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 大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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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希恩冷笑一声:“呵呵,男人。”她缩进被子里,背对着傅时御,不想理他。
傅时御察觉到情况不对,赶紧也跟着钻进被子里,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抱住她软软的身子,人也微微撑起上身,脸凑到她耳边,温声问道:“怎么生气了?我刚也没说到你身上啊。”
“我从你妈认干儿子这件事情上,嗅到了你骨子里大男子主义的腐朽味,所以我想静静。”
傅时御笑,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今天才知道我有大男子主义?合着以前我吃醋的那些事儿,你真当我只是吃醋?”
唐希恩回头觑他:“你不是吃醋,不然你是喝酱油?口渴不?”
傅时御哈哈大笑,重新躺回自己的位置,一手枕在脑后,一手将她揽到怀里。
“这事儿你别掺和,到时候万一成了,我爸和老宅那边会怪到你头上。”傅时御说,“从这一刻开始也别再劝我,这个事情我自己看着办。”
唐希恩撇撇嘴,没吭声。
她才不想管傅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嫌她自己不够烦吗?
这事儿过去后两三天,除夕的前一天,傅正邺忽然跑到枫山了,还带着行李,说是要来帮忙带孙子。人一来,就把育婴师给轰走了。
育婴师给唐希恩打电话,唐希恩听到傅正邺不仅鸠占鹊巢还赶走她请的人,火气腾一下冒起来,会开到一半,跑出去给傅时御打电话,要他赶快回家把傅正邺带走。
后来傅时御不知怎么处理的,反正唐希恩晚上下班回家,家里倒是没傅正邺的影子,可同样的,梁书仪也不见了。
她以为公婆复合了,赶紧问:“你妈呢?跟你爸走了?”
“下午回南部了,说是看到我爸就烦。”
唐希恩刚想说“你爸确实不要脸”,但又觉得这么说好像也不大好,便又把这句话咽下去。
她上楼换衣服,顺便给梁书仪发语音,确定人已经安全到南部,这才进浴室洗澡。
日子一晃就到了除夕,傅时御一家三口回老宅吃团圆饭,顺便在老宅住一晚,陪老人家守岁。
大年初一,他们带着孩子去傅家几位长辈家里拜年,收到许多给孩子的红包和祝福。
晚上回家的时候,傅时御见唐希恩心事重重,也猜到她是在纠结明天要不要跟李妙莲一起回老家的事情。
傅时御知道,她其实还是想跟李妙莲一起回娘家,否则,就会提前和他一起讨论一家三口去北海度假的事情了。
彼时,是晚上八点多。
刚入春的B市还带着冬末干燥的寒冷,车内开着暖气,宝宝在婴儿提篮里安睡着,唐希恩陪孩子坐在后座,脸向着车窗,正怔神。
傅时御从后视镜看她一眼,移回视线的同时,轻声说:“明天你还是跟他们去乡下吧,孩子我来照顾就行。”
唐希恩回神:“要不,你也一起去,把孩子也带上?”
傅时御不想让年幼的儿子去乡下地方,主要也是不清楚他们这回去要面对什么事情,带个孩子在身边,总归是不方便。
他考虑片刻,说:“有老滕在,我是放心的。孩子有我看着,你也放心。明天我带孩子去老宅凑热闹,过年了,后海那块热闹得很。”
见他都安排好了,唐希恩点点头:“行,那我晚点跟老滕打电话约时间。”
回家后,给孩子洗了澡奶睡,唐希恩去书房跟滕仲谦通话。
滕仲谦说已经联系好她的两个表哥,俩人现在都在Z市发展,明天会一起回老家。
唐希恩对这两位素未谋面的表哥有诸多好奇,但她没在电话里问滕仲谦,心想明天过去就能知道了。
挂上电话,她本想回房睡觉,结果发现傅时御不在房里,便寻到楼下,也没发现人。
她以为傅时御在三楼健身,又寻上去。三楼空无一人,恒温泳池的水发出粼粼波光。她刚要下楼,突然透过落地窗看到楼下院子里,傅时御正往车后备箱放着什么。
她回房裹上大衣,找了出去。
车位前,傅时御正往野牛车的后备箱装一袋一袋的礼品,有燕窝、海参、雪蛤等各种名贵滋补物。
她小跑过去,呵着热气问:“你装这些是明天要带去老宅吗?”
傅时御将最后一袋礼品装进去,压上后备箱盖,拍拍手,笑道:“明天你开这辆回老家吧,走山路好走,后备箱那些就送乡下的亲戚了。”
“我打算给红包。”
傅时御走过来,笑着将她揽到怀里,往家里走。
他说:“红包归红包,带点礼物总是没错的。”
唐希恩想想也是,感激地搂紧了他的腰:“老公谢谢你,每次都帮我准备得这么周到。”
“没办法,谁叫我有大男子主义呢?”
见他还惦记着自己几天前的玩笑话,唐希恩哭笑不得。
……
为了赶在中午前到,唐希恩翌日一早就从枫山出发了,直接去温泉小区接滕仲谦和李妙莲。
考虑到走高速和山路方便,也为了在李妙莲的娘家人面前给李妙莲长面子,她听了傅时御的话,开了那辆价值四五百万的兰博基尼超跑SUV上路。
霸气稳重的超跑汇入高速奔驰的车流中,一路往西走。
滕仲谦和李妙莲坐在后座,俩人还没上车就牵着手,到现在还始终牵着。
唐希恩从后视镜中看一眼父母,找起话题聊:“爸,你说我两位表哥都在Z市发展?做哪行的?”
滕仲谦看一眼李妙莲,说:“大的是Z市医院的急诊科医生,小的和你一样,念法律的,在Z市一家律所当律师。”
唐希恩点点头:“那他们的妈妈把他们培养得不错。”
她想问既然有那种素养及眼光培养出大学生儿子,且还是医科生及法学生,为何会做出那种丈夫死后带着孩子离开年迈的爷爷奶奶且几十年不闻不问的事情?
唐希恩有太多疑问了,可担心话题会让李妙莲难过,便只能忍着没问,打算中午见到人了,有机会再试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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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7 见面
617
根据滕仲谦发来的地址,唐希恩在徊城县郊一个看上去崭新崭新的小区里找到了李宏达的新家。
小区貌似刚落成不久,入住率不高的样子,地面很多车位空着,唐希恩在距离公寓楼最近的地方将车子停好。
下了车,唐希恩去开后备箱,在塞得快满的空间里找出四袋礼盒,交给滕仲谦两袋,自己两袋提着,进公寓了。
一家三口站在一楼等电梯,李妙莲环视一圈周围,阴郁了一早上的脸色终于露出笑意。
她其实前些日子就已经和父母通过电话了,一开始也是心情很差,后来和父母和解后,心情豁然了许多。
可今天从B市一路出发,许是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受过二十多年的牢狱之苦,心情随之又不好了。而这会儿,看到弟弟的房子买在这样崭新高档的小区,心情又好了一些。
“环境看着挺好的,”李妙莲笑道,“仲谦你看这里一平得多少钱?”
“万把块应该要。”
李妙莲回头问站在后头的女儿:“恩恩,咱们现在住的那房子一平多少钱?”
温泉小区当初买的时候一平方十万多,现在估计不止了。唐希恩不知道该不该说,偷偷瞄了滕仲谦一眼。
滕仲谦也正好在看她,闭眼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让李妙莲知道。
谁知,过去对这些从来不过问的李妙莲今天却格外有兴致,见父女俩都不吭声,又追问:“你们俩怎么都不说话?很贵吗?”
唐希恩装聋作哑,李妙莲就去问滕仲谦,软声软语的:“仲谦啊……”
滕仲谦最受不住的就是李妙莲这样儿和自己说话,尴尬地看一眼唐希恩,说:“恩恩当初购入温泉小区,一平方估计要十万。”
李妙莲大吃一惊:“要这么贵的?恩恩你当初哪有那么多钱买房子?”
女儿毕业后虽然当了律师,收入也不错,但因为需要偿还之前的助学贷款,加之又被阮福生要去八十万,连同给她做两次心脏手术的花费加起来达百万,故而李妙莲觉得女儿几年前身上应该是没什么钱的。
这时,电梯来了,一家三口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滕仲谦按楼层键。
唐希恩看一眼电梯门上不断变化的数字,淡淡道:“首付三百多万是卖之前老公寓的钱,然后跟银行贷款了七百多万。”
滕仲谦问:“贷了多少年?”
唐希恩:“三十年。”
滕仲谦:“那月供不得三万多?”
“房子一个月将近四万块的房贷,王阿姨的工资两万多,你们仨一个月的伙食费、水电费、物业费等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一万就好,还有宝马车跟司机老陈的工资一万五,算算,这一个月得花多少?”
唐希恩回头看一眼李妙莲:“加起来一个月的费用九万。所以妈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别再动不动就晕倒了,医院住个一礼拜、各种检查来一套,没个几万块出不来。下次再晕的时候想想我,我一个月累死累活的工资才多少?”
李妙莲没吭声,滕仲谦去拍她的手臂:“好了恩恩,别再说这些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唐希恩沉沉的目光瞬时从李妙莲身上移到他身上,:“还有爸,您也别成天跟我老公过不去了,刚说的那些费用,都是他在付,一年下来也一百多万的,还不算平时给你俩买的礼物、补品!他本来工作压力就大,回家还要带孩子,人家老宅那边也还有长辈要照顾,您就体谅体谅我们年轻人,我们年轻人真心不容易……”
电梯刚好在此时停下,滕仲谦催她:“行了行了,电梯到了,别念了。”
唐希恩这才慢慢收回目光,踩着平底长筒靴往电梯外走。
李妙莲在后面小声问滕仲谦:“咱们一个月真得花那么多钱啊?”
滕仲谦吸了吸牙齿:“你别操心这些。回头我会和恩恩好好谈谈。”
唐希恩走在前头,清清楚楚听见父母的对话,却懒得再和他们算这些。
一行三人拐了个弯,走到一扇贴着喜庆春联的铜质防盗门前。唐希恩抬头看一眼上面的门牌号:“是这边。”说着,她往外门镂空的雕花缝隙里看去。
大门正对着的就是餐厅,圆形餐桌中间冒着白烟,似乎已经打上了火锅。有个三十多岁、体型丰满的女人进进出出着,往圆桌上摆放刚洗好的蔬菜。
那人应当就是李宏达出狱后找的老婆。
李妙莲和滕仲谦也过来了。
唐希恩回头看一眼李妙莲,见她神色尚可,问:“那我按门铃了?”
李妙莲点点头。
唐希恩按下门铃。
很快,就有一位看上去与滕仲谦年纪差不多,体型健壮、留着板寸的男人过来了。
对方透过雕花外门,谨慎地打量着站在最前头的唐希恩:“你们找谁?”
唐希恩还没说话呢,站在后面的李妙莲忽然“呜呜”哭出声,语焉不详地喊了一声“弟弟”。
男人偏了偏脸,在看清楚站在暗处的李妙莲后,忽然红了眼眶,把大门打开,然后回头朝里面吼:“爹妈,大姐回来了!媳妇儿,出来!俺大姐回来了!”
唐希恩让开了身子,站到滕仲谦身边去。
李妙莲泪流满面地站在门口,也不踏进去,就那样站着。
过了一会儿,长相实诚、颧骨有高原红的女人边解围裙边跑过来,手足无措地站在丈夫身边,口里不停说着“新年好新年好”。
年迈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从里头出来,看到出现在面前的女儿一家三口,噗通一声当场跪下。
李妙莲哭着往前走了几步,扶起父母,三人抱头痛哭。
唐希恩去看滕仲谦,发现他也红了眼眶,此时正偏着脸看墙壁。
李宏达跟媳妇递了个眼神,女人赶紧走到唐希恩面前,那双并不细致的手伸出来,刚想触及她的手臂,在看清楚那羊绒大衣的质地后,手又缩回去了,红着脸道:“这位一定就是恩恩了,快进来快进来。”
唐希恩笑着喊了声:“舅妈,新年好。”
女人脸更红了,低着头:“哎哎,新年好。”
就在这时,拐角处忽然又传来一声电梯到达的声音,接着是电梯门打开的摩擦声,最后,传来几道笃定的男人皮鞋声。
唐希恩下意识转身。
两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缓缓走来,走到滕仲谦面前,动作整齐划一地跟他鞠躬,喊了一声:“姑父。”
与李妙莲相拥而泣的老夫妇大骇,哆哆嗦嗦走过来,抬起被农活压得快驼成90°的身子,使劲儿地瞅着眼前这俩男人。
618 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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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出那俩人正是自己三十年未见的孙子,老人捂着脸无声流泪,老太则奔过来,揪着孙子的袖子,口里想说什么,却因为情绪激动而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俩老人都围着孙子转,已然把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回家的女儿抛在脑后了。
李妙莲眼底闪过一丝落寞,站在门内不知所措。
唐希恩静静走进去,牵起她的手:“咱们先进去坐吧。”
李宏达夫妇也跟进来,李宏达拍拍李妙莲的肩膀:“来,大姐进来里头喝口热茶,午饭也都准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
听到这话,李妙莲破涕为笑:“都多少年了你还记得大姐喜欢吃什么?”
李宏达如数家珍:“大姐你喜欢吃炸豆腐、烫大白菜、烫蘑菇、烫玉米!小弟我都记着呢!在牢里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跟大姐在一块儿吃顿饭……”
话正说着,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劲,最后竟是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大姐,我当年真的没有强奸那姑娘!我是被冤枉的!大姐,你一定要相信我!”看上去比李妙莲还要苍老的男人,哭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仅是李妙莲,唐希恩也泪流满面。
在她的认知里,这位小舅舅是老实善良的人,李妙莲从小都跟她说,自己的弟弟性格脾气都很好,不会骂人也不会打人,小她两岁,从小都是他帮自己干活。
可这样老实的人,却因为冤假错案而在牢里待了二十多年,作废了人生最宝贵的岁月。
唐希恩思绪万千,扶着李妙莲去沙发坐下。
舅舅忙着泡茶,请她们吃糖果,舅妈则在厨房里忙活着。
不一会儿,滕仲谦也进来了,阴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李妙莲的弟弟一看到他,就生理性害怕,头低低的,手也一直发抖,更别说好好说话了。
唐希恩稍加解读,便也猜到他在牢里应当是受过凌虐,所以面对比他强大的、有可能会袭击他的人,会习惯性出现应激反应。
是个可怜的男人。
唐希恩坐到滕仲谦身边去,压低声音跟他耳语几句,滕仲谦便收起了脸上的阴沉严肃,变得如往常那般和蔼。
李妙莲的弟弟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他,见他挂了上笑,这才渐渐放松了紧绷的情绪。
三个人坐在客厅喝茶,吃蜜饯。老头老太在门外跟孙子诉衷肠。
大门开着,唐希恩偶尔回头去看,发现两位表哥都是一致的面色不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押着而不得不站在那里听老人的哭诉。
她压低声音问滕仲谦:“您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他们的母亲在城里改嫁后,因为婚姻登记的关系,个人信息进入数据库,很容易就找得到了。”
唐希恩点点头。
李妙莲当初正因为嫁进贫困的深山老林而失去了个人信息登记入库的机会,否则滕仲谦也不会一直找不到她了。如果李妙莲当初和两个嫂子一样,是往城里走,那么滕仲谦应当很快就能找到她。
但找到之后又是一副什么光景呢?命运会因此而改变吗?唐希恩不知道,也猜不到。
李妙莲和弟弟闲话家常,唐希恩和滕仲谦偶尔说几句,但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听着李妙莲姐弟在谈话。
过了好一会儿,李妙莲弟媳摆好碗筷了,从餐厅下来,红着脸喊道:“大家进来吃午饭咯!”
老头老太赶紧一人牵着一个孙子进屋,直奔餐厅,路过客厅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女儿一家三口。
唐希恩皱了皱眉,看一眼滕仲谦,滕仲谦亦是神色冷沉。
“恩恩,仲谦,咱们过去吃饭了。”李妙莲笑着招呼完,拉拉弟弟的手,“快去带你姐夫一起吃饭。”
李宏达随即低着头,走到滕仲谦身边,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滕仲谦,小声道:“姐夫,过去吃饭吧。”
滕仲谦原本绷着的脸忽然又挂上了笑,伸出手拍拍他的背:“你小子过去不是最喜欢跟在你姐姐和我后面跑吗?现在怎么看到我跟看到鬼一样?”
一句话说得原本既害怕又紧张的男人裂开嘴笑起来。
圆形的大理石台面餐桌上,果真摆着几道李妙莲平时最喜欢吃的菜。唐希恩便知道了,李妙莲姐弟俩的感情是真的好。
火锅滋滋冒着热气、滚着浓浓的大骨汤,李宏达作为男主人,热情地开了红酒,先是给滕仲谦倒了半杯,客气道:“姐夫今天不开车吧?”
滕仲谦笑笑:“恩恩开车,别给恩恩倒酒就行。”
李宏达这就换上了果粒橙,往唐希恩面前的高脚杯里倒:“来,小舅给你倒杯果汁,酒不能喝,果汁咱们多喝点。”
唐希恩看一眼那散发着色素与香精的“果汁”,笑笑:“谢小舅。”
李宏达又给父母和自己媳妇分别倒了红酒,最后酒瓶子一拧,丝毫没有要给两个侄子倒酒的打算。
老太眼力见好,忙拿起果粒橙往俩孙子被子里怼。
唐希恩看得出李宏达不愿意搭理两个侄子,心想应当是介意他们三十年来对老家的不闻不问。
唐希恩有意跟两位表哥套近乎,便主动抄起果汁,站起身,敬道:“初次见面,我先敬两位表哥。”
原先还面无表情的其中一位表哥,此时仿佛受宠若惊一般,竟拿起杯子站起身,与唐希恩客气敬杯。
许是这一杯攻破了彼此之间的陌生感,他竟笑道:“滕司长!我知道你!”
唐希恩挑了挑眉,佯装无知。
“我也是Z市一中出来的,和你一样,B大法学院毕业的。”颇有要拉近关系的意思。
唐希恩顺了他的意,随即恭敬道:“原来表哥还是我的学长,幸会幸会。”
滕仲谦喝着红酒不言语,唇角勾着讽刺的笑。
一顿饭几乎都是唐希恩与对方的聊天声。
对方说:“三年前,你第一次在日内瓦的磋商谈判取得成功时,Z市和B大法学院的群同时传着关于你的励志文章,我当时怎么都没想到你竟然是我表妹!”
唐希恩谦虚:“都是运气好都是运气好。”
“像你这种执业方向,到企业去做顾问,应该很好赚吧?要不然也去律所啊,何苦去当公务员呢?听说公务员工资很低的。”
619 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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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希恩笑笑,也不跟他争论,只淡淡道:“总有一些人需要站出来为国家的贸易、规则利益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刚好我是其中一员罢了。”
面对对方刁钻、肤浅的问题,她这回答恰到好处地点明了自己的淡泊,还不让对方难堪,将她想释放给对方的善意稳住了。
滕仲谦看向女儿,目光中满是欣赏。
火锅不间断地冒着热气,午饭继续着……
虽说圆桌上几乎坐满了人,但彼此都很客气,除了唐希恩和那位做律师的表哥偶尔会聊起圈内的事情、两个老人一个劲儿招呼两个孙子吃饭,其他时候大多没什么声音。
滕仲谦对李妙莲娘家本就怨念极深,能在李宏达的案子上帮衬着、今天能陪着过来,已经算仁至义尽了,故而他全程无语,李妙莲也不好说他什么,唐希恩更是尊重他的反应。
饭后,一行人移步客厅泡茶。
唐希恩见做律师的那位表哥去阳台抽烟,赶紧跟了过去。
滕仲谦以为她要与对方聊律政圈的事儿,便由着她去了。
唐希恩拉上移门,靠着栏杆那儿吞云吐雾的律师表哥回头看她一眼,笑笑。
她走过去,不近不远地站着,不咸不淡地寒暄几句,忽然问:“表哥当初既然在B大念了法律,为何不留在B市发展?”
对方起先没答,嘴巴叼着烟回过身,目光透过眼前白色的薄雾,看着坐在里头的滕仲谦,脸上的笑意收去几分。
唐希恩也不急着换话题,就那么耐心地等待着。
半晌后,对方沉重道:“我妈从小就告诉我,姑姑得罪了B市的大人物,那些人放言要整死我们一大家子,如果我在B市扎根,哪一日被知道了身份,就会和小叔一样,被抓进去。”
唐希恩大骇,却也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梳理出李妙莲当初被赶走的原因。
B市的大人物自然就是顾家人。
三十多年前,在滕仲谦和李妙莲的关系曝光后,顾家应当是找人去了乡下,威胁恐吓过李家人,其中就包括李妙莲的两个大嫂,所以她们为了保全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联合反抗,向公婆施压。这也就印证了李妙莲口中所说,当年父母赶走她时说过,为了李家和两个哥哥,只能把她赶走。
梳理清楚这一切,唐希恩怒气攻心到整个人都站不稳,身体自上而下颤抖如筛糠,涨红了脸,眼睛也红得要滴血,死死地盯着坐在客厅喝茶的滕仲谦。
律师表哥察觉到她状态不对,摁灭了烟头,问:“表妹,你咋了?没事儿吧?”
唐希恩回神,咬着牙摇头。
她转身看远处广阔无垠的天地,强迫自己冷静。
……
一行人稍坐片刻,话不投机半句多,谁也不愿多坐,唐希恩从阳台进去不久,滕仲谦就招呼着要走。
唐希恩没多话,礼貌与一对老人、舅舅舅妈告别,准备回B市。
李家人一路送他们到楼下,唐希恩才想起来后备箱还有好多礼品,便打开来,让李宏达夫妇一起提上去。
两位表哥空手前来,各自上了车,两位老人一路垂泪,跟到车子不见了踪影,这才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唐希恩冷眼看着这一切,转身进了主驾。
李妙莲主动上前与父母告别,握着父母的手哭了一会儿了,从手提包里拿出两个大红包塞给了老人。
在车里等待的滕仲谦收回冷冷的目光。
车内一对父女安静无言。
唐希恩从后视镜看他,忽然问:“当年我妈之所以会被赶走,是因为顾家人威胁了她的家人是吧?”
许是没想到她这么突然,滕仲谦抬眸时,目光中还有诧异,俩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交汇。
他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不答反问:“谁告诉你的?”
唐希恩了然,收回目光,冷冷看向前路:“不用谁告诉我,我早晚会知道。”
她脸上的神情很微妙。
滕仲谦发现自己第一次摸不透女儿在想什么。稍缓片刻,他软了态度,低声劝道:“恩恩,顾颐已经走了。她生前,我也惩罚过她,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吧?”
这一刻,唐希恩无比冷静。
她再看一眼后视镜,见李妙莲还没有要上车的打算,又道:“那顾颐她父亲呢?如果我没猜错,当年的一切都是他主导的吧?他人还活着,难道不应该给我和我妈一个交代?”
“恩恩!”滕仲谦压低了声音,极力劝着,“顾颐的死,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惩罚。现在你和你妈妈一切都好好的,我们一家三口能够团聚,那就够了!不要再生事端来破坏目前美满的一切了!”
唐希恩红着眼眶看他,死死地瞪着他。
他忽然颓下双肩,低着头摇了摇,失笑道:“你就当爸爸年纪大了,胆子越老越小了。一开始,我也是决心与顾家鱼死网破,可心里到底还是有贪恋,梦想着有一日能与你们母女再聚首……”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李妙莲上车了。
唐希恩收回目光,抽了一张纸巾擦拭眼角,待视线清明后,这才启动车子。
李妙莲自己情绪也够乱的,丝毫没发现丈夫女儿的异样。
……
唐希恩回到枫山的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傅时御自己给孩子洗了澡、把孩子哄睡,这会儿正在厨房煮面。
她一小时前下高速的时候,给他发了信息,说自己大约九点半到家。他时间算好好的下来给她煮面。
她轻轻推门进去,整个身心都暖了。
一楼只开着暖黄的灯带,料理台上开了一盏稍微亮一些的厨房灯。屋里开着暖气,傅时御穿着白色T恤衫和灰色棉质长裤,头发因为微湿而显得干净黑亮。他面前的锅正往上冲着白烟,面应当是已经滚开了。
这一室的烟火味、家的味道、爱人的背影,如此平淡却幸福的时光,唐希恩忽然明白滕仲谦为何选择息事宁人了。
比起勇敢的抗争,这样的安逸尤其凸显了它的珍贵。
滕仲谦老了,害怕战斗……
可她还年轻,她一定要为自己和李妙莲逃回公道,祭奠她们母女过去二十多年所受的苦!
她明白,这个事情如果没有得到解决,她将一辈子看不起自己!
620 什么是夫妻?
620
傅时御往锅里丢了几只剥得莹白透粉的虾仁,盖上盖子,洗了个手,抽了张一次性擦手纸,刚转身,就见唐希恩失魂落魄地站在门边。
他心下一凛,手中的纸丢开,迎过去,温声问道:“回来了?”
唐希恩回神,手撑上鞋柜的柜沿,低头去寻找拖鞋。只是傅时御这一声问候,把她眼眶里不断涌出的眼泪统统带出来,模糊了视线。
偏偏她常穿的那双拖鞋不知放哪里去了,她蹲下身子,在鞋柜的底层翻找着,找着找着,她忽然不想找了,就那样抱着双膝,默默流泪。
傅时御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又回来,手里拿着她常穿的粉色棉拖,放到她脚边:“我早上看天气不错,把拖鞋拿出去洗了。”
他说着,俯身抱起她,把她抱到沙发上,然后又折回去拿了拖鞋,帮她穿上。
“怎么了这是?”他再次把她抱到怀里,“今天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伏在他怀里,抱着双臂,浑身发抖,喃喃道:“当年我妈被赶出家门到处流浪,是因为顾家找人去威胁了她的家人……顾家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傅时御听后,心情沉重。
她终于还是知道了。
他抱紧了她,给她以安全感:“老滕什么意思?”
她咬牙切齿:“他要我放下这一切,好好生活。”话到这里,原来的哭腔不见了,声音高了一度,“可是我能吗?在知道顾家当年对我妈做的那些事情!要我如何放下!”
傅时御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开解她。
“这件事……”他顿了顿,“你希望顾家人如何做,才能弥补你心中的遗憾?”
她没答,沉默了。
是啊,到底要顾家人怎么做,她才能放下心结?
当年的事情,既没闹出人命,也没有任何明确违法的地方,就算她手中有法律作为武器,也无法将始作俑者绳之於法。
可就是这样无须负责任的恶意,最让人咽不下心口的恶气。
唐希恩一路上都沉浸在对顾家的恨意中,此时傅时御问起,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去想清楚什么才是她心中想要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慢慢冷静下来。
“至少,始作俑者要跟我妈、跟我道歉!”她笃定,“顾家人当年做了那么恶毒的事情,道歉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便宜了他们!”
这点,傅时御是认同的。
他点点头:“我支持你,至少要有一个交代和道歉。”
话刚说完,唐希恩忽然又哭着扑到他怀里,呜呜地说:“老滕不支持我,也不理解我,只有你支持我……如果不是你,在这件事情上,我就成了孤立无援的人……”
他笑,吻着她的耳郭:“五年前,我就和你说过了,什么是夫妻?父母会老去,兄弟姐妹会有自己的家庭,子女长大后也会离我们而去。从一开始,到最后一刻,陪伴一生的,是我们彼此。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始终是和你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她哭得更凶了,抱着他嗷呜嗷呜地嚎着。
对面,厨房灶台上白烟四起,面在锅里翻滚,傅时御笑着拍拍她的手臂:“面快煮烂了,先起来吃饭,晚上好好睡一觉,其他事情,明天一起面对。”
“好。”
……
翌日,大年初三,早春的北国城市,风和日丽。枫山上春风阵阵,吹拂着枝上的嫩芽儿。
唐希恩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傅时御去屋里接了个电话出来,说:“老滕说打你电话没接。”
唐希恩原本正逗着孩子玩的笑脸,瞬间收了几分,淡淡道:“我不想接。”
“他说今天要去你奶奶那儿吃饭,让咱们一起过去,滕敏敏和宋辞也会去。”
“滕敏敏?”
唐希恩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几秒后,应下:“好,那我们就过去!”
一家三口稍微收拾了一下,十点多启程前往B大老别墅。
滕老太好些时日没见着外曾孙了,开心得眼泪都要滚下来,抱着孩子在外头荡秋千玩,工作也顾不上了。
滕仲谦和大女儿女婿坐在客厅泡茶,全程无言。
稍坐片刻,滕敏敏和宋辞过来了。
如果说唐希恩先前对这个妹妹并没有任何意见,现在知道她是那位恶毒老人的外孙女,心里总归是有些连带情绪的。
唐希恩没和滕敏敏打招呼,连一句“新年好”都没,倒是宋辞人还没坐下,就笑嘻嘻地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要二胎?”
唐希恩白他一眼,没搭理。
滕敏敏皱眉看向宋辞,那眼神好像在问:你这么鸡婆干嘛?
见没人搭理自己,宋辞讪讪笑着,盯上格外沉默的滕仲谦,又问:“岳父,昨天初二,您怎么没回老别墅?我们一早去了,大门关着呢,闯了个空。”
滕仲谦看滕敏敏一眼,没答。
“我们去徊城了,”唐希恩忽然开口,“去我妈娘家,初二女婿回娘家嘛!”
听言,滕敏敏看向滕仲谦,恨嗖嗖道:“您昨天不去外公那儿,不在家里等我们,就因为去那个女人家里做女婿?”
“什么叫‘那个女人’?你说话放尊重点!”唐希恩忽然大吼一声,站起了身,怒视滕敏敏。
在场所有人都被她吓一跳。
傅时御也不例外。
他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唐希恩如此怒不可遏。
滕敏敏也怒气汹汹地站起身,隔着宋辞和傅时御,与唐希恩对峙:“我没喊你妈一声‘小三’都算给你面子了!你跟我大声什么?啊?你妈是小三!你是私生女!你还有理了你?……”
“啪!”忽然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把怔神中的所有人都拍醒了。
滕敏敏捂着被唐希恩甩了一巴掌的脸,错愕地看着她,满目通红。
宋辞和傅时御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过来,各自去拉自己的妻子,生怕接下来引起肢体冲突。
“恩恩!”滕仲谦回过神,严肃斥责大女儿,“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
傅时御立刻把唐希恩拉到身后,自己迎上滕仲谦:“您小女儿刚才说什么,您没听见?您教育不来她,恩恩身为长姐,出面教育有什么问题?”
621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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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辞也把滕敏敏拉到身后,自己迎上来面对傅时御:“你啥意思?你老婆众目睽睽使用暴力,你还有理了?”
傅时御看一眼滕仲谦,笑笑:“滕院长在这儿,谁有礼谁没理,轮得到你来操心?”
他那一声“滕院长”特地加重口气,滕仲谦脸上闪过愠色,沉了沉气,对唐希恩说:“恩恩你跟我到书房!”
这在滕敏敏看来,无疑是滕仲谦更关爱私生女的举动。她从宋辞身后窜出来,将傅时御推到一边,上前抓着唐希恩的衣领子,扬手就是一抽。
唐希恩脸上顿时一阵火辣,左脸颊出现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她眯着眼睛看滕敏敏,胸膛上下起伏着,不断调整着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
“昨天我们之所以回徊城,是因为我两位失散多年的表哥找到了,以及这是我妈被家里赶出来三十多年后第一次回娘家。”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就一瞬不瞬地盯着滕敏敏。
滕敏敏一听就炸了,尖叫道:“昨天也是我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
唐希恩讽刺地笑笑:“用你一个初二回娘家的机会,换你妈和你外公造的孽被谅解,不划算吗?”
她其实没有谅解顾家人,她只是想套滕敏敏的话。
果不其然,滕敏敏随即暴跳如雷:“跟我妈无关!你不要扯到我妈!我妈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你也知道当年的事情?”唐希恩冷冷地看着她,“当年你外公叫人去乡下威胁恐吓我两位舅妈,让她们联合赶走我妈。我妈失踪后,爸去乡下找不到人,所以回城与你妈结婚?这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我四月生,你迟了我足足七个月才出生?”
滕敏敏哑然。
唐希恩了然地笑笑,挑眉看向滕仲谦:“滕院长,我说得对吗?”
滕仲谦无力点头。
滕敏敏大骇,整个人往后退,摇着头,喃喃道:“假的!都是假的!”
唐希恩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意义了。
在世人眼里,她的身份永远是私生女,李妙莲的身份永远是小三。虽然她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可面对滕敏敏这样当面赤裸裸的侮辱,她还是会情绪失控。
一室静默。
傅时御上前将唐希恩拥在怀里,轻声:“走吧。”
唐希恩吸着鼻子:“出去抱孩子。”
“好。”
俩人相拥着要走,一直沉默着的宋辞,忽然严肃喊了一声:“等一下!”
唐希恩以为他要为遭了自己一巴掌的滕敏敏讨回公道,咬了咬牙,转过身,微扬着下巴看过去。
宋辞蹙眉看向滕敏敏:“所以,当年你外公用了不干不净的手段,拆散你爸和阿姨,而且当时阿姨已经怀孕了?这都是为了达到让你妈嫁给你爸的目的?”
“不是的……”滕敏敏下意识解释,“宋辞,你听我说……”
宋辞冷笑:“所以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人家是皇帝强抢民女,你们是啥?你外公仗着自己当初手上有点儿权力,女儿看中谁了,就抢来当女婿?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对象?”
他仿佛是联想到当初因为顾颐突然辞世,自己几乎是被道德绑架地娶了滕敏敏。婚姻生活一团糟就算了,现在还知道了妻子娘家人当年做了如此泯灭人性的事情,他更是觉得自己的正义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问:“对一个孕妇下手?就不怕有报应吗?这得多狠多硬的心肠才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啊?”
“宋辞……”滕敏敏要哭了,拉着宋辞的手解释,“我妈也不知道这些事儿的。如果当初她知道了,她肯定不会赞成外公那么做的……”
唐希恩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拉拉傅时御的手:“走吧,回去了。”
夫妻俩往外走。
滕老太抱着孩子坐在秋千上,见他们出来,扭头看他们一眼,那眼底都是内疚与尴尬。
唐希恩便知道她刚才也听到他们在里头争吵。只不过因为带着孩子,所以老人家没有进去,只在外头等待着。
唐希恩在心里感谢她为孩子着想。
“恩恩,”滕老太跟她招了招手,“来奶奶这边坐。”
唐希恩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孩子,抱给傅时御,然后挨着她坐下。
“当年的事情,我也需要对你还有你妈妈道歉的,”滕老太眼含泪光,“当初如果我和你爷爷坚定一点,勇敢一点,也不至于让你和你妈妈受那些苦……”
滕老太抬手抹眼泪,“当时敏敏她外公说,会派人去乡下谈,我们以为他是要拿点钱私了,实在没想到会对你们母女赶尽杀绝……”
亲耳听到有人承认当年的事情,唐希恩浑身一震,仿佛自己穿越时空回去经历了一番。她浑身冰凉地沉默着,心脏仿佛都乱了节拍,跳得她人很不舒服。
滕老太以为孙女不相信,急忙补充:“敏敏外公当年写给你爷爷的书信,都在你爸爸那边,你让他拿给你看,就能知道来龙去脉了……”
在这件事情上,滕老太虽然主观上不会推卸责任,可下意识的,当年的事情,她还是想证明自己没有参与到对大孙女母女的迫害中。
听到“书信”二字,唐希恩寒凉的目光忽然动了一动:“您这边有书信的影印本吗?”
“……有!”滕老太咬牙,“回头等敏敏他们走了,我拿给你。”
……
唐希恩一家三口先回了枫山,傍晚,得知滕仲谦离开了滕老太的别墅,傅时御驾车返回,拿到了当年书信的影印本。回到家,把书信交给唐希恩的时候,他说:“你奶奶带了一句话给你。”
622 取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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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唐希恩急切地打开文件袋,认真看里面的内容,又问了一句,“我奶奶说了什么?”
傅时御看着她:“她说你如果想去顾家讨回公道,她愿意作为证人陪你过去。”
唐希恩拿着信件的手忽然垂落下去,无奈地叹了口气,肩膀也垮着,不知在想什么。
傅时御坐过去,挨着她,搂着她的肩膀,无声陪着她。
俩人静了一会儿,唐希恩继续看信件。很快,她开始呼吸急促,拿着信件的手也在发抖,到最后,整个人都剧烈地发起抖。手上所有信件全都被她丢出去,发黄变脆的纸张四散,有一些在茶几上,有一些落到地上……
傅时御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她无声流泪,摇着头,喃喃道:“在那些信里,当年的我妈和滕家人,仿佛是被关在铁笼里等待宰割的动物。顾家人软硬兼施,隐晦地威胁滕家人如果不把我爸软禁起来,我爷爷奶奶将工作不保,甚至还会惹上大麻烦……顾家人还列出了种种我爸娶顾颐的好处……”
信里这些事情,傅时御也在傅老爷那儿听说过一二,似乎是顾颐死后,顾老爷太想念女儿了,会和小伙伴倾诉几句,后悔当年不应该强逼着滕仲谦娶顾颐,以至于顾颐积郁成疾。
事关孙媳妇一家的事情,傅老爷当时就顺着这话题问了几句,才知道顾家当年为了把顾颐安给滕仲谦,也是用了许多不人道的手段。
傅时御早先就知道了这些事儿,但他没告诉唐希恩,就是怕她受不了刺激。
可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秘密,最终,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
“都是因为顾家,我才会变成私生女!”唐希恩抱着他嚎啕大哭,“我和我妈才会受那么多苦!我要顾家人向我们道歉!我不想做私生女……我妈也不是小三……呜呜呜……”
私生女的身份对她来说,一开始能平静接受,是因为她不知道当年的真相,所以认了!也忍了!可现在知道自己本可以成长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拥有正常的身份,私生女的身份便令她难以忍受了!简直就是一把刺在她心头的利刃!特别是滕敏敏今天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辱骂她,她心里更不甘了!
傅时御心疼,也跟着红了眼眶。
他紧紧抱着情绪崩溃的妻子,手轻拍着她后背,温声安抚道:“是,他们必须道歉!”
唐希恩抱着他哭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下来。擦干眼泪,她平静道:“我知道当律师的那个表哥在哪个律所,拿到他的家庭住址后,我要回Z市一趟。”
傅时御还没来得及问她“打算怎么做”,就又听她说:“我要跟他母亲谈一谈,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说服她告诉我当年的事情,并且录音。收集到这些证据,我便要上顾家讨回公道!”
这一切听起来没问题,可傅时御不确定对方是否愿意冒着得罪顾家的危险而提供证据,但他也不好打击唐希恩,或许她在处理这些事情的过程中,有了其他更好的想法也不好说。
他建议道:“还有几天假期就结束了,如果确定要这么实施,那就尽快。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回Z市。”
……
傅时御当晚就让人查到律师表哥的家庭住址,还打电话让梁书仪搭明天最早的航班回B市,来枫山帮忙带孩子,而他和唐希恩则在明天中午出发前往Z市。
翌日,梁书仪比预计时间来早了一些,傅时御夫妇便早些出发前往Z市。
他们是在下午三点到的Z市某高档小区,将车子停到对面的停车场后,傅时御从后备箱里拎了几条好烟、两瓶红酒和一些补品礼盒出来。
唐希恩上前要接,他把最轻的烟递给她。
俩人离开停车场,往对面的小区走去。唐希恩给律师表哥打了电话,说自己刚好回Z市参加同学会,所以顺道过来看看他。
律师表哥一听,喜不自胜。他是很希望跟滕司长攀上关系的,现在滕司长亲自上门拜访,连忙加了她微信,把进公寓的二维码发给她。
唐希恩和傅时御特地放慢脚步,慢悠悠地走过去,伪装成真的从附近过来。
她不确定那位素未谋面的舅妈对她的到来是什么想法,但她还是不希望因为自己太急切而令对方生出防备。
二十分钟后,他们上了楼,按响位于高层某个单位的门铃。
是律师表哥来开的门,热络地邀请他们进屋。
唐希恩和傅时御把礼品都放到玄关柜上,换上拖鞋,进了客厅。
很快,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抱着一个小女孩出来了,跟他们问好。
唐希恩不动声色寻找她此行前来想见的那个人。
律师表哥在那儿泡茶,跟傅时御敬烟、寒暄。
没见着人,唐希恩问:“舅妈没在吗?”
话说着,就见一位年纪颇大的阿姨从里头出来,身上系着围裙,双手在围裙上蹭着,见到唐希恩夫妇,笑着跟他们点了点头,很快又要钻进厨房。
律师表哥喊:“妈,你过来一下,姑姑的女儿过来了。”
阿姨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愣愣地看向唐希恩,盯着打量了一会儿,忽然面露惧色。
唐希恩站起身,友好地喊了一声:“二舅妈,新年好。”
傅时御也站起身:“二舅妈,新年好。”
见他们面上带着善意,二舅妈脸上的惧色这才消退一些,但看上去仍是战战兢兢。
“好好,都好……你们坐,我进去做饭。”说着,人躲进厨房。
唐希恩收回目光,稍坐片刻,借口要参观屋子,摸进了厨房。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着,二舅妈站着发呆。
唐希恩走过去,笑着关上了水龙头。
二舅妈回神,看她一眼,随即低头,躲避她的目光。
她便猜到当年的事情要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否则也不至于过了三十多年,眼前这位还这样害怕。
对方这样的态度,她不得不改变策略,什么套近乎拉进关系都不必了,直接挑明来意,若无结果,再重新想办法。
料理台上放着一些未摘的扁豆,唐希恩挽了挽袖子,主动帮忙摘起来。
623 取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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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台上放着一些还未摘好的扁豆,唐希恩挽了挽袖子,主动帮忙摘起来。
“顾家当年对我妈做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她声音放得很轻,即使内容并不轻松,却也无形中减轻了听者的压力,“我这次决心找顾家讨回公道,肯定要把当初您和大舅妈的委屈也一起算进去的。”
二舅妈心里一松,寻思着原来这不是要来找她算账,而是要来拉她一起跟顾家讨回公道。
可那弯转过来,她又犯愁了,说:“顾家可得罪不起,还是算了吧。”
唐希手里摘着扁豆,笑笑:“我爸当初认回我们的时候,还算高调,顾家人意见很大的,但他们拿他没办法。我不好说顾家人现在能不能得罪,但我知道,我爸现在是顾家得罪不起的人。”
二舅妈先前也从儿子那边听说滕仲谦现在位居高位,但具体滕仲谦的权力到了何种地步,顾家人是否还能拿捏他,二舅妈也不懂。故而此时,唐希恩说滕仲谦当初高调认回她们母女,顾家人也毫无办法,她便觉得,或许顾家人现在是真的管不住滕仲谦了。
见她还迟疑,唐希恩又道:“我们都是受害者,当年如果不是顾家人,我父母也不会分离,你们更无须带着孩子离开家乡,在外头受苦。”
唐希恩结合两位舅妈带着孩子离开家乡后的遭遇,揣测过他们的心思。
当初合力挤走怀了孕的李妙莲,她们心里应当是很内疚的,甚至迷信点的,还会觉得自己作孽,要招来报应。后来丈夫出了意外,家里没男人,她们更担心顾家人再找上门问李妙莲的行踪,无人能保护他们孤儿寡母,所以只能带着年幼的儿子离开老家。
去了城市,做最苦最脏最累的活,却发现工资付了房租,吃了饭,已经没钱给儿子上学了,只能在别人的介绍下,改嫁给浑身是病的老头子,只求有个栖身之所。
白天在外面辛苦劳作,晚上回去还要伺候老头子,自己和儿子寄人篱下,吃不好睡不好,每天活得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等儿子学有所成了,却还要担心儿子在B市被顾家人认出来要倒霉,只好让明明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儿子,回老家工作,错过了可能更好的前途。
如果不是先前顾家人三番几次前来威胁,即使丈夫死了,她们也不会离开老家。在老家,至少名正言顺,至少有个栖身之所,只要勤快劳作,好好把孩子抚养长大不成问题。
所以,她们内心深处,对顾家是既害怕,又怨恨。只不过在强权的阴影下,那些怨恨被深埋不见光而已。
果不其然,听了这一番话的二舅妈捂着嘴巴,簌簌流泪。
唐希恩从大衣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并走过去将厨房的移门关上。
二舅妈擦好眼泪,稍缓了情绪,低低道:“一开始,我们也没想这么做,在那个年代,大家都知道一个女人被赶出去,根本没活路了。我们都很疼妙莲,可……”
在她擦眼泪的时候,唐希恩拿出手机录音:“您介意我录音吗?”
二舅妈一听,警觉地问:“会影响到我儿子的工作吗?”
唐希恩摇摇头:“你放心吧,有我爸在,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二舅妈放下心,继续说:“可顾家三番五次叫人来跟我们谈话,到后面,直接吓唬我们,说如果不把妙莲赶出去或者交出来,他们要让整个李家一个不剩……他们一来都是好多人,那些男人五大三粗的,开着绿色的汽车,腰上别着电棒子,威胁着要用电棒子电你舅舅……”
女人压抑害怕的痛哭声回荡在狭小的厨房里。
唐希恩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引导她继续往下说。
“我们当时太害怕了,刚好妙莲肚子又出来,我们知道,如果那些人知道她怀孕了,她肯定活不了的,与其这样,干脆把她赶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总比一家人都倒霉要好……”
听起来当初还是抱着好心的,唐希恩没打算在这方面纠结,转而问起更重要的事情:“你们怎么知道威胁你们的那些人就是顾家人?他们自报家门了吗当初?”
“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说了,妙莲谈的男朋友在城里已经有未婚妻了,后来有一次他们自己说漏嘴,说妙莲的男朋友已经要和顾大小姐结婚了,我们才知道城里那家人姓‘顾’……”
“那些人还说了什么?”
“他们还让我们观察妙莲的例假正不正常,平时会不会吐、吃不下饭……我们知道他们在打听妙莲是不是怀了那男人的孩子。一开始,我们骗他们,说妙莲例假正常,你大舅妈还带了自己的月事布给他们看,被那些人骂得半死,差点被打。”
听到这里,唐希恩目光沉了下来。
顾家人当初果然是想弄死她的。她不敢去深想当初怀了孕的李妙莲如果被顾家人抓走,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她需要更强有力的证词,即使她现在有引导证人作证之嫌。可这不是呈堂证供,这只是要让滕仲谦觉醒的手段!
她引导二舅妈:“依您看,当初如果被顾家人知道我妈怀了孩子,顾家人会如何对待她?”
一直低着头的二舅妈抬眼看她,眼眶很快又涌出眼泪。
唐希恩给她纸巾:“没事,您慢慢说。”
“顾家人肯定是不想让妙莲生下孩子,所以才会问这些。如果当初妙莲被他们抓走了,应该是要去做人流的,孩子肯定保不住的。”
唐希恩咬紧后槽牙,问:“那个年代的流产手术如何?”
“如果去正规医院肯定没问题的,如果是在黑诊所或者叫乡下的产婆帮忙流产,那大人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
唐希恩红了眼眶,拿着手机的手不断发抖,音色都变了:“或者说,顾家人有可能在抓我妈去人流的过程中,弄死胎儿的同时,顺便弄死大人?”
二舅妈骇然,抬眼瞄一眼她,摇摇头,沉默了。
唐希恩收起手机,抿了抿唇,眼睛使劲儿向上翻转着,想忍去眼眶里的湿意,可眼泪还是悄无声息流下来了。
在刚才的问询中,她仿佛乘坐时光机,去了那个贫穷落后的山村,目睹了一个孕妇差点被谋害死去的过程。
她内心悲愤交加,也顾不上礼节,擦干眼泪,离开厨房了。
人一出去,坐在客厅的傅时御随即迎上来,揽住了她的肩膀,并低头去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眼眶通红,扭头对律师表哥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回B市,先回去了。”
624 妻子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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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唐希恩通红的眼眶,傅时御就知道她已经达成此行的目的。他没有去问二舅妈跟她说了些什么,因为他知道那必定是一些很残忍的事情。
车子一路往东疾驰,回B市,可在半路,前方发生严重车祸,那一段的高速全线堵车。
车子被堵在半路,前后都是车,进退两难。
当时,天已经黑透了,外面风呼呼地刮着。
傅时御下车,去后备箱拿了两瓶矿泉水和一点饼干回来,唐希恩已经醒了。
“怎么停在这儿了?”她晕乎乎地问。
傅时御把水和饼干递给她:“前面发生大货和小车相撞,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才能走。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唐希恩只喝了点水,就又和衣窝回座椅。具有加热功能的真皮座椅,柔软宽大,将她半个身子包裹其中。
车子启动着,开着暖气,车窗被降下五公分的缝隙,让新鲜空气进来。偶有凉飕飕的春风从那缝隙中钻进来,带来一丝丝寒意。
唐希恩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车流。
半小时过去了,看着那丝毫未变化的车流,她忽然说了句:“给你妈打个电话,看儿子睡了没。”
“好。”
傅时御拿起手机,给梁书仪去了电话。
听闻孩子吃了迷糊、也喝了奶,这会儿正呼呼大睡,傅时御叮嘱了几句,便把电话挂了。
唐希恩坐在一旁,听清楚内容,放心了,便没多问。
傅时御收起手机,右手牵上她垂放在腿上的双手,紧而有力地握着。
“累了就再睡会儿。”他说。
唐希恩摇摇头:“这会儿睡不着。”
“那我陪你聊天。”
“好。”
俩人说了会儿家里的事情,傅时御忽然提起几年前,也是在这样寒冷的天,他开着同样的车,连夜载右腿裹着石膏的唐希恩回徊城。
“那一次,我载你回家之前,压根就没想到你家是那样的。”他笑。
她无力地牵了牵嘴角:“在当时你看来,我家是怎样的?”
傅时御的思绪飘回2018年的深秋。
“那时候,我虽然知道你是贷款念的哈佛,但想着,你至少是出自知识分子家庭,否则在那小小的年纪,怎会有如此野心和信心,孤身一人前往美国留学。”
唐希恩笑得无奈:“结果发现我不仅来自农村、家徒四壁,‘父母’还粗鄙,所以你当时对我的印象几乎可以说全部颠覆了吧?毕竟在之前,我一直以女强人、女精英的形象出现在你面前。”
傅时御笑着摇摇头,握着她双手的大掌更紧了。
他偏过头去看她。
头顶的车载灯光往下撒着昏黄暗淡的光,她看到他眸子里有一片深沉的星河。
他侧身面向她,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慢慢地靠过去,温温柔柔地吻着她。
片刻后,他将她抱到怀里,笑道:“我当时觉得你有点可怜,也明白了你的好强是为何。我试着去理解你的伶牙俐齿、好强好胜。后来我才明白,当一个男人开始怜悯一个本就令他心动的异性,他已经是爱上她了……”
话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先前从未告诉过她的事情。
“你知道吗,后来我一个人回了B市,住在一个到处有你生活过的痕迹的家里,心里带着对你的担心、怜悯、思念,那种感觉很奇特,我从未遇到过。”
她伏在他怀里无声流泪。
多年以后,她才明白,当初在阮家村遭遇惊险时,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在战斗,至少在远方,还有一个男人在担心着她、思念着她。
那种感觉令人温暖、有力量。
而现在也一样,在不久之后与顾家的较量中,这个男人依旧陪伴着她,与她一起面对。前一刻还在她血液里四处流窜的迷茫,这一刻全部都消失了。她忽然觉得身心都扎实了,笃定了。
她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只是手依然与傅时御握在一起。
看着还一动不动的车流,她感慨似的问:“你会觉得我做这些事情,太折腾,太没必要了吗?”
他笃定:“不会。”
她回头看他一眼,对他笑了下,又看向前方:“之前,我以为我就是那样的,就是私生女。那我只能认了,因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虽然我不喜欢。可是嫁给你之后,我经常会担心。逢年过节,可能会见到你家的亲戚,我总担心他们在背后议论你,说你娶了邻居女婿的私生女。”
傅时御失笑着摇摇头,执起她的手吻了一下手背:“我不在意,也不怕别人议论。”
她叹气,声音也低下去了:“可我在意。特别是儿子出生后,我有时候想到一些事情,我就很难受。”
傅时御去抱她,吻她的鬓发。
“我想到他以后总有一天要娶老婆,万一那时候亲家私下调查咱们家的家风,查到我是私生女,更严重的,亲家刚好问到知道内情的老宅邻居,人家告诉亲家,说——那家的孙子啊?他外婆年轻时候是个小三!等到男方原配死了才嫁给男方!然后他妈妈是个私生女!……”
说到这里,唐希恩又哽咽了,喉咙堵得难受。
傅时御柔声安慰:“三十年后民风更开放了,哪里还会有亲家来调查什么家风?那时候都是孩子们看对眼了,直接手机app打开,网上注册结婚!父母都是过后才知道,自然就没有调查家风这回事了。”
这话听来就是——以后孩子结婚都不用通知父母了,想娶谁、想嫁谁都行。
唐希恩被他气得真哭出来了,捶着他的胸膛呜呜地哭着,边哭边说:“那不行!儿子要是娶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呢?那我要哭死了!”
傅时御笑:“我开玩笑的,即使那会儿科技先进到如此地步,你也要相信咱们的儿子不会干那种不尊重父母的事。”
这话听着稍稍好些,唐希恩这才止住眼泪。
她就那样让傅时御抱着,伏在他怀里喃喃自语地说着。小小的车厢里回荡着她好听温柔的声音,傅时御很是享受。
她说:“以前,我觉得名声这种事儿没什么重要的,反正我活得自在,开心快乐就行。可当我成为了一个妻子、母亲,我便不能只想着自己,我得考虑得更多更远。因为我若名声不好,受影响的还有我的丈夫、子孙……所以一旦有机会,我是希望摆脱私生女这个身份的……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她仰头去看傅时御。
傅时御刚好也低头看她。
他闭了闭眼睛,点头:“我明白,也理解。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在乎你是什么名声。可如果这样做你才会开心,那我一定会支持你。不仅因为我是你的丈夫,还因为这件事,你没有错。”
625 你不配
625(月票加更8.5/16,终于过了一半,好开心!)
傅时御说完这番话,后面的车流开始响起喇叭。他赶紧与唐希恩分开,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
被堵住的车流缓慢有序地移动着,当车速渐渐快起来的时候,唐希恩看到了事故现场。
大货车车头歪向一边,私家车被撞飞到一百米开外,整个车身碎成几截,地上零碎的物件四散。
现场没看到任何伤者,应当是被救护车拉走了。
唐希恩低低地问了句:“不知道有没有人伤亡……”
傅时御看一眼后视镜,沉重道:“看这现场,私家车里的人活着的机会不大。”
唐希恩红了眼眶:“生命太脆弱了。”
“是。”傅时御抽出右手握住她的手,“所以这次的事情处理好了,咱们好好过日子,别再纠结以前的事情了,好吗?”
“好。”
……
回到枫山已是深夜,傅时御夫妇简单清洗一下,吃了点梁书仪给他们留的汤,便熄灯准备休息了。
期间到了孩子的饭点,傅时御抱上床让唐希恩喂奶,等孩子吃饱喝足了,再抱回小床,自己才有机会抱着老婆睡个好觉。
他们商量好明天要先跟滕仲谦谈谈,如果滕仲谦不出面跟顾家交涉,那么他们夫妻二人便会亲自前往顾家,要顾老爷公开道歉。
翌日,唐希恩给孩子喂好奶,借口自己和傅时御有事要出门,让司机载着李妙莲过来枫山与梁书仪一起照顾孩子。她则与傅时御一同前往温泉小区见滕仲谦。
滕仲谦一见他们,便也猜到他们把李妙莲支走,应当是要清算当年的事情。
他没有多言,静静坐在沙发上,等待唐希恩开口。
而唐希恩自从知道滕仲谦明知当年的事情却选择不为她们母女讨回公道,她就已经对滕仲谦寒心了。
不管滕仲谦的理由是什么,他选择让她背负私生女的标签、让李妙莲背负小三的污名过完此生,大抵就已经说明他并没有多爱她们,或许他最爱的只是他自己。
唐希恩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把昨天的录音放出来。
滕仲谦双手交握抵着额头,闭眼听录音的内容。当听到“顾家人有可能在抓我妈去人流的过程中,弄死胎儿的同时,顺便弄死大人?”这句话,他原本只是交叠着的双手紧握成拳。
录音结束,唐希恩收起手机,冷冷看向那个闭着眼睛,眼眶里却已经聚积了大量泪水的中年男人。
“我的诉求只有两个——一、要但年的始作俑者跟我妈道歉!二、要顾家人承认我妈不是小三,我不是私生女!”
滕仲谦不言,以拳撑额,闭着眼睛。
唐希恩说:“在法律上,我确实不是婚生女,但根据您当年对我妈的承诺——准备跟她结婚,所以怀孕了也没关系;并且当年您还带我妈去一个废弃的教堂里,举行了西式婚礼,并且主婚人就是您当年一起支教的同学?所以,在您与顾颐结婚之前,您是不是先与我妈有了至少一年多的事实婚姻关系?”
滕仲谦无力点头:“是。”
“94年以前,事实婚姻是不是被法律所承认的?”
“是。”
“所以我为什么是私!生!女!”最后三个字,唐希恩几乎是用吼的。
滕仲谦抬起头,睁开通红的眼眶,只是他不敢看坐在面前盛怒的女儿,他逃避她的目光。
唐希恩再次重复:“所以我为什么是私生女?”
“恩恩!”滕仲谦也大声。
他这辈子从未被人如此质问过,受不了了,瞪着通红的眼睛看向唐希恩:“你不是私生女!”
唐希恩流下委屈的眼泪:“要从法理上掰正我的身份,不是难事儿!说法,有谁能说得过您滕院长?可您不愿意!您宁可让我被人私生女私生女地喊着,您都不愿意出面跟顾家人谈这件事儿!不是因为我不值得!而是因为你懦弱!胆小!自私!”
“恩恩……不是……”
滕仲谦话没说完,再次被唐希恩打断:“初三那天,在奶奶那儿,你看到了吧?滕敏敏说我妈是小三,说我是私生女?!她当着我的面儿都敢那么说了,她背后指不定还怎么说呢!还有顾家人,以后是不是到我儿子,我儿子的儿子,都还要被顾家的后代指着脑门说——嘿!他妈妈、他奶奶当年是私生女哦!”
“恩恩……”滕仲谦软了态度,声音也低了。
唐希恩忽然站起身,用尽全部的力气大吼:“你太自私了!你完全没有为我想过!你根本不配当我爸,不配当我儿子的外公!”
这大概是她出生以来,最大声说话的一次了。
滕仲谦大震,瞠目结舌地看着大女儿。以至于唐希恩已经跑出了家门,他都还没回过神。
傅时御皱眉看他,冷淡道:“这件事,您最好先出面跟顾家人沟通,否则等到我和恩恩自己去顾家,那事态将如何,很难说。我和恩恩只会等三天。”
话说完,他也走了。
滕仲谦闭上眼睛,震撼的心,久久都没办法平静。
……
那件事过去后两天,唐希恩一边准备着后天上班的事情,一边琢磨着明晚去顾家,该怎么跟顾家人谈判。
在隔壁书房忙着的傅时御,忽然进了主卧,说:“我爷爷刚打电话过来说,顾家明晚要请老邻居吃饭,叫咱俩一起过去。”
唐希恩下意识就觉得这会不会是个鸿门宴?
可就是鸿门宴她也得去!
她应下:“我正好要找顾家清算,去就去!”
傅时御笑道:“我让我妈一块去,如果要跟顾家人吵架,她一个能顶十个。”
唐希恩原本还沉重的心情,忽然被他这句话逗得笑出声:“婆婆以前跟顾家人吵过架吗?”
“我妈跟老宅前后左右的邻居都吵过,但吵得最凶的、频次最高的还是顾家。”傅时御摇头失笑,“她跟顾炀顾燃的妈妈都吵过架,还有顾颐。”
“那都是谁吵赢了?”
“根本就没人吵得过她。”
唐希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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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见!
626 赴宴
626
赴宴的那天傍晚,唐希恩给孩子喂好辅食,又把他晚上要喝的奶装好,这才让傅时御抱到李妙莲那儿。
她因为不想见到滕仲谦,便与梁书仪坐在车里等。
俩人安静坐了会儿,梁书仪问:“顾家老头请隔壁那些老家伙们吹大牛喝大酒,干嘛拉上你和御儿?”
唐希恩也不甚清楚,但她猜,顾老爷在这个时间点请大伙儿吃饭,还让傅老爷把她和傅时御也叫过去,应当是滕仲谦去顾家说了什么。
把左邻右舍都请了,自然不可能是和解宴。
唐希恩觉得,晚上的宴会,很有可能是顾家人想羞辱她,给她一些下马威,让她和滕仲谦以后乖乖的,别再闹。
故而梁书仪这么问,唐希恩想到今晚毕竟是喊她过去帮忙吵架的,没把实情告诉她也不好,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跟她稍稍提了一下。
听闻顾家当年做了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梁书仪简直都傻眼了。
“那个顾颐不是觉得自己特高贵吗?怎么还做那种不要脸的事情?”梁书仪嘲讽,“这人和顾老头本质上是一样的,看不起任何人,永远都觉得是别人错,别人欠他们的。”
唐希恩想,在这种近乎传承的教育下,滕敏敏或多或少也有点这种思想吧?她终于明白滕敏敏每每见到自己,那张苦瓜脸是怎么回事了,大约还是觉得她们母女欠她的。
她从前还幻想过,是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滕敏敏的关系会变好一些,现在看来,做陌生人其实就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她怔神着,没说话,心直口快的梁书仪兀自在一旁说起来:“你那个妹妹的肚皮到现在还没消息?这都结婚快两年了吧?”
“嗯?”唐希恩回神,“好像没听说有孩子。”
梁书仪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我听朋友说,她跟公婆一家都处不好,跟老公关系也不行,是不是男方那边打算离婚,才故意不要孩子的?”
唐希恩摇头:“我不清楚。”
“说真的,她那张苦瓜脸搁谁家,谁家晦气。之前,有一次参加王家孙子的婚礼,顾铮的老婆开玩笑,说要把御儿跟她凑一对……”
梁书仪话没说完,车门忽然一声闷响,接着一丝冷空气钻进温暖的车厢内。
唐希恩看向主驾。
傅时御正皱眉看着梁书仪:“您在瞎说什么?”
梁书仪看一眼媳妇,讪笑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会儿你还没跟御儿认识……再说顾铮老婆也是开玩笑的,谁都知道我们家御儿眼光高,这不,挑到三十多才找的你。”
夸自己儿子的时候,不忘把媳妇也带上。
唐希恩弯唇笑起来,目光看向正启动车子的傅时御。
“所以他们还差点相亲了?”她这话是问梁书仪。
“那不可能!”梁书仪忽然一脸严肃,“我当场就跟顾铮老婆吵起来了。我才看不上那丫头!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还长得那么矮,这是要拉低我们御儿的基因!”
说着,她很自然地坐直身子,双手掐腰,微扬着下巴,看上去像要开始长篇大论的样子。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傅时御一句烦躁的“行了行了”给打断了。
车子驶离温泉小区。
主驾气压走低,傅时御因为被梁书仪挖出陈年往事而黑脸;后排,梁书仪跟唐希恩聊得起劲儿,压根也没去理他。
要是以往,唐希恩肯定要揪着这个事情损傅时御几句,但因为今晚要赴一场特殊的宴会,她神经紧绷着,便也顾不上傅时御那些历史。
……
顾家今晚设宴在老宅。
车子从顾家大门口经过,唐希恩特地多看几眼,看到门口停了一排豪车与政府牌照车。
她心生狐疑,不是请老邻居吗,怎么来了那么多车子?
今晚果真是鸿门宴?
她不动声色挎紧手袋,随梁书仪一起下车。
傅老爷整装待发坐在客厅候着,就等着他们人到了一起去隔壁的顾家。老人家伸长了脖子往外瞧,看到孙子进了内院,笑眯眯地走到门口迎接。
唐希恩与老人家打过招呼,拉着梁书仪一起进客厅坐。梁书仪明显不爱搭理傅老爷,招呼都没打。
傅老爷却仿佛失忆般,笑呵呵主动问:“书仪啊,你现在回城里,都住在御儿那边帮忙带孩子啊?”
梁书仪没好气地回了句:“不然呢?”
傅老爷欣慰地笑笑:“也好也好。要不滕院长老说咱们傅家没人帮忙带孩子,不同意让恩恩生二胎!”
他不说还好,一说,梁书仪更生气,尖锐回道:“我在那边帮忙带孙子,你儿子倒好了,一点贡献没有,还把人育儿师给撵走了。他是不是有病?”
傅老爷轻咳一声,看上去不太高兴,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看向孙儿。话还没说,傅时御就问了:“顾爷爷有跟您提过,今晚为何要设宴请街坊邻居吃饭么?”
傅老爷叹气,口气颇伤:“他说自己时日无多了,想在走之前最后一次跟街坊们聚聚。”
他只比顾老爷小几岁,看到年轻就认识的小伙伴开始在安排身后事,自己也会发慌。
“没提到其他?”
傅老爷摇摇头:“还有啥事儿?”
傅时御没回答,看了眼唐希恩。
唐希恩抿唇点头,他便起身招呼道:“走吧。”
一行四人步行到隔壁顾家,在门口,遇到边说电话边往外走的薄胥韬。他跟傅老爷等人点了个头,走到路边去说电话了。
唐希恩拉了拉傅时御的手臂,低声问:“薄先生怎么来了?”
“我让他过来的,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唐希恩不知道他在筹划着什么,想问,身边来来往往的顾家客人,又不太方便。
傅家一行四人穿过外院进了内院。内院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院子里置了好几套八仙桌椅,客人们坐在那儿泡茶、吃甜点、聊天说事儿。
隔壁王大爷见着傅老爷来了,起身招呼他过去坐,傅老爷这就笑呵呵地过去了。
唐希恩挽着梁书仪,跟在傅时御身后往里头走。
古香古色的内厅里,古董琉璃灯往下洒着古老神秘的灯光。正中成套的黄花梨木质沙发上,顾大顾二顾三、顾燃、陆淮、霍桀等人正在玩纸牌。
627 场面
627
看到霍桀与陆淮,唐希恩微诧。
霍桀首先发现他们,随即笑嘻嘻走过来,张嘴开始吹捧梁书仪:“哎呦梁姐,您这是又年轻了呀?瞧瞧这皮肤、这胶原蛋白,跟您媳妇这么一站,像她姐似的。”
梁书仪被他夸得满面春风,却还佯装严肃:“你这小子,偷偷给我降了一辈,胆子大了啊?”
“哪能呢?”霍桀扶梁书仪过去坐,边走还边竖大拇指,“您是没见着我家老太婆,那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我要把您跟她放一辈,那不是把您给喊老了么?”
他像扶太后那样,把梁书仪扶到沙发那儿,坐在单座的陆淮早已起身把位置让出来。
梁书仪入座,刚想去招呼儿媳妇跟自己一块儿坐,就见周凯旋和钟离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把儿子儿媳给拉到里头的小厅去了。
那边,随着傅时御一起进了小厅的唐希恩,见着坐在里头的周凯旋和钟离等人,顿时也就明白傅时御把这些人都叫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明面上是说大过年的,来B市玩玩,实际上,是要联合国内这些三代权贵们,向顾老爷施压。
至于顾家目前唯一一位手握重权,也就是顾老爷所有底气来源——顾炀的父亲顾铮。
从唐希恩上次与此人的两三次接触来看,她觉得顾铮不像是会做糊涂事的人。顾颐当年的事情,顾铮应当没份参与,因为在那些信件里,从未提及过顾铮。且滕仲谦与顾铮关系向来不错,所以今晚,即使顾铮和四个儿子都在,应当也不会为了支持顾老爷的糊涂决定而得罪傅家、滕仲谦,以及傅时御的权贵朋友们。
“你小子!听说你给你儿子取跟我一个名儿,你啥意思你?”
唐希恩正出神,那边周凯旋已经跟傅时御闹起来了。俩人笑着掐在一起,钟离上去拉,没拉开,最后还是那俩加起来七十岁的老男人自己掐累了才分开。
钟离笑道:“阿御真给他的公子取名‘凯旋’?”
周凯旋忿道:“可不?叫‘傅凯旋’!你说我以后咋办?见着侄子,侄子跟我说‘凯旋叔叔你好’,然后我回他‘凯旋贤侄你好’??人们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复读机?”
他捏着鼻子学宝宝奶声奶气的声音,惹得钟离和傅时御大笑起来。
唐希恩也抿唇偷笑。
外头的霍桀陆淮听到里头的笑声,赶紧跑进来:“笑啥呢笑啥呢?你们仨到底在笑啥?”
周凯旋大约是觉得丢分,恶狠狠威胁钟离和傅时御:“不准说!谁说我跟谁急!”
众人笑而不语。
陆淮“切”了一声,拉着霍桀又出去外头玩纸牌了。
傅时御跟出去看一圈,进来后,问:“怎么没见顾四?”
周凯旋下巴点点对面的书房:“在里头挨训呢。”
傅时御:“那家伙又做了什么事情?”
钟离:“听说闹着要跟一个女明星结婚,问题是那个女明星小地方出来的,而且还是个同性恋。”
傅时御:“……”
他一下猜到是乐蔓,赶紧转移话题。
唐希恩压根没将这俩人联系在一起,故而也就没发现这则八卦新闻的女主是自己的闺蜜。
众人聊着天,对面的书房忽然开了门。
顾炀脸上一道长长的红印走出来,紧随其后的顾铮则在整理着腰间的皮带扣,顾老爷满脸通红地最后出来。
“卧槽!”周凯旋低声,“顾四又被抽了。”
正说着,霍桀与陆淮已经走过去将人带到里头的小厅。
他们一左一右扶着顾炀坐下,霍桀拿手往顾炀脸上扇风,顾炀仍旧是辣得龇牙咧嘴。
“顾叔也忒狠了,每次都专门往你脸上抽啊?”陆淮也加入扇风队伍,“他是不是觉得你长得太帅了,给你抽成猪头,你能少出去拈花惹草?”
顾炀白他一眼:“滚。”
傅时御目光沉沉地看着顾炀,没说话。
周凯旋打圆场:“男人脸上有点疤,显得男人味儿!别怕!”
钟离笑道:“这一看就是被老爹给收拾的,没奶粉味就不错了,哪来的男人味?”
众人笑成一团。
顾炀羞耻,把为自己扇风的霍桀推开,恶狠狠道:“既然这样,老家伙们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看向一直坐在一旁没吱声的唐希恩:“弟妹你放心,今晚我会跟老头子死磕到底!”
唐希恩猜他是因为被顾老爷顾铮给教训而生了报复心理,所以晚上打算变节,过来帮她。
她失笑,却也没拒绝,多一个人帮她说话,晚上的局面对她就会更有利一些。
众人正笑着,顾大进来招呼:“开席开席了,各位移步餐厅就坐。”
唐希恩赶紧上前挽着傅时御,在周凯旋和钟离赟的簇拥下,前往餐厅。霍桀和陆淮则出去找梁书仪。
大家在餐厅门口碰上了刚进内院的薄胥韬,一行九人在一张圆桌上入座,过了一会儿,顾燃也摸过来了。
唐希恩观察四周。
顾家的四合院要比傅家更大,餐厅也不例外,足足可容下五张十人圆桌。
傅时御这些朋友坐了一桌整好,顾家人一桌,其他三桌的客人便就是附近的街坊邻居了。
大家聊天说笑,场面甚是温馨。
唐希恩始终望着顾家人那一桌,发现并没坐满,还空着三个位置。因为顾燃父母只来了一位,唐希恩不确定那位置是否要留给顾燃的父母。
她正琢磨着,靠近门口的那两桌客人忽然纷纷起了身,跟刚进门的人招呼:“滕院长你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她心里崩着的那根弦扯了一下,望过去,果然见到与滕敏敏夫妇一同前来的滕仲谦。
滕仲谦也在人群里寻找她。片刻后,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滕仲谦对她笑了下。
见到同滕敏敏夫妇一起出现的父亲,在今天这种场合,她内心苦涩不已,落寞地收回了目光。
肩上,男人温热的手掌紧了紧她的肩胛骨。
她扭头,凑近傅时御耳边,低落道:“老滕和他们一起出现,这是否是他无声的表态?”
628 定义身份
628
傅时御扭头看一眼门口方向,在看清滕仲谦眼中的矛盾与痛苦时,安抚妻子:“也许只是刚好在大门口遇上了。”
唐希恩摇头,显然不信。
另一边,顾老爷见心爱的外孙女滕敏敏来了,在顾二顾三的搀扶下,上前去把外孙女带到自己身边入座。
滕敏敏是顾家唯一的女孩没错,顾老爷也真的疼爱这位外孙女,特别是大女儿顾颐去世后,但疼爱归疼爱,远未到亲自带入席的地步。故而他今晚的举动,也是在告诉外界,顾家这位外孙女,是有人撑腰的。
老邻居们都看明白了,看一眼唐希恩入座的方向,皆笑而不语。
滕仲谦在傅老爷身旁入座,所有人都到齐了,开始上菜。
顾家不像傅家人讲究吃,平日里只有一个负责三餐的阿姨,故而今天在家中设宴,是让附近的餐厅煮好了送过来。
住在这一片的街坊,大多是权贵,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嘴巴养刁了,吃起这些流水席,自然是哈欠连天,没半丝食欲,多余的精力全花在唠嗑上了。
傅老爷与自家隔壁的李大爷,顾家隔壁的王大爷坐一块。平日里,这四家算是联系比较紧密的,大家都认识几十年了,聊起天来也随意不讲究。
先前,傅时御夫妇结婚的时候,王大爷对新娘子与滕仲谦的关系就十分好奇,这会儿跟傅老爷坐一桌,赶紧问开了。
“老傅,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啊。”王大爷凑到傅老爷耳边,压低了声音。
傅老爷大方道:“尽管问啊。”
王大爷:“听说你孙媳妇儿,是滕院长乡下亲戚家给他养的孩子?……”
傅老爷最得意的就是自家孙媳妇是滕仲谦的长女,眼下被邻居这么一问,那火气蹭一下窜到脑仁,双目一瞪,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拍,囔道:“谁说我孙媳妇是滕院长亲戚家的孩子?!啊?是谁说的!”
王大爷被他吓到,看一眼隔壁桌的顾老爷,低声:“老顾说的呀。”
傅老爷如何都没想到顾老爷平日里是跟街坊这么说自己的孙媳妇,那个气呀,身子一转,朝顾老爷大声囔:“老顾!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说我孙媳妇是滕院长亲戚家的孩子?”
原本还热闹缤纷的餐厅,一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向大囔的傅老爷。
而傅老爷见顾老爷没吱声,干脆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插着腰,一手直举指老爷:“老顾!你为什么说我孙媳妇是滕院长亲戚家的孩子?你瞎说些什么?!”
顾老爷双目沉沉地看着发怒的小伙伴,鼻孔因为呼吸急促而翕张着,手中的筷子轻轻一放,也站起了身。
“我今晚请街坊一聚,其中就有这么个事儿。”顾老爷丝毫不动气,条理清晰,“当初你孙子举行婚礼,仲谦当了个主婚人,街坊邻居分不清这滕家的真假公主就算了,连你也老糊涂了?”
整个餐厅安静得落针可闻,顾老爷沉着、冷静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大家屏息等着看好戏。
被说老糊涂,傅老爷快气爆炸了。可顾老爷那话听着阴阳怪气的,他不确定顾老爷接下来要说什么,便没接话,只是愤愤地盯着他瞧。
他的沉默令顾老爷以为他也妥协了,竟当众道:“傅家的孙媳妇,说是仲谦乡下亲戚的孩子也不准确。大家知道仲谦年轻的时候在乡下支教过,跟一些村民有来往。那丫头就是其中一户村民的孩子,也是念的法律。她家人托仲谦照顾她,仲谦跟她投缘,于是认她当干女儿,这些年一直以父女关系相处。”
傅老爷一开始整个人懵圈,还以为小伙伴年纪大了竟胡言乱语起来,可稍微一转个弯,再看滕仲谦那沉默的态度,这才明白方才一番话,恐怕是顾家人与滕仲谦商量好的说辞。
明白过来的傅老爷勃然大怒,直指顾老爷,大吼:“老顾!你是不是疯了?你瞎说什么?”
顾老爷也不跟他大声,就笑呵呵地看着滕仲谦:“仲谦你起来说几句话!趁着街坊邻居都在,把话说清楚了,不要老让人误会!”
滕仲谦双手轻搁在桌面,眼神哀恸地看着前方那一双通红的眼睛。
这时候,跟唐希恩坐一起的梁书仪,忽然站起身,走到顾老爷面前,笑眯眯地问他:“顾叔,您知道我儿媳妇的户口已经在滕院长的户口本里了么?跟户主关系那一栏就写着‘长女’,这事儿您知道么?”
顾老爷没料到她来这么一出,埋怨地看一眼滕仲谦,挺直了身子,说:“既然要认那丫头当女儿,一个户口而已,自然给她了。”
梁书仪笑,又问:“那您知道现在六周岁以上的孩子投靠父母一方的户口,需要提供DNA证明么?”
众人骇然,私下议论声四起。
顾老爷回过味来,骑虎难下,一张脸气得通红。
若推说滕仲谦是无DNA证明就让唐希恩落户,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女婿走后门,利用关系办事儿么?这要真追究起来,那可是犯错误的事情啊。
顾老爷赶紧去拍滕仲谦的肩膀:“起来说几句话!”
滕仲谦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他全程都盯着不远处那道纤瘦的背影。背影偶尔回头看他,他看到那双眼睛都是通红的,眼神则是决绝的。
他的心跟着扯了一下,很痛。
现场的客人还在小声议论,傅时御那一桌,顾炀忍不住了,站起身,朝顾老爷大囔:“爷爷您别再演戏了行不行?谁不知道滕司长是滕院长亲生的?……”
只是他刚站起来,话还没说完,顾老爷手一挥,顾二顾三已经快速走过去,一人一边,将顾炀给架出去了。
唐希恩忍无可忍,愤然站起身,朝顾老爷那边走去。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傅时御想去拉她,都没来得及。
她双眼通红地走到顾老爷面前,打开手袋,从里头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顾老爷:“您看一下这些,再决定要如何定义我的身份。”
629 顾家的道歉
629(月票加更9.5/16)
傅老爷没亲自去接信封,跟身旁的顾大使了个眼色。
顾大伸手接了信封,拆开,看了几页,随即大惊失色地在顾老爷耳边低语。
顾老爷稍稍变了脸色,很快仍佯装镇定。他去拍滕仲谦的肩膀,示意滕仲谦起来说话。
不想,滕仲谦却一动不动地坐着。
顾老爷急眼了,刚想问他怎么回事,那边,唐希恩已经微笑着问道:“您知道滕院长娶您女儿的时候,在支教的乡下有过一段事实婚姻么?”
她声音不大,语速适中,却足以让餐厅内所有客人都听清楚。
顾老爷大骇,瞪大双眼,颤抖着食指着她:“你瞎说什么?仲谦怎么可能有过婚史?你不要瞎说!”
唐希恩知道跟这老头多说无益,直接转身面向餐厅内所有客人。
餐厅内的灯光清晰而柔和,衬得她那张清秀的脸、精致的五官,与身后的滕仲谦如出一辙。
客人悄声议论:
“长得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说不是亲生的,谁信啊……”
“可不是吗?”
“老顾在自欺欺人咯……”
“还说什么乡下亲戚的孩子,真是把咱们当猴耍,没劲儿!”
“老顾一向爱面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客人小声议论着,却没想到,那位看上去柔弱得不堪一击的姑娘,却道出了足以令顾家颜面大失的往事。
“当年,滕院长在乡下先与我母亲相恋,有了事实婚姻关系后,顾家看中他,想让他成为顾家的大女婿,于是派人到乡下,用了某些手段,强行分开我母亲与滕院长。我母亲为了把我抚养长大,改嫁到异地。后来,我与我先生相恋,阴差阳错之下,与滕院长相认。就如我婆婆所言,滕院长为了让我落户,我们做过DNA测试,所以这才有了我与他的父女关系。”
她还是为顾家留了面子,没有细说当年顾家是如何拆散自己的父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她本能的不想令事态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顾老爷气得脸涨红,浑身哆嗦,手一个劲儿推滕仲谦:“仲谦!仲谦!快去阻止她!”
沉默了一整晚的滕仲谦,这时候忽然开了口:“我能认到恩恩,已经很满足了,本不想再提当年的事情。可自恩恩结婚以来,发现大家对她的身份还是有所误解,所以干脆趁今天大家都在,把事情都说清楚吧。”
他站起身,离开座位,走到唐希恩身旁,手搭上她的肩膀,面对众人,笑道:“恩恩说的没错,我在乡下确实有过一段事实婚姻,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当年没来得及进行结婚登记便与她们母女失散。恩恩是在我与顾颐结婚之前就有的孩子,所以是我的大女儿。基于94年以前事实婚姻受法律保护的前提,她亦是以婚生女身份出生。而半年前,我也与恩恩的母亲也补了结婚证,现在手续都齐了!”
说完,他自己笑起来。笑容颇尴尬,大约也是觉得没面子,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唐希恩看都不看他,等他说完这番话,径自走到顾老爷面前,不卑不亢地问:“对于您之前故意曲解我身份这件事,您是不是要向我道歉?”
“我道什么歉?!我没错!”顾老爷恼怒地大吼。
唐希恩也不恼,极为平静地再问:“对于您当年派人到乡下迫害我母亲的事情,您是不是要向我母亲道歉?”
她加重“迫害”二字。
她刚才其实给过顾老爷机会,可对方好像并不想要,那她也就没必要为顾家留脸了。
顾老爷显然也被她这句话弄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还想再重复一遍,但滕仲谦已经走过来了,拉上她的手臂,低声:“现在不适合说这些……”
她想甩开,但没成功。滕仲谦用了劲儿,再次要求:“恩恩!听话!”
这时候,傅时御那一桌的人都齐齐站起身。
陆淮和霍桀上前来架着滕仲谦的手臂,一人一边,把他往自己位置上带,客客气气的:“滕叔叔,您先坐。”
傅时御上前护着唐希恩,薄胥韬与周凯旋等人则站到唐希恩与顾老爷之间。
唐希恩与顾老爷继续对峙中……
顾老爷气息逐渐不稳,呼吸声粗大。
顾大见这架势,要起身轰唐希恩走,被顾铮按住。
唐希恩再一次问顾老爷:“对于您当年派人到乡下迫害我母亲,威胁我母亲娘家人的事情,您是不是该向我母亲道歉?!”
一开始,她还能平静地直叙,可到最后一句,这些年所有委屈在她血液里翻滚、情绪里沸腾,她低吼出声。
“我没错!我为什么要道歉!”顾老爷蛮横地吼完,转身吼滕仲谦,“仲谦!你出卖我!你前天是如何跟我说的?啊?”
“很多时候,受害者不发声,不意味着加害行为不存在,更不意味着加害者没错。”滕仲谦说。
顾老爷情绪激动,没听明白,问顾铮:“他说啥子?”
顾铮大概也是觉得这些事情被翻出来丢人,但跟老父亲处了一辈子,也知道老人家的脾性,道歉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可再见唐希恩,那眼神倔得很,怕今晚顾家人不道歉,这事儿没完。
顾铮烦躁,要顾大把老人家先带进去。
顾老爷被架走之前,还囔着:“我没错!不许道歉!”
宾客们也都看明白了,孰是孰非,心中皆明了。
随着顾老爷被带走,客厅恢复安静,偶有客人小声的议论声,但影响不大。
唐希恩红着眼眶,还站在那儿。她双手紧握成拳,紧咬后槽牙。
顾铮叹气,闭了闭眼睛,摇头道:“当年的事情我是不赞成的,也曾提出明确反对,但还是没能阻止遗憾的发生。”
他看着唐希恩,郑重道:“我代表顾家,向你和你母亲道歉,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我父亲当年的所作所为。”
唐希恩明白,能让顾铮在这么多人面前出言道歉,不过是当年那些信件的威慑力。
顾家骨子里,不一定认为自己有错。
只是很多东西,不是她坚持就能改变的。
有些委屈,最后即使得到理解与道歉,结果也大多掺杂着无力。
她并没有因为顾家道歉就觉得开心了。
只是她也明白“适可而止”的意义,这件事能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奇迹了。
今天,在场的客人里,几乎囊括了城内所有权贵一代,这些人年纪大了,最爱看热闹,私下也会传播小八卦,今晚这一出,经这些人一传,几乎也等于城内各个角落都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唐希恩从顾老爷刚才对滕仲谦的那句“你出卖我”猜测,今晚这个局,应当是滕仲谦利用顾老爷布下的。
事情到这里,也该有个了结了,她也累了。
她使劲往上转着眼睛,想让眼里的湿意下去一些,总红着眼睛要哭不哭的样子真的很不气派。
傅时御拥着她,低声:“好了,回去吧,孩子还等着咱们呢。”
她点点头,挽着傅时御的手臂,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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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是四更,虽然迟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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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见!
630 一触即发
630
现场气氛风云诡谲。
饶是此时顾铮脸上挂着笑,方才也是态度友好地跟唐希恩道过歉,但认识他几十年的街坊,都知道这事儿准得秋后算账。
大家心里都为傅家人提着一口气。
傅时御揽着唐希恩准备走,薄胥韬、周凯旋等人亦跟上,一行人刚出餐厅,就被外头候着的几位保镖拦住:“滕司长,借一步说话。”
傅时御扭头看顾铮,对方脸上的微笑已消失殆尽,此时正眯着眼睛看他们。
“都给老子滚开!”
顾炀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出现就是一个回旋踢,一下将一排保镖都给踢倒。
“这是老子的客人,敢拦老子的客人,反了你们?!”顾炀再一个回旋踢,几名保镖被踢到一旁,但很快又整齐划一地站好,将傅时御等人团团围住。
顾二顾三在一旁要制止顾炀,但婚事被拒、还挨抽的顾炀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顾二顾三都制不住他。
餐厅门口小小的混乱吸引来客人的注意力,顾铮也注意到了,带着顾大出来。
他一个命令,顾炀就被三四名保镖抬走了。
薄胥韬怕事情闹大,上前对顾铮道:“顾叔,既然事情都说开了,何必如此?”
顾铮笑着招呼:“小韬我看你们今晚都没怎么吃,再进去吃点,我跟滕司长说几句话就好。”
那样子倒是像疼爱晚辈的老好人。
唐希恩皱眉观察眼前的形势。
顾铮今晚连打手都准备好了,看来是打算先礼后兵。从他拿皮带抽儿子脸的事情来看,这人骨子里也是暴虐的,只不过披着老好人的皮而已。
他要单独和唐希恩谈,很大可能是要威胁她以后不要乱讲话,甚至逼她交出那些书信的原稿……
傅家人、滕仲谦,以及这么多街坊都在,他应当也不敢对她做什么事情……
两队人马在餐厅门口对峙着。
唐希恩发现现场人越来越多,几乎把他们都围起来了,仔细一看,那都是一些身穿黑西服、理着平头、打手模样的年轻男子。
那些人很巧妙地渗透到人群中,薄胥韬周凯旋等人身体左右侧都是顾铮的人,只要顾铮一个命令,这些人能在眨眼之间,将傅时御的朋友们全都控制住。
唐希恩深知,这场面对他们不利。
她垫了垫脚,凑到傅时御耳边,低声:“我去跟他谈一谈,刚好我也有话想说。”
傅时御牵着她的手紧了一下,摇头。
就在此时,顾铮忽然抬了抬手,几秒之间,薄胥韬等人全都被打手一左一右架住双臂,动惮不得。
傅时御也被控制住。
周凯旋挣扎着大吼:“放开我!”
薄胥韬看向顾铮:“顾叔,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顾铮笑笑:“你们今晚结伴来拆顾家的场子,这会儿跟我讲意思了?”说着,那脸上的笑一瞬间收得干干净净。
唐希恩深知这人今晚就是准备要治他们的,心中原本的不平、委屈,此时再加上愤怒,重新燃成一股对顾家的仇恨。
她咬紧后槽牙:“好!我跟你谈!”
顾铮一听,挑眉,又笑了,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随即,自个儿往走廊深处走去。
梁书仪和傅老爷恰好在此时走到门口,看到儿媳妇被顾铮带走了,赶紧去喊滕仲谦。
滕仲谦跑出来,见到被打手控制着的女婿和一帮年轻人,随即低沉着声音命令:“都给我放开!”
打手们像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滕仲谦立刻转身进餐厅,朝里头喊:“宋辞!”
另一边,跟着顾铮进书房的唐希恩,被请到了沙发上就坐。
顾铮把顾大留在门外,开始泡茶。
唐希恩皱眉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在茶盘上一顿操作,再看一眼周围的环境,有种自己脖子被领导掐着的感觉。
唐希恩沉住气,绝不主动先开口。
顾铮泡好茶了,用茶夹夹一杯到唐希恩面前,笑道:“恩恩,喝点茶暖暖,今晚怪冷的。”
似乎是打算用怀柔政策。
唐希恩不想碰顾家任何东西,便就没动,僵在那儿。
顾铮看在眼里,笑笑,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着,隔着薄薄的白雾,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姑娘。
“恩恩今年多大了?”他问。
“三十三。”
“正是一个女人最漂亮的年纪。”顾铮放下茶杯,开始明目张胆地打量起唐希恩。
那种近乎赤裸裸的打量,令唐希恩很不舒服。
她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开始坐不住了……
“我上一次见到你,还是我妹妹生病那会儿吧?”顾铮笑着,声音很轻,像是在跟老友聊天,“你那会儿还没生孩子?”
唐希恩咬牙:“没。”
“孩子多大了?”
“快七个月了。”
顾铮笑起来,豪爽的笑声回荡在不大的书房里。
“所以说啊,生过孩子的女人,那种美,让人难以忘怀。”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就往唐希恩穿着黑色风衣的身上飘着。
那眼神停留的时间极短暂,像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可联系谈话的上下内容,唐希恩隐约觉得,顾铮今晚叫她过来,怕是令人恶心的用意。
她坐不住了,起身去开门。可书房的门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顾铮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朝她招招手:“恩恩,过来,话说完了我就让你走。”
唐希恩低吼:“让我走!不然我喊人了!”
她使劲摇着门锁,门锁牢固得纹丝不动。她仓惶地抬头望着这道几乎可以说是铜墙铁壁式的门。
顾铮坐在单座沙发里,笑着看她,原本交叠的腿放开了,右手拍着自己的大腿:“恩恩,过来坐。”
唐希恩胃底一阵翻滚,差点没吐出来。
顾铮笑着看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就直说了。如果你想成为更强大的女人,你不妨考虑投靠我。晚上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即使阿御叫来那些三代朋友们,也改变不了什么。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愿意跟我说,我是能给你的……钱、权,还有你最想要的……我父亲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