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方书安进了黑名单
“您有所不知,自从大伯五叔去后,家里为保证子女不受影响,便把商队分开,各家做各家营生,除非李家遭遇敌手,否则互不统属……”
毕竟李家家大业大,倒也正常。
“该死,范仁宽误了咱们大事,此刻他们怕是赔的裤子都要当了,我看拿什么说。”李永芳继续甩锅。
见李永芳如此,李国忠心领神会,也说着。
“要不是他当初信誓旦旦,咱们早早地弄死熊廷弼,也不是不可能!”
“想不到熊廷弼老奸巨猾,竟至于斯。不过我看,似乎并非熊瞎子的手笔,看那下三滥手段,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李国忠把他了解到的方书安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让黄台吉好好认识一下并且惦记上。
自己搞不定不要紧,让更强力的人惦记上他,反正谁弄死都是死,死去的对头才是好对头,能杀死对头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他并不介意借助黄台吉的手弄死方书安!
“照你说,很有可能背后是姓方的捣乱?”黄台吉问了句。
“我看可能性极大……他是阁老之孙,背后又和皇太孙关系非同寻常,中间要是没有利益往来,鬼才信!”李国忠道。
“既然如此,是要防范些。要不,把他也列进名单里?”李永芳提议到。
“既然你们说这厮危害极大,那便将之列入优先刺杀目标,让他们不必等候,见机行事!”黄台吉作出了建议。
看见座位上之人食指中指向下压了两下,黄台吉知道这是同意,便道,“儿臣遵命!”
“父汗若是没有吩咐,儿臣便先行告退。”
说完,便和余人退下。
从始至终,奴儿哈赤都没有说一句话。
以往,他觉得莽古尔泰就是鲁莽些,但是作战胜多败少。
黄台吉更是运筹帷幄,少有败仗。
如今,莽古尔泰战死,黄台吉也失去往日灵性。
曾经屡战屡胜的八旗军,面对熊廷弼竟然不敢正面开战。
到底是八旗战力出了问题,还是熊廷弼太强横,强横到让他想起那个永远不敢直视的男人——李成梁!
……
……
不过一日时间,消息便传给隐藏在沈阳城中的探子们。
他们有的已经潜入数年,有的则没有多少时日。
但是此次接到的命令却是大同小异。
不惜一切代价刺杀熊廷弼、方书安、以及几个重要将领。
萧芸娘就着灯光看完密信,随即将一角伸到灯上,点燃之后静静烧着,直到只余一角之后才撒手。
“改任务了?”侍女问道。
“刺杀的名单加上方书安,仅次于熊廷弼。”萧芸娘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地说。
“这……”
扮作侍女的同伴也是吃了一惊,方书安他们认识。
毕竟监视熊廷弼如此之久,已然知晓那个相貌堂堂的少年便是方书安,也就是第一次误打误撞遇见的那位。
“那方书安,也算是帮过我们……不杀恩人,是门内规矩。”侍女道。
“他们找的杀手又非是你我,那人也是个厉害角色,莫说是杀他,就是近身也未必。到时看情形再说,反正有熊廷弼在,杀掉他便是最大的功劳,无需胡乱操心。”萧芸娘说着。
“我才没有胡乱操心,您对那人的态度,分明是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是您敏感罢了。”萧芸娘训斥道。
但是,她心里确实有些变化,为何会对男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呢?
莫非,他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刺客从春秋战国开始,已经活跃在历史舞台上两千余年,至于更早时候怎样,没有详细记载。
发展到明末,虽然隐秘有之,但套路并无多少变化。
萧芸娘二人,便从事这一古老而又神秘的职业……
“明日便是庆贺最后一日,官民同乐,熊廷弼也会宴饮官员将士,那便是最佳时间。”
侍女说完,萧芸娘点点头,两人便开始详细讨论行动细节……
同样作为刺杀主要目标的方书安,没有任何觉悟,仍旧在研究着如何改善犁铧。
小时候他见过家里的铁犁,还是骡子用的铁犁,造型和此时的曲辕犁大不相同。
当然钢管的大量使用使整个犁不但轻量化,还更加符合动物工程学。
此时的犁除了个头偏大笨重外,似乎改进的空间不大。
不过,几百年的发展,尤其是工业社会以后的改进,有着不少的优化方向。
可惜他不是农业农机专家,之前也从没有研究过犁铧的发展历史。
好在脑海里还有骡马犁以及后来手扶拖拉机单铧犁的印象,一点点尝试,总能发现不同……
李尽忠一身华服进屋的时候,方书安还在桌子上拿着尺子笔画图纸。
“走吧,你不看看什么时辰,还在屋里猫着作甚。”
方书安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疑问,“时辰怎么了?有何重要的事情?”
“宴饮三日啊,今日第二天,你不去可别后悔。”李尽忠答道。
方书安不置可否,“我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倒是你,经略不是下令军队要严密监视建奴的动向,你怎么跑出来了?”
“你又不是不知晓,咱们现在被当成宝贝供着,警卫执勤的事情,怎么轮得上我。”李尽忠牢骚道。
“好了,你也莫要得意,抛掷弹和蒺藜弹造出多少了?”
说起军械,李尽忠兴致掉了一分。
“蒺藜弹还好,制作简单,经略集中一百匠人,一天便能制作两千枚。”
蒺藜弹一次消耗并不大,两千一天,能用不少时日,抛掷弹才是大量的消耗品。
方书安皱起眉毛,进度比他预料的要慢啊。
“抛掷弹如何?”
“制作麻烦,一日不过八百枚,时至今日,也才堪堪造出五千枚。”李尽忠叹口气,无奈地摊开双手。
“太慢了,战事说不定哪一日打响,蒺藜弹告一段落,先制造抛掷弹吧。”
方书安是想拿抛掷型火药弹作为战斗的主角,五十米距离上,当敌人被铁蒺藜降低速度之后,挤成一团,再被无数钢珠破片密集打击。
那滋味,啧啧,想不败都难……
沈阳城就是这般,表面上松懈,实则暗地里紧张。
各方都在绷紧着神经,为随时出现的变化做准备。
“方书安!”
连串喊叫声将他从梦里唤醒,昨日忙着摆弄图纸,并没有和李尽忠一起出门,导致十分疲惫。
细细听来,咦?不对!
为何声音是个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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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凭实力作死
一大早熊芷雨便来堵他,央求带她去城东市集。
辽东的天气冷的早,熊芷雨要去东市买件熊皮,好给父亲做件大氅。
熊皮大衣??
不顾芷雨在耳旁叽叽喳喳的说着,方书安脑中画面感便出来了。
原来叫熊廷弼就熊大,纯粹是顺嘴。
现在么……
熊廷弼本身就是身材高大,膀大腰圆,再裹一张熊皮,活脱脱的一个熊大。
若是在林子里被猎户发现,指不定当作狗熊给猎了……
老熊的生活条件着实一般,虽非海瑞一般两袖清风,但为人有底线操守。
平日里的俸禄银子除却养活一大家子,还要分给跟随他多年的亲卫,所以一家人过得并不宽裕。
即便偶尔有些人情,也是用在该用之处,从无靡费铺张的情况。
不说其他,从熊芷晴姐妹穿衣打扮就可见一斑。
他们虽然穿戴整齐,但衣物只是收拾的干净,非是每次都会着新衣服出现。
再说装扮,方书安从没见过熊芷雨戴什么值钱首饰,平时头发上总是那支有些掉色的木簪。
说她是一方经略的女儿,泰半人不信,但事实便是如此。
李尽忠还在带着掷弹兵训练,夜晚他有机会出营已经是李应祖给的最优渥条件。
李家对行军打仗向来重视,除去李如柏那个样子货,李家军能够横行辽东不是没有道理。
失去李尽忠这个天然肉盾,方书安只要起到帮朋友照顾熊芷雨的义务。
不去也是不行了,再坚持下去,都快被熊芷雨晃得头晕,小姑娘抓着他的袖子来回晃荡,饶是身体素质优于从前,只怕晃下去之后,也受不住。
看着蹦蹦跳跳在前带路的小姑娘,方书安加快脚步跟上去。
东市并没有因为建奴叛乱变得人少,反而更胜往昔,人潮涌动之下,并不是个逛街的好时节,谁知道里边没有隐藏着探子呢?
“上好的老山参!”
“雪白的皮嘞,穿上赛过貂蝉啦!”
“瞧一瞧看一看,十个大字儿买不到吃亏买不到上当嘞!”
叫卖声不绝于耳,兜售皮货的伙计见到方书安两人更是热情往店里引。
瞧着店铺还算大气,方书安便和熊芷雨走了进去。
一进店,他们就被展示的皮毛吸引住了,还别说,白是真的白,不见一根杂毛。
黑也是真的黑,看不见半根白毛。
他俩驻足不过片刻,便有伙计上前招待。
“公子一看就是行家,您瞧俺这皮子,别家可没有这般货色,要不您喝杯茶,可是上好的雨前。”
雨前……怕不是哪个小茶园串来的东西,伙计的嘴,听听便是。
就是这般,依旧引起熊芷雨不乐意。
见她小嘴微撅,摆了个茶壶造型。
“那小子,说你呐,你哪只眼看出他要买你的皮子,姑奶奶不行么?”
她玉指轻点,数落起伙计来。
跟着熊廷弼辗转多地,熊芷雨身上早没了江南女子的温婉,反而多上几分豪气和泼辣。
伙计个个都是人精,服务精神绝对到位,忙抱着拳道,“原来是官家大小姐,小子有眼无珠,您多包涵。”
熊芷雨哪能真的与他生气,自己场子找回来便把小头一歪,“哼,算你实相,带着本姑娘看看你们的货!”
方书安无奈地摇摇头,虽然熊大家教严格,但是丫头到底是丫头,总不能和小子一般,管得恪守规矩。
二人随着伙计走进隔间,里边还有其他客人,只不过,气氛有些怪。
方书安一瞥,就看出西角那个挑皮子的客商有些不同。
尤其两个随从,一直紧张着身子,两手不自然的下垂,身上鼓鼓囊囊显是有兵刃。
这算不得什么,引起方书安警觉的是那人巾帽之下耳边光溜溜的。
女真人!
再瞧其他人,可不都差不多造型。
并且,虽然都是在看着皮货,却都在注意角落里的那个客人。
有蹊跷!
方书安知道,面前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再次打量时,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
这就有些尴尬了,互相观察被对方发现。
谁知,客商却丝毫不介意,大方走了过来,朝方书安一礼,出口是地道辽东汉话,“兄台,我们可是见过?”
方书安看看对方面容五官,再看其那种舍我其谁的锋芒,心中暗惊。
刚要开口说话,熊芷雨走到身边,正好站在两方中间。
“妹妹,你站过来些。”
方书安将熊芷雨拉到身后护住,余光打量着周边之人。
此刻他后悔没带上几个亲卫,现在的局势紧张,一旦对方真是冲他们任何一个而来,那可不是好事情。
熊芷雨也有些诧异,为何方书安会直接喊她妹妹,不过小姑娘心里警醒着呢。
她也察觉出四周的异常,任由方书安拉着自己,嘴上装作不满地道,“他们家没有我要的皮子,咱们换一家吧。”
不愧是熊大教育出来的姑娘,心头果然活泛,方书安心里暗赞,便要牵着熊芷雨的手走出。
“壮士想必是认错人了,我方才也是有些恍惚,现在看来,应当是误会一场。”
说着,他转向熊芷雨,“好妹妹,就依你,我们再去看看。”
“且慢!”
一句话让方书安再度冷汗直冒,难道说,对手认出来了?
他脑海里马上想着应对方略,此处距离东门只有区区十几丈,纵马狂奔也不过……
一旦有冲突……
他自己或许可能保命,但是熊芷雨就难说了。
若有事,熊廷弼还能不能保持理智,那可就说不准。
早知道,不该带她出来,现在是非常时刻,他们还没有带帮手。
作死啊,简直凭实力作死!
方书安在心里骂着自己。
只是,他内心的舞台剧还没有演完时,说话之人已经走到身边。
“客官若是不满意,咱们边上还有一家铺子,质量是不说沈阳,放在整个大明也是一等一的存在!”
原来是方才那伙计开口,方书安紧张至极的心猛地缓下来。
心道:你大爷的,说一句话不能说快点么,如此大喘气,特么快把老子吓得半身不遂了。
正要转身离开,又是一句。
“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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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之末,狼烟四起,诸国纷乱,民心难安。
这一年,大唐已经灭亡五十余年,两年后北宋才代周而立,后周柴荣雄姿焕发,天下一统局势已成,列国惊恐。
面对汹汹大势,一个穿越者表示不服,将大唐从骨灰里重燃,他屹立在船头,面对着千帆竞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
生命不息,北伐不止
弱宋当灭,吾唐再起
076 属狗皮膏药的
方书安要疯了。
这次真的是那人发话。
“小兄弟自关内来吧,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方书安僵笑一下,转过身去,心里已经变化数次,马上换一副造型。
“你个蛮子哪来那么多废话,老子哪里人关你何事。要不是那些犊子们说沈阳有好玩的地方,谁稀罕来,穷乡僻壤,没得意思。”
“哼!”
对方还没反应,身边人冷哼一声,便要往前挤,似乎是被那句蛮子所激怒。
不过正主显然不在意,只是摇摇头,“小兄弟好大火气,我也只是好奇问问,您请便。”
说完,挥手示意背后凑过来的人闪开,两人便跟着伙计走了出去。
眼见他们离开,客商摇摇头,轻声道,“不可教也,对了,你觉得此人如何?”他对身边人问道。
“是个心里有数的,方才嘴上说的蛮不讲理,实则脚下早就做好预备。只怕方才您号令的瞬间,他便会想法子冲出。”
“嗯?”
客商轻哼一声,没想到方书安还有这一手。
“他故意用另一侧面对您,实则已经做出计划。”
“追!”
客商意识到,对方绝对不是个简单角色,可以说方才是有意做出那种反应。
如此说来,他们一定察觉到什么!
只是隔壁铺子哪里还有人?
“不好,撤!”
客商想到什么,赶紧招呼身边之人撤……
既然那小子意识到危险,定然会有后手。
不一会儿,方书安带着人过来时,已经没有人影。
他问伙计,“方才那些人可是常客?”
伙计摸着脑袋仔细想想,“似乎没怎么见过,应当是生面孔。”
他的说法肯定了方书安的想法,那些人一定是女真人,而且品级不低。
眼下来沈阳城,不是打探消息就是搞什么秘密活动,说不定还是密谍的指挥人员。
已经出城的黄台吉看见没有人追上,才松一口气。
他哈哈笑着道,“还好咱们跑得快,不然没准被人抓了!”
众人也是哈哈一乐,方才的凝重气氛渐渐散去。
他冲身边的范文程道,“范先生,此人不是一般人物啊。”
范沉思良久,“我离开沈阳时从未见识过此人,但是气度和口气,非是一般人,想必是京城来的贵公子吧。”
黄台吉没有说话,准备继续赶路。
倒是边上充任侍卫的索尼开口了。
“贝勒,咱们刚才怎么不杀了他,小子看他就是个不敬的纨绔。”
黄台吉拿马鞭轻轻抽他,“索尼啊,你们家里都是读书人,多跟范先生学学,少跟那些莽夫一般,没事就知道打打杀杀,哪里像是赫舍里家人。”
“下官不才,贝勒谬赞。”范文程说着,“眼下才到沈阳就被察觉,怕有万一,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大汗那里不好交代。”
“说的也是,走吧!”
黄台吉一马当先,众人便向着赫图阿拉赶去。
两人都不知晓,他们遇见的都是自己未来最重要的敌人之一……
……
辽东战事阴云密布之时,朝堂上也不太平。
李如柏战败一事引起轩然大波,不少人便借机发难。
先是御史杨鹤,奏章是连着上,一是要换掉熊廷弼,没有能力调度辽东兵力;再就是斩了李如柏,两万将士全军覆没,有辱国威,需要以死谢罪。
再有就是兵科给事中杨涟,封驳回兵部的文书,对熊廷弼不疼不痒的警告和催促不满。
除了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的声音,各部也是说法各异,未能达成一致。
此刻,朝堂上正吵得热闹,杨鹤又一次站出来,斥责着朝廷的不作为。
“方阁老,眼下李如柏在关内藏着,借口有伤在身,无法回京。我看是这老匹夫私通建奴,故意败之,既然不愿回来,那一刀斩了便是!”
杨鹤咄咄逼人的态度,似乎他才是当朝首辅,方从哲不过是办事之人。
换做以前,方阁老多半是要和稀泥完事。
但是此次不同,熊廷弼他是见过的,是个有想法的人,更不要说还有孙子信誓旦旦的承诺。
两人若是搞不定辽东,那朝廷还没几个,毕竟孙子可是能解决各种难题之人。
“李如柏也是为国尽忠,眼下有伤在身也属实,若是杨御史觉得其中有什么关节,等到李将军回京城再做讯问便是。”
杨鹤认为方从哲又是要用拖字诀,不自主提高了音调,“他若是一直不回,朝廷又能奈何,还请阁老命他速速回来,陈情事实。”
杨鹤属狗皮膏药,粘到谁便不撒手。从御史本质工作来说,算是没有问题,但是他纠缠到底却又十分令人头疼。
“既如此,不如杨御史你亲自去查证他是否受伤如何?”
方从哲思考片刻,转身就把锅甩出去。
杨鹤没有料到方从哲会给他来这一手,不过既然上头给了办法,他就发挥自己一缠到底的态度。
“下官愿往!”
斩钉截铁的态度让方从哲刮目相看,也对此人有了新认识。
不仅是个嘴炮,也是个能干事的。
只是,这还不算完,他还有诉求!
“熊廷弼无能,还请朝廷撤换,换回杨镐!”
这……
若是杨鹤早点说这话,他还以为是杨镐一党人,但是自己急着,上次要求换掉杨镐的,也是此人。
“上次换掉杨镐,便有你的奏章,今次不过一时之失,便有要换掉熊廷弼。你以为边关经略是城门小吏,说换就换?”
上次说杨镐不行,此番又说熊廷弼不行。
刚才还觉得他是更是非曲直的直臣,怎么这么快就打自己脸?
“上次是杨镐勾连内臣,图谋不轨,如今查无实据,也算是给杨大人交代。然而辽东目前的局面,熊廷弼并不能胜任,还望阁老三思!”
杨鹤十分坚持自己的想法,要在节骨眼上换掉熊廷弼。
“熊经略尚未有动作,安知事不可为,且再等等!”
两军对战关键时刻,不像是之前只是做准备.
再说熊廷弼在辽东作为有目共睹,虽然杀掉一些人,但都是罪名坐实。
最主要是有孙子的保证,他相信会做出些成绩。
“阁老,听闻您孙子也随熊大人共赴辽东,不会是,有什么勾连吧……”
077 你说的蓝是什么蓝
杨鹤真是铁齿铜牙,什么都敢说,一句话让方从哲不知如何下嘴。
思忖片刻,正准备说,杨镐也是浙党中人。
再三思考之下还是算了,若是如此说的话,还知道这厮能蹦出什么话。
论打蛇随棍上的功夫,没有人能比得过御史,更不要说是御史当中“出类拔萃”的代表杨鹤。
不过,方从哲的沉默并没有换来退让,其他人也在蓄势待发,等着机会。
见杨鹤告一段落,轮到杨涟继续。
在这一点上和,他和杨鹤的观点一致。
杨镐毕竟参加过潮鲜抗倭战争,相比其他人,履历丰富,更有大规模作战经验。
从后勤部署到安抚地方,都经手处理过。
“阁老,属下认为杨御史说的对,拿掉熊廷弼换上杨镐,才有可能取胜!”
方从哲不发声,又有支持者出现。
到这份上,之前原本就支持杨镐的大臣们纷纷发言。
“属下附议!”
“阁老,我也以为杨大人更合适!”
“熊廷弼不过一届书生,杀人只是他卑劣的手段,上次与同僚龃龉,不也是因为私下杀人……”
慢慢的,就从支持杨镐变成攻讦熊廷弼。
大明官员到了万历朝末年,其他本事不见得多高,但混淆黑白的本事一流。
熊廷弼确实有打死学生的先例,但是现在竟能和杀掉贪污将领相提并论。
如此歪曲事实的本事,也是厉害。
只是,方从哲有些纳闷,之前支持熊廷弼的那些人,一个都没有发声。
按理说,即使有可能出现战败的情况,现在的关键时刻,不要说几句什么?
怎么就任由反对派泼水呢?
兵部尚书!
眼下最为紧张的便是他,当年在潮鲜打出名气的李如柏都败了,一败涂地的那种。
若是熊廷弼下、杨镐再上不去,那么只能他出马,按理说应该最坚定熊廷弼,至少先打一仗看看。
否则,他亲自去辽东,已经不是捡功劳的事情,说不定打不到狐狸惹得一身骚。
“崔尚书,你意下如何?”
崔景荣一直没说话,是他有些看不懂。
别人不知道李如柏真实水平,熊廷弼可是清楚,此前他就表达过李如桢和李如柏不能战的观点。现在在正式作战,为何会同意李如柏一支队伍冒进呢?
其中必然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至于熊廷弼和杨镐,崔景荣说不上来,但是看熊廷弼的动作,应该是比杨镐做的要好。
“杨大人的事虽然确定他没谋反之心,但事情并未水落石出。眼下熊经略不过小遇挫折,我等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崔景荣不明不白的态度自然惹得一番嘲弄,杨鹤更是直截了当。
“崔尚书,你是不是怕熊廷弼下台,无人顶上之后,有你出马?放心,就是这般态度,我等都不会同意你去!”
“你……”
崔景荣要暴走了,虽然你杨鹤说的实话,但是不能按着一个人说啊。
自从李如柏兵败以后,朝中现在除了有真本事和无脑上位的,谁不知道辽东是个易炸的火药桶。
莫要说上去凑,躲都要躲得远远!
茅坑的水,御史的嘴。
御史的嘴实在是太臭太欠揍了,但是崔景荣没有任何办法,莫说是他,就是方首辅、万历都拿御史没办法。
他们向来是以挨打为荣,谏死为无上光荣。
谁家谏死了,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能名留青史。
方从哲看看李鋕,好歹他是左都御史,是御史头子。
这厮无奈的摇摇头,看到崔景荣的目光满是同情,他虽然统领御史,却不能挨个约束他们的嘴。
尤其是杨鹤这等大嘴巴,正是万历想要之人。
没有臭嘴巴御史,怎么来制衡官员权威。
不过没想到的是,向来做吉祥物的工部林如楚开口了。
“我看熊大人做的事情大有可为,他在书信中不是说了么,水泥对筑城有大用,虽不能成铜墙铁壁,但是在精心防守之下,建虏火炮根本打不破城墙。眼下敌人势大,换组我是熊大人,也会先保证阵地不失,再谋求破敌。”
林如楚说的没错,只可惜别人不那么像,尤其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熊大人带着我大明精锐战士,却连建虏面都不看见,林大人还说他不是胆小鬼?”
“林大人的意思是,区区建虏也要大明耗费数年才能打完?潮鲜前车之鉴,前后靡费八百万两白银,钱从何来?”
“林大人……”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抛出,林如楚发觉自己真不该开那个口,明显现在都是找到各种打击熊廷弼,他想要为其站台,面对的是整个朝堂各种想法的敌人。
“换掉熊廷弼!”
“严惩李如柏!”
“不杀李如柏白白牺牲我大明健儿!”
眼看这今日朝议又要无疾而终,突然喧闹的声音里传来了什么声音。
方从哲大喝两声,声音稍微低了些。
果然,“辽东小胜!李应祖阵斩建奴之子莽古尔泰,建州正蓝旗旗主!旗帜首级敬上!”
百官听见内容后,瞬间没了声音。
打脸来的快些,方才还说熊廷弼是摆设的人,突然都不吱声了。
大殿一度变得落针可闻。
方从哲见状,清清嗓子道,“依我看,熊经略还有胸有成竹,眼下有战绩传来,各位稍安勿躁,等等看看再说。”
崔景荣彻底松了口气,李如柏是个样子货,熊廷弼有真本事。
别人不知道莽古尔泰什么身份,他是一清二楚。
能干掉建奴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本身就说明熊廷弼的军事素养。
不过,他还没有看详细的战报,要是知道是莽古尔泰找死,并且没有用多少力量就干掉死硬对手,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即便是事实摆在面前,心中有想法的人依然不在少数。
他熊廷弼能干掉莽古尔泰,我就不能杀奴儿哈赤?
于是便有人出列说到:
他们说旗帜是正蓝旗便真的是么?他们说是莽古尔泰就是么?
且不说莽古尔泰身份如何,两千女真人如果那么好杀死,为何还会有李如柏一败。
正蓝旗别人又没见过,谁知晓是否染出来的?
078 格局提高了
连串话语虽然不中听,但是能代表一部分心思。
因为大明朝堂上的一众高官,并无人见识过八旗的真正样子。
此前与之对垒的总兵或者将领,尽数战死,其他没有见过旗帜之人,要么当时在后方,要么就是没有瞥见旗帜模样。
如此一想,事情还真有可能,万一有些人冒领军功,而上官不知,到头来就是一场笑话。
真是那般,对大明朝堂可就是个严重丑闻了,对以后军功的报备都会产生影响。
但是对将士的奖励还是要有,否则说不过去。
若是因为猜测导致士兵不满情绪蔓延,最后产生难以挽回的损失,可就因小失大了。
一直没说话的赵焕突然开口,“是不是真的,朝廷自然会确定,就不劳众位操心了。倒是刚才说熊大人没有本事的,可否站出来,若是觉得自己可行,拿出方略助于国家才是。”
赵焕确实看不惯那些背后使阴招之辈,主要是他看出来,这些人看上去虽然是浙党齐党人,但是在没有拿到好处的情况下,说不得已经暗中和东林有所勾连。
眼下明明捷报传来,还如此费力,明摆着心思已经不在国事上,而时刻盯着空出的位子。
他这般一说,聒噪的那些人马上闭上嘴巴。
现在再出头,明白这就是告诉吏部尚书:我有野心。
那样的话,下次吏部组织考评,还不知能评个什么。
退朝后,方从哲留下几个尚书以及左都御史,继续商讨辽东事宜。
虽然此时内阁只有他一人,但是各部尚书也都是能拿主意之人。
自从叶向高上台到方从哲这里有十年时间,内阁名义上是独相,但是讨论朝政之时,都是和尚书侍郎们讨论个一二。
崔景荣看着军情详细内容,皱起了眉头。
林如楚见如此,便问道。“如何,莫非他军情里有猫腻?”
“那倒不是,实在是,怎么说呢,胜的有些莫名其妙。”
听闻如此说,林如楚倒是更加看兴趣。他拿过来仔细读读,便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是天佑大明,莽古尔泰追击溃兵都能遇上熊廷弼的后勤队伍,并且被打败。只不过……谁说这是后勤队伍?”
“是什么队伍都不要紧,熊经略说是什么便是什么,眼下是赏罚之事要如何处理?”
李汝华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朝廷发行战争国债有着严密的预算开支。
如今封赏要是大了,难免会增加成本,是以他十分关心这个问题。
“前有李如柏失败,后有阵斩莽古尔泰。虽然都和熊经略的指挥关系,但其实根本就不是他亲自指挥,如此,便好说了。”
不赏不罚,等到下次一起处理,算是重臣们拿出来的办法。
……
……
辽东的事情在朝堂暂时平息,另一件不起眼却影响方书安乃至熊廷弼进度的事情却在展开。
京城,刑部大牢。
林天华自进牢房后,就没有一天不是心惊胆战,每隔两天,临近牢房几乎都换一茬犯人。
他还以为是案子处理的快,便壮着胆子问狱卒,“牢房原来的人去往何处,是否开释了?”
狱卒看着眼前还算顺眼的年轻人,轻蔑笑道,“开释?哈哈,不错,他们被开释到阴曹地府去了。”
刑部大牢也是区域安排,他们所处的位置是重刑犯,进来便很少出去,即使出去,也是横着出去的那种。
听了回答,林天华只觉胃中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将早上吃的饭食吐了一地。
如此一来,弄的满地脏污,便引来狱卒一顿训斥,打开牢门对他就是一脚。
狱卒对他的感情比较复杂,这厮累得自己被牢头斥骂多次,甚是麻烦。
但是经常有人孝敬银子,嘱咐关注于他,
否则,早就将他打得亲娘都不认识。
到了傍晚,事情出现转机,刑部送来一纸公文:
林天华无罪开释!
看见公文的狱卒和牢头,纷纷背后一凉。
还好他们没有做太多过激行为,不然以后的日子恐就没法过了。
白天还对林天华动手的狱卒,此时却殷勤领着林成风父女前来关押处。
摸摸怀中的赏银,狱卒乐开了花,浑然忘记自己是怎么对待人家的嘱托。
“天华,天华,我的儿啊,爹爹来接你出去。”
还没到跟前,林胖子就不由哭出声来。
只是,却见林天华一副呆愣模样,躺在一堆发着恶臭的麦草堆上。
儿子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打开牢门,林胖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他,再不肯放手,林月华早已是泪眼婆娑,林天华忽然大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啊!!!”
看着有些魔楞的儿子,林乘风极为心酸,他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等屈辱,柔声道:“没人要你性命,没事了,没事了,爹爹接你回家。”
……
林月华送走郎中,弟弟刚吃了药睡下,看着父亲拉着弟弟的手,她心中颇不平静。
此番去辽东,算是帮方书安一个忙,原本也是奔着让他答应放回弟弟。
谁知心里想着是纯帮忙去,却意外挣了一笔钱,比平时买卖都赚钱的那种。
虽然现在换成货物,但是她相信肯定会赚更多。
原来……方书安并不是要借助林天华迫使其帮忙,是真需要时间。
现在林天华案情初步定论,总算能脱离苦海,而她也不能食言,要为下一步计划筹备。
不知为何,自从了解到方书安的各种事情后。
她也下意识的认为,只要那个人想干的事情,就一定能成功。
慢慢回到自己房中,梳洗打扮一下,也好去赴约。
答应人家的事情要办到,耕牛骡马的生意他没有做过,犁铧的买卖也是初次面对,虽然难度不小,但是比起边关将士的辛苦,算不得什么。
林月华照照镜子,自己也算花容月貌,但是此刻竟然有些惭愧,隐隐约约觉得配不上那个人。
短短几年,方书安怎就如此大变化,全无纠缠自己的那副魔王性子。
变得既懂商战之道、还精于创造,文学造诣也是不凡,何时都是一副智珠在握样子。
与他相处些许时日,更是想法都变得不一样,从局部市场到整个大明的角度来考虑。
用方书安的话说,便是整个人的格局提高了。
或许,这就是读书多,见识多以后的魔力?
079 有多少要多少
千里之外的草原,正是风吹草地见牛羊的时节。
广阔的草原上零星点缀着蒙古包,像是绿锦上绽放的白花。
乍一看之下,像极了远离尘俗的世外桃园。
但实际上么,草原上众生依旧活在俗世里。
就连他们的首领都概莫能外。
草原上最显眼的,必然是汗王之帐。
林丹汗的大帐里,此刻正在忙碌着。
虎墩兔拿手抬起趴在自己身前的少女下巴,点了点头。
还算有些姿色。
建奴送来五个女真美女,他留下最漂亮的一个,其余赏给了部将。
“去换身干净衣物。”
自从被选中当做礼物,少女的心就死了,顺从换身衣服,准备迎接将要到来的暴风骤雨。
扎鲁进来禀报部落急事,见大汗正在宠幸少女,并未出去,而是坐在火撑子旁等待大汗完事。
少女服侍虎墩兔穿好衣服,跪坐好,扎鲁收回贪婪目光,起身施礼。
“既然喜欢,就送到你的帐篷去吧,虽无我蒙古女子丰满,女真女子也别有一番滋味。”
虎墩兔并不小气,挥手便决定了少女命运。
奴儿哈赤打来的糖衣炮弹,送回去过于明显,反正收他几个女人也没有什么,送给将士便是,不在身边吹软风便可。
扎鲁乐呵呵的接收了赏赐,浑不在意少女犹如死灰的眼神。
没有办法,身为权贵的玩物便是这般,不管是在女真还是蒙古,都是类似的结局。
“扎鲁,什么事情,方才你还心急火燎!”
看见手下口水横流的看着少女,他气不打一出来。都赏赐给你了,晚上回去慢慢享受就是,在这发什么春。
“啊,大汗,方才没敢叨扰您。熊阎王那里传过话来,粮食可以不要,但是咱们要用羊毛换。”
“羊毛?”
虎墩兔有些纳闷,明国即便是宣大两地,冬日也没有草原最南边寒冷,更不要说在燕山之下的京城,他们要羊毛作甚?
事出反常,但是任他俩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
不要说虎墩兔,除了方书安自己,没人知道他要干神么。
“明人要多少?”他不在意的问着。
“有多少要多少……”扎鲁讷讷的回答。
有多少要多少?
“好大的口气!”
虎墩兔先是一惊,进而觉得有些不靠谱。
羊毛不是小数目,每年除去砸毡之后,还有不少剩余的羊毛,除去卖毛毡,羊毛还真没有多少用处。
明人拿去砸毡?
虎墩兔不过刚有想法,便赶出脑子,砸毡到底是个苦力活,没几个人喜欢干。
尽管发自内心的想要拒绝,但是现实情况最终还是让他屈服。
实力不允许啊……
“羊毛于我们没多少用处,既然能用粮食换,你做主便是,要多少有多少,我看他熊屠夫能拿出多少粮食!”
“大汗……明国商人说了,全部用粮食换的话,咱们吃不完也是浪费……”
浪费?
这就是明人聊天的方式?
真是,有钱用粮食砸人都能砸死人。
虎墩兔从来没想过粮食有够吃的一天,平日里遇上白灾食物短缺,还会有人饿死。
再者说,子民们也不能整日里都吃牛羊肉,粮食哪能嫌多?
“让他们使力运便是,实在不够,换锅!”
铁锅可是蒙古需要的战略物资,整个大明朝其实就是蒙古——瓦剌和鞑靼——蒙古和大明抢夺铁锅的历史。
“铁锅不可能,不过他们说可以用银子买。”
“银子买?”
虎墩兔终于意识到明人这次所谋甚大。直觉告诉他背后一定有阴谋,但是那可是白花花的粮食和银子啊!
最终还是生存的需求超越了阴谋,“你好生监视明人动向就是,至于羊毛,他们真愿意要,那敞开了给!”
“羊肉和牛肉也要,不过只在冬日……”
“卖!冬日里还要防着白灾,若是有粮吃,卖些牛羊如何?”
牛羊原本就是明蒙贸易的主力,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他们想不到,有朝一日会用卖羊毛赚回来的银子再去买大明制作的风味牛肉干……
沈阳城,东市。
方书安在错过黄台吉以后,便和熊芷雨准备买好皮料回去。
伙计见识过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眼前少年不简单,随随便便就能带些军队前来抓人,而且带的还不是当地驻军。
势力通天啊!
伙计只能在心里感叹,有钱人家的贵公子,好是好,就是不管走到哪都会被别人惦记。
方书安正在和熊芷雨挑选着皮毛,他们并不擅长,由伙计一件件介绍。
有美女在侧,又知道他们底气,伙计干的也是卖力。
“这种皮毛没有那么厚,不适合在关外用,但是在关内最合适不过。关内温暖,若是皮子太厚,稍微走动便是一身汗。那块……”
但是么,有人就不乐意了,他们是在两人出去送走兵丁的间隙进来的,并没有看见之前发生的故事。
“小二,给本少爷说说,这几个有何不一样?”
徐三少爷是王家外甥,平日里在沈阳城算个人物,但是在皮货行并没有他们家生意,因此伙计并不认识。
“公子您稍等,两位来的早,我给他们选好便给您选。”
徐三还没说什么,他一同前来的女子不愿意,“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明明是我们两个先来,怎么就成他们先来了。”
伙计听完十分尴尬,他们所服务行业的,难免遇到蛮不讲理的顾客,被人骂也是寻常事。
但人家都是有钱有势之人,他们都是底层的小民,只有低着头任人咒骂。
不过,熊芷雨是什么样的人物,指桑骂槐的事情她可听不进去。
“姑娘,他们也都是赔个笑脸的伙计,何苦为难?我们方才早就来了,刚才遇到一些蛮子,出去查看才迟了,并没……”
“哎呦呦,还蛮子,你怎么不说是奴儿哈赤或者黄台吉来了,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黄台吉往回赶的路上打来了个喷嚏,并不知道在沈阳城还有人惦记着他。
“我有必要骗你?”
熊芷雨针锋相对。
“那谁知道你是哪来乡巴佬,来沈阳城充财主,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徐三公子是和许人物,便是府台大人见了,也要喊一声徐三公子。”
080 李鬼遇见李逵
跟随徐三来的姑娘并非无脑莽撞人,还知道盘盘道。
熊芷雨心思没有她那么多,“知府又如何,我爹爹是辽东经略!”
在她看来,拼爹是个没意思的事情,但是很多时候又不得不拿来进行比拼。
“哈哈哈,你爹爹是经略大人,我爹爹还是当朝首辅呢!”那姑娘打量着她,笑的前仰后合。
她认为熊芷雨是在胡说八道,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打扮。
穿的还没有她丫鬟好,还敢吹牛说自己是经略家千金?
朝中大员,哪个不是富得流油,怎么会让女儿寒酸的出门?
无辜躺枪的方书安郁闷了,自己可没有这样的姑姑啊……
“就你这穿衣打扮,下次冒充个大户人家丫鬟还说的过去,就不要给经略抹黑了。啧啧,也不看看自己,唉……也就是个下人,做小都没人要。”
那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惋惜,似乎熊芷雨是惯骗一样。
芷雨虽然不喜欢穿金戴银,但是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只见她双目含泪,便要发作,踏前一步,气势都涨几分道,“你说谁做小?”
徐三公子一看架势,怕自己带来的人吃亏,便横身上前,伸手便去推熊芷雨,“你个小丫头给我……哎呦!”
方书安哪会给他机会动手,女人吵架他不便动手,但是你一个爷们跟姑娘动手可就不对了。
他抓着徐三的手,使劲一掰,对方吃痛之下便开始求饶。
同行的姑娘还打算再嚣张几句,但是看方书安一只手就把徐三制得敷贴,便知道遇上硬茬子。
她心思活泛,看见外边走过一堆巡丁便大喊道,“打人啦,外来汉打人啦!”
近几日庆贺,巡丁们却被要求多多巡城,以免有人乘机作乱,原本心情就不好的他们听见呼喊,倒是迅疾赶了过来。
外来汉打人?不搞这样的搞谁!
一肚子气正好找人撒一撒。
“贼人何处?”
那姑娘夸张的指着方书安和熊芷雨,“就是他们,冒充经略家人行骗不说,我家徐三公子揭穿他们,便要动手伤人。”
冒充经略家人?徐三公子?
几人飞快接收两条重点信息。
“围上!”
巡丁队正一挥手,便将方书安围上。
哗啦啦~
几人一抬手,链子,绳索,水火棍、朴刀,一样不少。
考虑到熊芷雨和自己安全,方书安决定不吃眼前亏,慢慢放开徐三。
这厮一经松手,马上窜到两丈开外,指着方书安道,“他是江湖骗子!冒充贵人来骗店家皮毛!”
小二本来就很为难,现在经徐三公子一说,也是分不清楚谁是谁非。
虽然方书安能请动守城士兵,但是谎报军情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骗子,之前也见过比他们还能装的骗子……
眼看穿身蟒袍就能当王公大臣了。
“小二,你可知道?”
“小的……我不知……”
分不清原委之下,小二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
“走吧,与我们走一趟,到衙门里自然分个清楚。”
巡丁头目慑于徐三的名声,只好把方书安二人带回去盘问。
不过他留了点心眼,现在城里贵人多,看两人虽然穿着一般,但是气度斐然,若是真有什么身份,也好有个台阶。
“不给他们上了枷锁?”徐三带来的女子问。
“罪犯才带枷锁,两人目前只是嫌疑,不可。”队正能给徐三面子,但是她就算了。
方书安看着熊芷雨道,“芷雨,没事,一会便能真相大白。”
哪知熊芷雨不但不紧张,比之前还带有一丝兴奋,“是去大牢么?我还没去过呢……”
神情之夸张,让人以为是不是吃错了药……
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模样,方书安莫名觉得脑仁疼,去牢房有什么好兴奋的,再说他们怎么着也是去过堂,不可能直接送进牢里。
只是,熊芷雨的小兴奋终于还是破灭了。
出门没多远,便见数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迎面走来。
方书安定睛一看,竟然是骆养性。
巡丁们见到锦衣卫幡子,当然是选择靠边等候。
但是很显然,骆养性并没有打算路过,他也看见了里边卓尔不群的方书安和熊芷雨。
“方兄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说着,他挥手示意身后几人将两人与巡丁隔离开。
骆养性是锦衣卫高层,但方家此前也是锦衣卫老人,两家算是世交。
“有人怀疑芷雨冒充经略女儿,我们准备配合差爷调查,前去过堂。”
“哦?没有为难你?”骆养性玩味地看着队正。
方书安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巡丁们确实没有什么额外的手段,甚至连他们衣服都没碰。
“这位大哥秉公执法,未曾对我们动粗。”
骆养性明白了方的意思,便挥手让弟兄们收起拉出一半的刀。
“这位真是熊经略千金,你们没见过也正常,滚吧!”
队正脑门上早就见汗了,两人打招呼一瞬间他就意识到是个大乌龙。
要不是有人在现场,他已经跑的远了,现在听见一个滚字,如蒙大赦,没有比现在听见更好听的“滚”了。
队正马上喝斥众巡丁,“快谢大人,然后赶紧滚蛋!”
众人齐齐谢了几声,溜之大吉。
轮到徐三公子和他的女人,这下有点尴尬。
两人都以为方熊二人是假冒的,谁能想到是真的……
李鬼遇见李逵了……
方书安冲着女子道,“下次说你是首辅家孙女靠谱些,我没有这么年轻的姑姑,最年轻的也有三十余岁……”
徐三一听,更惊了,原来眼前人是阁老的孙子。
“失敬失敬,小子有眼不识泰山,真是该死,该死!”徐三说着,便拖着女人齐齐弯腰谢罪。
再看看熊芷雨,双手环抱,神气的很,哪有方才受委屈的样子?
“芷雨妹妹你看……”
“你来处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熊芷雨充分体现了大户人家闺女应有的气度,没有和两人多为难。
既然熊芷雨定了调子,方书安就好办。他向骆养性道,“不知者无罪,他们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算了。”
骆养性还想着怎么收拾人呢,一听见方书安说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之前那个小仇必报的性子,完全没了。
不过心里归呐喊,苦主没有什么话说,他也还有任务在身,就没有为难二人,放他们去了。
不过一个小事,方书安并未放在心上。
要是天天为这等事情烦心,他哪里还有心思干别的大事?
“啊呀!”
两人走到门口,熊芷雨突然尖叫一声。
“何事?”
081 天选之子!
方书安赶紧冲到前边,护住熊芷雨。
同时四下张望,看看危险究竟来自何处。
“不,我好像忘记买皮料了……”
“……”
方书安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忘记便忘记吧,明日再去便是。”
他俩正在讨论皮毛时,远远过来一辆大车,“敢问经略千金可是住在此处?”
两人一看,赶车之人并不认识,但是后边走来的可是刚刚分开不久的徐三。
“熊小姐,方公子,小子深感叨扰二位,特带来些皮毛,算作补偿。”徐三谦卑的道。
方书安看看熊芷雨,小姑娘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想要,但是老熊是不可能白收的。
“不能白要你的,多少钱,我给你结算,否则没法交代。”
“方公子,您折煞在下了,这钱真的不能要。”
徐三当然知道阁老和经略对此地意味着什么,他那点背景在此根本就不够看。
“让你拿便拿着,不然可是害了我们!”
方书安说的严肃,徐三只好收了些,剩下的推回来,“使不得,使不得,那么多比你们去买都贵。”
结清银钱以后,徐三神秘兮兮的看着方书安,“可否借一步说话,有些事情极为重要。”
还有什么秘密的事情?
方书安倒有些好奇,皮毛不过是接近手段而已,看来他要说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熊芷雨见两人神秘的跑到一边交流,不禁也有些好奇,之前还剑拔弩张,现在就能分享什么秘密了?
“正午我离开家之前,有两个不明身份的人来到舅舅家,好像是在说什么事情。他们极为谨慎,是以我最后没听到……”
徐三好奇,便悄悄跟着,两人到无人角落之后开始交谈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要刺杀!
而且不是一两个人的刺杀,有数十人的阵容。
如此多人,如何隐藏是个问题,所以需要王财主帮助。
然而,还没有说具体事情,王财主便拒绝了。
他虽然掌握半城财富,中间有女真和李家的影子,但是他并不是个胆子多大之人,要去刺杀熊廷弼,打死都不敢。
除去刺杀熊廷弼,还要一起杀掉方书安。
干掉他们,辽东的局势必定会有大变化。
听到如此消息,方书安心里也是一惊。
锦衣卫都没得到消息,看来此番女真人做的十分隐秘,他拍着徐三的肩膀说。
“徐公子,这个消息十分重要,可以说,你拯救了大明!”
拯救了大明?
一句话让徐三飘飘欲仙!
看见没,老子只不过传了几句话,就能拯救大明。
以后不管是饮酒还是逛青楼,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吹牛资本。
来源于何处?
阁老家孙子金口玉言啊,怎会有假?
方书安顾不得徐三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说完之后,便匆匆的去找熊廷弼了。
他们原本有应对刺客的预案,但仅仅以为会是小规模事件,谁能想到是团体,那样的话,还真不好应对。
当晚的宴会,熊廷弼会出席,与民同庆。
如此做的目的便是调动整个辽东军民的积极性,让他们相信战争能够取得胜利。
可以想象,到时场面人物一定十分复杂,稍微控制不好,便是混乱。
几十人的刺杀队伍,能挑起的几倍人数的慌乱,引起的恐慌极有可能无法控制。
想到此,方书安和熊廷弼不得不引起足够重视。
两人粗略分析,得到初步结论,人群当中一定会有内奸。
王财主那里不过是一个备选,真正的黑手说不定已经开始暗中谋划。
万一行动失败,还能把罪责推到王财主身上。
“竟有人违背祖宗与出卖与建奴!”熊廷弼用力怕向桌子。
咔嚓!
木制的桌板竟然被他拍裂。
令方书安惊讶的是熊大的力量,并非是有内奸。
相比熊廷弼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方书安知道历史的结果,稍微淡定些……
毕竟有着“水太凉”这样的经典理由,还有什么是人们不能找出来宽慰自己的。
两人商讨着,并且不断召唤人手,布置细节……
最后一缕阳光落下的时候,天空渐渐由浅色染上墨色,随即一丝丝变深,直到浓的化不开。
与白天不同的是,夜色下各色的灯笼亮起,人们来往穿梭,胜过白日。
同样的,有些人也开始悄悄活动,热闹和阴谋便开始扩散。
宴会并未选在经略府,而是选在当地最大的酒楼,人员复杂,衙门里没有合适的地方。
开年以来,辽东前后多城失陷,清河、抚顺更是连人口都丢了,沈阳和辽阳城在关内有亲戚的人家都去避风头。
此时的庆贺,反而你过年还要热闹,他施放了人们对于平凡生活的向往。
方书安站在三楼的角落里,看着来往人群,感慨万千。
这座城池,眼下也只有熊廷弼和孙传庭合适,别人,真不敢说怎样。
随着各路人马到齐,宴席上也是越发热闹,熊廷弼还有一层心思便是缓解他和本地官商的关系。
此前杀一批人,粮食上又一次重创。
从心理来说,商人们,尤其是粮商早就恨得牙痒痒。
但是正是这一番手段,反倒让更多的商人们有了信心.
一个把心思铺在百姓身上的官员,没有把收入装入自己口袋的官员。
尽管不是个好相处的官员,但肯定是个有作为的。
熊廷弼当然知道自己今天要把戏演足,不但是对官商,还有暗中伺机下手的敌人。
各方人士拿着名帖纷至沓来,李尽忠因为身份特殊,与李应祖一起充任迎客的“童子”。
他认不得几个人,不过周永春拱手,他顺便跟着拱手便是。
宴会在秦良玉带着众人敬酒时步入高潮。
秦良玉自己不必说,作为巾帼不让须眉的代表,以一己之力扛起石柱宣抚使的职责,本就是传奇一般的存在。
而且他的兄长秦邦屏与弟弟秦民屏,都生的相貌堂堂,比大多数武将多了不少英气。
秦良玉长子马祥麟,更是人样子,英武潇洒,能文善书,着一身白衣,像是众星当中的皓月。
不得不说,哪怕是以相貌见长的孙传庭和方书安,都相形见绌。
马祥麟的造型,符合一切女子关于完美英雄的想象。
出身名门,先祖是汉伏波将军马援,父亲是世袭石柱宣抚使,母亲更是大明一等一的女英雄,能文能武,相貌俊美。
简直是天选之子!
082 熊廷弼遇刺
不过历史上他在辽东作战当中伤了一只眼,严重影响整体视觉效果,相貌打了折扣,可能这就是天妒英才吧。
方书安虽有些嫉妒,但并不想让贼老天破坏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存在。
熊廷弼慈眉善目之下,别人也都乐意攀交情,自有一番觥筹交错。
大型宴会,表演是不可缺少的环节,压抑许久的乐舞团要不是因为南下不便,早就出去寻找机会了。
此刻有如此大场面,当然少不了他们助兴。
至于成本么,早早的就有各家商户付了,即便是被熊廷弼榨不少血,他们还是要主动修补关系。
辽东经略一句话,能决定太多东西。
方书安和熊廷弼、骆养性分析过,刺客下手的最好时机,定然是宴会最为热闹的时刻。
那时众人都被表演所吸引,注意力不会放在其他事情上。
如此一来,排查的重点就在各个演出队伍当中。
可惜,参加表演的班子都是至少几十人的团队,单单从规模上看不出其他。
前边一直全神贯注变化的骆养性越发的紧张,因为这是倒数第三个节目,并且是人员众多的杂耍。
如果他们不选择出手,后边乐舞的情况就更小了。
随着人员鱼贯而入,骆养性鹰隼一般的眼神一动不动,摆出同样架势的除了其他监视的锦衣卫,还有方孙卢三人。
杂耍十分精彩,人们陶醉其中,配乐也是一潮高过一潮,乃至于盖住观众的呼喊。
随着鼓点渐次紧密,场中垒起人梯,鼓点最密之时,一个体形娇小的女娘被旁人撑着跳上最高层。
力道时间拿捏的得当,观众纷纷为之捏汗,进而叫好。
正当骆养性以为表演结束,放松精神的时刻,不知那女娘从何处掏出来一支贴身弩箭,转身面向主位瞬间,抬手便射!
不过八丈距离,熊廷弼还没反应过来,便身中弩箭,随即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傻眼了!
宴会短暂寂静之后迅速暴沸!
哭声,喊声,叫骂声,混成一片。
人梯底端的人看见目标倒地,纷纷就地一滚,杀向主位,准备补上几下。
他们手上都握着短小的兵刃,根本不知藏在何处!
有些人更是解下腰间的装饰,三两下扭转便成为一把不短的剑!
“经略遇刺身亡!”
不知谁开始喊,随后同样数个声音跟着。
除却涌向主位的人群,更多的是向外冲去。
此处瓜田李下,赶紧逃走才是,若是被刺客或者卫兵当作同党处理,未免太过冤枉。
刺客们兵分两路,一路杀向门口,一路杀向主位,他们要尽可能多的干掉高层将领。
眼看院子里渐渐失控,在三楼观察的方书安和骆养性反倒露出笑容。
刺客主位,刺客们扑到以后却傻眼了,方才的几位将领,一个都不见了。
地上熊廷弼的尸身不在,连血液都不曾有。
糟了!
中计!
此刻头目瞬间反应过来。
然而,他们已经晚了,四散在各处的便装护卫纷纷掏出桌下的盾牌,迅速将各位要客保护起来。
随后,便是数个大汉的齐吼
“趴下,站立者格杀勿论!”
“趴下,站立者格杀勿论!”
……
重复四遍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蹲在地上,只有两个方向的刺客分外显眼。
“扔!”
不知何处传来的命令,瞬间一堆东西飞了出来,细看之下并非羽箭,场内有不少宾客,箭支会伤及无辜。
只见飞出来的东西碰上柱子便开始绕圈,直到死死缠上才停下。
人自然一样,那些东西碰上刺客,便迅速缠圈,眨眼之间,大多刺客身上绕着几根绳索,想要一一解开也破费时间。
不过,他们没有机会了,只不过是短短的功夫,手持水火棍的士兵们窜出来,将刺客们挨个敲倒在地。
不管男女还是不男不女,无论老幼,半柱香时间,所有刺客都倒在地上。
不断发出着各种尖利或者低沉的哀嚎……
不过,有人却在叫骂着,“狗贼,就会使计阴老子,有本事放我出来,咱们打一场。”
带队的骆养性走到他身边,口都未开,一脚将其踢晕过去。
“老子是来抓刺客,谁有心思和你比武!”
眼看局面大定,宾客们纷纷开始活动,且在此时,有人大吃一惊的叫喊。
“经略!”
“您没死!”
“经略您可吓死小人了。”
“菩萨保佑,熊大人您没事吧。”
熊大当然没事,别看他表面上穿的是普通常服,但是里边可不一样,罩着件用数层丝绸以及一层软甲做成贴身护甲。
莫说是短小的折叠弩,就是正常的劲弩,都无法射穿。
在护甲加成之下,弩箭连皮都没蹭破,只穿了几层丝绸。
方才倒地不过是要逢场作戏,最好是想办法将卧底挖出。
可惜,并没有人站出来和刺客一起作战。
即便如此,方书安和骆养性已经基本锁定目标。
这会再看那人,已经把惊喜的表情换成惊讶。
熊廷弼死了,于他而言是惊喜。
现在活着,自然就是十足十的惊吓。
尽管表情转换十分迅速,依旧被密切注意他的人发现。
骆养性挥挥手,便有两人走到他身边,将其控制住。
“放开我,我乃松山堡守备!”
“管你鸟守备,老子北镇府司总旗。”
锦衣卫总旗!
听见几个字,李同瑞脚下再也站不稳,几乎要瘫倒。
两人一发力,将其架起,抬到骆养性跟前。
“看好了,慢慢~审!”
骆养性漫不经心的说着,慢慢两个字拉的很长。
锦衣卫审讯的传闻天下皆知,若是咬牙不说,只怕会被折磨到求死不能的程度。
随后,没有再给他废话的机会,除了人梯顶的女娘,都被押了下去。
骆养性带着那女娘一起到熊廷弼跟前,由他发落。
“谁派你来的?”
熊大冷漠的问着,仿佛是在对着石头说话。
刺客态度没有任何变化,似乎真是一块石头。
方书安也很好奇,看来这是个刺客团伙,平日里用杂耍班子的掩护,行走江湖。接到活后,便在这一层身份掩护之下动手。
熊廷弼再问两句,刺客依旧一句话不说,旁边的锦衣卫总旗拿手捏着她的嘴,对方仍旧咬牙不开口。
骆养性见状,呵呵一笑,“经略,此人交由我们处理吧,保证她后悔来到世上!”
他那阴森的笑容,方书安都有些不寒而栗,表情动作,比看了鬼片更令人恐惧。
就在将要押下去的时刻,众人也都放松。
但是,方书安余光突然发觉刺客喉咙在动。
不好!
083 局中局
方书安不顾一切扑向熊廷弼,将其撞向一旁,同时自己也矮下身子。
噗!
一个黑影钉在熊大背后的木板上,生生没进去一半。
竟然还有后手!
骆养性冷汗瞬间散了一背,心道,大意了!
两个总旗见如此,拿着水火棍连续不断的砸在刺客身上。
现在,即便是她能耐再大,手脚缚住之下,也只有挨打的份。
随着一人踢在其腹部,那人再也坚持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不喊不要紧,围观之人纷纷呆住。
合着,这个“女娘”是男的!
是个连喉结都没有,不开口根本无法分别的男子!
既然是个男的,两个总旗打的更加起劲,半分心理负担都没有了。
啊~~
一声长嘶,刺客小腿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
方书安心里一寒,锦衣卫是真狠啊!
看似不怎么起眼的力度,能把人打折了。小腿撞上就疼的要死,生生打折,那真是,要人亲命。
人被打的昏死过去之后,骆养性摆摆手,将其收押。
熊廷弼看看众人,“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提前预知到风险,还好王财主家人及时通风报讯,才有机会将贼人一网打尽。好了,下面还有两个表演,莫要让人等太久,我们继续。”
众人不知熊廷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让干啥就干啥吧,形势比人强。
规模巨大的刺杀班子都能被现场干掉,还在没有人伤亡之下,那些心里真的怀着些想法的人便将念头掐灭。
和别人做对,或许只有成功和失败两种可能,但是和熊大做对,还会有第三种可能,家破人亡。
其中心里最苦的就是王财主了,他不晓得熊廷弼是如何知道自己跟外人联系,但是,明明那些人都没有和自己说他们的目的。
熊廷弼怎么就知道了呢?
一定是有内奸在彼处,而且是高级内奸,几乎能知道所有的机密信息!
想到此,王财主心里一凛,如此说来,熊屠夫肯定知道不少消息,之所以没拿下他,难道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众人各怀心事,后边的表演自然是看的索然无味。
酒楼之外,萧芸娘听着酒楼声音渐渐变小,便裹紧披风,小声说道,“走吧,没有机会了。”
侍女经过之前的变化,脸上没有了惊讶的神情,“是!”
说着,便提上身边包袱,追上已经走出数步远的萧芸娘。
他们一直侯在楼外观望着事情进展。若是熊廷弼被杀,自然就不需要他们动手。若是熊廷弼未死,则伺机找机会出手。
现在的情况,莫说是出手,没有被查出就是万幸。
侍女追上之后,小声的说了句,“真的没有机会了?”
“北镇府司何许手段,你不清楚么?若是我们今日在楼内,只怕也就不用回去了。另外,他们太小看熊廷弼的防备之心了,你还看不出来,他们早早的就做好准备。”
侍女听着,说到,“今晚是个局中局?”
“自然,若不是熊廷弼要安抚辽东人心,或许方才就假装自己已死,然后迅速出兵,杀个措手不及。”
“那为何不做呢?”
“形势复杂,想必他知道,自己死了的消息比不死影响大的太多。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都选择放弃。”
“那我们如何?”
“再议,门中又不是没有放弃的目标,只要看看是否值得去付出足够的代价。”
足够地代价?
何谓足够地代价?
她在心里苦苦思索一番,也没有得到结果。
名义上她是萧芸娘的侍女,平日里也负责照顾起居,其实,另一层身份便是监督其行为,防止刺客弄虚作假或者背叛。
……
消息传到黄台吉耳朵里后,他也没有多少吃惊的表情。
刺杀是一个重要手段,也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但并非是任何人能够掌握的事情。
刺杀失败,下一步想必明军就要进攻了吧。
感受着秋天的寒意,黄台吉裹紧袍子,冬日作战虽然对八旗兵不利,但对于明军来说,是一场灾难。
赫图阿拉能否守住?黄台吉保留意见,昨晚的会议上,除他之外,大部分人都表示要坚守到底。
虽然有着界凡城等易守难攻之处,但那并不是天险,拥有巨量火力优势的明军,哪怕是通过炮火砸,也能把界凡城砸个稀烂。
怎么打?
自从奴儿哈赤问过他以后,黄台吉便一直在心里思考着。
坚守,并不是好主意,尤其是坚守一座注定会被攻灭的城市。
如果真到那一天?该去向何处?
自从黄台吉各种神仙一般的套路都被破解以后,他再也没有当初面对李如柏那样的信心了。
尤其是在沈阳城,险些被一个普通人察觉。
或许,大明仍旧是那个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
每到大厦将倾之时便有人出来力挽狂澜?
先有于谦,后有张居正,现在又出个熊廷弼。
汉人的人才,这般鼎盛么?
……
……
方书安不知道,自己小翅膀煽动的漩涡,已经让黄台吉怀疑人生了。
实际上,原本的时间线上,熊廷弼让奴儿哈赤父子快要绝望了,包括后来的孙传庭、孙承宗。
可惜啊,大明党争实在是太特么给力了,把自己的城墙一块接着一块扒掉,就差箪食壶浆迎王师了。
经略府,熊廷弼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们的行军还缺一样东西,必备的干粮。
天气冷了,将士们吃南军常用的饭团子太硬,十有八九要闹出饮食问题。
至于北军的习惯饮食,也不见得能跟上。
几个进攻方向上,大部分都是连续的山岭,虽然不高不险,但是难以像平原和丘陵一样有极好的开阔空间。
如果恰好在生火做饭的话,极有可能遭遇敌骑突袭。
最关键的一点是,对手骑兵为主,想要持续追击,必须要保证良好的伙食。
可是大明的习惯军粮,并不适合在马上一边追击一边进食。
见到妇人们在硕大的阵地上一起烙大饼,方书安才知道熊大面临着如此问题。
那好办!
对于方书安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084 单因素变量
他前世的前任便是食品行业毕业,还曾经帮过忙做毕业设计,与她一起制作可冲调成粥的压缩饼干。
方书安知道任务目标以后,便和孙传庭,再有数位糕点师傅,一起开发起他在大明的标准化食品行业。
如果说之前的发明创造都面临工艺难题和创新,那么现在要做的事情则不然,以大明现有的工艺水准,完全可行。
只不过一直没有人向这方面摸索,所以没有特别好的行军应急军粮。
面粉、糖、食用盐、白糖、油、榛子、松子、核桃、葡萄干、杏仁,以及各种香料。
看着面前的各种原料,孙传庭有些纳闷,“书安,你是打算弄点心么?那些东西或许方便携带,但是不耐吃。”
酥饼、千层饼等食物,大明自然不少。
但是他们有个特点,面制品不能做的过于坚硬,否则难以下嘴。
但若是松软的话,又会体积变大,需要携带的太多。
“老孙,莫要着急,我这东西做出来,不但方便吃食,还方便带着,若是想喝点汤水,直接扔进壶里晃上时候,便能成为粥。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咱大明的白糖,都是这么白?”
方书安有些不敢相信,都说糖提纯是一项很晚才有的技术,若是那般,大规模用白糖可就费劲了。
孙传庭先是一愣,进而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原来白糖的事情你并不知。”
华夏是制糖业的鼻祖,唐宋之时,尽管制糖业突飞猛进,但是生产雪白颜色的白糖,无论技术还是成本,还都是桩难事。
直到明中期,新颖的“黄泥水淋糖法”横空出世,才漂亮攻克这难题。
黄泥水淋糖法,即将甘蔗榨汁后火熬,先按常规方法制成黑砂糖,然后把制好的黑砂糖放入瓦制漏斗里结块,再把黄泥水浇入漏斗产生反应,就能得到雪白的白糖。
这个操作最早出现在福建,随后火遍大明各地,更成了世界制糖史的里程碑:低成本的简单技术,辅以明朝“蔗车”等新型制糖装备,曾经昂贵稀少的白糖,就这样快速生产出来。
如此火热生产,也叫大明的“白糖出口”异军突起,成了直追丝绸瓷器的火爆产业:“隆庆开关”后,每年输往倭国数万担白糖,号称“海上马车夫”的荷兰船队,也靠向欧洲倒卖明朝白糖赚差价。
异军突起的英国船队,已经开始动辄数万担的进货量。
在大明已是“白菜价”的白糖,已经风靡世界。白花花的糖,赚足西方世界白花花的银钱。
当然,现在开海并非全开,白糖出口并不在大明自己手里,若是他们知道白糖的利润有多惊人,早就自己打造无敌舰队,满世界卖货去了。
不需要抢劫别人,紧紧依靠贩卖茶叶、丝绸、瓷器、白糖,就能富甲天下!
再说正题。
如果只是干食,那紧紧能够作为应急军粮使用,若是可做粥,那就是战略粮食了。
孙传庭神色严谨,眼神里满是怀疑。
数千年历史以来,还没有谁能如此完美的解决军粮的携带。
理论探讨结束,便是实际工作的展开。
回到实验室之后,方书安依旧是那个无人能敌的角色。
只见他安排人手和器具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毕竟当初也是指挥过实验生产线中试,这些都不是问题。
和面是个小事情,不过涉及到后期的松软度,因此和面时面粉并不是常温粉。
不止是孙传庭,所有糕点师傅也不明白,他们还是头一次见把面粉烧热再加水和面的。
这当然是工艺秘诀之一,要不然压缩饼干怎么在十九世纪才被人制出。
高温面粉更容易和水以及油混合均匀,不会有在低温下产生的结块以及分布不均,最后导致成品的复溶性下降。
一百斤面粉里边,根据不同配方加入烘焙研磨的干果,一是改善口感,再就是提高能量密度。
只靠面粉,便只有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的摄入,需要有大量的脂肪以及适量维生素、矿物质等营养物质。
干果是很好的选择,各种营养丰富,磨碎之后能与面粉形成良好的混合体系,同时又能保证不会轻易变质。
不同干果以不同比例调和,可能会影响到最后的成块性以及能量含量。
方书安也只能凭借大概印象,现在没有分析设备,只有大体上的概念。
一步到位肯定是不可能了,只有用笨办法,拿不准的地方多做几组实验。
实验阶段,和面的工作要人力搅动完成,后期需要大量生产,利用水力或者风力的和面机器即可。
和面以后便是压制面饼,依靠人工过于麻烦,好在辊子并非是什么高技术的东西。
只不过实心木桩支撑的辊子,方书安可是第一次见,没有合格的食品用304或者316L不锈钢,原木是最方便的型材用料。
嘎吱嘎吱的木齿轮传动,让方书安的心跟猫爪挠似的,所以他更加渴望造出滚珠轴承。
没有那种轴承的前提下,润滑的手段实在是太不方便,而且磨损率也极大。
即便如此,孙传庭还是很稀罕的左看右看,“书安,这些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看见压面饼的机器,充满好奇。
人工手摇把手,带动几个轮子旋转,最后带动辊子,将面团来来往往转上几圈,压制以后便成为长长的薄片。
“这有何难,我只不过是把擀面杖和面板变成两跟相对的擀面杖,道理多简单。”
孙传庭一时无语,白了他两个大眼珠子。
你以为人们都和你方书安一样聪明?
这是你的天分好不好!
若是世人随随便便想到,摊上卖饼的小贩,何需费劲的用手擀饼。
相比和面以及压面机,难度在烘烤上,没有精确控温的条件下,如何把握火候是个问题。
由于传统烤箱只有几百度的温度,直接火烤便会超温导致失败,间接烤的话,距离和炉子的搭建都是需要克服之处。
最后无奈之下,只好采用折中的办法,利用木炭烘烤,不见明火。
炉子下边是加炭去灰的空间,中间插上铁棍,形成上下隔离的区间。
为尽快找到合适的炉温以及炭火和烤盘的距离,方书安同时砌了几个炉子。
别人或许不明白,但孙传庭知道,这是和上次射击一样的方法,比较几种情况的优劣。
叫什么,单因素变量实验法?
085 降低后勤压力的意义
利用木炭烘烤的好处是温度相对固定,只要保证距离即可大致保持温度的均一。
也不会和柴碳一样产生各种灰烬,影响最终口感。
烘烤上一段时间,不同距离的烤盘先后出炉,距离近的确实出现焦糊,稍微远一些的在两可之间,距离过远则湿度有些变大,掰碎之后手感尤其明显。
孙传庭尝了尝,味道确实可以,毕竟加了各种调料以及香料进去。
但是,一个个硬邦邦的,咬着都还嫌弃硌牙,怎么才能变成容易冲泡的东西?
“烘干成饼不过完成一半,后边还有数道工序,切莫着急。”
不过,这些东西形成的口感,已经让糕点师傅们惊艳,他们向来喜欢在精细化上做文章,因此只是做些小改变。
压缩饼干的中间产品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很高的手段。
但精彩的在后边。
烤出来的硬饼干,在冷却之靠近室温之后,进行粉碎。
相比粉碎石灰等材料,饼干就好办了,砸就是,人力踩踏的舂桶即可。
粉碎是个技术活,太细的话,压制之后太紧,硬度过大,影响口感和后期成粥。但是颗粒太大又不易成型。
好在罗网不是什么困难技术,普通家庭也能用的起,两次过筛之后,得到的细小颗粒便是最终产品的前体。
最后便是压制环节,也是最为费劲的环节,方书安每到需要加压的时候,便会无限想念冲压设备。
水压机啊油压机,涉及到的材料和技术太多了,不说其他,单单一个机封问题就要人命。
南洋的橡胶树啊,他早就迫不及待了。
首先是打算用费力的丝杠加压,它是现在最有效的方法。
不能评价压力大小的情况下,只好依靠丝杠的行走距离和板层之间的距离来衡量压力大小。
器具不够,时间来凑。
但是生产几块之后发现问题,丝杠需要不断的旋开和关闭,而且施加压力高达1024公斤。
别问为什么不是整数一吨,当时特意做出来的有零有整的数据。
一次压制两块便是2吨多的压力,靠丝杠加压实在费时费力。
没有2秒一次的冲压设备,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依靠滑轮以及杠杆即可完成,一吨重物提起5cm,等效力矩计算之后,有25公斤拉力移动2米即可。
方书安便让工匠打制一个有绞盘和滑轮组成的提升设备。
每次压制,由绞盘手转动绞盘提升重物,固定之后将加完料的模具放好,随后放开绞盘,重物便会落下,成功压制。
土法生产前虽然麻烦却十分有效,比起丝杠转来转去要方便多了。
一套装置每分钟制作5块,一小时便是300块,一日算16小时工作量,5000块没有问题。
若是熟练以后,一万块问题也不大,只要有50台设备,一日即可产3万块上下。
连续生产十日,也就够一次战役携带的量。
以后便是日常消耗生产,闲时制成以后,卖到民用市场,也是不错的销路。
最后把压缩饼生产基地放在此地都不是问题,此处距离松子和榛子、核桃产地近。
蒙古诸部收购牛羊奶干也近,将来北大荒屯田之后,粮食的来源也不是问题。
啪啪啪!
方书安的小算盘在心里响着,打得十分精明。
看着一块重约一两的成品,孙传庭总算知道为何方书安说能饱食了,吃一口下去,比平日里吃的粮食要顶饿的多。
就着水吃完一块,还有些饥饿的他竟然没有那种感觉。
两块下去,说不定就能吃饱,如此,坚持半天不成问题。
关键是味道还不差,和点心铺子卖的不相上下,加入的干果增加了成本,但是在辽东,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松子和榛子很多时候挂在树上都没有人去捡,只要稍微付些钱财,已经结束农活的人们恐怕能把辽东捡个精光。
相比之下,压缩饼干的成本比点心低得多,他们不用造型,批量生产,并不会消耗多少人力。
再者说,即便是比点心贵又如何,明军现在的补给成本原本就极高。
有了压缩饼的情况下,每次出战之前,士兵们携带上半个月的口粮,其它由后勤车辆带着找时间再补给,如此情况下,后勤运粮压力减少太多了。
之前不管是米面,都需要占用人力物力。
换成压缩饼之后,提前下发到士兵手中,他们自己携带便是。
可以说,方书安弄出来的压缩饼,战略意义重大。
难怪之前他能在经略面前拍着胸脯说干成,实际上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想法。
“书安,你是否此前已经有合适的方法?”孙传庭问道。
“若是有,直接做就是,我也不用费劲做好几个炉子和加压模具实验,上次见过点心酥之后,我便想起了瓷砖工艺里有压制一项。同样条件下,点心酥松软可口但是太轻。若是利用压制工艺,或许也没有什么难题……”
方书安经过一系列惊异之后,已经习惯性先自己理顺好借口。
这不是,此番编的理由,他自己都快相信是真的了,孙传庭能不信?早就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人啊,说不说假话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是否愿意相信你,反正此番孙传庭是信了,因为方书安说的逻辑清晰,条理明确,一看就不是编的!
第一批压缩饼送到经略府之后,熊廷弼比孙传庭更加激动,眼前这东西,能都大幅降低后勤补给的压力。
看着晃动有半个时辰的水囊里倒出的东西和粥一般,他就更放心了。
虽然需要摇晃的时间长,但并非是不能解决的难题。
只要提前放进壶里,挂在身上行军时便会晃动,到时拿出来饮了,连饭带汤水都有,解渴又解饿,根本不需要扎营做饭。
省下太多关键时间,很多时候,正是节约下几顿饭的时间,便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败。
可以说,如果和倭奴在潮鲜作战时能有他,耗费的银子能少上两成左右,当年可是费了大力气运粮食过去。
但是,有一人并不看好压缩饼!
086 马总兵的心思
北路军统帅马林,便是提出疑问之人。
“这东西难吃的要命,干干巴巴,难以下咽,若是没有水的情形下,吃都吃不进去,有什么用?奇淫技巧的东西,不如多造些投掷弹。”
马林原本不应该离开驻地,但是他一直没有得到投掷弹的补给,再加上其它事情,便亲自来沈阳城。
其实,并不是熊廷弼不给他,而是在作战计划里,马林主要起到防止建奴逃走的角色。因此,给他配置的多为蒺藜弹,而不是威力更大的投掷弹。
作战计划已有方案,但是还么有正式传达,熊廷弼的意思是等到作战前再发下去。
但是,问题便来了,马林不晓得自己任务之下,什么东西都想拿走一些。刘綎有的他要有,李怀信有的他更要有。
其实站在马林的角度,心思倒是可以理解,都是作战,厚此薄彼确实不好。
当然,前提是没有分工之下,此刻已然分的清楚,只是尚未告知马林。
这不是,就在这节骨眼上,遇见了来献宝的方书安。
若是说马林对他一点想法没有,那是不可能,投掷弹优先装备刘綎和李怀信,定然让马总兵心里有了意见。
一帮手下人直接将锅扣在方书安头上,此番前来正是想给他找个小鞋穿,恰好便遇见了。
“你虽是阁老之孙,但此地乃是战场,一切服从战争。有多余的工人,为何不去做投掷弹?我的弟兄们还没有配齐!”
马林气势汹汹,逮着方书安就发作。
“制台大人,这……制作压缩饼和火药弹的不是一批工匠呢,两相不耽误。火药弹手艺难度高,现教给工人们也学不会,并且不安全,万一出了事故,反倒是影响进度。”
方书安有一说一,句句都是实情,绝对没有故意推卸责任之意。
但是,在马林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既然能给够别人,偏生给不够他,说什么都像是找借口。
一旦有先入为主的结论,观点便很难改变。
“给本官东西不够时,便说甚工匠稀少,给李怀信和刘老将军时候怎么不说。工匠稀少是所有人的事情,为何偏生独缺我的?今天必须给够我,要不然,谁也别想拿走够数投掷弹!”
这就有些耍流氓了,不过,方书安倒是听闻过,前线作战的将领们,一般都是这么去磨负责粮草军需供应的主管。
但是,你不应该去找巡抚周永春或者屯管都司王邵劲么?
“此事小侄只能做不得主,制台大人,您还是去寻找王都司或者都堂大人吧。”
“少拿都堂和都司压我,谁不知道,李怀信是经略亲信,刘部堂位高权重,所以你们就拿捏本官是不是!”
方书安不知为何,马林会对他说这番话。
李怀信是熊廷弼亲信不假,刘綎挂总督衔,战功赫赫,是目前统兵大将里威望最重的。
但是,这些话由他马林说给他听,无论如何也不合适吧。
方书安有些抑郁,你一方总兵,统军大将,好歹也是高层人物。
他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官三代,虽然是首辅家孙子,但手上没有实权,也就是一个基层小兵。
从管理学上来说,你一个堂堂高层领导,跳过中层管理,直接对一个小兵发号施令还扣帽子加压力?
这样真的合适么?
“大帅,这娃娃管什么用,末将看,别跟他废话了,直接抄了就是!”身边的伴当杜文灿说到。
抄?抄了?
这口气哪里像是自家兵马,简直像是前来劫掠的敌寇。
说着,那人就要伸手去夺方身后车上的箱子。
岂有此理!
方书安怎能受得住?
马林作为总兵训人也就算了,你一个不晓得副将还是偏将或者游击的下属,没等主管发话就动手,几个意思?
“将军莫要如此!”
方书安看见情况,伸手便欲阻拦。
杜文灿平日里跋扈惯了,哪里会在意眼前这个看上去就不够强健的书生。
“给老子起开!”
说着,他便要去架开方书安。
“起,走……唉?走……嗯?”
杜文灿开始很嚣张,随后有些惊讶,最后更是郁闷了,但还不是最后。
“唉……老子可是游击将军……唉,你别……他|娘的,你敢动我……哎呀……”
方书安一身怪力,就是巨臂卢象升都不见得占优。
杜文灿身为游击,平日里亲自操练的时机原本不多,再与方书安角力,败下阵来倒也正常。
但是,到底上下尊卑有别,双方僵持片刻,方书安便松了紧握着杜文灿的手。
“来人啊,将这小子给我绑了,老子要好好收拾……”
杜文灿一经脱手,马上呼喊着强力手下,誓要把方书安处理了。
自己打不过,喊帮手才是正理。
“马总兵,你的人在胡闹些什么!”
一脸怒气的周永春及时出现,帮方书安解了围。
周有巡抚辽东之责,单纯比较官衔,并不见得孰高孰低。但是他有赞理军务职责,再加上文官总比武官高上半层,或许在杜松和刘綎面前不好使,但是在马林面前还是很有面子。
“周都堂,鄙人也是偶遇方贤侄,特来一叙,这就走,去见经略!”
马林倒像没事人一样,轻飘一句走了,浑然忘记方才杜文灿逼迫方书安,他半句话不说的事情。
看着身后的孙传庭,自然也就清楚是他搞的事情。
“我见马总兵和手下气势汹汹的过来,便知他要发难,是以去求了周都堂。”
孙传庭笑眯眯的说道。
老孙确实是个能人,遇到困难总能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案。
方书安竖给他一个大拇指后,便讲述方才的事情。
孙传庭听闻,皱着眉头,过了一会才道,“或许并没有太多心思,便是想借势压你,最好能有些存货诈出来。”
他这么一说,方书安心下坦然,可不是么,若是真的心里有鬼或者有私货,内心有愧的情况下说不得真就改了。
好在他确实没有相关权限。
两人叹口气,同时摇摇头,有这心思,用在训练上不好么?
偏生用在内部山头斗争上……
不过,至少说明一点,马林真把方书安当作了一号人物。
“那个游击是何人?”方书安问道。
“怎么,书安要对此人下手?”孙传庭反问他。
“我只是奇怪,马总兵名门之后,也是一员能诗善书的将军,手下怎么竟是些这样的……”
孙传庭别有深意的一笑,“附耳过来。”
见他说的神秘,方书安更加好奇了,便凑了过去。
087刘老的如意算盘
“此人是杜松之侄,杜文焕弟。”
原来是杜松侄子,这下释然了。
杜松去职,不管内里如何,做决策的是内阁,便是方从哲。
这笔账无论怎样算,都脱不开方书安,再加上火药弹的事情,换作他是杜文灿,或许也会有这么一出……
马林没有认识到压缩饼的重要性,还是与习惯有关系,他带兵之时,从来不会耽误饭食,无论自己还是士兵。
虽然听上去是好事情,但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有时候根本来不及搭伙造饭。
只是,马林并未遇到过如此苦战,可以说他没有想到与女真战争的烈度会有多大。
此前干的事情顶多算是剿匪之类,怎能想想与建奴之战的激烈程度?
马林认识不到压缩饼的宝贵,不代表别人不会。
其余人对其赞誉有加,都明白他能带来的改善。
方书安并没有打算和马林再有什么,眼下想用诡计换掉他并不容易。
杨镐失位已经让有些人怀疑,同样下台的杜松现在上台的呼声巨大。
若是再想暗中操作,谈何容易。
而且,之前是担心北路军会失败。
现在则不然,以防御为主的话,多少会好些。
产品得到众人一致认可后,压缩饼作坊便开始大规模生产。
只不过,熊廷弼想不到的是,明明是军队里作战用的干粮,转身一边竟然成了辽东最流行的点心。
方书安并没有对压缩饼做多少保密需求,因此在几日之后,便有有心人将技术传递给家里。
当然,他们没有钱财建立各种辅助加工设备,用的只是人工。相较之下,口感差异很大,有的过硬,有的太软。
不过作为点心,里边添加的调料自然要比军粮里复杂些,人们不会把点心当饭吃,因此更甜或者咸一些解渴。
正是由于这一原因,压缩饼工厂竟然没有征发足够的点心师傅,逼不得已,只好找些厨娘应急。
如此情况下,压缩饼未能顺利装备全军。
虽然方书安没有在压缩饼上看任何利润,他们家的商队也没有将其当成是项事业。
但是别人可不那么认为。
尤其是正在帮着他收羊毛的张田余,听闻压缩饼的事情之后,马上按着方书安要了他的授权。
别人只看到压缩饼是合适的点心,却没有意识到它在长途跋涉当中也有大用!
同理,航海自然也有需求。
张田余要做的事情,便是将其卖给远航的商船以及常年走远门的商队,要么说,顶级商人的嗅觉最为灵敏。
他注定要是个名留青史的大商人,尤其是遇见方书安之后,更如蛟龙入水,一发不可收拾。
嗅觉在商业上十分重要,张田余嗅觉算不错,重要的是他有个不断往外蹦点子的合伙人。
方书安脑海里的东西太多,虽然绝大多数无法在大明重现,但是只要找出其中哪些能吊打同时代的产品,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马林不当压缩饼一回事,但是有人重视。
生产进入状态之后,方书安一边督造轮盘压力机,一边尝试开发大型冲压设备的可能。
但是超越时代的技术有不少拦路虎,解决需要一个过程,遇到的难题也不是一个两个。
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刘綎,不老传奇-大刀刘綎。
如果说后世形容身材健硕多用蜂腰猿背的话,刘大刀显然用虎背熊腰更合适。
六十岁高龄,依旧活跃在一线,不知该说是大明的悲哀还是刘老之幸。
方书安其实并不认识刘綎,他们之间几乎就没有照面的机会。但是,并不妨碍刘老一眼就认出他。
“你小子,可是老方家孙子?”
???
方书安看见一个白花胡子的老汉站在面前,不过精神矍铄,身材魁梧。
“您是?”
“我是谁?好你个孙子,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赶紧滚回京城,别在这丢人现眼。”
怎么还一开口就骂人呢,方书安有些纳闷,没有堵你们家烟囱或者干什么坏事的吧。
不过瞬间,脑海中闪过一道光。
是他,是他,就是他……
大刀刘綎!
方书安赶紧行礼道,“刘老将军大驾光临,孙子有失远迎,望您恕罪。”
“少来虚头八脑的玩意儿,以前是什么性子,现在改了?”
这……
方书安不知如何回话了,哪有这样的,上来就怼人。
见他不支声,刘綎心下得意,任你百变英雄,还是那个小崽子,嘿声道:“孙子,你弄得这个掷弹兵的玩意儿老夫瞧着有点意思,如何?也帮着弄弄?老夫手下那些杀才可鼓捣不出这个。”
上来就要东西么,老人家果然是老人家,一点都不带拐弯抹角的。
“经略应该会给您分配吧……”方书安小声逼逼道。
“据我估算,我不会作为主攻,按照熊大人安排,我们不会分到多少。但是孙子你不一样,你是作坊里的,把你那存货匀给我一些也不错。”
存货……
看来刘綎是真把他当土财主了,但是,老人家面子敢不给么。
“孙子不敢给您太多,不然别人都效法,那事情乱了。不过一些库存给您还是可以的,但是仅限于蒺藜弹,火药弹是真没有……马大人才找过小子。”
“马林?”刘綎捋着胡子疑惑道,不过转瞬换个表情,“哈哈哈,我就知道孙子是个好孙子!蒺藜弹就蒺藜弹,一样用。”
还是刘老好说话,方书安在心里默默比较时,刘綎拍拍他,继续道。
“还有那劳什子压缩饼,老夫见了,是个好东西,来个百八十箱子如何?”
……
方书安彻底无语了,老刘真是,活脱脱一个老骗子,三言两语就想走后门弄走他的东西。
要是都推给熊廷弼,只怕老刘当场翻脸。
能怎么办?只有答应啊!
“刘老,百八十有些多,五十箱,不能再多了。”
“好吧,五十就五十,老夫不嫌少。”
不嫌少?
合着,占了便宜还卖乖就是说的这种么?
刘綎并没有结束,似乎又想起什么,上下打量一下方书安,“听说你还没成个家?也是,就你往日里那个混账行径,哪里有人家愿意将闺女嫁给你,唉,这次弄得好了,老夫亲自给你说门亲事。”
看看四周悄声道:“我可听说秦将军有个侄女花容月貌,尚未婚配,就是不好红妆。不过小孩子,休要瞎打听。”
说完给了方书安后脑勺一巴掌,大摇大摆走开去看掷弹兵训练。
方书安委屈的摸摸头,心道是我瞎打听么,我什么都没说。
刘綎自然是个知兵之人,打了一辈子仗,看场中掷弹兵训练,越看脸色越凝重。
088 互相伤害呀
想起此前说的战果,半分夸张都没有,对于明军的意义重大!
“是你策划熊瞎子上台和杨镐下台的吧。”
刘綎随口一个致命打击,方书安当即呆住了,手里的东西没拿住,滑了下去,笑容渐渐凝固。
“想不到,辽事最终是一个娃娃决定。”刘老眼神凶狠,语气凝重。
方书安手心汗哗哗的,生怕一刀便斩了他。
“你爷爷与我有过命交情,早就写信与我,不然哪里能猜到。”
“原来如此……”
方书安拍拍胸口,稍微放下心来,以为刘綎知道他什么不能言述的秘密。
“上书保杨镐,您是故意地吧。”方书安决定自己开启一个话题,不能都由刘老引导。
来啊,互相伤害吧!
老刘笑眯眯地,“老方说他有个好孙子,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杜松那个大老粗,傻乎乎的上书,还来忽悠老夫。
老夫自然乐意推一把!杨镐本来就不是能成事的主,偏生起初你爷爷力保,若非如此,我早就上书了。”
刘老敢作敢为,说到他的得意事情,丝毫没隐瞒,简直是一个爱显摆的宝藏老头。
两人闲话还未说完,便又有动静。
……
一阵战马嘶鸣,秦良玉带着亲兵进了校场,四个亲兵皆是女子,年纪虽有些大了,然而其中两个却颇为标致,加之连年习武,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
正在训练的军士立刻变得精神抖擞,刚才叫唤手臂酸麻的也催促同伴快些投掷。
“刘老哥也来了,看来小妹还是没您动作快。”秦良玉下马后,看到刘綎,径直走了过来。
刘綎回身笑道:“哈哈,方老头到处吹嘘他这孙子如何如何,老夫不信,自要来亲眼目睹一下,才能分辨虚实。”
秦良玉看着稍远点的方书安,点点头,“却是不凡,听说女真悍将莾古尔泰就是被此子用计所杀,小妹到辽东这些时日没少听说他的名声,便是辽东军中对其也是称赞颇多。”
刘綎抚须点了点头,军中那些杀才能对方书安另眼相看,自然不是看方从哲面子,首辅威风还到不了边军。
“滚过来见礼,这是秦将军。”刘綎喊道。
方书安屁颠屁颠的奔来,“秦大将军好,小子方书安。”
秦良玉眯缝着双眼,表情虽然慈祥但是有些奇怪的道。
“听闻,方贤侄有不少宝贝……”
得,又是个来拿东西的……
“小侄不是库大使!”
尽管方书安是小声逼|逼,仍旧被秦良玉听个清楚。
“少打马虎眼,小熊敢不给老娘面子?”
小熊???
方书安彻底没话说了,没办法,这就是老资格。连熊廷弼在秦良玉面前都只有被唤作小兄的份,他又能怎样,只能屈服啊!
只好把多预备的蒺藜弹过去,顺便匀了几个人过去指导训练……
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就是方书安。
两人收获完东西,各自嘱咐他一番好生干活,便各自去了。
……
随着先进的蒺藜弹、火药弹和压缩饼开始装备,明军准备的也更加充分。
眼下,时间对于他们是个两难之题。
拖的时间长些,便有更多机会训练以及合练。
熊廷弼掌握辽东军队的时间不久,战力参差不齐,上战场定然要吃亏。
但是进入冬季,作战对明军更加不利,若是等到大雪覆盖以后打仗,非战斗减员都十分可怕。
只不过,有些事情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熊廷弼接到了方从哲的书信,而不是朝廷的旨意。
无它,现在朝堂炒成一锅粥,有人嫌明军没有大动作,一直在靡费粮食。
尤其是从南直隶等地购买不少粮食,引起两地道御史弹劾。
信的内容含很简单,建议开打,至少在冬天到来以前,给朝廷个说法。
毕竟此时传言太多,有人说熊廷弼是畏惧建奴;有人说莽古尔泰之死都是作假,正蓝旗旗帜都是充数。
这就有点胡搅蛮缠了,不过御史一张嘴,说什么都有可能,面对参奏,方从哲都压了下来,等着熊廷弼的动作。
不能再等了,如今兵器齐备,粮食也足够。
流民们日夜赶工,抚顺城和清河城进度不慢。
建州部也一改之前的悄无声息,开始小面积试探。
似乎是内部整合完毕。
当然,这是明面看到的。
实际上是海西女真的蛮子们最终还是来了,虽然只有几千人,但是作战的能力比之建州部还要强悍。
归根到底是越蛮荒越能打,相比之下,海西女真更荒凉些。
沈阳,经略府。
出兵前最重要的一次会议展开。
然而,仅仅就出兵的方式,便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
辽东总兵李光荣和巡抚周永春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李光荣一直驻守广宁,沈阳城的李如桢被弹劾下台后,他也未曾过来。
但是大战在即,熊廷弼便请他前来,共商兵事,哪知刚来便和周永春刚上。
周永春是辽东巡抚,赞理军伍,虽然有着经略熊廷弼在,但是他也有参与军务的机会。
“都堂大人,老夫认为女真能过抚顺关,我明军秩序少量守备,然后三路合围,晾他建奴插翅难飞。”
“制台大人,此前水泥工坊和流民营的敌人,不正说明他们有能力渗透进来,若是沈阳城只留几百人,万一……”周永春顿了下,没有说出那句大家都知道的潜台词,“还是要多留些人好!”
李光荣认为,眼下明军势大,建奴定然过不了抚顺关。
因此建议大军倾巢出动,有三个方向包围赫图阿拉,一举荡平。
他在广宁,主要是防范蒙古诸部的异动,对于明军,有着充分的信心。
周永春则不然,知晓建州女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因此认为沈阳城和抚顺关各需要一万兵马防守,在几大卫堡分别驻扎两三千人马。
防止建奴突破。
进攻赫图阿拉不可兵分三路,而是要集中一路,全力歼敌人。
看着两个神仙打架,其他将领便没有开口。
熊廷弼都没说话呢,现在并没有他们说话的分。
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但又不是最好的方法。
偏生两人的观点都不能满足熊廷弼的作战计划,他巡视一周,李怀信和贺世贤,两个带兵大将接触之后,纷纷低头。
没用啊!
熊大在心里暗骂,两人是个执行命令的老实统帅,但是指望他们相处什么奇谋秒策,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书安,这小子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