厨房门口,拿着一条羊腿吃着正香。
“大儿媳妇,手艺不错,”老叫花子赞道,“比二儿媳妇强!”
清风在厨房里应一声道:“谢谢公公夸奖。”
“公公?”白冉怒对清风道,“你管谁叫公公?”
清风笑而不语,丽娘在旁道:“公公,我炖的鸡味道也不错吧?”
老乞丐摇头道:“说了你别不爱听,这火候还是差了不少。”
白冉怒道;“你怎么也叫公公?”
清莲走过来道:“公公,我给你沏了一壶好茶,你先尝尝。”
老乞丐笑道:“三儿媳妇最招人疼。”
白冉道:“你又叫什么公公?”
清月走过来道:“公公,不急着喝茶,先喝一壶热酒吧!”
老乞丐脸都乐开花了:“小儿媳妇最是乖巧!”
白冉咬牙道:“都给住下!你们都叫的哪门子公公!”
众人都不作声,却见老叫花子笑道:“你是我儿子,她们是你媳妇,可不就该叫公公么?”
“老贼!”白冉火冒三丈,双眼血红道,“你说谁是你儿子?”
“你是我儿子呀!”老乞丐笑道,“我前世是个猴子,你是猴崽子,可不就是我儿子么?”
“放你娘的屁!”白冉骂道,“你烧了我的书,还打了我,又拿妖法来骗我娘子,看我不要你老命!”
白冉冲上前去,挥拳便打,老乞丐拿起羊腿,正抡在白冉脸上,白冉抹去一脸油污,挥拳再打,老乞丐闪身躲过,又是一羊腿,还是打在脸上,白冉拳脚并用拼命撕打,老乞丐拿着羊腿闪展腾挪,只管打脸,打得白冉满脸羊肉,狼狈不堪。
打了十几回合,白冉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索性不打了,且退开几步道:“老东西,是我好心收留你,你凭甚恩将仇报?”
老乞丐皱眉道:“猴崽子,你把话说清楚,我怎就恩将仇报了?”
白冉道:“你凭什么烧我的书,那书是救命用的,你知道么?”
老乞丐道:“反正你也看不懂,留着又有什么用?”
白冉道:“你怎么知道我看不懂?”
老乞丐道:“你要是看懂了,且说说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该如何破解?”
“我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说的却和梦里的情景一样,这老东西怎么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梦?
“你,你刚才说什么一夫当关?”
老乞丐笑道:“阴气集结于咽喉,绕也绕不过去,冲也冲不过去,却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却不只剩下了等死的份?”
白冉一怔,仔细回想一下,这却和自己昨日的病症完全一样。
和丽娘做完了好事,白冉开始打坐调息,把阴气逼到了喉咙,却怎么也逼不出去,最终气息断绝,差点丢了性命。
老乞丐道:“想明白了么?你要是真能读懂书里的东西,就有办法冲破那道险关。”
白冉坐在了地上,努力回想书上写的内容,也和梦境之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气淤险关,间不容发,生死一线,非水火而不可行也……”白冉默念了几遍,一拍脑袋道:“我想到了,用火攻,火攻可以冲破险关!”
“火攻?”老乞丐道,“你哪来的火?”
白冉道:“我懂仙术,可用仙火冲关!”
老乞丐拿起羊腿,对着白冉的脑袋狠狠敲了一下:“仙火,仙个屁的火!”
白冉捂着头道:“你怎么又打人?”
老乞丐道:“你是肉做的身子,还敢用火攻,烧死你个猴崽子都活该!”
也对,黄芙用了仙法,可的确救不了自己,看来火攻不行。
老叫花子拿起羊腿又打了过来,白冉一边躲闪一边喊道:“莫打,莫打,容我再想想,难道是用水攻……”白冉挠挠头道,“可水往低处流,咽喉在高处啊!”
老乞丐道:“我的儿,要不说你蠢呢,你让他变成低处,水不就流下来了么?”
第八十八章 涕泪满颜说怨情
咽喉从上面变成下面,听起来不可思议,做起来一点都不难。白冉思索片刻,先喝了一大碗茶,紧跟着双手撑地,头朝下,脚朝上倒立了过来,运足气息,把茶水从胃里喷了出来。
这口水来的有劲道,落在地上土石飞溅。要是能早一点领悟到这一步,就能轻轻松松逼出那一口阴气。
白冉翻身站在,一脸喜悦的看着,丽娘脸一红,低声道:“还不谢过老前辈。”
老乞丐一脸不悦道:“二儿媳妇,你刚叫我什么?”
“我……公公……”丽娘脸都红透了。白冉看她那娇羞的模样,更觉心动,一步上前将她扛在肩上,笑道:“好娘子,随夫君成仙成佛去吧!”
丽娘两腿紧蹬,白冉抱住不放,老乞丐一歪嘴道:“猴崽子,你真是没良心,下次要是再有点闪失,却指望谁来救你?”
“没有下次了,”白冉笑道,“看在你帮我一回的份上,房钱就不跟你计较了。”
老乞丐叹道:“那可未必,所谓阴晴圆缺,内息万变,勿与天争,道法自然,这几句又是什么意思?”
“这几句……”白冉挠挠头道,“阴晴圆缺说的是月亮,也就是说内息就像月亮一样,会有变化,顺应变化而为,道法……自然能够奏效。”
老乞丐闻言,泪眼汪汪的看着几位娘子:“儿媳们,可怜你们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不如趁现在各走各路,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白冉怒道:“老贼,你为何咒我?”
老乞丐道:“不学无术,还敢挺身涉险,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白冉笑道:“白某福大命大,偏偏死不了,用不着你操心!”
“没羞臊的,你先放开我!”丽娘一通挣扎,从白冉的肩头上挣脱开来,“你怎不知好歹,老前辈传授给你真本事,你还不赶紧磕个头,叫人家一声师父!”
“哼哼!”白冉冷笑一声道,“我拜他为师?我是堂堂的白门三百二十八代传人,我凭什么……”
“你们白门只有两代传人,”老乞丐道,“你师父是第一代,你是第二代。”
这一句话把白冉说愣了,几个娘子也都傻了,她们并不是因为两代传人而感到吃惊,而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一个白门。
“我……那个,你……”白冉看着老乞丐,又看了看几位娘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老,老东西,你说什么两代?你,你撑糊涂了吧,我们白家从上古时期……”
“你师父的名字叫白玉良,你是他捡回来的孤儿,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年纪,你师父姓白,你就跟着他姓白,你师父创立了白门,你就是他唯一的传人!”老叫花子笑道,“我的儿,你爹我没说错吧?”
“你……”白冉的脸绿了,他先看了看丽娘,又看了看清风,干笑道,“你们别听这叫花子胡说,我当真身出名门,我今年,我,二十八岁,下,下个月就是我的生日,到时候咱们一家子好好吃顿酒,我,我给你们买簪花,买镯子,买你们最喜欢的……”
白冉越说越没底气,周围人都看得出来他在强辩,老叫花子说中了他的身世。
“哥……”清月低声道,“原来你也是个命苦的人。”
清莲道:“命苦怎么了,命苦又不是罪!”
丽娘转身对老叫花子道:“前辈,你就是他的父亲,对么?”
“唉!”老叫花子深情的看着白冉颤声道,“我的儿啊~”
白冉仔细的看着叫花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和他长得像么?
也不是很像。
声音像么?
也不是很像。
和他性情像么?
是有一点像……
他是自己的……爹?
这不可能!
绝不可能……
他为什么要来到这荒山野岭?是为了找儿子么?
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难道他真的是……
白冉看着老叫花子,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他张开了嘴,颤抖半响道:“你……真是我……”
“是,我真是你的爹!”老叫花子点了点头,泪珠在眼眶里不停转动,白冉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正想着再多问一次,却见老叫花子转脸对丽娘道:“好闺女,还有你,你是我的闺女呀!”
丽娘张着大嘴,半天道:“老前辈,你说我是的闺女……此话怎讲?”
老叫花子道:“你叫殷丽娘,你父亲叫殷平轩,你母亲叫陈玉娥,你们全家都是被宁王那个畜生给逼死的,其实你母亲没有告诉过你,你不是他们的亲生闺女,你是我的亲闺女呀!”
“啊!”丽娘惨叫一声道,“前辈,你又说笑了!”
老叫花子颤声道:“难道你还和别人说起过身世么?”
“我……”丽娘看了看白冉,白冉摇头道:“我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过。”
丽娘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老叫花子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叫花子道:“我人到中年,一无所成,生了孩子无力抚养,同村的殷家不能生养,我就把你交给他们了……”说话间,老乞丐声泪俱下。
“那,那,那我和他……”丽娘看着白冉。
老叫花子哭道:“你和他是兄妹。”
“那,那我们……”
“你们坏了伦常,”老叫花子泣不成声,“这都怪我,是我造孽呀!”
老乞丐哭,丽娘也跟着哭了,清莲一脸茫然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叫花子看着清莲道:“我的丫头啊。”
“我,我……”清莲哆哆嗦嗦看着老乞丐,“我,我又怎地了?”
“你也是我的孩儿啊!”
“我,我,我也是?”
老叫花子擦了擦眼泪道:“造孽呀,造孽,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年轻的时候漂泊到你们村子,本来想做些短工维持生计,结果和你母亲于洛华一见钟情,私定了终身,等你母亲怀上了我的骨肉,我却又拿不出聘礼,只得背着你母亲远走他乡,我是那负心的狗贼,我是那无情的畜生,你母亲未婚先育,为族人不容,以至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凄苦而死,你又被族人卖到了风尘之所,这都是我的错啊!”
第八十九章戏谑往来得真心
一月之间,雨陵城里出了一百多件怪事,都与鬼妖和邪祟有关,有刚死的鬼魂恋恋不去,有死了多年的老鬼突然现身,有冤魂厉鬼出来索命,还有狰狞巨鬼出来吃人,所有的怪事都和鬼有关,整个雨陵城几乎成了鬼城,全城上下人心惶惶,入夜之后都不敢出门。
这倒是给术士们送来了一场财运,不光城里的术士忙的不可开交,就连周围郡县的术士也跑过来找生意。一个月的时间里,李伏和陈达接了十几桩买卖,都是对付一些没成气候的孤魂野鬼,不仅费不了多少力气,而且银子越赚越多,名气越做越大。
本来一路顺风顺水,可前天接下了一桩大买卖,却差点要了两个人的命。
这桩买卖是烟翠介绍给李伏的,雇主是醉雨楼的鸨儿苏樱雪。
苏樱雪原是红袖馆当红的姑娘,因处事乖巧圆滑,在风月场上左右逢源,积攒了不少人脉。凭借多年的积蓄给自己赎了身,在一些老主顾的帮助下开起了醉雨楼。
前文说过,按照大明朝的规矩,一等风月场叫做院,有鸾香院、怡红院、雨云院……二等风月场叫做馆,有红袖馆、潇湘馆、飞花馆……三等风月场叫做阁,有流云阁,轩云阁,玲珑阁……四等风月场叫做楼,有望月楼、华春楼和我们刚说到的醉雨楼。
这些规矩可不是随便说说,明朝的行规划分的非常严格,不同等级的风月之所,用什么样的招牌,建多大的门脸,有多少个姑娘,定多高的价钱……一分一毫的规矩都在行帮的管束之下,谁要是敢逾规越矩,当天就有人来砸场子。
苏樱雪入行不久,按规矩只能开班,还是仗着行里的姐妹相助,这才容她开了个醉雨楼,只比那交钱上阵的吉庆班、春香班高了一等而已。
可苏樱雪出身红袖馆,见过世面,也懂得经营,刚刚三十出头,正是有抱负的时候,在生意上便下了很大的功夫。虽说醉雨楼的姑娘姿色都很平常,数量也不多,可经她调教之后,无论才艺还是功夫都不输给上等的风月场。四等场子的价钱,二等场子的水准,雨陵城的风月老手都知道醉雨楼的名声,醉雨楼的生意也比一般的馆阁好得多,几乎天天满客。
生意越做越好,本钱越做越多,苏樱雪就动起了升阁的心思。
什么叫升阁?升阁就是把醉雨楼变成醉雨阁,从第四等变成第三等。这其中的说道和规矩可就更多了,苏樱雪在行帮里上下打点,好不容易得了应允,但前提是醉雨楼必须要开一次花榜。
所谓开花榜,又叫评花榜,就是由客人购买荐书,通过赠书给场子里的姑娘评一个名次。像鸾香院这样数一数二的风月之所,每年到了评花榜的时候,城里但凡有些声望的风流人士都会悉数到场,评选的名次也会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鸾香院赚银子,姑娘们赚名声,客人们把酒言欢,增进交情,这是一场众人期盼的盛会,故而鸾香院每年都把评花榜作为一等一的大事来看待。
可醉雨楼比不了鸾香院,按行规,四等的场子最多只能有三十个姑娘,根本不够选的。就算醉雨楼的名声不错,可四等场子就是四等场子,请不来那么多名人雅士。更何况醉雨楼的地界太小,连台子都搭不开,这开花榜对苏樱雪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了。
可既然想把生意做大,就必须得过这一关,苏樱雪一咬牙,决定倒贴钱把这花榜给开了。
姑娘不够,苏樱雪把周围几家场子一并叫上,一起开榜,横竖是醉雨楼出银子,别的场子也乐意跟着沾光。
地方不够,且在门前搭起个戏台,把城里几大名角请来,先唱一天大戏,听完了戏再去楼里选花魁,里场外场两头走,倒也显得更加热闹。
苏樱雪还精心挑选了五十个雨陵城的风月名流,每人送上一张请帖,拿着请帖,当天可以到醉雨楼换十张荐书,十张通劵,茶点、果品、酒水一律不要钱。
办这一场开花榜,苏樱雪赔了几百两银子,可这场面确实让她撑住了,开榜当日,一百多名姑娘台上斗艳,四百多名客人台下捧场,谁当了花魁倒也不重要,关键是把醉雨楼的面子争来了。连烟翠都称赞道:“就是我们鸾香院开花榜,也不过如此了。”
雨陵城风月场行帮的帮主凌五娘当场点头,下个月给醉雨楼送招牌,改叫醉雨阁。
等开完花榜,按照风月场的规矩,花魁、榜眼、探花三位姑娘要和当晚出钱最多的三位客人办喜事。当然,这喜事是假的,就是为了让客人当一回新郎官。可虽说是假的,喝喜酒、拜天地、入洞房,每一样流程都不少。先给探花郎办了喜事,跟着就轮到了榜眼,等给榜眼办喜事的时候,忽见帮主凌五娘的脸色不太对。
等到了花魁出来拜堂的时候,凌五娘指着一个人,对苏樱雪低语道:“哪来这么个丧门星,把他给我赶出去!”
苏樱雪循着凌五娘的手指望去,但见那人穿着一身的丧服,愁眉苦脸一语不发,独自坐在角落里。
这人肯定不是自己请来的,就算他肯花钱,穿成这样,看门的也不该放他进来。
这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仇家来找自己的晦气?
苏樱雪虽说恼火,却没敢鲁莽行事,风月场是个水深的地方,要是真把有根基的人得罪了,今后可能再也无立足之地。她叫来一个懂事的下人,让他去问问这人的来历。下人看着那角落,皱眉问道:“当家的,你说的是哪个人?那墙角里什么都没有啊!”
苏樱雪咬牙道:“你眼睛瞎了么?那么大个活人看不见!”
下人挨了一通数落,没敢作声,苏樱雪又找了个丫鬟过来,那丫鬟看见了墙角那人,可刚走到身边,那人突然消失不见了。苏樱雪一脸惊讶,凌五娘面色惨白道:“你先莫做声,这两天不太平,许是见到鬼了。”
还真让凌五娘说中了,开榜大会刚刚过了三天,那个丫鬟就死了。
第九十章 开花榜突逢厄难
一月之间,雨陵城里出了一百多件怪事,都与鬼妖和邪祟有关,有刚死的鬼魂恋恋不去,有死了多年的老鬼突然现身,有冤魂厉鬼出来索命,还有狰狞巨鬼出来吃人,所有的怪事都和鬼有关,整个雨陵城几乎成了鬼城,全城上下人心惶惶,入夜之后都不敢出门。
这倒是给术士们送来了一场财运,不光城里的术士忙的不可开交,就连周围郡县的术士也跑过来找生意。一个月的时间里,李伏和陈达接了十几桩买卖,都是对付一些没成气候的孤魂野鬼,不仅费不了多少力气,而且银子越赚越多,名气越做越大。
本来一路顺风顺水,可前天接下了一桩大买卖,却差点要了两个人的命。
这桩买卖是烟翠介绍给李伏的,雇主是醉雨楼的鸨儿苏樱雪。
苏樱雪原是红袖馆当红的姑娘,因处事乖巧圆滑,在风月场上左右逢源,积攒了不少人脉。凭借多年的积蓄给自己赎了身,在一些老主顾的帮助下开起了醉雨楼。
前文说过,按照大明朝的规矩,一等风月场叫做院,有鸾香院、怡红院、雨云院……二等风月场叫做馆,有红袖馆、潇湘馆、飞花馆……三等风月场叫做阁,有流云阁,轩云阁,玲珑阁……四等风月场叫做楼,有望月楼、华春楼和我们刚说到的醉雨楼。
这些规矩可不是随便说说,明朝的行规划分的非常严格,不同等级的风月之所,用什么样的招牌,有多大的门脸,有多少个姑娘,定多高的价钱……一分一毫的规矩都在行帮的管束之下,谁要是敢逾规越矩,当天就有人来砸场子。
苏樱雪入行不久,按规矩只能开班,还是仗着行里的姐妹相助,这才容她开了个醉雨楼,只比那交钱上阵的吉庆班、春香班高了一等而已。
可苏樱雪出身红袖馆,见过世面,也懂得经营,刚刚三十出头,正是有抱负的时候,便在生意上便下了很大的功夫。虽说醉雨楼的姑娘姿色都很平常,数量也不多,可经她调教之后,无论才艺还是功夫都不输给上等的风月场。四等场子的价钱,二等场子的水准,雨陵城的风月老手都知道醉雨楼的名声,醉雨楼的生意也比一般的馆阁好得多,几乎天天满客。
生意越做越好,本钱越做越多,苏樱雪就动起了升阁的心思。
什么叫升阁?升阁就是把醉雨楼变成醉雨阁,从第四等变成第三等。这其中的说道和规矩可就更多了,苏樱雪在行帮里上下打点,好不容易得了应允,但前提是醉雨楼必须要开一次花榜。
所谓开花榜,又叫评花榜,就是由客人购买荐书(就是选票),通过赠书(就是投票)给场子里的姑娘评一个名次。像鸾香院这样数一数二的风月之所,每年到了评花榜的时候,城里但凡有些声望的风流人士都会悉数到场,评选的名次也会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鸾香院赚银子,姑娘们赚名声,客人们把酒言欢,增进交情,这是一场众人期盼的盛会,故而鸾香院每年都把评花榜作为一等一的大事来看待。
可醉雨楼比不了鸾香院,按行规,四等的场子最多只能有三十个姑娘,根本不够选的。就算醉雨楼的名声不错,可四等场子就是四等场子,请不来那么多名人雅士。更何况醉雨楼的地界太小,连台子都搭不开,这开花榜对苏樱雪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了。
可既然想把生意做大,就必须得过这一关,苏樱雪一咬牙,决定倒贴钱把这花榜给开了。
姑娘不够,苏樱雪把周围几家场子一并叫上,一起开榜,横竖是醉雨楼出银子,别的场子也乐意跟着沾光。
地方不够,且在门前搭起个戏台,把城里几大名角请来,先唱一天大戏,听完了戏再去楼里选花魁,里场外场两头走,倒也显得更加热闹。
苏樱雪还精心挑选了五十个雨陵城的风月名流,每人送上一张请帖,拿着请帖,当天可以到醉雨楼换十张荐书(选票),十张通劵(免费劵),茶点、果品、酒水一律不要钱。
办这一场开花榜,苏樱雪赔了几百两银子,可这场面确实让她撑住了,开榜当日,一百多名姑娘台上斗艳,四百多名客人台下捧场,谁当了花魁倒也不重要,关键是把醉雨楼的面子争来了。连烟翠都称赞道:“就是我们鸾香院开花榜,也不过如此了。”
雨陵城风月场行帮的帮主凌五娘当场点头,下个月给醉雨楼送招牌,改叫醉雨阁。
等开完花榜,按照风月场的规矩,花魁、榜眼、探花三位姑娘要和当晚出钱最多的三位客人办喜事。当然,这喜事是假的,就是为了让客人当一回新郎官。可虽说是假的,喝喜酒、拜天地、入洞房,每一样流程可都不少。先给探花郎办了喜事,跟着就轮到了榜眼,等给榜眼办喜事的时候,忽见帮主凌五娘的脸色不太对。
等到了花魁出来拜堂的时候,凌五娘指着一个人,对苏樱雪低语道:“哪来这么个丧门星,把他给我赶出去!”
苏樱雪循着凌五娘的手指望去,但见那人穿着一身的丧服,愁眉苦脸一语不发,独自坐在角落里。
这人肯定不是自己请来的,就算他肯花钱,穿成这样看门的也不该放他进来。
这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仇家来找自己的晦气。
苏樱雪虽说恼火,却没敢鲁莽行事,风月场是个水深的地方,要是真把有根基的人得罪了,今后可能再也无立足之地。她叫来一个懂事的下人,让他去问问这人的来历。下人看着那角落,皱眉问道:“当家的,你说的是哪个人?那墙角里什么都没有啊!”
苏樱雪责骂了下人几句,下人也没敢作声,她又找了个丫鬟过来,丫鬟看见了墙角那个怪人,可刚走到身边,那人突然消失不见了。苏樱雪一脸惊讶,凌五娘面色惨白道:“你先莫做声,这两天不太平,许是见到鬼了。”
还真让凌五娘说中了,开榜大会刚刚过了三天,那个丫鬟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