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6 似水流年(五)
675
天下了小雨,绵绵密密的,裹着春风,打在人的脸上,如冰锥刺过一般痛。
三辆大巴停在外头。
唐希恩双眼空洞地捧着李妙莲的骨灰盒,被傅时御扶着上了大巴。
她一路上都没说话,很安静,双手紧紧地捧着骨灰盒,偶尔想到什么事情,哭肿的双眼会流下两行清泪。
傅时御就坐在她身旁,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滕仲谦与小凯旋就坐在前面不远的位置上。
滕仲谦没有像唐希恩这样崩溃痛哭,但这三天,他的眼睛一直是红肿的,声音也都哑了。他这几日并没有大哭或者多说话,甚至可以说很安静,不同寻常的沉默,傅时御不知道他的嗓子是为何变哑的。
车子在L市陵园停下,今天是李妙莲的下葬仪式。
雨还在下着,正午时分,天空却是黑梭梭一片。
下了车,几滴雨打落在骨灰盒上,唐希恩回神,刚想回头找傅时御要伞,那边滕仲谦已经脱下了外套,盖在骨灰盒上。
“别让你妈受凉。”他说。
唐希恩再次泪崩。
傅时御把黑伞撑开,遮住唐希恩。伞不大,他大半个身子都被雨淋湿了。
一行人往滕家陵园走。
举行仪式的人早已候在陵园。
有人引着唐希恩往墓碑后面走,她走近了才看到,里头有两个放骨灰盒的格子。
滕仲谦将来要与李妙莲合葬……
她这些年太忙碌,这几日又情绪崩溃,根本无暇问起滕仲谦这方面的安排。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滕仲谦早已为自己和李妙莲修好墓地,并决定将来合葬于此,二人长眠久久。
看到那两个紧挨着的骨灰格,唐希恩突然意识到,在将来的某一日,滕仲谦也会离她而去。
眼泪在这一刻决堤,她捧着骨灰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的人提醒她,吉时已到,要放下去了,她才忍痛收起眼泪,抖着手将李妙莲的骨灰盒放到那个小小的格子里。
这一天的天很冷、很暗,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没停过。
唐希恩离开之际,最后看了一眼墓碑。
李妙莲与滕仲谦的名字,紧挨在一起,只不过李妙莲的名字与生卒之日都上了金料,而滕仲谦的,还是灰白的。
她下意识去看两旁的墓碑,是滕仲谦父母及祖父母的,没看到顾颐的。
她没有为顾颐扫过墓,所以不知道顾颐的墓碑在哪里。
收回目光的同时,她看到滕敏敏的视线看向了另一侧,凝望久久。
她想,顾颐的墓,应当是在那儿了,孤独长眠于滕家陵园的一隅。
……
回城的路上,唐希恩伏在傅时御怀里,红着眼睛看窗外的烟雨蒙蒙。
男人用温暖、宽厚的怀抱陪伴着她。虽不言语,但他笃定、沉稳的心跳声,真实的体温,长久的陪伴,冲淡了她丧母之后的孤独。
这一年的春天,很冷。
唐希恩的心,很暖。
……
2052年,
唐希恩六十一岁这一年,七十二岁的沈江桥卸任,六十七岁的薄胥韬上任。
薄胥韬希望她延长任期,再帮他几年。
她拒绝了。
她在位这十年,做了很多实事,国民对她的评价很好。
她不是留恋权力的人,选择在最合适的时机解甲归田,与同样在这一年退休的傅时御搬入当初的小公寓住,实现他们年轻时的约定——退休后环游世界。
这一年,
小凯旋29岁,从美国学成归来,在B大物理系任天体物理学教授,同时亦是中科院数学物理学部最年轻的科学家。
琛儿25岁,从B大企管系毕业后,到哈佛商学院进修,于去年回国,接过傅时御的衣钵,成为傅氏集团的总裁。
25岁的璇儿与爷爷奶奶定居法国,从ESMOD国际服装设计学院毕业后,在梁书仪的诗玧集团担任设计师,已经有多个惊艳时尚圈的作品面市。
三个孩子都很懂事很乖,各司其职,一点都不用傅时御夫妇操心。唯一令夫妇俩担心的是,三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却一点没有想谈恋爱的想法。
小凯旋是三个孩子中长得最像傅时御的,五官深邃立体,常年运动保持的身材可以说近乎完美。可与傅时御不同的是,他的性子一点都不冷,甚至从小有小暖男的雅称,性格像极了唐希恩,开朗好相处。
他还在国内上初中,就经常有女生偷偷塞情书与小礼物给他,沈江桥的小女儿甚至扬言以后非他不嫁。去了美国,在华人留学生圈也颇受女孩子欢迎。
也不知道是太喜欢研究学问了还是没遇到感觉合适的,快三十了都还没谈过女朋友。
而琛儿呢?是长得像傅时御,性格也像傅时御,高冷心机还毒舌。傅时御经常被他气得跳脚,气得跟唐希恩投诉,要唐希恩治治他。唐希恩每每都笑称自己不行,还是等将来让儿媳妇治吧。
璇儿呢,长得比年轻时的唐希恩还漂亮。如果说唐希恩属于清丽的中国姑娘,那璇儿就是艳丽混血感的姑娘。
璇儿同样长得像傅时御,只不过因为是女生,五官不像傅时御那般硬气,反而是继承傅时御深邃的五官,却又继承了唐希恩柔和的脸型。
她有媲美超模的身材,加上从小被梁书仪教育得仪态大方优雅,以及那用金钱堆出来的品味,是法国时尚圈公认的名媛。
追求她的男人很多,从同个圈子的设计师,到欧美影视圈的男星,再到法国的世袭贵族成员,数不清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早些年,是傅时御不想她太早谈恋爱,便就让梁书仪和傅正邺看紧一点,到她长大了,傅时御觉得她可以找对象了,她又沉迷于事业,不找了。
三个孩子里,傅时御最操心,看得最紧的就是小女儿了。因为担心她年纪太小被坏男人骗了感情,所以当年梁书仪要跟着去法国陪读,他不仅没反对,还举双手赞成。
好在璇儿很懂事也很警惕,从不跟男孩子走得太近,这让远在国内的傅时御夫妇放心不少。
677 似水流年(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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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琛儿十五岁就跟在傅时御身边学习集团经营,在美国留学时亦利用课余时间处理集团事务,因此他一就任集团总裁,傅时御就已经不太管集团的事务,遇到有重大决策或琛儿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才出面处理
在琛儿成为傅氏集团总裁这一年,他开始着手准备退休后的安排——
重新装潢唐希恩年轻时买下的第一套老公寓;为环游世界做各种准备。
那套小公寓是位于老城区观韬律所附近的九十年代旧公寓,只有五层高的旧式公寓,没有电梯,在闹市区里。
十几年前,政府整顿老城区,将许多街道改成步行街,那个旧小区也面临开发,将被改成古风式公寓。
当时,傅时御从霍桀那儿收到消息,立刻让陆淮以SY旗下地产公司的名义前去参加竞标,最后竞得该片区的开发资格。
为了配合周边老城区步行街的风格,也为极大限度保持小区原本的风貌,傅时御与SY的设计师讨论了近一个月才定下项目方案。
小区的整个外观都设计成了古风,配合片区改造后的风格,公寓的内部及墙体进行了修缮,唯一不变的是格局。
也因此,唐希恩那套小公寓被完整保留下来。
在公寓闲置的那些年里,傅时御让人定期去保养,退休后,他开始着手做装潢,亲自买材料,亲自监工。
那段时间,他也同时也在办理夫妻俩人环游世界所需要的签证。
他倒是过得充实,但唐希恩就无聊多了,几乎每天都粘着他,与他同进同出。
三个孩子各自为事业忙碌着,除了不谈恋爱,其他一点都不需要唐希恩操心,她一下变得闲起来,除了隔三差五去看看滕仲谦,基本上没什么事情可忙碌。
大部分时间粘着半退休、正忙公寓装修的傅时御。
傅时御去买材料她跟着去,要买什么、用多少价位的材料,都得她的同意;偶尔傅时御去集团处理事务,她也一定要跟着。
琛儿常笑话她年纪越大越粘人,也就她老公才受得了她,她每每都很得意,搂着傅时御的手臂说:“你爸这辈子啊,除了你和妹妹上小学那几年他偶尔去美国出差,就没跟我分开过……”
母胎单身的琛儿被塞一嘴狗粮,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借尿遁从董事长办公室开溜了。
虽然能粘着傅时御,但唐希恩精神上还是时常感觉到空虚。戎马一生的女强人,突然放下所有工作,过起了归园田居式的日子,着实一下难以适应。
幸而有环游世界的计划,她无聊时,就上网做攻略,一个月下来,攻略做了满满三个本子。
等她攻略都做好了,签证也都下来了,傅时御开始按着她的攻略买机票、订酒店,最后确定出发时间。
那一年,他们身体健康、恩爱如初,决定用三到四年的时间完成环球旅行。
计划从B市出发,
第一站北上,先到俄罗斯东部,然后过太平洋到北美洲,最后南下至南美洲。
第二站从南美洲往西,直至大洋州,再横穿印度洋到非洲南部。
最后一站,从非洲南部一路北上,先到欧洲,然后东入莫斯科,最后南下中东,经印度回国。
这个方案他们讨论了大半个月才确定下来,每一站,都有若干唐希恩最想去的国家与景点。
他们选在初秋搭乘火车,从B市前往俄罗斯。
璇儿知道父母这次一出门玩得三四年才回来,特地从法国回来住了小个月,每年陪着父母,在父母出发这一日,与两个哥哥开车送父母到火车站。
望着比傅时御还高的两个儿子,唐希恩跟他们各自拥抱过,拍拍他们的肩膀,笑道:“爸妈这次旅行回来,希望你们哥俩都能告别母胎单身啊。”
凯凯腼腆笑笑,没说话。
璇儿忙举手:“那我呢那我呢?我需要在你们回来之前找个男朋友吗?”
傅时御皱眉:“璇儿你不急,男朋友我来帮你找。”
璇儿“哎”一声,脸往唐希恩肩头靠去,轻轻吐气:“人家不想相亲……”
嘴里嚼着口香糖的琛儿勾着凯凯的肩膀,调皮道:“闹呢!我和大哥要找女朋友还不容易?问题是找啥样的!随便找的你们要哇?”
说完,扭头看一眼人来人往的车站大厅:“要的话,我立马能变一个到你们面前。”
唐希恩年纪大了,儿子一逗就开心得笑不停,傅时御就没那么好哄了,绷着一张脸,严肃道:“琛儿!你二十六了,不是十六!说话不要再这么随随便便!”
琛儿吐吐舌头,躲到唐希恩身后去了。
唐希恩拍拍老公的肩膀,软软道:“好啦好啦,琛儿逗咱们开心呢,你别老这么严肃行不行?儿子又不是你的下属。”
琛儿在唐希恩身后对着傅时御做鬼脸。
傅时御蹭一下气又上来了,不去看不着调的二儿子,揽着大儿子的肩膀一边交代事情。
“家里有事儿,不管几点,立刻给我打电话。注意看着琛儿,不能让这小子夜不归宿,晚上九点还没回家,打电话叫他回来!”
“多去探望你姥爷,注意姥爷的身体,一发现有什么情况,该送医院送医院,该治疗治疗。”
“衣帽间的衣柜里有保险柜,密码是你妈的生日,需要现金就在里头拿,用完了,跟姬叔叔说一声,他会处理。”
……
傅时御拉着大儿子说了许久的话,说到急性子的唐希恩等不了了,上前去招呼他快走。
“……你妈有我照顾,你们都别担心。”
她走到那对父子俩身后,听到的就是傅时御跟凯凯说这样一句话。
她眼眶一热,鼻腔微酸,上前拉了拉傅时御的手,哽咽道:“好啦好啦,儿子三十了,你在他那年纪都自己出去单过了,还操心什么呢。”
傅时御笑笑,拍拍大儿子的肩膀:“我在你这年纪再往上加两岁认识的你妈妈。所以你也赶快,趁我们现在还有力气,回来还能给你带孩子。”
凯凯点点头:“我会的。”
一听他这笃定的回答,唐希恩敏感地捕捉到什么,一把挽上大儿子的手,兴奋道:“你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678 生生世世(正文终)
678
很快,冬去春来。
唐希恩和傅时御在结婚三十四周年纪念日这一天搬入位于老城区的小公寓。
回到曾经熟悉的环境,她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三十几年前,清楚看到当初在这个房子里发生的一切。
那一年,她二十七岁,傅时御三十二岁,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他们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相识相爱,一起迎接面对她人生第一个挫折。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骨折时,这个并不熟悉的男人随叫随到,满足她一切无理要求。
记得在下初雪那一天,他在大门口对她表白。
记得他们在这个房子里爆发第一次、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剧烈的争吵。那一次,她决绝地想划清界限,傅时御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干脆强吻她,最后还死皮赖脸地住下来。
更记得,在恋爱初期,她不希望太早发生关系时,傅时御的克制隐忍,以及对她的尊重与疼惜……
往事一幕幕,像彩蛋一般,鲜活地跳跃在她眼前。
她红了眼眶。
傅时御在书柜前整理带过来的书,她满心缱绻地从后面抱住他,软软道:“老公,我爱你。”
他笑,侧过头,吻了她一下:“我也爱你。”
她就那样抱着他,看他认真地分类好自己的书,又把她的书也给放进去,边放,还边问她这样分类对不对。
家里都收拾好了,俩人手牵手到步行街找吃的。路过一家徊城菜馆,唐希恩惊呼:“没想到徊城菜竟然能开馆子?”
傅时御宠溺地看着妻子,笑问:“想吃吗?”
“想啊!我都没想到能在城里吃到徊城菜!想吃哭了!”
傅时御笑,揽着她进餐厅。
俩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唐希恩急忙翻开菜单,看了一会儿,揪着眉毛说:“怎么办呢?这个菜单上的每一样我都想吃。”
“想吃就都点,吃不完打包回去。”
唐希恩娇嗔地看丈夫一眼:“打包回去,估计三天都吃不完,会坏的。”
她这么说,傅时御干脆跟她一起看菜单,帮她决定。
“来一份八大碗,加两份米饭两份清汤吧?”傅时御问。
八大碗是Z市的传统名肴,一共八碗,有丝子杂烩、炒肉、酌蒸肉、虎皮丸子、块子杂烩、浑煎鸡、清蒸丸子、银丝肚。分量不大,两人吃刚刚好,又能满足同时吃到多种菜色。
“好啊好啊!听你的!”唐希恩很开心,其实傅时御提议吃任何一道菜她都能欣然接受。
别看她飒了一辈子,事业风生水起,位居高位多年,其实在生活上有选择困难症。很多时候,都是傅时御帮她做决定。
而对于傅时御来说,每次给出意见都能得到妻子的接受与认可,他也觉得心情很好。所以很多在别的男人看来特别无理取闹、特别烦的事情,他反倒是很有耐心地配合妻子。
傅时御叫服务员过来点菜,很快,热乎乎的八大碗就上了。
唐希恩已经很久没吃过老家菜了,此时双眼放光,拿起筷子就想去夹香喷喷、油腻腻的蒸肉。
傅时御说了声“先喝口汤润润肠胃再吃”,话刚说完,她那一口肉已经进嘴里了。
傅时御无奈地笑了下,摇摇头,把挑出葱花的清汤推到她面前,然后又抽了张纸巾,帮她擦去唇角的油渍。
“好吃!味道很正宗!”她夹了一块肉到傅时御碗里,“你也试一下。”
傅时御尝一口,点点头:“还不错。”
俩人吃好晚饭,手牵手逛了一圈步行街,一来消食,二来也凑凑热闹。
步行街上有很多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唐希恩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又买了一堆东西。
傅时御笑她比璇儿还幼稚,她立刻就紧紧挽上他的胳膊,娇嗔道:“你不是说我在你心里永远二十二吗?二十二的女生就是这样的呀。”
傅时御哈哈大笑,搂紧了她,往家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他说:“孩子们本来今晚想在这边吃饭,庆祝咱们乔迁之喜,也庆祝咱们结婚三十四周年。”
“还是别了,三个孩子都人高马大的,往那小公寓里一站,得挤成啥样儿?”唐希恩才回国两个月,已经被三个孩子烦得不顾一切想躲清静,“想他们了,咱就回去住几日,反正也不远,千万别让他们来糟蹋咱们的爱巢。”
傅时御再次被她逗笑:“还是你机智!”
“那是!你以前不总说我是小诸葛?”
“嗯,现在是老诸葛。”
唐希恩哈哈大笑,轻轻捶丈夫年过六十却依然坚硬的胸膛。傅时御趁势抓住那双在胸前乱捣鼓的小手,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
俩人慢悠悠地散着步,傅时御抬头望向天空:“今晚有四星连珠。”
唐希恩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吗?哪四颗?”
傅时御手指土星、月亮、金星、木星四颗星:“这四颗星连成一线,就是所谓的‘四星连珠’,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文奇观。”
唐希恩对天文奇观不感冒,随口问了句:“那代表什么呢?”
“代表一起看到此星象的爱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知道他在瞎掰,唐希恩捂着嘴巴笑,笑完了,手捏捏他腰侧的肉:“你就忽悠我吧!以前一起看初雪、看极光,你也这么说。依我看,我就是跟你一块看天上一朵乌云,你都能说出花儿来。越老越油腻了你……”
“我每天都用洗面奶,哪里油腻了?”
“气质上油腻了。”
“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反正我本来就不怕油……”
“那我好像还可以再油一下……”
“太油也不好,容易拉肚子……”
步行街上人来人往,道路两旁的火花银树斑斓璀璨。
唐希恩大半个身子都被傅时御揽在怀里,笑得幸福而满足。
傅时御拥着她,时不时微微低头亲亲她的鬓发。
他们要一起回到最初相爱的地方。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依稀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那一年的秋天,她初到条法司,傅时御每天晚上去接她下班,俩人一起步行回设计所的宿舍。
刺骨寒风中,他拥着她,低语道尽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所有疼爱。
(全文完)
关于番外
历时九个月,时糖篇终于完结了,感谢订阅到这边的你。
在原本的设定里,是要写完时糖一生的,可最后还是见不得他们分离,一前一后离开人世,所以我把那一部分砍掉了,正文结局留在他们平凡、美好而又幸福的结婚三十四周年纪念日这天。
接下来开始更新番外,经过投票,会先写平行时空里的时糖,顾炀和乐蔓的番外之后写。
平行时空里的时糖是这么设定的——
滕仲谦当年退婚成功,与李妙莲结婚,生下糖。顾颐嫁给了别人,所以就没有滕敏敏这个人物,糖就是滕院长唯一的女儿。
在这种情况下,糖与傅傅要如何相遇、相知、相爱?
这是个大胆的尝试,故事不长,只会写到他们结婚,婚后的事情不会写,因为婚后的事情,就与正文里面一样,生了三个孩子,幸福了一辈子。
大家如果喜欢可以继续追下去,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
不喜欢也没关系,可以关注一下霏霏的新文,大概明年二月底或者三月初开。
对顾炀和乐蔓那一对有兴趣的,再稍等几日,等平行时空的时糖写完,就开始写顾炀和乐蔓的番外。
谢谢支持!
明天见!
679 平行时空的爱恋【001】
题记:
本卷番外,依旧是时糖的故事,只不过在这个故事里,背景做了一个改变——滕仲谦与李妙莲当年结婚了,糖成了滕仲谦的独生女。她品学兼优,还是哈佛的法学博士,毕业后依旧做着律师工作。设定几乎与正文一样,不一样的是,这个故事里的糖,生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因此她的性格会有稍微的不同,毕竟成长环境造就人格,在这个故事里,她的性格会更可爱更活泼。
而其他的变化,即是因为顾颐当年并没有嫁给滕仲谦,而李妙莲也没嫁给阮福生,所以滕敏敏和阮家人这些角色不会存在。
男主傅时御的一切、傅家的情况与正文相同。
那么,现在就开启这神奇的篇章——看滕家千(学)金(霸)滕希恩如何与看似高冷实则很暖的傅所长恋爱吧!
001
B市新区
八月盛夏,烈日炙烤着大地,仿佛都要将人烤化了。
工地外围了不少人,鸣笛的警车、救护车、消防车严阵以待。
一幢拆了大半外架的高层建筑顶楼,黝黑矮胖的男人泪流满面地嘶吼着。
“我要跳下去!都别拦我!无良开发商拖欠工资!我儿子躺在医院等着这钱救命!无良开发商就是不给钱!我要从这里跳下去!……”
消防员在下面铺好了气床,两名警察试图接近轻生者。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男人绝望、声嘶力竭地吼着,脸上的泪水与汗水交织。
两名警察往后退了一步,低声交谈:“他的律师来了吗?”
“已经通知了,在路上。”
“再催一下。”
“是。”
警察退到一旁打电话,另一名警察小心翼翼往轻生者那边靠去。还没说话,蓝牙耳机里传来指挥台的声音:“律师来了,要不要让律师上去?”
警察抬手压了压,对半个身子已经挂在栏杆上的男人说:“老王,你先别急,你的律师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诉求都可以跟你的律师说,我们一定尽全力配合。”
方才还一直想往下跳的男人身子一顿。
警察趁势问:“要她上来吗?”
男人紧张点头:“要要!我要见律师!快让她上来!”
“好。”警察警惕地看着男人,一边通过耳机通知指挥台,让律师上来。
工地升降电梯哐哐啦啦地将人往上送。
“施工方还是不发薪水吗?”滕希恩简直要气诈了,声音高了几度,“他们怎么能这样?!老王的儿子得了白血病,正等钱输血小板,他们这不是要把人给逼死吗?”
站在她身旁的警察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说话。
天气太热,她身上的亚麻白衬衫被汗水浸透大半。
她下午本想去法院提交诉状,结果半路接到警察的电话,说她手头一起法援案件的当事人正在闹跳楼。
她生怕老王出事,法院也不去了,赶紧打了车过来。结果一来,就听说老王是因为迟迟讨不到薪水给患病的儿子治病才选择轻生,一时间也是被气得不行。
律师函发了,法院也给施工方发了传票,可竟然到现在还拖着不给工人发工资,是不是要亲自去堵他们老板?
随着一阵晃动与颠簸,哐啦一声,电梯到顶楼了。
警察拉开电梯闸门,先出去,滕希恩按了按脑袋上的橘色安全帽,也跟着出去。
顶楼风很大,差点把她纤瘦的身子吹翻了。她一边按着安全帽,一边朝老王走去:“老王!”
守着老王的警察赶紧对情绪又激动上头的老王说:“别冲动,律师已经来了。”
滕希恩提着包、顶着狂风往前进,大声喊道:“老王,我来了!你千万不要冲动!我一定帮你讨到薪水!”
“滕律师!”老王仰天哀嚎,“我儿子快死了!我没钱给他输血小板!医生说再输不上!他活不过明天了!我也是没办法啊!我的儿子啊!……”
狂风把老王的声音都给吹散了,但滕希恩还是听出他的绝望,眼泪瞬间滚落。
她抬手胡乱抹去眼泪,试着朝老王走进,安抚道:“没事的老王!你先下来!我带你去施工方那边!我知道他们公司在哪里!我为你讨回公道!你先下来……”
“不!没拿到钱,我活着也没用了!还不如从这里跳下去!跟着我儿子一起死!”
唐希恩咬牙:“好!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给你们老板打电话!”
她拿出手机,调取出施工方法人代表的电话,可打了几遍,都没有人接听。
老王见状,愈加绝望,干脆整个人爬到栏杆外,作势要往下跳。
空气中飘散着危险和即将到来的死亡的味道。
滕希恩尖叫:“不!老王!你不要跳!我现在就去找你们老板!你等着我!”
老王一听,眼底浮起一丝希望,手又抓到栏杆上。
他泪流满面地对滕希恩说:“滕律师,你有文化,你帮我求求他们,我今天如果没拿到工资给我儿子输血小板,他活不过明天的……你帮我跟他们说说……我求你了……”说完,绝望地大哭起来。
滕希恩眼泪亦止不住地流,她吸着鼻子点头:“你等我,你给我三个小时,我一定把钱带到你面前,你不要跳,你等我!”
她用手背抹去眼泪,冷静地跟身旁的警察交代:“你们看着他,我现在去找施工公司的人。”
带她上来的警察问:“需要我用警车送你吗?”
“好!”
警车鸣笛驶离工地。
因为时间危急,路上还闯了几个红灯,不到半小时,就到了位于城区的某幢大厦楼下。
滕希恩下车,仰头望着这幢超五十层的摩天大楼,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这种单位会恶意拖欠民工工资。
一想到老王那上幼儿园的儿子还躺在医院里等着钱输血小板,她满心的悲恸揉着愤怒,气呼呼地踩上台阶。
大厦内部很高级,装潢得很有太空格调,一看就是财大气粗的主,只可惜这一切都是用人血馒头堆砌起来的。
滕希恩朝前台走去,拿出自己的证件:“我是滕希恩律师,找你们法人代表。”
前台:“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那不好意思,请您跟总裁办预约一下。”
现在哪还有时间预约等安排?她只有三个小时!
滕希恩牙一咬,提紧手中的公文包,直直朝一旁的出入闸口走去,打算尾随前面一位有门卡的人进入。
前台见状,正想叫保安,那边一张警察证件举到她跟前。
“我是警察,有案子找你们老板,让那位律师进去。”
前台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没了主意,犹豫间,滕希恩已经跟在别人后面进了电梯。
680 平行时空的爱恋【002】
002
根据从爱情电影中获得的常识——老板的办公室大概率在最后一层,故而滕希恩一进电梯,什么都没想,直接按下右上角那个键。
铮亮的高级电梯缓缓上升,其他人陆续在其他楼层出电梯,只有她一个人晃晃悠悠被电梯送到58层。
“叮”一声,电梯门往两旁收,她提紧手中的包,咬了咬后槽牙,步出电梯。
高跟鞋在高级大理石地板上碰撞出清脆好听的响声。
她凭直觉,直直往那扇看上去十分昂贵的浮雕大门走去。
“女士请问你找谁?”
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
滕希恩脚步一顿,没理,加快脚步往前走,只是下一刻,人被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女士,如果你不说出你找谁,那很抱歉,我们需要请你下去。”
滕希恩压抑满心的愤怒与急切:“我找你们老板付大海!”
“不好意思,我们付总不在公司。”对方说着,手一抬,要将她驱离此地。
她好不容易混进来了,怎么可能现在离开?今天没让付大海把工资打到老王卡里,老王和他儿子全都要没了!
她鼻腔一酸,心一横,推开那俩人,准备冲进去。
可在此时,那道门从里头打开。
几个男人簇拥着一个长得很高、气质很好的年轻男人走出来,边走还边哈腰:“付总您慢走。”
原来这个人就是付大海!
对方没看她,双手抄兜,目不斜视往她身旁走过。
她脑袋一热,转身想去跟那个男人说话,可刚才拦着她的那两个人还团团把她围住,她心生一计,扬起笑脸:“原来你们付总不在啊?那我改天再来吧,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动作迅速。
那俩人看她确实是往电梯间方向走,以为她真要离开,便没跟过去,回了身后的总裁办办公室。
滕希恩一路跟着那个男人往走廊走,男人很高,目测有一米九,腿很长,走得又快,她小跑几步,没追上。
就在她想撒丫子大跑过去时,男人突然右拐钻进一个房间。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也跟着他推门进去。
身后的门自动关上的那一刻,她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一排的洗手台,水龙头,一整面铮亮的镜子,还有对面的隔间与一旁的男性尿池!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是男厕!
她慌了,想哭!她长这么大就没进过男厕所啊!
她下意识想跑,可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烈日下老王那张连毛孔都散发着绝望的脸在她眼前闪现。
她咽了咽嗓子,咬了咬牙,以极快的速度转身,气冲冲往正在洗手台前洗手的男人走去。
“你是这里的老板吧?”因为愤怒与心急,她语速快得不像话,“你知道因为你恶意拖欠工人工资,现在有一个工人在工地要跳楼吗?那个工人的儿子得了白血病,现在躺在医院里,等着他的工资输血小板!你开着这么大的公司,为了拖欠那点钱,你要让一个孩子躺在医院里等死!你还是人吗?你没有儿子吗?!啊?你没有儿子吗?!”
她语速很快,噼里啪啦一串出来,可男人还是听清楚了。
男人没什么反应地抬眸看向镜子,眸光冷淡地看她一眼,随后又垂眸,慢条斯理地洗着手,然后抽出两张纸巾,优雅地擦着,擦干后,丢到一旁的纸桶里。
他仿佛当她是空气,没再多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往门口走。
“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滕希恩怒气冲冲追过去,“你不能走!把老王的工资……”
只是话还没说完,男人突然转身,她撞进男人的怀里,五官撞上男人的胸膛。
那胸膛很硬,还带着好闻、特别的冷杉味。
她大惊,忙往后退一步。
男人的白衬衫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口红印。
男人垂眸看看自己的衬衫,再看看她。目光从她精致的眉眼到口红脱落一半的嘴唇,再到那被汗水弄湿而微微看得出胸衣轮廓的白衬衫。
“你找错人了。”
他收回目光的同时,淡淡开口。
高大的身子往洗手台移动两步,扯了一张纸巾擦拭胸口上的口红印,发现擦不掉,干脆把纸丢了,双手往西裤裤兜一抄,转身走了。
滕希恩回神,小跑着跟上去,亦步亦趋跟在男人身后。
“漫月城你知道吧?”她强迫自己冷静,“它已经拖欠了工人半年工资。现在有一个工人因为山穷水尽、没钱给得了白血病的儿子输血小板而准备跳楼!我是他的律师,我刚从现场过来,到傍晚六点,如果那个工人的工资没到位,他就要从那里跳下去!现在警察和记者都在那边,如果他真的跳下去,你们这个漫月城以后也别想卖了!”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急眼,男人依旧毫无反应。
她跟着男人进电梯,不放过任何能为老王争取工资的机会:“这其中的利弊不用我跟你多说,你肯定也明白!老王被拖欠的工资其实还不到十万,你这十万不给,万一他跳下去,你损失的可不止是这十万啊!”
就在她说这几句话的功夫,电梯到了负一层。
男人至始至终没说过半句话、也没看她一眼,出了电梯,径直往旁边一辆类似SUV,又像超跑的车子走去。
滕希恩不知道那是什么车,但看那车霸气的前脸,不用想也知道是豪车。
开着这样的车,开着这么大的公司,却恶意拖欠工人血汗钱,事情被捅到面前了,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老王绝望的脸与男人矜贵优雅却冷漠的模样在滕希恩面前渐渐重叠成一个生不如死的画面。
她不顾一切跑到男人车前,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子堵住男人的车,不让车子开出来。
男人坐在车里,深邃的琥珀色眸子透过挡风玻璃,冷冷地看着她,几秒后,打了一声喇叭。
滕希恩不为所动,一手提着包,双臂撑开,视死如归地站在男人的车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下停车场温度太高,她额上、背上、前胸全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汗水将她的白色亚麻衬衫彻底浸湿,露出里头廓形明显的裸色胸衣。
681 平行时空的爱恋【003】
003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很难堪很狼狈,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在六点之前,老王没收到工资到账信息,他就会从那幢几十层高的大楼跳下去。他那得了白血病的可怜儿子也会因此而丧命。
这一切,都太令人绝望了!
滕希恩光是想到两条鲜活的生命会因此而消失,她就痛得人都要喘不过气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地上砸。
男人也特别有耐性,就那么跟她耗着。
地库实在是太闷太热,滕希恩身上的衬衫几乎成了透明色,她感觉自己快晕倒了。
车子启动着,男人优雅地坐在车里,开着空调,在这对峙的时间里,他除了拿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剩下的便是用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看着她。
滕希恩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她现在没时间、也没脑子想那么多事。
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晕倒时,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大声响起来。
她一个机灵,掏出手机接下:“你好,我是滕希恩!”
“滕律师,老王的工资到账了!他现在已经被警察带下去了,正要赶去医院给他儿子存医药费,你快出来吧!”
是送她过来的那位警察打的电话。
她开心得“耶”了一声,提着公文包转身往电梯那儿跑:“我马上出来!”
坐在车里的男人淡淡收回目光,深空灰的兰博基尼Urus轰着油门驶出地库。
滕希恩从医院出来,晚上八点多了。
老王的儿子输上了血小板,命暂时保住了。
老王夫妻俩跪在医院的地板上,要给她磕头,她红着眼眶扶起他们,把钱包里所有的现金都给了老王。
这点钱,对于老王儿子上百万的手术费来说,杯水车薪,可她只能做到这样了。
在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个很能赚钱的律师,那样她就有一百万给老王的儿子治病了。
滕希恩灰头土脸地回了家,整个人很丧很丧。
“恩恩,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加班吗?”滕仲谦收起手中的报纸,摘下老花镜,朝玄关走来。
在厨房忙碌的李妙莲也走出来,关切道:“恩恩,你吃饭了吗?妈妈热饭吧?”
滕希恩累得什么话都不想说,换上拖鞋,提着包,整个人瘫到沙发上。
滕仲谦夫妇围过来。
他们从没见过女儿这样,很担心。
“恩恩,是不是工作上遇到难题了?跟爸爸说说,爸爸给你出出主意。”
滕希恩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诉说自己心中的惆怅,万千思绪凝在舌尖,又咽下去了,最后变成一句:“爸,我要怎么样才能挣到一百万啊?”
滕仲谦夫妇听了一愣。
李妙莲忙问:“恩恩你想买房子吗?”
女儿从小乖巧,品学兼优,丈夫身居要职,家庭条件不差,从没亏过女儿吃穿用度。李妙莲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女儿长大了,可能想搬出去自己住,所以需要钱买房子。
滕希恩摇摇头,仰头盯着虚空,说:“我当事人的儿子有白血病,骨髓移植及后续费用,需要一百万。可他们没钱,孩子一直住院,每天靠输血小板维系生命。我在想,如果我有一百万,就可以救那个可怜的孩子了。”
李妙莲红了眼眶,背过身子偷偷抹眼泪。
滕仲谦了然地拍拍女儿的肩膀,劝道:“恩恩,现在这样的孩子有很多,你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全部。你可以帮他们联系儿童大病基金会,争取申请到治疗费用。”
这些滕希恩都知道,可如果那么容易申请到,又怎会有那么多孩子患了病却无法得到医治?
她觉得很无力,摇摇头,提着包上楼去了。
今天在忽冷忽热的环境里进进出出,下午还在那么闷热的地库流了一身汗,滕希恩生怕自己会中暑,喝了正气水后,赶紧又泡了澡。
太累了,差点在浴缸里睡着。如果不是因为浴缸的水变凉,她可能今晚直接睡在浴缸。
她家这个别墅是爸爸就任院长后分配的,住了二十年了,浴缸是很传统的瓷缸,什么功能都没有的那种。
她看过电影,知道有一种浴缸是有恒温功能的,就是里头的水能一直保温,不会凉掉。
在那种浴缸里泡澡,应该很享受吧?
一阵悠扬的钢琴曲从身后传来,滕希恩回神,放下手中的乳液走到床边。
见电话是老王打过来的,她心里一个咯噔,赶紧接起:“老王,是我,怎么了?没事吧?”
“滕律师,老板的秘书刚才来过医院了,说我儿子换骨髓的费用,公司要负责!我太高兴了!”老王在电话那头又哭又笑地说。
滕希恩听明白了,会心一笑:“这是好事,你不要哭啊!”
老王在电话那头吸了吸鼻子,说:“滕律师,公司对我这么好,我不打算告他们了,你能帮我处理一下这个事情吗?”
老王之前因为被恶意欠薪,通过法援中心找到她,要她帮自己起诉施工方。
她前阵子到法院提交了相关手续,这个案子也已经立案了,就等着时间开庭,可眼下对方不仅付清了老王的工资,还愿意斥巨资为孩子换骨髓,那确实是没有起诉的必要了。
她笑了下,应下:“好的,没问题,我明天上班就拟协议,到时候安排你和对方签字确认。”
挂上电话,滕希恩挺开心的,跑到楼下跟父母分享喜讯,说完了,心情大好,又吃了好大一碗饭,才上楼准备睡觉。
八月盛夏的夜,很宁静,窗外有蝉鸣。
屋里老式冷气机发出熟悉、令她心安的声音,她揪着薄被,准备睡觉。
只是……
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今天那个男人的脸。
是因为他听到她说的话,才给老王发了薪资、而且还要帮老王的儿子支付手术费吗?
是他吗?
滕希恩不确定,不确定这是公司出于善后考虑、人道主义考虑,或者只是一种公关手段,还是那个男人的个人行为……
这天晚上,她睡得很好,还做了一个梦。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抱着孩子站在一个很大很大、装修设计很高级的别墅里。
男人低醇好听的声音从房间传出来:“糖糖,帮我拿浴巾进来……”
她将怀里的孩子抱给育儿嫂,回房拿了干净的浴巾进浴室。
氤氲的淋浴房玻璃,模糊了男人的身影,她却看得清楚,他有着与今天男厕里那个男人一样高挑的身体、琥珀色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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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2 平行时空的爱恋【004】
004(11月月票加更6.5/13,求保底月票)
因为前一晚做了羞耻的梦,滕希恩第二天起晚了,早餐都来不及吃,还麻烦爸爸送她到单位。
一早上,她都在为老王的案子准备和解协议、撤案申请,并约好对方的律师,下午带单位负责人过来律所签字。
这边她刚跟三方都确定好,那边领导过来敲门:“小滕,你昨天下午和今早都在忙法援的案子?”
“啊?”滕希恩下意识把桌上的协议用其他文件遮住,“没有啊……我早上在忙其他事情。”
领导看出她在心虚,没好气道:“记住了,法援的案子,每个月不能超过八个工时。”
“……好。”
领导关门要走,她小小声喊了一下:“哎,陈总,稍等。”
陈律师扭头,一脸“你又有什么事情”的不耐感。
“那个,就是我这边有个案子,下午当事人和对方的律师要过来签和解协议,能用一下小会议室吗?”
陈律师皱眉:“哪个案子?”
“……就法援的案子。”
“不行!”
门嘭一声关上。
滕希恩无语地坐回位置上,仰头盯着虚空发怔。
她去年从哈佛法学院拿到法博学位,几家洛杉矶的综合大所,甚至加州法庭都向她抛出橄榄枝,可她也不知道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进水,竟然统统拒了,直接回国。
虽然回国后也轻松进了现在这家业内排名前三的综合大所,环境和案子都不错,就是上司有点那么一言难尽。
严格限制手下所有初级律师处理法援案件的工时不能超过八小时,不让法援案子使用律所的会议室,差点没规定他们处理法援案子时不能用公司的笔写字了!
真是奇葩得电视都不敢这么演!
日常想辞职!
“不行不行,阿滕,振作起来!”滕希恩拍拍脑门,坐起身,拿起电话给对方律师更改签协议的地点。
对方律师很爽快,直接说不然到施工方的写字楼签约,刚好他们付总今天比较忙,不方便出门。
这正合滕希恩的意思,她很快就联系了老王改地点。
下午,她没敢跟领导说要为法援的案子出去,干脆直接算个人请假。
她打车到医院接了老王,俩人直接去施工方那幢将近六十层的办公楼。
跟前台小姐说明来意,她和老王直接上了45层。
对方律师早已候在会议室里,审核过她拟好的协议,打电话通知付大海下来签字。
想到又要跟昨天那个男人见面,滕希恩浑身被一种奇怪的感觉笼罩。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很复杂。她想起昨晚那个梦。
推开氤氲的淋浴房移门,她把浴巾递进去,却被男人抓住手腕,轻轻带到怀里……她的衣服全湿了……
卧槽!
她竟然对着一个陌生男人做起春梦!简直可怕!
她正面红耳赤坐立难安,对方律师忽然站起身,喊了声“付总”,她浑身一个紧绷,僵硬地站起身子,不敢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赶快赶快!我没时间了!投资商过会儿要来说事情!”男人的声音很厚重,有种浑浊的感觉,仿佛一口多年老痰堵在嗓子眼吐不出来。
这声音不是昨天那个男人的!
虽然昨天他只在男厕里对她说了一句“你找错人了”,但那个声音很干净,很清新,是能做声优的那种声音。
哪里是现在这种可怕的老痰声啊?!
滕希恩一度以为是自己刚才太紧张所以幻听,转身想去证实,却被眼前那道圆滚滚的身材弄得懵了半晌。
对方律师瞧见她没动,提醒道:“滕律师,这位就是我们付总。”
滕希恩回神:“他就是付大海?”
胖男人似乎很不喜欢别人提及自己的大名,臭着脸重重咳了一声:“叫我付总就可以了!”
“……”
滕希恩尴尬坐下。
她昨天真的找错人了……
不仅找错,还把人堵在男厕里,堵在人家的车前半小时!
真是丢人丢到外太空了!
付大海根本不看协议,大笔一挥,名字就签好了。
见老王签好字,付大海急不可耐想走。
滕希恩带着满腹疑问收着协议,老王却忽然跑到对面,对着付大海扑通跪下:“老板!您好人有好报啊!我谢谢你了!你真是好人!”
滕希恩见不得老王下跪,鼻腔一酸,手上的协议也来不及整理了,上前要把老王扶起来。
原本着急要走的付大海,这会儿却坐下,大喇喇地坐在那边看着跪在地上的老王。
他很没素质地朝老王囔:“哼!我告诉你!我们公司早就把你们这些工人的工资打给你们包工头了!是你们包工头不发给你们!这个事情跟我们没关系!”
滕希恩愣住,老王更是傻跪在那边。
“那这样你们昨天下午为何又要给老王支付工资,还要承担他儿子的手术费?”滕希恩问。
付大海更气了,囔得更大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把这个事情捅到投资人那边!不仅要我们垫付包工头拖欠的工资,还要负责一百万的医药费!让我知道是谁看我怎么收拾他!”
付大海说得咬牙切齿,一脸恶狠狠。
说完了,扭头跟自己的律师说:“付董昨天下午突然很生气的要我立刻通知财务把包工头拖欠的工资都结清了。我说我们已经付过了呀,工人该找包工头去!他说这笔钱可以从将来给包工头的尾款中扣除,有这回事儿么?昨天太急了我都没来得及问你。”
律师点点头:“可以的,付董说的没错。”
付大海放心了,气呼呼看一眼老王,走了。
滕希恩把老王扶起来,收协议的时候,消化了一把付大海刚才那番富含信息量的话。
意思就是说,昨天被她堵在男厕里的那个男人,也姓“付”?是这家公司的投资人?
想起自己昨天把人堵在男厕里骂了一顿,问题是人家根本不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且还帮了这么个大忙,滕希恩突然感觉自己昨天做得过火了。
“刘律师……”
刘律师看过来,对她笑笑:“滕律师请说。”
滕希恩咽了咽嗓子:“刚才你们付总说的那位付董是?”
683 平行时空的爱恋【005】
005
滕希恩咽了咽嗓子:“刚才你们付总说的那位付董是?”
刘律师笑笑:“傅董是SY设计所的所长,也是我们的投资人。”
SY设计所?
滕希恩这些年一直在美国念书,去年才回来,压根不知道城里还有这么个设计所。她暗暗记下这个名字,打算回头再上网查查。
“那老王的工资,还有他儿子的手术费,都是这位付董帮忙的吗?”
刘律师点点头,看着滕希恩,似笑非笑道:“你们真该谢谢傅董。如果不是他,老王的事情,我们公司不可能出面解决。你我都清楚,这个案子就算上庭了,败诉的也是你们。”
把老王送回医院,滕希恩买了点牛奶进去探望孩子,看孩子情况暂时稳定,她就打车回单位了。
心情不是很好,总觉得欠了人家莫大的人情和一句道歉。
一到办公室,她立刻上网搜索SY设计所的资料。
百科写着SY成立于五年前,主营建筑设计,但旗下有多家大型建设公司及装饰公司。它的创始人还是个投资狂,城内稍具规模的建设公司、施工企业,几乎都有他的投资。
创始人名叫傅时御,是一位很有才华、参与了迪拜超级摩天大楼设计、在建筑设计圈名声赫赫的华人设计师。
“原来他姓‘傅’啊,跟‘付’同音,难怪我会认错人。”滕希恩支着下巴,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笔记本的触控板上上下滑动着,“名字还怪好听的,感觉是高知家庭的孩子,难怪气质看上去那么好……”
她用“傅时御”三个字去搜索,果然搜出几张男人接受杂志采访及获奖的图片,放大一看,确实是那天被她堵在男厕的男人。
男人穿着剪彩合身、还带点时尚元素设计的西服,手里捧着奖杯,笑得淡然而优雅。
他梳着背头,深邃立体的五官完全露出来,有点像混血,脸型也很好看,刚毅而精致,与身边的欧美帅哥同框合照,丝毫不输。
真是个又帅又有才华又美好的男人……
滕希恩支着下巴看傅时御的照片,脑子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沾在男人白衬衫上的口红,还有豪车里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你没有儿子吗?啊?你没有儿子吗?”这两句带着情绪的高分贝质问不断在她脑字里循环播放。
她昨天竟然还恶狠狠地问人家有没有儿子,听上去像在咒人家没有儿子……
天啊!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蠢事啊?!
今天付大海只是下来签个字就气得要炸,骂骂咧咧的,可那个男人,昨天被她那样折腾,却修养很好地没说半句话,还让付大海帮老王的儿子支付医药费。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天使男人啊……
她感觉自己脸颊和耳朵都要烧起来了,是羞愧,也带着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情绪。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滕希恩抓了抓头,强迫自己镇定,随手抓过桌上的文件夹,凝神看起里面的内容。
临下班前,老王又打来电话,说儿子的骨髓配型找到了,现在正在联系捐献者,如果没意外,过几日就可以手术了。
滕希恩很开心,正想跟他说“恭喜”,那边老王又说自己和老婆商量了一下,打算去感谢这位救了他们全家的傅董,问滕希恩知不知道对方的地址,他们夫妻二人要亲自登门拜谢。
“地址?”滕希恩脑子里跑出一行字,“知道是知道,不过……”
“滕律师你帮帮忙吧!”
电话那头的老王不明白她把话卡在这边,是因为傅时御那种人根本不是他们能见到的。
滕希恩为难,捏紧手机,踟躇道:“不过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见我们……”
老王在电话那头又是一番哀求。
她原本就内疚自己昨天下午对傅时御的一番骚扰,也有意跟对方道歉,眼下老王一哀求,她脑袋一热,应下来了。
SY设计所在王府大街,是城内最昂贵的一个地块,能在这边开公司的人,都是身家殷实的大富豪。
滕希恩昨天接到老王的电话,立刻就循着SY网站上的电话打过去,不过没预约成功。
她被SY拒了预约后,不死心,又去SY的官方微博,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傅时御本人的微博,跟他发个私信预约,结果却从微博里看到一张傅时御与律所合伙人黎par的合照。
她厚着脸皮去找黎par,才得知傅时御是黎par的表弟。她是黎par招进来的,并亲自带了一段时间,差不多算是黎par半个徒弟,故而她一说明来意,黎par很爽快就答应了。
滕希恩下了车,仰头望着眼前这幢设计独特的建筑。
这是一幢四层高、类似别墅一样的建筑,可它与一般的别墅又不同,具体是什么风格,不懂建筑的滕希恩也说不上来,脑子里有惊为天人四个字。
建筑高雅地矗立在王府大道的街区一角,高楼林立下,颇有遗世独立之姿。
“天啊,好漂亮!是傅时御自己设计的吗?”滕希恩嘟囔着,提着公文包上了台阶。
去到前台,她报出自己的名字,秘书把她带到三楼,让她在外头的会客区稍等片刻。
她坐在沙发上,打量周围的环境。
三楼很开阔,有两个办公室,一个会议室,剩下的便是会客区。
其中一间办公室的玻璃门没拉上帘子,从滕希恩的角度看过去,里头的小会议桌正对着玻璃门,有个穿着浅蓝色衬衫的男人立在桌边,微微低着头,似乎正在看图纸。
距离有点远,但滕希恩还是一眼看不出那人就是傅时御。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衬衫的手肘部位微微卷起,露出白皙精壮的手臂。卡其色的休闲裤搭配驼色反羊皮皮鞋,看上去大方、舒服。与前天在男厕所见到的样子很不同。那天的他穿一身正统的合身西裤与白衬衫,看上去优雅矜贵,可今天这一身打扮,显得很是随和亲切。
只是……
十分钟后,当滕希恩坐在傅时御面前,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真的是想多了!
面前的男人即使打扮得很随意休闲,可冷淡的眼神,以及周身每个毛孔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进的警告,都在告诉着她,这个男人那天的冷不是装的。
从屋顶大片的墨绿大玻璃投射下来的光,晕染于他一身,像是为他浑身覆上一层温暖的柔色。
他坐在办公桌椅上,双手交叠着,冷冷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滕希恩回神,想到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抿唇,咽了咽嗓子,努力挤出笑:“傅先生您好,我是观韬的滕希恩律师,您还记得我吗?”
684 平行时空的爱恋【006】
006
“记得,请说。”男人口气很淡,脸上虽没笑意,却不会让人感觉到半丝怠慢与反感。
滕希恩挺直脊背,唇角扬着真诚的弧度,不发怒时的声音,软软的:“我今天过来,是想感谢您帮忙解决了老王被拖欠的工资,还帮他儿子支付手术费。”
话说完,她站起身,郑重朝他鞠了一躬。
男人的目光随着她站起身而往上移:“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滕希恩微笑着坐回位置。
俩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她在想着要跟他说点什么,来的路上,已经想好说辞了,可这会儿怎么又给忘了?
最近晚上经常做梦,睡眠质量不好,记性太差了……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今天来这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跟他道歉,以及帮老王约时间。
“傅先生,我还要跟您道歉。那天在施工方写字楼,我认错人,对着您乱说一通,把您的衬衫弄脏,还耽误了您的时间……实在是很抱歉。”
她说完,又起身跟傅时御鞠了一躬,“您的衬衫多少钱,我赔给您。”
没有回应,气氛安静。
她抬眸,小心翼翼打量傅时御的表情。
他唇角一侧勾了勾,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什么意思?
滕希恩蹙眉,还以为他没听清楚,正想再问他一遍,就听他问:“你们当律师的,都这么拼命?”
她懵了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按自己的理解解释:“当时情况很紧急,老王已经被逼得要跳楼了,我们没办法等着走司法程序,只能是这样了。”
傅时御笑笑,没说什么,下巴点了点她身后,示意她坐下。
她坐下后,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似乎是紧张导致大脑间歇性短路。
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对!还得替老王申请见面呢!
“傅先生,是这样的,老王想亲自感谢您,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
“不必了。”他这回倒是答得很快。
回应在她意料中。
他应该很忙,会议桌上还铺着图纸,现在应该也是看在黎par的面上抽空见她,她不好再给人添麻烦。
她起身,又对傅时御再鞠一躬:“那傅先生我就先走了,我代老王夫妻感谢您!”
“慢走。”
“谢谢。”她最后道谢。
转身刚走出两步。
“滕律师。”
她转身:“嗯?”
傅时御看着她的眼睛:“既然工作需要外出,那就不要在这种天气穿白衬衫了。”
滕希恩:???
她没明白他意思。
他没再多说,下巴点了点她身后的门:“慢走不送。”
“……那再见。”
“再见。”
从SY出来,滕希恩打车回律所。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傅时御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最好不要在这种天气穿白衬衫”?难道穿衣服还得看天气搭配颜色?
她给闺蜜乐蔓发微信:“为什么不能在这种天气穿白衬衫?”
乐蔓秒回一个问号,过了一会儿,又回过来一条:“是不是怕流汗,白衬衫要变透明?”
滕希恩脑子一炸。
所以,那天在停车场堵傅时御的车时,流了一身汗,当初衬衫已经变透明了?
天!
为什么要这么丢人!
……
随着时间的推移、工作的重压、领导的摧残,滕希恩已经完全忘了那件糗事。
她本身也不是容易纠结事情的性格,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但她却也从此牢牢记住傅时御的建议,再也不在夏天穿白色衬衫了!
很快到了秋天。
她进观韬满三个月了,除了法援的案子,还没独立处理过案件,更别说上庭了。
作为排名业内前三的综合大所,观韬的案子和客户都很不错,就是领导平时只会塞给她一些发发律师函、或者作为副手帮同部门其他级别高的律师处理一些文书性质的工作。
她不是自视甚高,就是觉得自己现在在浪费时间,这让一向重视效率的她很是焦虑。
她开始后悔当初没留在洛杉矶。那会儿随便从给她发了offer的律所挑一家,都比现在这样打杂强。
又是日常想辞职的一天!
滕希恩整个人无精打采地靠向椅背。
“叩叩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这火急火燎的节奏,一听就知道是陈律师。
滕希恩惊弓之鸟般坐直身子,拉了拉身上的衬衫,轻咳一声,严阵以待。
她来观韬三个月,别的没学会,光学会认领导的敲门声了。
那声“进来”还没喊出口,门嚯地被推进来。
陈律师一手握着门把,就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烦地说:“晚上跟我去个局子。”
“嗯?”滕希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局子?”
“华基那个案子打算让你处理,晚上先去跟他们负责人了解一下情况。”
一听到有案子给自己,滕希恩仿佛瞬间被注入鸡血,方才脑子里的消极怠工全都没了。
她站起身,惊喜道:“那晚上要在哪里谈案子?”
“京御酒店,下班我来喊你,你提前做好准备。”陈律师丢下这句话,嘭一声关上门走了。
她抡起拳头“耶”了一下:“好棒!终于有案子了!”
她一边打印华基案件的资料,一边打电话给滕仲谦:“爸爸,我晚上要去谈案子,会晚点回家喔。”
电话那头的滕仲谦听了,立即问:“什么案子要晚上谈?在哪里谈?”
“华基的案子,非法侵占。”滕希恩用肩头夹着手机,“领导说这个案子让我独立处理,晚上得去京御酒店跟对方负责人谈一下案情。”
“你到了酒店,把包厢号发给爸爸,”滕仲谦对着电话交代女儿,“爸爸吃过晚饭,过去接你。”
“哎呀!粑粑,哪有晚上加班还让家长接的,又不是中学生夜自修。我谈完了自己打车回家。”
滕仲谦坚持:“恩恩!听话!”
他一听就知道这场合属于应酬性质的,到底是真的谈案子,还是只想让孩子过去作陪,没人知道。
他又不能因为自己疑虑而耽误孩子的正事儿,毕竟她第一次接到属于自己的案子,肯定想好好表现一番,所以他只能去酒店等着,等孩子谈完事情再接她回家。
685 平行时空的爱恋【007】
007
还不到下班时间,陈律师就火急火燎地把滕希恩喊走了,说是怕等到下班会堵车,让客户等不好。
滕希恩也没多想,拿上下午准备好的资料,随陈律师一起下楼。
去到停车场,陈律师先钻进主驾,她俯身敲敲副驾的车窗。
陈律师将车窗降下,不耐烦地问:“你还不上车在干嘛?”
“陈总,我坐哪里方便?”
“随你便!”
陈律师又把车窗升上。
滕希恩一阵无语,拉开后座车门,坐到后排去。
陈律师见她坐后排,又不爽了,阴阳怪气地问:“小滕你当我是你司机吗?”
滕希恩简直要原地爆发了!
她想问陈律师,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不是你叫我随便坐的吗?
但小菜鸟到底没这个勇气顶撞领导,只能陪着笑脸:“不是的,因为我爸爸跟我说,副驾是车主太太的位置,不能随便坐。”
陈律师冷笑一声:“你爸干哪行的?这么讲究?”
滕希恩脸上挂着笑:“我爸爸也是法律工作者。”
“是嘛?哪个所的啊?”
滕希恩讪笑:“小所,您不知道的。”
陈律师冷笑一声,腹诽道:估计也就是个一辈子没混出个人样的小律师,要不女儿还需要出来律所当社畜?
车子驶离观韬停车场,朝位于市中心的京御酒店开去。
一路上,滕希恩都不想再跟陈律师说话,她心里觉得这个领导可能有躁狂症,一言不合就炸,这种人还是少惹为妙。
陈律师似乎也不想理她,开着收音机听歌,时不时还哼上几句。
半小时后,到了京御酒店,她拿好公文包下车,跟在陈律师身后进电梯。
他们去中餐厅一个包间,滕希恩留意到楼层和包间号,拿出手机,低头给滕仲谦发微信。
客户还没来,包间里空荡荡的。
一张可容下二十人的大圆桌立在一侧,另一侧有一道山水画屏风,屏风后面似乎还有一个厅。
陈律师在大圆桌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不耐烦地招呼她过去坐。
她提着包过去,在陈律师身旁坐下后,拿资料出来看。
陈律师兀自玩着手机,玩着玩着,忽然扭头问了一句:“你跟黎par是什么关系?”
滕希恩一脸莫名。
陈律师忽然诡异地笑了下:“他点名把这个案子给你,不说你只是个入所三个月的初级律师,就说华基是公司的重点客户之一,这案子就轮不到你。”
滕希恩笑容僵了一下。
轮不到我你倒是别让我来啊!
操!
她想爆粗口。
但她忍住了,对陈律师扬起一抹不失礼貌的笑:“当初是黎par给我面试的,仅此而已。”
“是嘛?”
“是!”
陈律师冷呵一声,没说什么,扭头继续玩手机。
俩人无言坐了片刻,有人推门进来。
滕希恩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来人的脸,陈律师蹭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身,小跑到来人面前,点头哈腰道:“王总您来了啊?快请进快请进!路上堵车没?”
“还行还行,你们这么早到了啊?”王总朝里头看了眼,看到站在陈律师身后的滕希恩,微微笑了下,目光在她精丽的脸上打量几道。
那笑容和目光让滕希恩感觉很不舒服,客气的笑也挤不出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王总被陈律师迎到大圆桌的主位上坐下,随后又进来几个年轻男人。
他们很自觉坐离王总身边一个位置,滕希恩以为还有重要人物过来,所有在那边留了个位置。
她正想着,陈律师忽然开口:“小滕,你坐到王总身边去,这样听得清楚案情。”
滕希恩:???
我是聋了吗?
她客气笑道:“没事的,我坐这边可以。”
陈律师当即拉下脸,训斥道:“你怎么回事?啊?叫你做点事情都叫不动你?”
滕希恩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训斥。她强忍着委屈,坐在原位没动:“我不觉得我坐在这边会听不清楚王总说的话。”
陈律师黑脸,眼看就要给她难堪,坐他身旁的王总忽然笑呵呵地站起身,劝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坐到小滕身边也行。”
说着,拿着手机和烟盒走到她身边坐下,还把椅子往她那边搬近一些。
她忽然明白滕仲谦为什么那么坚决要她发包厢号了。
一行人先是吃饭,说着屁话,半点没谈跟案情有关的事。
席间,王总一直要给滕希恩灌酒,都被她机智躲掉。
她甚至都不敢去吃其他人没尝过的菜,杯子里的饮料也不敢碰。
她不知道原来当律师还要应酬客户,陪客户吃喝,难怪滕仲谦当初一直建议她考检察系统。
又想辞职了……
“来,小滕你喝点!”王总身子又靠过来,威逼利诱,“你再不喝一杯意思意思,这个案子我可不给你们了啊!你这么不会做人,让我怎么相信你能办好案子?”
陈律师也在一旁鼓动:“小滕你就喝点!这案子要是因为你没了,看你回去怎么跟领导交代?”
那酒杯都要举到她嘴巴上,她嫌恶地推开:“我酒精过敏,喝了酒,严重的连气管都会肿,会窒息的!”
王总嘿嘿直笑,手眼看就要往她肩上揽:“你这小丫头,可别骗我啊……”
她面红耳赤,躲到无处可躲,刚想站起身,那边包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进来。
下一秒,陈律师慌慌张张站起身:“黎par,您怎么过来了?”
滕希恩看向门口。王总就在此时,将手搭上她的肩。
黎韬的目光在王总放在滕希恩肩上那双手臂上扫了一道,阔步走进来。
滕希恩趁势站起身,朝他点了点头:“黎par。”
黎韬走到她和王总中间,不动声色将她拉到一旁,然后朝王总伸出手,爽朗笑道:“王总好久不见呐!今晚怎么会跟我们观韬的律师在这儿吃饭?”
王总眼尖地看出他对滕希恩的维护,绿豆眼在滕希恩脸上扫过几道,心中不忿,但还是装模作样地对黎韬伸出手:“这不是为了最近那个案子吗?听说这案子小滕要处理,所以晚上见了个面。”
686 平行时空的爱恋【008】
008(11月月票加更7.5/13)
黎韬扫了眼陈律师,脸上的笑收了几分。
他看了眼腕表,对王总笑道:“要不这样,王总麻烦您移步隔壁包间,这个案子我亲自跟进,如何?”
王总笑:“行啊!能请得动你,这案子就稳了!但是……律师费你要怎么算?”
“按陈律师跟您谈好的,多少就多少。”
王总高兴了,爽快应下。
黎韬黑脸看一眼陈律师:“你先把王总带到隔壁,我一会就过来。”
陈律师怯怯应了声“好”,赶紧把王总一帮人请过去。
门关上,黎韬收回目光,对滕希恩扬起笑:“来,小滕,到这边坐。”
他往一旁的沙发走,滕希恩跟过去。
俩人各坐单人沙发,面对面。
黎韬说:“以后陈律师再让你晚上出来谈案子,你打电话跟我说。”
滕希恩点点头:“好。”
“这个案子你别跟了,明天回所里我另外给你安排案子。”
“谢谢黎par。”
黎韬对她笑笑,站起身:“好了,你回家吧。”
“好。”
她起身要走,忽然想到自己包里还有资料,忙打开公文包,把里头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拿出来,双手呈给黎韬:“黎par,这是我准备好的华基的资料。”
黎韬接过:“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再见。”
“再见。”
滕希恩出了包厢,给滕仲谦打电话,得知滕仲谦现在就在酒店大堂,她说自己上个洗手间就下去。
京御是超五星酒店,洗手间很干净很漂亮,空气里还有香氛的味道。
滕希恩站在洗手台前,用冷水泼了一把脸,手撑着台沿,迷茫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洗手间里的光线暖暖的,可她的脸色还是一片苍白,很不好。就这么下楼去,会被滕仲谦看出端倪的。
她不希望父母担心自己。
如果滕仲谦知道她在职场上的处境是这样,不会同意她继续当律师的。
以滕仲谦在律政界的人脉,要给她找一份好工作比呼吸还简单,可她不想靠父亲的权势走事业上的捷径,她想证明自己,想看自己能到什么程度。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刚才王总那令人作呕的模样,她拼命去想一些其他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渐渐的,傅时御的脸从她大脑深处跑出来。
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过他了。
可身处这样装潢漂亮的洗手间,她无可抑制地想到自己曾经把那样一个男人堵在男厕,对着他骂了一通,还在他的白衬衫上印下口红印。
可他还好心帮了忙。
为什么同样是男人,陈律师那么讨人厌,王总那么恶心,傅时御修养却那么好呢?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吃过饭了吗?在和女友约会吗?
她走火入魔般想起那个梦,傅时御把她拉到浴室里……
滕希恩脸又烧起来了。
她面红耳赤地抬头。
镜中的女人红着脸,唇角挂着娇羞的笑。
她闭上眼睛甩了甩头,拿上提包,离开洗手间。
有个高大的男人立在电梯前等电梯。
她心跳慢了一拍。
心想不可能那么巧。
可当她走近了,也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真的是傅时御。
一瞬间,有一股莫名的喜悦在她心间荡漾开,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对正凝神看着电梯楼层数的傅时御喊了一声:“傅先生。”
傅时御侧过脸看向她,没说话。
她对他扬起笑:“这么巧?”
他移眸看向不断变化中的电梯层数,淡淡笑了下:“滕律师今天来这里谈案子?”
“嗯是的,您呢?”
“谈点事情。”
她看着他的侧脸,甜甜笑了下:“好巧。”
他没再说话了。
可能是入秋的关系,他今天穿了一身烟灰色的合身西服,法式白衬衫,领带是带紫色波点的藏青色,胸前塞着与领带同系列的胸帕。
剪裁合体的西服,让他身材看上去更挺拔了。
品味很好,不愧是设计师。
“叮”一声,电梯到了。
滕希恩回神,正要等傅时御进去,自己再进,却见傅时御抬起一手阻隔着电梯门框。
他的意思是让她先进。
真是绅士。
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跟他说了声“谢谢”,先进了电梯。
他进来后,给自己按了一层,问她:“你到几层?”
她回神:“一层。”
他便就收回手,将双手抄到裤兜里,依旧是凝神看着电梯楼层变化数,没看她,也没多话。
狭小的空间里,她闻到他身上一股很特别的味道,是冷杉香系,但不如香水那般浓郁,似乎更像是护肤品或者沐浴用品散发出来的味道。
这个味道好好闻。
她深吸一口气,用余光打量他。
被他抱着会是什么感觉呢?
虽然他在梦中抱过她,可那种感觉太虚了,她想象不出来,眼下更想知道真正去拥抱这个男人的肉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的女朋友真幸福啊。
“叮”,电梯到达一层。
门开,他依旧让她先出。
她步出电梯,下意识放缓步伐,等他走上来了,下意识问:“您开车了吗?”
这话一出,她自己也吓一跳。
什么叫“您开车了吗”?
这话问得好像是她想蹭他的车,想约他同行!
她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喝酒了。”他淡淡道,“先走了。”说完,阔步朝旋转大门走去。
滕希恩刚想跟他说“再见”,那边候在会客区的滕仲谦迎上来:“恩恩。”
滕希恩扭头,看清楚是爸爸,忙朝滕仲谦走过去。
大门外,傅时御坐进一辆停在酒店大门口的劳斯莱斯。
见黎韬还没下来,他有点不耐烦,拿起手机给黎韬打电话:“快点,不然我先走了。”
口气不悦。
挂上电话,他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一抹高挑苗条的身影闯入视线。
滕希恩态度亲昵地挽着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从酒店大堂走出来,上了停在不远处一辆黑色奥迪。
奥迪很快驶离酒店范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辆奥迪消失在眼前。
如果他没看错,那辆奥迪的车牌是政府号。
男人唇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今天很勤快又是四更(8000字),然后卖萌打滚求一下月票。
晚安!
687 平行时空的爱恋【009】
009
翌日,滕希恩刚到办公室,就被领导喊过去了。
她以为陈律师会因为昨晚的事情把她训一顿,倒没想到是新案子的事情。
拿着案卷回办公室,她一头扎进新案子。
国内某企业出口到英国的LED灯被当地消费者权益保护部门抽检查出不符合CE标准且存在严重安全隐患,其客户在B市法院对该企业提起诉讼。但该企业确认出口到英国的产品是符合CE标准的,怀疑英国消权部门的抽检程序有问题,委托观韬进行调查应诉。
这个案子必须律师亲自到伦敦取证,律师除了要拥有英国律师执照,还要熟悉英国某些部门的运作,这案子才能完成取证。
否则你一华人律师跑到人家国家的政府部门,说我怀疑你们抽检程序不合法,谁理你?
滕希恩不认为陈律师会把这样的案子交给自己,虽然她两年前就通过了英国的律师执业资格转化考试,但观韬本身在英国就有分所,一大票擅长跟英国政府部门打交道的英籍律师,何必叫她大老远从国内跑去取证?
她想去问陈律师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案子,但一想到陈律师那张阴阳怪气的脸,也怕自己在所里落下一个挑案子的名头,又不想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她跟滕仲谦谈起这个案子,本以为滕仲谦会反对她大老远跑英国,却没想到滕仲谦反而赞成她去,还说这个案子办好了,她在国内律政圈便可崭露头角,对她的职业发展很有好处。
经过父亲一分析,她浑身像打了鸡血一般,坚定了把这个案子做好的决心。
……
一个月后,滕仲谦夫妇送女儿前往机场。
这是滕希恩第一次因公出国,还是去人生地不熟的伦敦,李妙莲十分不舍,已经快进安检了,还拉着女儿的手边哭边交代事情。
直到机场最后一次通知她那趟航班准备登机,她才匆匆挥别父母,进安检。
在安检处又耽搁了些时间,等她找到登机口,同个航班的人都已经上机了,她赶紧出示证件和登机牌,有惊无险地上了飞机。
“12A……12A……”
滕希恩一手拉着装案卷的登机箱,一手拿着登机牌,抬头看行李舱下的座位号,找自己的座位。
观韬在差旅费方面还算大方,允许律师乘坐商务舱出差,还给订了宝格丽酒店住。
她前阵子才听在国内另一家综合大所上班的同学吐槽过,出国坐经济舱坐得腰要断,住一天几百块的青年旅社。
相比之下,观韬真的是同行里的良心了,能体恤他们这些小律师出国办案不容易。
“12A……找到!”
滕希恩在商务舱的第二排找到自己的座位。
行李舱门开着,她一把扛起登机箱,垫脚塞进行李舱里,然后猫着身子想进靠窗的位置。
可坐在靠过道位置的男人两条大长腿搭在腿垫上,她进不去,只好低声:“先生,您好,我的位置在12A,很抱歉,您能把脚收一下吗?”
男人正在看电脑,点点头,将长腿收回。
她猫着身子进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立马掏出手机,给滕仲谦发语音:“粑粑~你们离开机场没?我已经上飞机啦,到伦敦再给你们打电话喔。”
女孩的声音不是北方姑娘那种干脆利落的发音,而是有些撒娇味道的台湾口音,“爸爸”听起来像“粑粑”。
她的声音软软的,很可爱,让傅时御联想到草莓味的糖果。
他几乎没听过这么可爱温柔的声音。
他重新将腿放到腿垫上,缓解因为空间局促对双腿带来的压迫。
刚才进安检前,他就看到她了。她和一对中年夫妻站在安检口说话。
而他也认出那个中年男人就是一个月前,和她一起离开京御酒店的男人。
原来是她父亲。
……
飞机飞入云层,平缓飞行中。
机舱里安安静静,光线昏暗,偶有其他旅客开着数码产品发出的屏幕白光。
空姐在走道里轻轻走动。
滕希恩戴上眼罩和颈枕,合衣闭眼。
昨晚整理案卷,到凌晨才睡,又一早起来赶飞机,这会儿困死了。到伦敦得飞13小时,她刚好睡个整觉。
飞机平稳飞行发出的白噪音,很催眠,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拉着一只阿拉斯加犬,去了一幢很高级的公寓。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只知道拉着狗,却找不到狗的主人,急得团团转。
下一个画面,有个男人开了门,把狗接走了,那个男人全身上下只围一条浴巾,狗当着她的面,把男人的浴巾咬下来……
她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脸,是傅时御。
“嗬!”
滕希恩惊醒,喘着粗气,胸膛因为受到梦的惊吓而剧烈起伏。
“滕女士,请问您午餐要点金枪鱼排还是牛排?”
滕希恩扯开眼罩,扭头看去,原来是空姐过来问她要用什么午餐。
她看了眼邻座餐盘上的金枪鱼排,随口道:“金枪鱼排,谢谢。”
“请稍等。”空姐去取餐。
滕希恩重新将背靠向椅内,把颈枕拿下来抱在怀里,拍着脑袋,小声嘀咕:“怎么又梦到他……好可怕!”
“滕女士,您的午餐。”空姐端来午餐。
滕希恩回神,伸手要去取,可手臂不够长,刚想站起身,邻座的男人突然将电脑盖上,伸手帮她接过餐盘。
看清楚对方的脸,“谢”字还没说出口,她吓得身子往后退去。
傅时御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手托着她的午餐,一手将她座位面前的餐盘拉下来,然后把午餐放上去。
收回手的时候,他淡淡说了句:“这么巧。”
滕希恩惊魂未定地望着他,不确定他是真人,还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幻想出来的一个男人。
她整个人混乱不已,几秒后,伸出食指,往他脸颊上戳了戳。
今天大修剧情,删去七千多字存稿重写,所以今天三更(6000),月票加更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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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8 平行时空的爱恋【010】
010
当那软软腻腻的指尖碰触到自己脸上的肌肤,傅时御愣了一下,半晌没动。
滕希恩戳了一下,似乎还不过瘾,又戳了一下。
傅时御哭笑不得,将刚掀开的电脑重新盖上,偏过头看她,好笑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先是大惊失色,然后低呼:“天啊,真的是你啊?!”
“是我。”
天啊!
他的声音好好听喔!好好听!
滕希恩脸上顿时出现两朵红晕,戳过他脸颊的食指对着食指,小声道:“我没想到是你。”
傅时御笑了下,没再说话,回过头去继续看电脑。
气氛有点尴尬。
滕希恩坐正身子,拿起水杯喝一口水缓解自己的不自然。
她在想着要跟傅时御说点什么。
“你去伦敦出差吗?”她小小声问。
女孩声音原本温柔,再这么故意压低,更显得软萌可爱。
傅时御凝神看着电脑屏幕,手在触控板上移动着,随口道:“嗯,出差。”
她本来以为他会搭着问一句“你呢”,然后话题就可以继续下去,可他竟然回答到这里就停了。
这种情况,一般就是不想继续聊下去了。
滕希恩怕自己给他带来叨扰,尴尬地笑笑,拿起餐具,准备用餐。
今天的金枪鱼排口感不是很好,不太新鲜的样子。她早上出门太急,只喝了一杯牛奶,这会儿饿了,也没想太多,很快就吃光了。
过一会儿,空姐来将他们俩人的餐盘撤掉。
她看到傅时御那份几乎没动,小声问:“你午餐都没吃,不饿吗?”
“嗯。”
简短地用一个字回答,看来是真不想聊天。
滕希恩有点自讨没趣,拉上眼罩,继续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被腹部一阵剧烈的咕噜声闹醒。整个小腹像在打架一样,还有点点想拉肚子的感觉。
本来想忍忍,可越来越痛了。
她把眼罩拉开,捂着肚子起身。
傅时御还在看电脑。
她俯下身,表情痛苦:“傅先生,抱歉,我出去一下。”
男人把长腿收起来。
滕希恩在马桶上坐了半个多小时,拉肚子拉得她脚软。
原本今天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还这样拉,有种要虚脱的感觉,问题是还不知道要拉到几时。
她觉得自己再拉下去得脱水。
“叩叩——”有人在敲门。
她以为又是好心过来关心她情况的空姐,正想说自己没事,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就通过门板飘进来了。
“你没事吧?”
是傅时御。
他要用洗手间吗?
滕希恩红了脸,忙道:“我没事儿……不好意思啊,你稍等。”
她赶紧拿了纸巾要擦,结果,又一阵里急后重感袭来……
她要哭了。
等那一阵过去后,丧着声音对门外的人喊:“我还要一会儿,你……你去用别的洗手间好吗……”
呜呜呜,好丢人!
上次是衬衫出问题,这次是占着厕所拉肚子……
丢死人了!
她好想哭!
又排山倒海了一阵,她感觉整个人都拉空了,那股里急后重的感觉才好一些。
浑身都没有力气,软绵绵的。
慢悠悠穿好裤子,她站起身,一阵眩晕感袭来,人差点又要倒下去,还好手及时扶住了洗手台。
她慢慢挪着身子去洗手,擦手,然后捂着肚子去开门。
看到傅时御还站在外面,她红了脸,小声道:“那个……我刚用完,里面可能会有点味道……要不……”
“你没事吧?”
她忙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说完很害羞地低着头,正想再次提醒傅时御,让他去别的洗手间用。
可原本还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忽然走进她身后的洗手间,然后……
再然后就是一阵冲水的声音……
她反应极快地扭头看去,马桶里一些黄褐色的液体正翻滚着往下走。
???
所以她刚才是忘记冲水了?
呜呜呜!
想买一块豆腐撞死自己!
傅时御洗了手出来,垂眸看她:“能自己走吗?需不需要我扶你?”
她难堪得想原地变哑巴,一句话都不想说,可傅时御,刚才帮她冲了马桶,她没法不说话。
呜呜呜!好丢人!好想哭!
她咽了咽嗓子,小声:“谢谢。我能自己走。”说完,捂着肚子赶紧走人。
座位就离洗手间不远,她猫着身子钻到靠窗的位置,一坐下来就开始大口大口喘气,整个人累得不行。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傅时御正跟空姐说着什么,空姐笑吟吟地回应着他,他也跟空姐笑。
她有点不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舒服。
傅时御跟谁笑关她什么事情,她在不舒服什么?!
当身体的不舒服撞上这莫名闹心的情绪,滕希恩心情糟透了,眼罩一拉,侧了侧身子,继续睡觉。
“藤女士……”
她拉开眼罩一看,端着托盘的空姐笑道:“女士,这位先生让我们给您准备了电解质饮料。”
“喔,谢谢。”
她看一眼傅时御。
傅时御从空姐手中接过饮料,放在她座椅扶手上的饮料格里。
原来他刚才跟空姐说话,是为了让空姐给自己准备电解质饮料。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刚帮她冲马桶,发现他拉肚子了。
哎!
这个男人好细心!
善良、绅士还细心!
唔!
好羡慕他女票!
哎……
是别人的。
滕希恩的心情在几秒之间像过山车一般,在低落与欣喜之间不断循环。
她蔫蔫地拿起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
正想着事情,傅时御忽然温声问了句:“肚子不舒服?”
她回神,“嗯”了一声,小小声说:“我肠胃比较敏感。”
“注意饮食和保暖。”
“谢谢。”
又是一阵沉默。
她有点累,也不太想说话,拉上眼罩,又睡了过去。只是睡不到半小时,肚子又不舒服了。
她哼哼唧唧地扭着身子,想驱散肚子不舒服带来的烦躁。
“又疼了?”男人低醇好听的声音像一片羽毛,在她心间拂过。
她太难受了,顾不上紧张,也顾不上仪态,捂着肚子,艰难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689 平行时空的爱恋【011】
011
“我陪你过去。”
傅时御也跟着站起身子,双手往她双臂一按,扶着她往外走。
她此时虽然很虚弱,但能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欢腾奔舞。
男人的掌心暖暖的,温度透过衣物纤维温暖到她手臂肌肤,烫烫的。
他扶着她走进洗手间,要出来的时候,低声交代:“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喊我。”
“好。”
他把门带上了,她反锁上,坐在马桶上又是一阵排山倒海。
期间,她听见门外,傅时御跟空姐要肠胃药,还让空姐帮忙查看这趟航班有没有医生在飞机上。
原来这就是安心的感觉。
.
可能是体内已经没什么东西拉了,滕希恩这趟拉了些水,很快就出来了。
傅时御扶着她回座位,空姐拿了药品过来,还说经济舱有一位内科医生,如果有需要,可以让对方过来。
还好她吃过药好转了一些,总算没有再一直跑洗手间拉水。
她后来又浑浑噩噩睡过去,期间傅时御喊醒她一次,提醒她吃药,再后来醒来,飞机已经落地了。
她拉开眼罩,看了眼四周。
机舱里其他旅客拿着登机箱准备下飞机,傅时御在收电脑。
她闭了闭眼睛,拍拍自己的脑袋,手扶着座椅把手,慢腾腾坐起身子。
盖在身上的毛毯滑落到脚边。
她记得自己睡之前没盖毛毯。
意识到可能是傅时御帮她盖的,心间一股暖流淌过。
她撑起身子:“谢谢你帮我盖毯子。”
不知不觉已经不尊称“您”了。
傅时御弯身捡起毯子,笑笑:“身子好点了吗?”
滕希恩红了脸。
他笑起来好好看喔!好好看!
她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厉害,下一秒,男人温热的掌心就覆上了她的额头。
她瞪大了眼睛,呆住了。
他温热的掌心带着薄茧,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过电一般。
然而,仅仅停留几秒便收去。
“没发烧。”他不确定地看着她又白又红的脸色,“你在伦敦有朋友吗?”
她回神,软软道:“……没有。”
“一个人来伦敦做什么?”
“工作。”
傅时御点点头,起身拿行李舱里的登机箱。
滕希恩正想央他帮自己的也拿下来,就见他先把她的箱子拿下来,然后又拿了一个黑色的男士皮质双肩包背上。
她想去接自己的箱子,他已经主动把她箱子的拉杆拉起来。
“走吧,一起下去。”他说。
“喔。”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机舱。
一路上,滕希恩因为人虚弱,走得很慢,傅时御放慢脚步陪着她。
她身体不舒服,不太爱说话,傅时御也没跟她说话,偶尔跟人打电话,偶尔低头回信息,看上去好像很忙。
取了行李箱,她一个,傅时御一个。傅时御把她的小登机箱放到大行李箱上,一个人拉着两个箱子出机场。
彼时,伦敦是傍晚,粉紫的天幕尽处是绯金色的,看上去好漂亮、好浪漫。
一出机场大厅,滕希恩立刻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你住哪里?”傅时御问。
她收起手机:“海德公园附近的宝格丽酒店。”
“我送你。”
“好,谢谢。”
上了的士,狭小的空间里,俩人都没有再说话,尴尬以百倍效果放大。
滕希恩受不了这样的安静,虽然身体不舒服、也不想说话,但还是礼貌地问了句:“你住哪里呢?特地送我回酒店,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我也住宝格丽,顺路。”
滕希恩懵了几秒,脸又烧起来了,小声说了句:“真是好巧。”
此后,俩人都没有再交谈。
到酒店前台,分别办了入住,傅时御一直把她送到房间门口才离开。
离开之前,给了她一包药:“这是你在飞机上吃的药,晚饭前再吃一次,如果明天还没好,记得看医生。”
这是俩人认识后,他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纵使他说这番话时只是平铺直叙,并未带任何特别的口气或眼神,但她的心跳还是乱了节奏。
只是冷静下来后,她便告诉自己不能再往深的去想了,再想,真的就很自作多情了。
她在房间里晃了一圈,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房间挺大的,可以看到伦敦街道。
空气中飘着宝格丽经典香氛的味道,她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一个漂亮的香水盒子。
香味抚去她紧绷的情绪,肚子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就是感觉人比较虚弱。
她看了会儿案卷,见晚餐时间到了,把傅时御给的药吃了,洗了个澡,去下面的自助餐厅吃晚饭。
一进餐厅,就看见坐在窗边用餐的傅时御。
她心口一嗑,纠结着要不要过去和他打个招呼。
自助餐厅里放着优雅柔美的纯音乐,中岛台上的自助食物架上放着各种热菜冷菜。
滕希恩取了一点热的牛尾汤,一份热粥。
她端着盘子走到傅时御桌前:“傅先生,晚上好。”
傅时御抬眸,下巴点点自己对面的座位,极淡地笑了下:“请坐。”
“好。”她入座了。
傅时御移眸看向她盘子里简单的食物,问:“药吃了吗?”
“半小时前吃过了。”
他点点头,放下刀叉,朝适应招了招手。
侍应过来,颔首:“先生,晚上好。”
“给这位女士拿点吸油纸。”
很快,适应就拿了一包撇汤油的吸油纸过来。
傅时御取出一张:“牛尾汤油腻,你肠胃不舒服,去油喝吧。”说着,小心翼翼打开吸油纸,往她的牛尾汤里撇了几下。
她受宠若惊:“谢谢。”
傅时御没说什么,把吸油纸包好后,继续吃自己的晚餐。
他坐姿挺拔,咀嚼时嘴唇紧闭,下颌一下一下有规律地动着,没发出半点声响,看得出是家教良好的人,吃个饭都优雅矜持。
滕希恩不敢和他说话了,小口小口地抿着汤,肠胃暖了之后,才开始吃粥。
傅时御先她吃完,却也没先走,而是拿出手机看了会儿。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粥,吃到快见底了,忽然听他问:“晚上要忙什么?”
她没多想:“看一下案卷。”
“酒店附近有几家还不错的咖啡店,一起喝一杯?”
她晚上喝咖啡会失眠,可现在傅时御要约她喝咖啡诶。
当然要去了。
她抿了抿唇,笑道:“应该我请您才对,您帮了我这么多忙。”
他笑了下:“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