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6 不怕死不如活的久
“并宴?”吕少君沉思了一会儿,提醒她道:“与你们聊不到一起,你就不怕到时候两边的人都不尽兴?”
“不会的。”红吟信誓旦旦的伸出三根手指,旋即蜷起一根:“平娘不用管,她一个人也能吃的开心,那剩下的就只有姐姐你和云姐姐了。”
说着,她盯着吕少君,又收起一根:“少君姐你也好打发,大不了,我晚上陪你聊天就行了。”
“?”吕少君眼角一颤,侧发从耳上垂下。
这丫头,说谁好打发呢。
“还有就是云姐姐……”红吟说着,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说实话,我其实不甚了解云姐姐,与她也聊不来……”
想了一会儿,红吟一拍手:“大不了,我叫上连韵那丫头来暖场,她和云姐姐腻上一天也不够。”
红吟此时还不知道,连韵被她最“不喜欢”的视线给灌醉了,现在正躺在家里被柳依依照顾呢。
“你看,我安排的是不是都很好?”红吟笑着。
“是很好。”吕少君点点头,反问道:“我说过宴上就我们三个?”
“再加上姐姐的身边的丫头?”红吟想也不想的说道:“小虎和明灯一定能玩到一处,至于说小虎的那个小鱼姐……十娘最是喜欢交朋友的人。”
吕少君刚要反驳,却忽的一怔。
她盯着红吟的眼睛,说道:“你这丫头,从一开始就惦记着她吧,我都说了……她的性子不喜见生人。”
她也是才意识到,红吟将主意打到了鱼行舟的身上。
“少君姐说笑了,我和鱼姐姐非亲非故的,惦记她做什么,只是心里有几分疑虑,想要让十娘解解。”红吟轻轻笑着:“虽说我的念头有些离奇,但是直觉告诉我……罢了,姐姐,你也是女人,应该懂我这种感觉。”
“我可不懂。”吕少君摇摇头,提醒红吟:“我家的丫头是干净的人,与你们没有关系,少想有的没的,再惹她不高兴。”
红吟低下头看了一下静静悬挂在桌面下的九华剑,做正后说道:“我不喜欢伤人的剑,但是……它对我很好,我想……剑的主人也是一个温柔的人。”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吕少君说着,心里十分惊讶。
她是真的不知道,红吟是哪里的直觉。
明明只在小虎那儿确认了鱼行舟的姓氏,就将她和杜十娘的鱼姐姐联系了起来?
红吟见到吕少君沉默,勾起唇角:“姐姐见过的人少……不懂我们这儿的事情,实际上,春风城和淮沁也算是通往各处的中心,而即使是我们这些丫头……在南荒也很少见到姓鱼的姑娘,即便是勾栏的花名,规矩上也会避开鱼这个自在的字眼。”
她说着,歪了歪头:“当然,说到底还是直觉……”
红吟说话期间,一直在打量着吕少君,可她的的确确没有从吕少君身上瞧出什么来。
“直觉?你云姐姐的直觉可一点都不准。”吕少君撩起耳边的侧发,心道云浅当初还觉得秋水是魏云笈呢。
什么破直觉,没有证据的东西。
吕少君想起了秋水,忽然记起了什么。
“对了,按照桐君说的,今晚的宴还会带上那个叫做柳青萝的姑娘。”吕少君说道。
“……青、青姨?”红吟一愣,旋即身子一颤。
风向是会变的。
口风也是会变的。
“有青姨啊,那还是算了。”红吟干净利索的说道:“姐姐,你们玩的开心,我没事了。”
“……”吕少君深吸一口气。
虽说她在淮沁见到红吟和杜十娘面对柳青萝的时候都很拘谨,但是她的确没有想到柳青萝有这么大的威力。
“她很可怕?只是提一个名字就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吕少君疑惑道。
“青姨板着脸的时候很吓人,但是我们还是很喜欢她的。”红吟心道出身淮沁的姑娘就没有不尊敬和喜爱柳青萝的。
像是绿绮,整日叫着说想去见青姨。
红吟也是一样……虽说她当初去参加收徒宴是为了见十娘,但是……也是真的有些想念柳青萝的。
“喜欢,你拒绝的这么利索做什么。”吕少君眨眨眼。
“怎么说呢……”红吟咽了口唾沫:“少君姐你不知道青姨和七姨之间的关系,这次庙会……青姨都没有打算回来……罢了,我与你也说不清楚,姐姐就别问了,反正青姨不行。”
“……”
吕少君眼睫微微缠着。
她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了。
可红吟也灭有办法,因为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柳青萝庙会都忍住了不回来见七姨,一定是心里憋着什么事情呢……现在若是让柳青萝和七姨见面了,那……她就是破坏了柳青萝的算计。
她哪里敢打乱青姨的计划啊,还不得被那个女人丢到河里。
“算了,你不说我就不问了。”吕少君搓了搓手:“你们这些丫头,仙门都不怕,却怕她……看来,晚上我得与她打好关系才行。”
吕少君得意的说道:“总算是找到能制你的人了。”
“是吗。”红吟却一点都不紧张:“姐姐尽管去取经,我有的是反制的手段。”
是。
柳青萝比起其他长辈是可怕的多。
但是,青姨是谁?
她才不会为了一个外人来欺负自家的姑娘。
关于这一点,红吟对于柳青萝有着绝对的信心。
再说了……青姨若是真的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己,她还可以去找十娘,让十娘去七姨那儿告状……
所谓一物降一物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于是红吟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七姨……似乎还真的是她们这些姑娘里最厉害的、站在各种关系最顶端的人。
七姨有害怕的人吗?
红吟摇摇头。
还真没有,连师先生也怕她恼怒……
“意思是……柳青萝都不行,还有更厉害的人?”吕少君眯起眼睛。
“棠梨花映白杨树。”红吟用吕少君同款的得意表情说道:“我这儿的人是最厉害的、连死都不怕的人,专门克制青姨,姐姐拿什么与我斗。”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吕少君默念了两声,心道春风城本是勾栏,可不就是一个死生别离之所。
能在这个地方活的很久,只怕真的看透了太多。
“不怕死的人,那的确是很难对付了。”吕少君感叹,却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走吧。”她瞧着窗外,没有给红吟反应的机会,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动作干脆利索。
0717 春风载酒
红吟的马车前,纤阿在鱼行舟的帮助下将她给杜七买的点心搬上马车。
“给,这是你要的暗舒荷,不过……被掐下了一小块。”纤阿轻轻说道。
“不碍事,谢谢姐姐了。”鱼行舟笑得很好看。
实际上,她此时十分的警惕,面纱紧紧的贴在脸上。
纤阿歪着头,不甚明白这个妹妹为什么忽然在面上施那么多的障眼法。
不过这也和她没有关系。
纤阿瞧着空荡荡的马车,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豪华车马上,心道红吟居然不在车上。
“……”
此时,因为红吟忽然被吕少君抱了起来,身子横过来她的背对着窗棂,便没有看见纤阿和鱼行舟的交易。
这也是吕少君故意为之。
“姐姐,你忽然的做什么呢?”红吟抓着吕少君的肩,无奈的说道:“就算是要送我回去,也该打个招呼吧。”
“我家的丫头回来了……为了不让你说胡话,我得先把你的嘴堵上。”吕少君认真说道。
“呸,少君姐你也是,哪怕掩饰一下也好啊。”红吟心道那鱼姐姐难道真的如吕少君说的那样,如此的不喜欢生人吗?
连一句话都不愿与她说。
红吟想要转过头去看,却被吕少君捏住了脸,她嘴角抽了抽,说道:“少君姐,你是不会骗我吧。”
“不会。”吕少君想了想,心道她并不会去刻意隐瞒什么,她所说的东西取决于别人怎么问。
就和杜七一样。
知道的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毫无头绪就开始将自己了解的东西告知别人,哪怕是说给她并不介意让其知晓一切的姑娘听,没有个十年八年讲不清楚,这时候能否很好的提出问题就是十分重要的了。
“一个好问题才能引出好的答案,若是你没有从我这儿得到答案,那就要从自己哪儿找原因了。”吕少君笑着说道。
她说话时,发髻上的插在浅色流速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轻轻摇曳,十分的好看。
红吟眼中水光轮转,她无法理解吕少君在说什么。
兴许吕少君和鱼行舟的破绽真的很大,但是红吟没有和仙门的人相处过,便不敢下定论。
说不得……鱼姐姐的性子就真的是那样孤僻呢?
所以,红吟的猜测终归只是没有证据的臆想罢了。
说起来……红吟真的对于鱼行舟有那么在意吗?
其实也没有很在意。
她没有见过杜十娘和石闲口中的小鱼姐,鱼姑娘,于她而言最多是一个谈资。
也只是一个谈资。
“……”
“傻丫头,我的意思……无论是什么话题都需要契机,就好像我要堵住你的脑袋一样,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要捂住你的眼睛和耳朵吧。”吕少君笑着。
“姐姐说的我听不懂。”红吟无奈,此时,她已经能听见身后,小虎的声音了。
“只要让你现在认真思考一件事,不就能让你安静下来了?”吕少君眨眨眼。
红吟心道小虎和鱼行舟此时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处分吕少君一直这么控制着她的下巴,不然……她是不会被吕少君的话题扰乱思绪的。
于是红吟哼了一声:“我不信。”
“你还差得远呢。”吕少君噗嗤一笑。
尽管她方才看起来一直被红吟占据上风,但是……她这么多年的见识哪里真的是一个小丫头能够撼动的?
不过是宠她罢了。
身后,鱼行舟本来想要往前走的脚步一顿,她瞧着自家师父头上那摇曳的流苏,眼中是不可思议。
小虎也是一样,嘴巴张的很大,口中蜜饯滴溜溜的滚在地上,沾染了泥灰。
“小鱼姐……掌柜的……掌柜的……”
回过神来,小虎脑袋晕乎乎的,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冷静些。”鱼行舟深吸一口气,旋即露出了怪异的眼神。
即便是她,也是第一次在师父眼里见到这般轻松的情绪,吕少君此时的情绪与和祝桐君以及倚石仙子在一起的时候不同。
那是更能够让人心动的一颦一笑。
小虎咽了口唾沫。
前面的姑娘……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掌柜的吗?
不是哪个人将掌柜的掉了包吧。
“……”鱼行舟缓缓呼出一口暖气,她打开手中的油纸伞,撑开后抬头看着浅黄色的伞面。
雪花缓缓落下,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马车前,纤阿坐在侧位上,看着两个一动不动的姑娘,疑惑的说道:“不回去吗?”
她可还等着吕少君将红吟还回来呢。
“再等一会儿吧。”鱼行舟转过头。
瞧见了师父那样的笑容,教她如何忍心现在去打搅她们。
……
……
吕少君对于自己眼前的开心果,可以说是十分的不舍了,不然也不至于都将红吟抱下车了,依旧还是不把她还回去。
红吟挽住了吕少君的手臂,问道:“所以……姐姐是要与我说什么?”
吕少君回了神,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她轻轻的说道:“红吟,你方才念了一句诗吧。”
“棠梨花映白杨树?”红吟眨眨眼:“这都过去了,姐姐还惦记着呢。”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
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
上面这是一手小诗。
谁写的红吟已经不记得了。
只是,春风城的姑娘们总是喜欢这些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小诗,却也正常。
似是七姨,偶尔回去逛棺材铺子,与主管丧仪的温梨是姐妹,也正好符合后半句的“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
所以,红吟是想起了七姨、想起了七姨的故事和她的病,才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这首诗。
“我只喜欢棠梨花映白杨树这一句,后面太压抑,是姐姐补全的,不是我说的。”红吟说着,心道春风城才不是什么死生别离处。
这是她遇见十娘、平娘、绿绮和紫苑她们的地方……与她而言,是温暖的家。
是棠梨花映白杨树。
也只是棠梨花映白杨树。
“只喜欢这一句……”吕少君微微一怔,惊讶的说道:“难道,你这丫头知晓棠梨的意思?那倒是我低估你了。”
“?姐姐是什么意思,什么棠梨。”红吟疑惑。
吕少君对上了红吟的眼睛,片刻后啐了一声;“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在这儿与我装机灵呢。”
“姐姐,从方才起,你说的话我就一点都不明白。”红吟咬牙切齿的说道:“姐姐抱了我这么久,方才已经有不少姐妹看过来了,我还要脸呢。”
0718 不带春风,所以算不得数
“你急什么,就这么想和我分开?”吕少君“黯然”道。
“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也不差这一会儿。”红吟根本不吃吕少君那一套。
“没良心的,罢了,我不逗你就是了。”吕少君摇摇头,说道:“所谓棠梨就是甘棠。”
“棠梨?甘棠?是在说海棠花?”红吟一脸茫然。
“甘棠是甘棠,海棠是海棠,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没见识。”吕少君无奈的捏着红吟的脸。
红吟却急了:“我管她是海棠还是甘棠,我才不要听姐姐在这儿卖弄文采,我一点也不感兴趣,姐姐要不就放我下来,再不放我下来……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甘棠和棠梨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杜棠。”吕少君轻声说道。
“……”
红吟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她一改方才焦躁的模样,怔怔的道:“杜……棠?”
“杜这个字,古韵的本意就是棠梨、又叫做甘棠,与海棠花是不沾边的。”吕少君笑着说道:“所以我方才听你说你只喜欢棠梨花映白杨树,还以为你知道了棠梨就是你喜欢的十娘呢。”
“我……还真的不知道。”红吟眨眨眼,十分认真的问道:“甘棠好看吗?”
“甘棠的花很好看,白白的一小簇,有些像是你们喜欢的葱莲花。”吕少君说道。
红吟笑了:“我才也该是好看的……不过,葱莲花是什么。”
“哦,我忘记了,你们这些姑娘喜欢将葱莲花叫做玉帘花。”吕少君解释道。
虽说是错误的叫法,不过叫熟了,也分不清对错了。
红吟一怔,心道那还真的是好看。
是了,她就说葱莲耳熟,十娘家里就有一朵玉帘花,杜七送的,打上蜡当做宝贝存起来……她在花月楼才见过。
“还生气吗?”吕少君问。
“是我没见识,错怪姐姐了。”红吟想也不想的说道。
对于她这种姑娘来说,认错真的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我宣布,以后甘棠花就是我最喜欢的花了。”红吟朗声说着,旋即声音压低了一些:“不过,姐姐与我说的我也不会全信,我得回去好好查查书,免得姐姐诓我。”
“没脸没皮,我骗你有什么用。”吕少君十分的无奈,片刻后,她给了鱼行舟使了一个眼神,忽然的就迈动脚步,这让红吟心下一慌,:“姐姐别急,我还想问问甘棠的事儿……”
“晚了,让你瞧不起我。”吕少君稳稳的托着红吟,快步走动着。
前方,鱼行舟牵着小虎的手也朝着这边走过来。
“对了。”吕少君低下头,在红吟耳边轻声道:“有一首和甘棠有关诗,我觉得很适合你们,我只念一遍,你可要记清楚了。”
红吟立马竖起耳朵,连迎面走过来的小虎唤她红吟姐都没有顾得上回应。
“手开花径锦成窠,浩荡春风载酒过。”吕少君的声音如和煦的春风送入红吟的耳廓。
红吟感觉一只手在她的心上撩拨。
“浩荡春风载酒过。”
好一个春风载酒。
这儿就是春风城。
红吟心道不愧是仙门的姑娘。
此时,鱼行舟与红吟擦肩而过,二人的视线出现了一瞬间的交集。
红吟瞧着鱼行舟的面纱,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大抵是她已经被春风载酒几个字给填满了,又或是……她知晓自己不可能看出什么来。
“之后呢,少君姐,这哪有甘棠。”红吟拉扯着吕少君的衣裳,丝毫不理会鱼行舟已经理她越来越远。
吕少君简装,翘起嘴角。
红吟终是斗不过她的。
知道她的弱点是杜十娘后,这个姑娘简直不能再好对付了。
其实,如果她想要遮住红吟的眼睛,让她看不见鱼行舟……那可太简单了。
甚至,她可以完全隐藏掉鱼行舟的存在。
但是没有必要。
姑娘家的心血来潮比什么都重要,她就是要逗红吟,就是想看到红吟现在的表情……瞧着红吟着急的模样,吕少君觉得这比她突破了一个大境界还要高兴。
这种愉悦,仅此于目睹鱼行舟被选为九华剑主了。
“你急什么。”吕少君走到了红吟的马车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车夫打扮的纤阿,微微一怔。
这就是将红吟摔了个跟头的姑娘?
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可真好看。
看见了纤阿的美貌,吕少君那本来想要教训车夫一顿给红吟出气的念头消散的干净,她轻轻的将红吟放在马车前,转头说道:“妹妹驾车可要稳些,别再摔着这个臭丫头。”
纤阿闻言,点点头。
得。
她失职这件事,已经世人皆知了。
“少君姐。”红吟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她稍稍侧过身子,依靠在自己的礼物上,不满的说道:“我承认,我斗不过姐姐,可姐姐也别逗我了,快告诉我吧,晚上……我去念给十娘听,定是能压过石闲的风头。”
“我一猜就知道你这点小心思。”吕少君无奈的揉乱了红吟的额前的长发,弯下腰,在她耳边说道:“所谓手开花径锦成窠,浩荡春风载酒过……来岁游人应解笑,海棠今日是甘棠。”
吕少君的声音很轻。
轻到像是春日略过花蕊的风吟。
但是落在纤阿耳中,却似是一道洪雷。
“来岁游人应解笑,海棠今日是甘棠?”红吟摇摇头,有些失望的说道:“听着一股子物是人非的感觉,姐姐还是让我失望了,这让我怎么与十娘说她姓氏的含义啊。”
吕少君心想红吟真是天真,她不知道棠梨,杜十娘还能不知道?
不过她就不与红吟说,让她除臭。
一旁的纤阿眼睫轻轻颤着。
海棠今日是甘棠?
她太喜欢海棠了。
物是人非?
可不就是物是人非吗。
吕少君听着红吟的话,戳了戳她的脸:“也不是说物是人非,你这个没点素养的丫头……这是一手景诗……呀。”
吕少君说着,忽然惊呼,旋即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念错诗了。”
“念错了?”红吟眨眨眼
“浩荡春风载酒过,来岁游人应解笑,甘棠终少海棠多。”吕少君说道:“这才是正确的,海棠今日是甘棠的前一句是若使当年居显位,这是一手官诗,和你们的春风沾不上关系,两句太过相似了,是我的错。”
海棠今日是甘棠?
可不能是甘棠。
0719 天意无常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巧合的,只有天意。
可天意也不是什么都能算到的,至少……被呼做天意的姑娘自己这么认为。
比如海棠和甘棠。
海棠是一朵花,狸花也是花,姑娘很喜欢。
杜棠是甘棠,可她是一个怕疼、写字很好看的姑娘,于是重要的不是杜这个字的意义,而是十娘。
……
吕少君心想是自己的错。
也怪她,满心都是那海棠姑娘。
海棠嘛,是白龙的妻子,云浅说九华山的人觊觎春风城说不得就和那海棠有关。
棠梨却是杜十娘,与春风城的主母八竿子都打不着。
所以“海棠今日是甘棠”这句话是错的。
吕少君心道海棠可不能是甘棠,杜十娘一个尚未嫁人的姑娘怎么能和春风城的主母牵扯到一起……这怎么想都对杜十娘不公平。
“念错诗了还行,姐姐你可真够绝的。”红吟啐了一声,旋即眨眨眼,反问道:“正确的念法应该是……浩荡春风载酒过,来岁游人应解笑,甘棠终少海棠多?那还真的是一手景诗。”
“对吧。”吕少君轻轻点头,说来奇怪,也不知是怎么了,她方才的第一反应就是方才那句话。
“可对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海棠今日是甘棠”这句,而并非是现在的“甘棠终少海棠多”。”红吟哼了一声,心道如果甘棠指的就是十娘,那还真的就映照了现在的场面。
十娘只有一个,但是喜欢十娘的人却有那么多。
于是两句诗都有了自己的意思,那么究竟哪一个才是映照现在的事实……想来应当是僧多粥少的那一句,毕竟春风载酒也是很重要的。
红吟在心里反驳念叨了几句后,抬头说道:“我记住了,姐姐你可以走了。”
“没良心的小东西。”吕少君呸了最后看了一眼侧卧在车厢中的红吟,放下了帘子。
“妹妹照顾好她。”吕少君与纤阿说道。
“嗯。”纤阿点点头。
旋即吕少君就走了。
片刻后,红吟轻轻拉开帘子,瞧着前方逐渐远去的马车,问道:“她走了?”
“走了。”纤阿心想红吟这分明都看见了。
“那鱼姐姐看起来还挺高的,就是没有瞧见脸……”红吟摇摇头,不再去想鱼行舟的事情。
“说实话,我还真的挺喜欢她的。”红吟喃喃说道:“昨日海棠是甘棠?姐姐是相与我说……海棠依旧吗?对于她这样的仙门来说,能见到的应当都是这样的沧海桑田吧。”
红吟很难理解这种时代变迁的味道,却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到吕少君的孤独。
当然,现在想来,她那分明就是没有人陪着,太孤单了。
“沧海变桑田,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纤阿说道。
红吟视线挪到纤阿的身上,片刻后点点头:“姐姐说的不好看,那可能就不好看吧,只是……如果没有人与我说,我还真的无法想象,她们那样的人居然……”
居然是仙门。
“居然?”纤阿眨眨眼。
此时,纤阿还没有忘记,红吟是妄想要将元君“弄脏”的姑娘,她见识过红吟言语的厉害,所以她才不会去问。
“没什么。”红吟往后挪了几步,靠在自己那一堆柔软的礼物上,瞧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说道:“阿纤姐姐,你说……如果忽然发现身边的人其实很厉害,那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
又来了。
纤阿心想这句话已经问过了。
“每一次问,心境都不一样,姐姐也别觉得烦。”红吟笑着。
“我不知道,不过……会是很可怕的事情。”纤阿说着,瞧着红吟那带着几分疑惑的眼神,叹息道:“其实,你也是很厉害的人,也很可怕。”
世界上,有几个人敢把主意打到元君身上的?
红吟敢。
并且已经付诸行动了。
“我不厉害,更不吓人,姐姐说话可真不讨人喜欢。”红吟啐了一声,对于纤阿的回答十分不满。
她觉得,忽然发现平娘是很厉害的人……不会害怕,而是会高兴。
纤阿不明白姑娘家的矫情,她只能问道:“要回去吗?”
红吟回了神,望着满车厢的礼物,嘴角微微抽动,她抬头问道:“姐姐的点心都买的差不多了?”
“嗯。”纤阿点点头。
“可我怎么瞧着……这比我给姐姐写的多了那么多呢?满满一车厢的礼物,你是去买点心,不是去进货。”红吟轻轻叹息。
“妹妹给的银子用完了,我又瞧见了一些新点心,就用了自己的银子。”纤阿解释道。
“行吧……这么些东西,杜七要是全吃了,那不得胖上天。”红吟抽了抽嘴角,无奈说道:“罢了,姐姐与我一起去七姨的院子吧,这些点心就拿去小宴吃。”
“欸?”纤阿一愣,她可还没有准备好呢。
“别欸了,我身上难闻,咱们得早些赶过去,正巧,咱们一起洗洗,换身衣裳。”红吟嘟囔着。
实话说,吕少君说她难闻这件事……真的很伤人自尊。
红吟望着依旧发呆的纤阿,无奈的说道:“姐姐别愣着呀,时候可不早了。”
“嗯……”纤阿摸上了腰间的马鞭,叹息。
……
……
七姨的院子里。
大雪变小雪,缓缓从天上落下来。
因为姑娘们要出门,所以估摸着再过一会儿,这雪就会彻底停下。
“手开花径锦成窠,浩荡春风载酒过。
来岁游人应解笑,甘棠终少海棠多。”
一首诗,将春风城,海棠和杜十娘全都概括了进去。
其实春风城里姓杜的姑娘很多,但是杜七只认为,这儿的甘棠就是在说她的十娘,而不是其他人。
可她却忘了,她自己如今也是姓杜的姑娘。
说不得,这儿的甘棠是在说她,而并非杜十娘。
杜七十指放在火盆上取暖,望着那灼灼的火苗,碳火的亮星飞扬,一旁的明灯见状,伸出手轻轻挥去了飞向杜七面纱的火星。
杜七轻轻一笑,旋即回头往十娘的方向看了一眼。
说起来,人死了是会像寸心变成白玉盘这样的,按照姑娘们的习惯,该是称作……转世?
0720 喜欢的方式有许多种
杜七心道自己其实没有去找海棠的转世。
与寸心不一样的是,海棠的女儿和夫君都活着呢,伸手就能触摸到……所以若是发生了那样的状况,就会变得很奇怪。
相比之下,寸心的妹妹虽然也没有死,但是也已经脱离了下界,她做为龙女,与白玉盘可不是那么好相见的。
再说了,海棠消失的时候,十娘都已经多大了?
所以怎么想,海棠都不应当是甘棠。
当然,这是按照姑娘们与她说的“转世”规矩来算的。
海棠打破的规矩还少吗?
杜七轻轻叹息,心道这还真的是一件很巧合的事情,因为十娘只是十娘,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姑娘。
杜十娘和海棠之间的差别大抵比横跨天空的星海还要广阔。
与“春风载酒”在一处的并非那一句“海棠今日是甘棠”,而是“甘棠终少海棠多”。
重要的不是最后一句,而是春风载酒。
哪句诗与春风载酒在一处,哪句诗就是对的。
所以十娘应当只是十娘。
杜七搂住了一旁的明灯,伸手轻轻摆弄着她的耳朵,歪着头。
春风载酒,这真的是一个好词。
她真的很想尝一尝“酒水”的味道。
说起来,这诗是谁写的?
算的一手好命。
就在这时候,本来和白玉盘以及安宁聊天的婵儿忽然站起身,说道:“明灯!”
“婵儿姐。”明灯听话的站起身。
杜七也跟着看过去。
“时候不早了,你去瞧瞧小姐和翠儿醒了没有,我悬着时间,小姐应该醒了才对……怎么现在还没有出现。”婵儿疑惑的说道。
“婵儿姐,你自己怎么不去。”一旁的安宁忍不住问道。
婵儿理所当然的说道:“废话,若是她睡懒觉了,那我去不是找训吗?”
白玉盘:“……”
“明灯,房间我之前与你说过了,你去瞧瞧就行,若是没醒……就唤小姐一声,咱们可是有不少东西要准备。”婵儿说着,又补充道:“你若是看到小姐生气了,就抓紧跑,不要回头。”
明灯:“……”
明灯脑袋上的耳朵耷拉了几分,她咽了口唾沫,心道原来去叫四姑娘起床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好了,我只是说说,今天是个大日子,小姐不会赖床的。”婵儿改口说道:“只是我有些奇怪,按照道理,不该睡这么久的。”
“小姐……”明灯看向杜七。
她听小姐的。
“婵儿姐让你去,你就去吧,顺便……”杜七俯下身子,在明灯耳边说道:“去帮我拿几个梨条。”
“我……知道了。”明灯点点头,戴上帽子,踩着小碎步离开了。
“……”
房间中,安宁眼角一抽:“婵儿姐,你当着小玉儿的面,这么欺负她的妹妹,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我可没有欺负她,侍女,就是要有侍女的样子。”婵儿得意的说道:“小玉儿,我说的对不对?”
“姐姐说的是。”白玉盘虽然心疼明灯,却还是认真的说道:“明灯说到底只是个丫鬟,不能太宠着她。”
“……你们…,罢了。”安宁十分的无奈。
杜七在一旁安静的烤火。
她知道,明灯走的那么利索,其实是去帮她取蜜饯了。
可她真的想吃一下梨条了。
毕竟,棠梨也是梨。
“对了婵儿姐。”杜七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刚要说话,就被婵儿打断了。
只听到婵儿说道:“十姑娘那边不用安宁去叫醒,有七姨在,尽可以安心……七姑娘,还有事吗?”
“那没事了。”
……
……
某个房间中。
一袭艳红色细袄搭配火红发带的女人轻绽笑颜,在她的身上,自然而然的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明媚,眼波流转之间,充满了女子最纯粹的美。
只能说,她不愧是九苑里面受欢迎的四姑娘。
此时,石闲在榻边坐了下来,拿起自己浅色的披风,随手系在脖颈上,那绣着可爱鸳鸯的斗篷如长发倾泻而下。
石闲拿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小酌一口,呼出一口浊气。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能瞧见最后几丝属于太阳的霞光。
柳絮一般的小雪零散的飘落而下。
石闲心道这真是很美的景色。
但是很可惜,她身边还有比这天地自然更加美丽的景色。
她低下头,目光放在熟睡的翠儿身上,水润的眸子起了一阵连漪。
翠儿……还是那么好看。
她的睡相安静而可爱,就好像睡在母亲身旁的婴儿一样宁静……石闲知道翠儿是很没有安全感的姑娘,无论是婵儿还是杜十娘,她们口中的翠儿都是一个睡觉时候都很灵敏……听到一点动静都会醒过来的姑娘。
但是……翠儿在她面前永远都睡得很死。
被人信赖的感觉,没有人会讨厌,石闲也是一样。
不愧是她最喜欢的妹妹。
石闲放下茶杯,取出手帕擦了擦唇角的茶渍,旋即眨眨眼,盯着翠儿那涂抹了些许胭脂的面容。
她很没有形象的,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味什么似得。
罢了。
石闲将手帕反过来,干净的那一面小心翼翼的对着翠儿的脸,旋即轻微的擦拭翠儿的嘴角。
石闲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翠儿一定不会知道,她这样的姑娘,睡觉的时候也是会流口水的吧,也不知是梦见什么了。
动作轻柔,仔细,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温暖的笑容。
就在这时候,石闲忽然听见门前传来一阵脚步声,虽然轻微,可如今翠儿睡着,便十分的震耳。
她蹙眉,收起手帕,起身走到门前,抢在对方敲门之前拉开门。
只见在她的面前,小丫头缩着脑袋,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石……石……”
见到是明灯,石闲哪里还能继续板着脸,她无奈一笑,揉了揉明灯的耳朵:“婵儿叫你来的?”
“嗯……嗯。”明灯点点头。
“那个臭丫头,就知道欺负你。”石闲叹息,说道:“你翠儿姐还睡着,我一会儿带她过去。”
“知道了。”明灯点点头,朝着屋里看了一眼。
没有看到什么,只瞧见了翠儿平时穿的衣裳整齐的叠在椅子上。
0721 小小的幸福(感谢洼雾猫的十万赏,谢谢!)
明灯从进入十楼开始就和翠儿同吃同住,她对于翠儿的衣裳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小丫头咽了口唾沫,忽然觉得有一只冰凉的手卡在了她的脖颈上。
“你看什么呢。”石闲瞧着明灯探头探脑的模样,笑晏晏的。
“没……没什么。”明灯莫名想起了连韵和柳依依,于是紧张的双腿都在打颤。
“瞧你那点出息。”石闲忍不住笑了,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怎么想,都是明灯胆小。
要知道,杜七那个傻丫头就不怕她。
将手从明灯脖子上拿开,石闲心道小丫头果然是一只狸花,和她家里养的狸花一样身子都暖暖的,用来做冬日的暖手炉正好。
“去吧。”石闲对着明灯挥挥手。
明灯如释重负,转身就要走。
“等等。”石闲唤了她一句,明灯一个踉跄,战战兢兢的回过身。
“十娘去找你们了吗?”石闲问道。
“回姐姐,十姑娘……还没来。”明灯说道。
“嗯。”石闲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旋即关上了门。
眼看着石闲的身影消失不见,明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捂着自己的心口,低下头,便可以瞧见心口的莲花闪烁着一阵阵的彩光。
其实,一般情况下,她不会这般的害怕石闲的,但是加上婵儿先前的哄骗……
好吧,哄骗也不重要。
说到底,明灯发现连翠儿都逃不过石闲的魔爪后,自然就会很害怕她,更不要说石闲开门时候的表情真的很可怕。
像是要吃人似得。
明灯身子软软的,小心翼翼的抓着扶手下了楼,去找杜七要的梨条。
想起梨条,明灯的表情逐渐从僵硬变得灵活起来,她似是一只小精灵,拉扯着扶手转了一圈,借着力道跳过阶梯,旋即在走廊上快步行走。
两侧窗子可以看见外头的景色。
明灯心想自己很喜欢吃甜食。
而要说最喜欢的甜食……非梨条莫属。
梨条是她被不知道什么人生下来后,吃的第一种甜食。
那一天很值得纪念。
小姐第一天带她出门,去了披罗居买衣裳,去连韵姐的店面买蜜饯。
那时候,连姐姐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就是一小包梨条,说来可笑,她竟然将连韵姐口中的“梨子”听成了“狸子”还以为自己半妖的身份被发现了呢。
走在走廊上,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着角度。
小丫头伸出手捂着脑袋,此时她没有戴帽子,可以感受到冷风掠过耳朵尖。
明灯抬头望向上方精致的雕花屋檐,旋即使劲一跳,在脑袋将要撞上去的时候在空中身子一扭,就这么轻盈的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这一跃,差不多半层金风楼那么高了。
这也正常,她是一只猫,又有了修为,其实走路是可以没有声音的……但是她不想表现出自己是异类,所以平日里走路的时候会刻意去发出声响。
她实在是太珍惜现在的生活了。
很难想象,她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与姑娘们生活在一起。
明灯耳朵微微颤动着。
以前,她最讨厌自己这对耳朵了,是这耳朵害得月姐没有办法去城南和大家一起生活,只能与她一同窝在可怜的竹屋中挨饿受冻。
她也最讨厌竹子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小姐喜欢她的耳朵,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倚靠着着她逗她玩。
不只是小姐,似乎无论哪个姑娘,都喜欢揉她的脑袋……连方才的石姐姐也……
嗯,竹子也不讨厌了,因为小姐很喜欢院子里种着的那一片竹林,她也很喜欢吃竹笋。
明灯深吸一口气。
虽然有一些姑娘们性子古怪,但是她如今真的很幸福,她希望可以一辈子都做小姐的侍女。
不。
一辈子可能短了了一些,她希望十辈子,一百辈子,无论小姐是富贵还是贫……更富贵,她都想要做小姐的丫鬟。
……
穿过回廊,明灯距离七姨盛糖果的屋子更加近了。
她放缓脚步,觉得自己这个年龄就想下辈子的事情有些早了。
就想想近一些的吧。
自己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长大之后会不会也成为小姐那样温柔的姑娘……还是说,未来的她也是婵儿姐那样圆滑?
明灯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她会变成坏孩子这件事。
小姑娘带着幸福的笑容,取下了七姨半挂在房间门前的铜锁。推开门后,嗅着满屋子糖果的香气,面上起了一层单单的红晕。
真好闻。
她瞧着屋子里些许盘旋在空气中的剑气,心道上面有师先生的味道,大概是师先生布下的,用来防止点心变质的阵法。
明灯也习惯了,毕竟七姨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师先生留下的痕迹。
她咽了口馋水,捋起袖子,开始找杜七要的梨条。
她以前也来过这儿不止一次,熟络的很。
“梨条……梨条……我记得是在……”
口中念叨着什么,明灯拉开面前的抽屉,随后手指一僵。
只见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用来垫梨条的竹简,拿起竹简后,还可以嗅到上面的糖渍香气。
“没有?”明灯忽然又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要知道她思考了很多幸福的事情才从石闲带给她的阴影里面走出来。
当小丫头转遍了整个房间,拉开每一个抽屉都没有找到梨条后……等待她的又是另一种阴影。
……
房间中,石闲瞧着熟睡的视线,心想她果然睡得沉,连明灯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石闲看着椅子上的衣裳,准备将衣裳塞进褥子里暖暖,毕竟太冷了也不好穿。
沉思了一会儿后,就放弃这么做了。
她将火盆踢到自己面前,随后轻轻拿起翠儿的衣裳,就这么抱在怀里。
衣裳的料子好,也不用怕会有褶皱。
“……”
石闲弓着腰,望着翠儿,眼睛也不眨一下。
她其实是温柔的人,翠儿知道她的温柔,十娘也知道。
她就这么看着翠儿,直到时间逐渐流逝,屋内的灯火明亮,再回过神来,已是不知道过去多久。
兴许她只是看了几息的时间,只不过因为太喜欢翠儿,所以才感觉时间静止了。
石闲知道时间没有过去太久,因为十娘没有找上门来。
叹息。
为什么十娘就不会吃醋呢。
0722 臭弹琴的
石闲托着脸,腮帮子鼓鼓的。
她觉得,若是十娘和杜七之外的哪个姑娘单独相处了这么久,哪怕是婵儿……她也嫉妒的要发狂,恨不得把婵儿的脑袋拧下来。
但是反过来她与翠儿一起,十娘却完全不会吃醋,甚至在知道她和淮竹单独过夜后,还露出了让她十分不适的明媚笑容。
那种接近于七姨一般的眼神,让石闲怀疑,十娘是不是七姨的亲生女儿。
“……”
十娘不喜欢自己吗?
石闲摇摇头。
她当然知道十娘对她的关心与爱。
也就是说,自己面对杜七的时候,输的是体无完肤。
又是一声叹息。
真是没办法,石闲有信心可以拳打红吟、脚踢流萤。解决这两人的同时,空出手的她还能连带撂倒那些憧憬过杜十娘的丫头。
石闲不知道劝退了多少想要与杜十娘结金兰契的姑娘,似是去丧仪铺子“长生阁”路上遇到的卖花姑娘阿樱,那丫头的对食就是一个曾经爱慕杜十娘的琴师,现在不还是老老实实嫁了人。
这些练琴的丫头在对比她们与石闲之前的差距后,就会知难而退。
只有红吟和流萤依旧没有自知之明,但是石闲也没有把她们当做对手看过,兴许秋屏若是亲自下场来与她抢十娘,石闲还会紧张几分,红吟和流萤……问就是不配。
可如今风向就如同这春风城的阴雨天一般反复无常。
在杜七没有出现之前,石闲只有在面对李孟阳的时候有这般的无力,毕竟李孟阳是个男人,与她这般的虚凤真凰不一样。而且十娘是非常传统的姑娘,所以李孟阳对她的意义和其他的恩客有着天差地别。
毕竟……李孟阳和十娘认识差不多也有七年了。
平心而论,石闲虽然是个清倌人,但是石闲认为即使是她这样的人放在十娘的位置上,也不可能忘记替她梳拢的人。
十娘自然也是这般,更不要说,李孟阳当时的确可以称得上良人。
不过即使是李孟阳,石闲也是有过对策的,虽然说起来勾引十娘喜欢的男人什么的……很不知羞,但是她起码敢去做。
如今,面对杜七却完全不一样
石闲偶尔会想,她对杜七的看法,是不是就是那些练琴丫头面对自己时候的感受?
完全看不到胜算,白昼被永夜覆盖,所以只能转头去寻找其他的光亮。
虽说还不至于说绝望,可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明明……我才是十娘的青梅。”石闲咬牙切齿。
就这么输给了一个从天而降,连底细都不知道的姑娘,是个人都不会甘心的。
不过,之所以说不完全是绝望……说到底,杜七和杜十娘的关系她们自己都理不清楚,石闲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红吟和流萤这两个“丧家之犬”都没有放弃,青姨面对这般油盐不进的七姨,坚挺了三十年了都没有放弃,她当然也不会放弃。
只是……当她被红吟和流萤欢迎来到她们的阵营后,这感觉当真是五味杂陈,恨不得在红吟秀丽面容印上一个五指印。
想到了让人生气的事情,石闲略带红晕的眼角轻轻抽搐。
深吸一口气。
吐出。
重复了数次后,石闲这才缓过劲来。
能够自己把自己给气到血气翻涌,想来这般小气的姑娘还是很少的。
石闲紧盯着翠儿,心想索性她也是有人喜欢的,不然……这般落差下,石闲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没有人要的姑娘了。
哦。
还有淮竹要自己。
差点忘了。
石闲眨眨眼,心想她和淮竹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可惜的是,对方是与自己不一样的人,所以……她从未有想过和淮竹会有什么故事。
这件事她也和淮竹明确说过了,不过淮竹不打算放弃,她也没有办法。
石闲觉得,将来,她和红吟那个臭弹琴的成对食的可能性都要大于淮竹。
但是十娘不许她说这种话。
“姊妹……”石闲呼吸的节奏逐渐平缓,说来可笑,别看她现在趾高气扬的样子,实际上……她以往和十娘的关系,与连韵和柳依依没有什么分别,更不要说,十娘还是她最早的琴艺先生,她可没少被十娘打手心。
十娘若是认真起来,她现在还会发憷。
所以,即便是如今,她有什么事情要埋怨杜十娘,都只敢借着酒劲……这点她还是比连韵强的,因为柳依依不许连韵吃酒。
其实,也是她非要灌醉连韵的原因,因为她很羡慕连韵有柳依依“疼爱”,各种意义上的。
所以……石闲真的是“机关算尽”的坏女人。
翘起嘴角,旋即抿下去。
现实摆在眼前,对于十娘,就是姐妹,也只应当是姐妹。
可当她瞧见十娘取出那张绣着丑鸳鸯的手绢时,就又会心动到满脑子连漪。
“嗯……嗬……”
就在这时候,睡梦中的翠儿伸手在身边抓着什么。发出一声呓语。
石闲眨眨眼,这才意识到翠儿原来翠儿还在呢。
看来,她也没有这么喜欢翠儿啊,明明说好了是欣赏翠儿的,结果一想起十娘,便什么都忘记了。
“你这丫头,才真是我的姊妹。”石闲抱着翠儿的衣裳坐在木沿上,抓住了翠儿的手,看着她逐渐安心,忍不住一笑。
虽说,她会欺负翠儿,可实际上,她对这个丫头没有任何多余的念头。
哪怕是与她亲近,不过是宠溺。
石闲感受着翠儿掌心的温度,心道她虽然丢失了一部分的姐妹,不过她即便断了关于十娘的念想,却也不是以往那般孤身一个人了。
不过她这辈子是无法离开十娘独自生活了,若是要她看不见十娘,还不如教她去死,死还更爽快一点。
事实上,她们城南的一大票姐妹不是说都死了,身子不好的只是少部分,有一些小的时候就被过往人家买去做侍女、又或者是赎了身后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春风城好,但是人各有志。
兜兜转转之下,对于石闲而言,当初一同进城的姐妹,如今也只剩下的杜十娘和翠儿了……翠儿都是晚来的,没有见到小鱼姐几面,所以可以算得上是她们最小的妹妹。
“小鱼姐啊……”
也不知道在下面生活的怎么样了。
0723 被姑娘诅咒这件事
石闲很少想起那个于她而言是大姐一样的少女,即便偶尔提到关于她的话题也是杜十娘打的头。
翠儿是当时进城的年纪小,没有与小鱼姐相处过太久,所以无处提起。
石闲的理由和翠儿不一样。
若是让她去说,她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杜十娘身上,衣食住行都是十娘在安排,毕竟那么多的丫头,小鱼姐一个人精力有限,她是不可能兼顾所有人的……所以,就会出现年纪大的一些的丫头去照顾妹妹的情况。
石闲就是杜十娘负责照顾的妮子。
那时候的她整日板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她钱似得,连杜十娘在她的眼里都不过是一个“臭弹琴的”。
当然,她沦陷起来也是最快的那个,兴许是十娘带她去看城南的花海实在是太震撼,又或者是,和十娘牵着手在花海中走满足了她对于爱情的一切幻想。
所以她的眼里也容不下别的姑娘了……自然也包括那位小鱼姐。
不过,话是这么说,石闲依旧能够记起小鱼姐所带给她的,仿若冬日火炉一样的温暖。
对于忽然消失的小鱼姐,当初的姐妹没有人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家里的丫头七嘴八舌的说不清楚。
有说是去买米就没有回来的。
也有说听见姐姐呼救的。
还有说……看见姐姐被人抓去了。
总之,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无论是杜十娘还是石闲,甚至是那些已经离去了的姐妹,都认为……姐姐是遭了意外。
这并非是她们不盼着姐姐好,而是当时的春风城不似如今,在常平怜的规矩还没有定下全部细节的时候,混乱的似是一团泥潭。
但即使是那样的春风城,也比外头要强上太多。
没有人认为,为了她们去艰难的讨生活的小鱼姐是有背景的姑娘,所以现在的杜十娘再想起来,便觉得以姐姐姿色在当时的世道下,在春风城里找不到任何消息,离开了春风城之后……
死,说不得都可以算是比较好的结果。
当然,也不是所有姑娘都是这么悲观的,翠儿她与自己的亲姐姐在南荒失联……但是她始终相信,以姐姐独立自主的性子,一定能够很好的活着。
相比之下,杜十娘和石闲就不会往好处想,比翠儿差了许多,每年她们冬日初雪的小祭时,从来都不会忘记小鱼姐的那一份。
这个习惯也是和七姨学的。
七姨喜欢将一些新奇的蜜饯丢进火盆,烧给她已故的侍女。用青姨的话来说,七姨的侍女就是她的情敌,情敌是一个已故之人,这可太让人无力了。
于是杜十娘和石闲便学会了烧东西往下面送。
至于说小鱼姐是否真的生活在地下,姑娘们说不清楚,毕竟真的死了,也该投胎转世了吧。
但规矩就是规矩。
嗯。
鱼行舟也不会想到,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多年下来,竟然每年都会有姑娘给她烧纸钱,难怪她这些年的运气越来越“好”。
窗外的雪絮逐渐稀薄。
“……”
石闲手指轻轻敲在自己的腿上,发出轻微的沉闷声。
说起来,十娘说过小鱼姐最喜欢明灯这样的小姑娘,也是因为这一点,翠儿才对明灯有了最初的好感。
就是说,那姐姐也很喜欢小丫头……也不知道是哪种喜欢。
石闲眨眨眼,双眸中闪着明亮的光芒。
她如今想起来,便觉得十娘那句喜欢小姑娘,听起来很是危险。
当年的十娘,可不就是一个小姑娘?而且是一个喜欢腻着小鱼姐的跟屁虫。
若是小鱼姐没有死,而是一直与她们生活在一起,以十娘对姐姐的依赖和憧憬,就更没有她什么事情了。
“还是……不在的好。”石闲喃喃说着,她的声音随着烛火送入风里。
旋即石闲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这般的想法十分的没良心、不该是一个“人”应该有的想法。
姑娘家都会有阴暗的想法,只要能克制住,那就是好姑娘。
于是石闲双手合十,连连道歉:“姐姐莫怪,过两天我多烧些黄纸下去,您可千万别给十娘托梦骂我啊。十娘要是知道我这样,还不得打死我,姐姐还喜欢吃蜜饯吗……或者,我给您烧两个丫头下去……”
她在哪儿羞愧的念叨着什么,全然没有注意到榻上的姑娘缓缓的睁开眼。
“……?”
翠儿朦胧的睁开眼,就看见了一袭艳红的视线正抱着她的衣裳,神神叨叨的在那不知道说什么。
她回过神后,虽然有疑惑,不过瞧着石闲在给她暖衣裳,便什么也不在意,眼睛红红的。
石闲发现翠儿的动静,轻轻咳了一声。
“醒了?”
“醒了,石姐姐,什么时辰了。”翠儿瞧着阴暗的天空,撑着手。
随着翠儿起身,褥子滑落,露出精致的锁骨,不过被石闲一把按住。
“时间还早。”石闲按着翠儿的肩,将怀里的衣裳塞进翠儿的褥子:“我方才怕吵醒你,既然你醒了就自己暖一会儿……我去给你弄杯糖茶,补补水。”
“哪敢让姐姐做下人的活。”翠儿无奈的说着。
“在十娘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再下人下人的,我可就生气了。”石闲给了翠儿一个白眼:“方才休息的时候,也没见你那么见外,醒了就翻脸不认人了?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就是你这种了。”
“石姐姐,我可没有这般想过。”翠儿无奈的说道。
“谁知道。”石闲心道她都想过小鱼姐死了好呢,难免翠儿也会有阴暗的想法,不过谁在意呢。
她抬手在翠儿雪梨一般的面颊上捏了一把,笑着:“以前,我可没想过,你会有这么好看……我可真是赚大了,每年几身衣裳就给你骗到手了……呵呵。”
石闲带着得意的笑,去侧室取水了。
翠儿就这么看着石闲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
她轻轻拉开褥子,望着自己的衣裳。
这也是石闲给她买的衣裳,穿了一冬天了,反正不知是怎么了,她买的衣裳永远都没有石闲送的舒适。
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翠儿只觉得脸是越来越烫。
心想她以后无数个梦境,该是都会梦见今天。
0724 合格的细作
“来了来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石闲端着一个精致的瓷碗走过来,放在翠儿的手边:““喝杯糖水暖暖胃,顺便……补补水……嗯?你怎么脸红了。”
“我不需要补水。”翠儿扭过头去。
“废话,你方才出了一身汗,要我说……等会还要再去洗洗。”石闲试了一下翠儿的额头,确认了这个丫头不是染了风寒,啐了一声:“你吃着,我马上就回来。”
“唉!”翠儿惊呼一声,又只能看着石闲风风火火的离开,她无奈的叹息。
翠儿现实伸手在褥子下的绸缎上抓了一把,旋即松了一口气。
她该是没有出太多汗……不过,既然姐姐让她洗,那就再洗一次好了,做舞女的时候,一天洗个五六次都不算多的。
此时,不知是不是糖水的原因,屋子里多了一股子香甜的气味。
翠儿坐起身,披上衣裳后捧着瓷碗,动作之小心,仿佛她拿着的是天庭上琼浆玉液。
小口小口的喝着。
不久后,翠儿放下碗。
她抿嘴一笑。
说不好听的,石姐姐做饭十分的难吃,难吃到……明灯都会有阴影的程度。
即便是一碗糖水,都不甚好喝。
翠儿看着碗底,可以瞧见一层厚厚的,仍旧没有化开的糖。
放下碗。
不好喝,但是又很好喝。
一阵脚步声后,石闲端着一个搭着手巾的木盆走过来,放下后说道:“擦擦脸该起床了,一会儿去见七姨一面,你就去洗洗……嗯,红吟差不多也该来了,正好你和她一起洗。”
看着石闲提起红吟,翠儿眨眨眼。
石闲分明只是微笑,面容俏丽,可不知怎么的,翠儿却从石闲的话语中,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石姐姐这般蔫坏蔫坏,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姐姐,你又欺负红吟姐。”翠儿轻轻叹息。
“什么叫欺负。”石闲哼了一声:“谁让她说我就该跟她一起输?关她在外头算是好的了……臭丫头,你怎么向着她说话,说好的帮亲不帮理呢。”
“……”翠儿捂着脸,心想姐姐原来还知道自己是不占理的那个啊。
“我不知道姐姐做了什么,只是……若是太过了,十姑娘恼姐姐你,可怎么办。”翠儿提醒石闲。
“安心。”石闲摆摆手:“十娘才不会管我和那个臭弹琴的呢,她又不傻,知道找地方避雨的。”
只要不打起来,不拿指甲挠人,不受伤……十娘是不会管的。
“姐姐……真是经验丰富。”翠儿摇摇头。
“废话那么多。”石闲揉乱了翠儿的前发,随后熟练替她穿好衣裳后,说道:“你自己擦擦脸,头发我给你简单梳一下,虽说一会儿要洗,但是见七姨不能失礼。嗯?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翠儿犹豫了一会儿,忽然就释然了,她深吸一口气:“石姐姐,平日在四苑,都是这么照顾婵儿的吧。”
“你猜对了。”石闲点头。
“死丫头是不是忘了,她是侍女这件事了?”翠儿问。
“我惯着她嘛。”石闲笑着说道。
“哦。”翠儿没有话可以说了,她拿起手巾擦拭着面容,拭去嘴角的污渍后,她想要洗脸,可转过头在石闲面上瞧过后,手巾就刻意避开了嘴唇,只是擦了擦眼角。
“你怕抹去了口脂?”石闲随口问道。
“嗯。”翠儿心虚的点头。
“不是都让我吃了。”石闲笑晏晏的。
“姐……”翠儿脸一红,她哪里还不知道石闲是在羞她呢,拉扯着石闲的衣角。
石闲从翠儿的言语中就能感觉出她对自己的依恋,于是就更加得意了。
“好了,我送你一盒新的口脂就是了。”石闲洋洋得意的说道:“对了,以后还要吗?”
“什么?口脂?”翠儿眨眨眼。
“傻丫头。”石闲笑得更奇怪了,她对着翠儿招了招手,翠儿便将耳朵凑向她。
“十娘之后要去红吟那儿住一段时日,因为祝平娘也在,我不好拦着她。”石闲轻声说道。
“姐姐的意思是,让我劝劝十姑娘?”翠儿冷静的说道。
“不是啊,十娘和祝平娘多年不见,住一起也没什么。”石闲搓搓手:“我是说,十娘去秋水楼了,那我搬进十楼陪你怎么样?这样……我也能多和你亲近亲近。”
翠儿闻言,先是羞的说不出话。
这事以前就说过了,重新提起是为了什么。
可是她毕竟不是没有脑子的姑娘,稍稍缓了一下,便回过神来,奇异的问道:“石姐姐,你想趁着十姑娘不在,对七姑娘做什么?”
她还没忘的,她们要将姑娘变得不干净这件事。
石闲闻言嘴角一抽,扭过脸去,快速的说道:“啊?你说什么呢,我可没有想对杜七那妮子怎么样,别乱说话啊你。”
“姐姐利用我。”翠儿叹息。
“你本来就是我的细作,不就是要被利用的。”石闲理所当然的说道:“再说了,离得近了,本来也方便与你亲近,到时候你把屋子收拾一下,我与你一起住。”
“真的?”翠儿眨眨眼:“明灯怎么办。”
“她爱和谁一起一起。”石闲挥挥手:“十娘不在,让那丫头去和杜七挤挤。”
翠儿还要补充什么,忽然意识到什么:“我还没答应姐姐呢。”
“你会拒绝吗?”石闲问。
“……”
沉默后,石闲抿起嘴角,她抬手轻轻捏住翠儿的脸,笑着道:“所以说……还要不要?”
“……要。”翠儿低下头。
“所以,我说你这丫头真的是很好的细作,最适合与我狼狈为奸。”石闲哈哈笑着,随后拿起梳子,认真的给翠儿梳头。
“……”
此时,七姨的房间中。
杜十娘整个身子都锁在褥子中,只有个脑袋露在外头。
屋里,点了几个火盆,十分的暖和。
熟睡的杜十娘忽然身子一抖,一股子不详的预感驱使她不安的握拳,咬牙切齿的,似是很生气。
气到了一定程度,就把自己气醒了。
0725 浮光
石闲自己想事情把自己气到已经是十分小心眼的人。
那么被自己的梦活生生气醒的,又会是怎么样的姑娘?
到了这种境界,已经不是小心眼这种浅薄的词汇能够概括的,“不讲理”三个字明显要更加的合适。
十娘天生就是不讲理的人,专门克制四处寻找规矩的丫头。
“……”
光入门帘,驱散迷雾。
杜十娘缓缓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眼睛湿漉漉的。她眯着眼睛望着上头生的天花板,茫然的歪着头,不知道身在何处。
而且,她心里莫名有一股子郁结,憋得难受……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虽然周围的环境幽暗,不过杜十娘还是很快就认出了这是七姨的房间。
杜十娘扭过头,就看到了黑暗中穿着整齐坐在桌子前,正喝着茶的七姨。
于是她侧过身子,抱着怀里的碎花褥子,甜甜地一笑:“七姨,什么时辰了。”
“你管什么时辰呢。”七姨放下茶杯,说道:“我想着,你若是还不醒就把你褥子掀了……怎么了妮子,做噩梦了?我瞧你方才像是要吃人似得。”
“梦?”杜十娘眨眨眼,懵然的摇头:“我不记得自己有在做梦。”
“不记得了?我以为你梦见有人欺负七姑娘呢……不然怎么这么大的无名火。”七姨说着站起身。
因为杜十娘睡醒了,七姨这才取了火石将房间中剩余的几盏油灯点亮。
于是房间亮堂了许多。
“七姨,您差不多也别七姑娘七姑娘的叫了……我听着实在是不习惯。”杜十娘眨眨眼:“四闲从始至终就唤她杜七,阿寻虽然也唤她七姑娘,不过如今也直呼其名了,只有七姨您还这么叫她。”
对于杜十娘来说,七姨、祝平娘、小鱼姐都可以说是她的“娘亲”,比亲娘还要亲近的那种。
在这些姑娘里,又以七姨的样貌性格最适合娘亲这个身份。
七姨坐下之后,拿起手中冒着热气的茶盅,缓缓抬起头,平静的说道:“我瞧着姑娘喜欢,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你还能管到我头上来?”
“话不是这么说的。”杜十娘瞧着远处的火盆,却还是冻得一个哆嗦,她蜷缩在褥子里,轻声道:“无论那丫头是我的女儿,还是其他的什么……这声七姑娘都不该从您的口中说出来。”
听着杜十娘的话,七姨如同一潭死水般的眸子微微一颤,起了一阵连漪。
这丫头一觉睡醒了后,倒是敢说了。
七姨悠悠的抿一口茶。
杜十娘看着茶盅上方袅袅的水汽,忽然有些紧张。
好在,这份让人不安的静默并未持续太久,七姨轻轻一笑,说道:“我暂时没有改口的意思,你别再与我说这种话了……嗯,我的意思是,等你定下了七姑娘的名分再来与我说。现在的你,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
“……”杜十娘尴尬咽了口唾沫。
她知道七姨的意思。
她老人家是说,自己没有给杜七名分。
严格来讲,丫头只是借住在她家里的“路人”,不是姐妹也不是女儿,自然没有办法从她的角度和七姨攀关系,也自然说不上晚辈。
“您没生气吧。”杜十娘小心翼翼的问。
七姨那苍老的面容又添了几条皱纹,只听她缓缓说道:“能问出来这句话,说明你还不是太傻,知道自己有多没出息。”
“方才都骂过我了,就别骂了,我本来就不聪明。”杜十娘笑着。
“不要脸的东西,还笑得出来。”七姨面上不自觉的一抽。
“您又骂我。”杜十娘装出一幅委委屈屈的模样,不过很快的,她就熟络的从褥子里抽出自己暖好的衣裳,披上后坐起身子,手绕到脑后,自然的扎起头发,顺势说道:“七姨,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去准备准备,不知道那几个丫头在做什么呢。”
“估计还在琴房聊天。”七姨想起了家里的几个小丫头,露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不过当她看向杜十娘后,眼神肉眼可见的变得嫌弃:“你还能再休息一会儿,没到时辰呢,现在你过去,只会影响小丫头们的心情。”
“我哪有这么可怕。”杜十娘不满的说道。
“你去了,几个小丫头都战战兢兢的,你吓不吓人你自己清楚。”七姨说道。
杜十娘眨眨眼,回忆了一下几个小丫头,许久后叹息。
明灯和安宁就罢了,一个胆小,一个是她的学生,害怕她很正常。
连白玉盘这个练红公子的侍女也怕她,找谁说理去。
她有一天,竟然也成了碍眼的人。
这就是自己不讲理的报应吗。
“那我再呆一会儿,不去碍丫头们的眼,七姨可高兴了?”杜十娘说道。
七姨对上杜十娘的视线,浑浊的眸子起了意思亮光:“别这么看着我,你如果说想杜七了就提前过去见她,我不拦着你。”
“我才不想她,腻歪不腻歪。”杜十娘啐了一声,旋即穿上绣鞋,踩着小碎步走到桌前,在七姨的对面坐下。
坐下的同时,还不忘记将火盆从七姨那里挪到自己脚下。
“给我喝口。”杜十娘瞧着七姨手中的茶盅,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她没等七姨说话,便喝了一口。
“噗。”
很没有形象的,杜十娘将口中的茶吐了出来,捂着嘴,惊呼道:“好烫!”
她舌头都有些麻了。
“让你猴急,不听我说话,还有……死丫头不会吐在地上?谁让你往杯子里吐的,白瞎了老东西给我带来的夏茶。”七姨接过茶盅,将其倒在水盆里,随后转头说道;“人老了,也就感觉不到烫了……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就敢吃我的茶。”
“我没您厉害,哪里懂这个。”杜十娘撇撇嘴,她含了一口凉水,总算好受了一些。
七姨轻描淡写的说道:“一样的,你没有试过七姑娘,怎得知道不合适。”
“与我说这种话可不好用。”杜十娘摆摆手:“不一样的。”
“我觉得没有什么不一样,七姑娘像极了一杯香茗,若是能用水将她泡开,味道定是极好的。”七姨说道。
杜十娘不置可否,她先是背对着七姨坐下,等待七姨自然而然的开始给她盘头,这才说道:“那妮子沐浴过的水……不好喝。”
0726 不能给姑娘吃的东西
“你喝过?”七姨反问。
“反正不好喝,她也不是一杯茶,再说了……我不喜欢喝清茶。”杜十娘说着,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她那杯茶是能够随意喝的?”
“姑娘家,不仔细去品,怎么知道是不是合适自己的口味。”七姨说着,换了一个茶杯,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不过还没来得及喝,就被杜十娘拿去暖手了。
轻轻叹息,七姨抓住杜十娘的头发,温和给她梳理发型。
杜十娘的头发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气,如华清新,沁人心脾。
杜十娘捧着滚烫的茶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后说道:“七姨,我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与您讲。”
“你可以讲,但是我不一定想听。”七姨缓缓闭上眼睛,倾听着房间中各种细微的声响。
“可只要是我说的,您就没有厌过。”杜十娘自信的说道。
“是我惯着你。”七姨手指穿过杜十娘柔顺的长发:“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就说吧。”
杜十娘问道:“七姨,丫头的事情……阿寻都与您说了吧。”
“嗯。”七姨点点头:“红丫头说七姑娘兴许是医道世家培养出来的,我听老东西说她的医道天赋的确非同一般……似那般书香门第的知书达理,有多好,你能够捡到这样的姑娘,真是祖上烧了高香。”
“七姨……您真是的。是了,您以前还说平娘艳俗呢。事实证明,您的眼光一向不怎么样。”杜十娘手指在七姨面前晃动。
“什么意思。”七姨预感到了什么,坐正身体,认真的看着杜十娘。
“七姨还记得和妮子第一次见面吗?”杜十娘问。
“这怎么能不记得,那时候……你背着她,来我这吃了一碗面,拿走了百两银子,付了几个铜板的面钱,还说我小气。”七姨抬手捏了捏杜十娘的脸。
“您倒是记得清楚,丫头是我在海边捡回来的。”杜十娘说着,声音忽然就压得很低,很显然,她此时的心情很复杂。
“我也就不问你去海边做什么了。”七姨微微叹息。
“她吃了一大碗面,还说没有吃饱。”杜十娘垂下眼帘,眼角带着几分怀念。
那时的丫头,干净的让人心怖……和如今的沾满凡尘完全是两个模样。
杜十娘不免会想,她是更喜欢以前那个白纸一样的十分可爱的丫头,还是如今这个逐渐稳重的姑娘。
嗯,都很喜欢。
“确实,那时候……姑娘能吃这件事就已经显露几分了。”七姨想起了杜七当时可爱的样子,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杜十娘犹豫后说道。
“七姨难道不认为…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姑娘家应该有食量?”
“能吃是福。”七姨想也不想的说道。
“我才不与您争辩。”杜十娘说着,略双手情不自禁的绞起,此时……明眼人只要一看就知道,杜十娘的心已经完全乱了。
七姨没有再开口询问,而是静默的等待着杜十娘发话。
她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需要十娘露出这样让人心疼的表情的。
心疼是心疼。
但是瞧着杜十娘那姣好的面容,七姨又忍不住的勾起嘴角,枯树一般的手指挽起杜十娘的头发,轻轻一扯。
“嘶……”杜十娘吃痛,抽了一口冷气,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老人。
七姨也看着杜十娘,看起来十分的认真。
“都怪您,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都没了。”杜十娘十分的不满。
“傻丫头。”七姨忍不住笑了。
杜十娘使劲跺脚:“您别笑了,我说就是了,那丫头当时取了个桃子出来……您还记得吗?”
“有印象,你不是说她才染了风寒,不给她吃……等等,你忽然的提起这个做什么。”七姨语气平缓的说道:“我虽然老了,但是也没有痴呆,和七姑娘之间的细节,我全都记着呢。。”
“那桃子现在就在我家玄关的柜子里待着呢。”杜十娘总算是说出了心里话,心里像是有一块石头落了地,同时又有些患得患失,心里空落落的。
百般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一起,最后全数化作不安。
“?”听着杜十娘的话,七姨一愣。
她一时间竟然没有明白杜十娘在说什么。
“一个果核,你留到现在做什么?等着来年种桃树呢?”七姨疑惑的看着杜十娘。
“我前个去瞧了一眼,水桃还好好的,与那晚没有什么分别,您没有想到这一点吧。”杜十娘柳眉蹙起,不只是无奈还是其他的什么。。
七姨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与以往不一样的情绪,她的眸子去了浑浊,全然是清明之色。
“可是雕花匠做的玩物?你别认错了。”
“果子和木头我还是分得清的。”
“也有可能是香料和……”
“七姨,我是做这一行的,您觉得我能分不清楚香料和果子?”杜十娘叹息:“看起来就是一颗刚摘下来的水桃,一直没有变过。”
“……”
空气中一片寂静,只有热茶在逐渐变冷。
窗棂上穿透的浅布被水汽打湿。
雪絮不再落下,天与地之间出现了一片空白。
天望山上,溪水潺潺的流动着,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一如千年前的模样。
“……”
七姨一只手揉着眉心,艰难的说道:“十娘,我没有想过这种事。”
杜七在得失魂症之前是仙门,或者说是与仙门有联系的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杜十娘眼睛合上了一些:“七姨,桃子有没有可能是丫头捡回来的。”
“你说呢?”七姨反问。
“她不是会捡东西的性子。”杜十娘叹息。
七姨瞪着杜十娘:“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早不与我说?”
“以前是不敢说。”杜十娘语气一顿,随后继续说道:“现在,她已经开始修仙了,不敢问她,我还不敢与七姨你说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杜十娘呼吸急促了许多。
“……”
杜十娘和七姨四目对视,随着七姨牵住杜十娘的手,二人的视线错开。
七姨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杜十娘的手。
“难为你了。”
0727 漂在海上很危险
“也是难为你了。”七姨说道。
“我没有什么好为难的,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杜十娘的熟悉逐渐缓和,她平复了凌乱的心情后,伸手在火盆上微微搓动,认真的取暖。
火星飞溅。
七姨的心情却如同雨打浮萍,起了一层又一层的连漪。
杜七与仙门有联系这种事情,即便对于七姨这个见惯了世间炎凉的人来说也是一件无法让人冷静的事情。
那可是杜七啊。
是……那般干净的姑娘。
七姨眼角一抽,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后抬眼道:“我忽然发现,七姑娘是仙门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诧的,倒不如说……她本就应该是天上的仙子。”
杜十娘回应道:“仙子与仙门是不一样的。”
“是吗?”七姨想了想,觉得杜十娘说的十分有道理,如师承和青萝,虽然都和仙门有关系,但是距离姑娘们臆想中的“仙家境界”还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你说的对,看来……七姑娘即便在仙家里,也是与众不同的。”七姨从最初的震惊中脱离出来,换上了一幅浅笑。
对于七姨而言,仙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师承那个老家伙是仙门。
青萝也算是半个。
仙门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所以……七姨只是将仙门当成那些王侯将相,无非是地位再高一些,本质上没有差别。
“您也别一口一个仙门的,和仙门有联系,具体的还说不准呢。”杜十娘纤细的手指死死的抓着裙角,面不改色的说道:“兴许只是路过的仙人瞧她飘在海上可怜,送她果子保命。”
“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老东西说七姑娘的修炼天赋十分的差劲,若是仙门的人,哪怕是修为尽失,也不会像她那样……远远低于老东西说的平均水平。”七姨说道。
“果然,丫头当真没有修炼的天赋。”杜十娘平静的表情因为这件“悲惨”的事情而垮了下来,她呼出一口浊气,叹息道:“丫头明明很聪明,可天赋却被明灯给碾了……只能说天赋这东西和脑袋是不是灵光,没有太大的关系。”
七姨听着杜十娘的话,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十娘她……似乎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介意杜七神秘的身份。
“你不介意?”七姨奇怪的问。
“不介意……也不是不介意,只能说习惯了。”杜十娘贝齿抵住下唇,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印子:“我也这么想……可仙门毕竟是仙门,只要有一丝可能……我就不自在。”
虽然杜七看起来天赋差,但是修仙界的东西谁懂,联想到杜七独特的气质,总归是会将她往仙子身上想的。
“妮子的来历神秘,这件事我只与七姨你说过,其他人……都不知道。”杜十娘说着,微微犹豫后到:“也不是要七姨开解我,只是……说出口,能让我轻松一些。”
“行吧。”七姨无奈的摇头,旋即说道:“最近,七姑娘的变化很大,她的失魂症该是好了不少,你怎么不直接去问问她。”
杜十娘想也不想的说道:“我不敢问,也不能问,人活的糊涂一些……没有什么不好。”
七姨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不少,只听她说道:“虽说老话讲究难得糊涂,但是你若是真能看的透彻,就别隔着一个人憋得难受啊。”
“我这不是养气功夫不到家吗,会好起来的。”杜十娘说道。
“净嘴硬……罢了,我也懒得骂你了。”七姨消化了杜十娘带来的惊人消息后,提议道:“妮子,要不要把仙果拿给老东西瞧瞧?我听他的意思,他在仙门里可以算得上是名气较大的了。”
都有人上赶着追求呢。
比如现在,老东西和那个叫做严天心的姑娘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
七姨呼吸有些乱,不过很快就平复下来。
“不要。”杜十娘拒绝的十分利索:“七姨觉得,我想要将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讲?”
“我猜你就不想知道答案,那你干脆将仙桃丢了算了,省的看着也碍眼。”七姨提议道。
“也不行,毕竟是丫头的宝贝,说不得……她以后用得上呢。”杜十娘掰着手指:“毕竟她以后也是要修炼、与人争斗的。”
“嗯……”七姨眨眨眼:“以七姑娘的性子,她带着这个仙果,极有可能只是嘴馋。”
“反正不能扔,但是我也不敢问……”杜十娘说道。
“所以你就当做看不见,一直忍到现在……十娘,你是王八成精了吗?这么能忍。”七姨语气中充满了对杜十娘的嗔意。
“不忍,我又有什么办法。”杜十娘啐了一声,她轻轻握住七姨冰凉的手,缓缓说道:“四闲她们只道我不喜欢仙门……却不清楚,我也不是单纯的……看不起自己。”
“你不自卑?”七姨反问。
“有一点?”杜十娘小声道。
“滚远点。”七姨甩开杜十娘的手,了然道:“我就说以你这丫头的性子,不该如此的安居仙门,怎么表现的像现在这般的没有出息,果然是有原因的,说说吧。”
“您不是都猜到了?”杜十娘被甩开了手,干脆搬着小凳子坐到了七姨的身边,抱住了她的手臂。
七姨给了杜十娘一个白眼。
“您别生气,我说就是了。”杜十娘此时抱着七姨的手,可以感受到七姨身上的气息与体温,她就像是找到了什么依靠,总算是安心了。
杜十娘眼神幽静,语气轻缓的说道:“哪怕妮子只有一丝可能是仙门,那……她会出现在天望海上,说不得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若非是遇到了仇家,哪里会沦落至此?”
“你是担心,她重回仙门会再次遇到仇家?”七姨问。
杜十娘点点头:“所以……我不甚希望她修仙。”
“想的还真多。”七姨感慨道。
杜十娘唉声叹气:“夜深了,我就会胡思乱想。”
“我觉得你纯粹是瞎操心。”七姨指着远处的檀香木盒,那是师承送她的点心盒子,她说道:“咱们身边的仙门可不少,哪有一个认识七姑娘的?可见她即便真的是仙门,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仇家连她都放跑了,估计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0728 杜十娘可以不在意
杜七修炼的天赋摆在那里,所以……猜测她即便真的是仙门,不厉害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七姨说着,看向杜十娘茫然的眼神,眼角一抽,说道:“我的意思是,遇到什么麻烦,让老东西去顶着,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麻烦。”
“师先生……有这么厉害吗?”杜十娘对师承的实力持怀疑态度。
“反正他是这么说的……兴许,那严姑娘是很厉害的人。”七姨眨眨眼。
杜十娘怔怔的,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她杵了七姨一下,嗔道:“您也是,哪有女儿说爹爹是面首的?”
“他那张老脸,比尊上差远了,也配做面首。”七姨瞧着杜十娘笑了,松了一口气后骂道:“我不是他女儿,我可不配。”
“您当我什么都没说。”杜十娘一笑过后,心情莫名通畅了许多,她抓着七姨的手指,小声道:“我觉得……先生说不定不长现在的样子,毕竟,严姑娘她……”
“你是想说我老?”七姨瞪了杜十娘一眼。
“我没有说因为七姨看起来年纪大,所以先生故意变得比七姨更老的意思在里面。”杜十娘说道:“毕竟……四闲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您老人家年轻时候的风流债。”
“我看你是皮痒了。”七姨抽了一口凉气。
杜十娘说的可是人话?
但是……她们本身就是春风城里的姑娘,一般人不能开的玩笑在她们这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事情。
“您别生气,要生气,那也去找四闲,与我有怎么关系,话是她说的。”杜十娘理所当然的道。
“死丫头,你可别落我手里。”七姨平静说道。
杜十娘身子一颤,露出讨好的笑容。
“算了。”七姨微微蹙眉,心想原来十娘隐瞒了如此重要的一件事,这么以来,石闲和红吟就走错了放下。
杜十娘是因为知道杜七的来历神秘,所以才愈发觉得,她那样的姑娘不应该陪在自己身边在春风城虚度光阴。
杜七应该有更值得闯荡的广阔天空。
这是她纠结和杜七关系的……十分重要的原因。
可惜,因为石闲和红吟不知道这个重要的信息,便没有彻底摸清楚杜十娘的心思,以为单纯是红倌人的自卑在作祟。
“你不打算与四闲她们说?”七姨问。
“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妮子已经开始随着先生修仙了。”杜十娘声音有些沉闷:“我不问,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妮子的来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丫头。”七姨伸手捧着杜十娘的脸,指面落在杜十娘的耳朵上,轻声道:“晚知道不如早知道。”
杜十娘闭上眼睛喃喃道:“早知道不如不知道。”
“你说的好像更有道理。”七姨若有所思,合着的眼睛睁开了许多:“所以,你准备怎么对待七姑娘?把她看成高高在上的仙门?”
“她也不配,一个傻丫头罢了。”杜十娘拨开七姨的手,扭过头去,说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如果是以前,她还会觉得杜七是不是仙门,要特殊对待。
可都过去这么久了,丫头恢复记忆也好,依旧愣着也罢……她都已经习惯了。
夜色逐渐降临,庭院正中央的槐树散发着有些可怕的气息,阴影落在房屋上,透过窗子盖住了杜十娘的脸。
杜十娘抓着漆黑裙角,说道:“杜七以前是不是仙门都是不知道的事情……而如今,她却是实打实的仙门弟子了……所以,她过往的经历没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是这样。”七姨心想十娘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出息和软弱,想来,如果杜七没有修炼的话,她会把杜七的神秘来历一直带到坟墓里。
“果然,说出来之后……好受多了。”杜十娘俯身趴在桌子上,脸颊几缕碎散的头发映着火光。
此时,她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十楼的方向,似是里面藏了某个姑娘的影子。
不久后,杜十娘认真的抬起头,在七姨惊诧的视线中说道:“如今修仙的姑娘是随我的姓氏,所以她是我的姑娘,过去什么的……丢下就是了,春风城的姐妹们,哪个没有丢下过去?似是阿寻,名字都扔了。”
七姨回过神来,说道:“第一次听见你说人话,我这辈子没白活。”
“没出息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被人欺负。”杜十娘伸了一个懒腰,旋即说道:“可我如今没有想明白怎么对待她……这也是事实。”
女儿?对食?还是别的什么。
谁知道呢。
“看不清楚兴许不是坏事,至少还有可能性。”七姨这次没有泼杜十娘的冷水。
她自然知道,十娘看起来轻描淡写的……其实这只是伪装出来的。
事实上,她此时的内心不知道纠结成什么样子呢。
七姨不会刻意的戳破女儿在自己面前的坚强,哪怕那份坚强是虚假的。
笑着说话,总比哭着说话要好。
更不要说,十娘哭起来梨花带雨的,一点也不好看。
“风摆荷叶南北晃,雨打浮萍任西东。”七姨手指在桌面上缓缓敲动着,她说道:“十娘,似你这样顺其自然,很聪明。”
“七姨觉得这样好,我也就安心了。”杜十娘笑着:“那我就……继续装傻了。”
“我可没说好,你也不怕装傻久了,人真的傻了。”七姨提醒杜十娘。
“人傻了,也好过我去问她,她告诉我她是飞升过的仙子下凡强吧。”杜十娘抹了抹眼角。
“睡醒了没?没睡醒就去睡一会儿,越说越离谱了还。”七姨呸了一声:“一个不会坏的桃子罢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白日梦。”
“您也说了,因为不知道事实,所以就有许多种可能。”杜十娘浅浅笑着,随后说道:“好了,不与您说笑了,方才我睡着之前……在想丫头琴艺瓶颈的事情。”
七姨明白杜十娘这句话的意思。
关于杜七来历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姑娘的名字是杜七,并且有可能恢复了部分记忆的姑娘依旧以此为傲……
这就是自卑如十娘,却依旧可以自信的底气。
真好。
0729 杜十娘抢在所有人计划之前
七姨从杜十娘那里知晓了的这个不知道能够称得上是秘密的“秘密”,又因为杜十娘与她说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儿,所以七姨思考这件事儿的时候十分的认真。
对于杜十娘的态度和做法,七姨总的来说很满意,她发现杜十娘虽然自卑,但是还有几分人样,而且能够平视杜七的身份,不改变对杜七的看法,本身就很了不起了。
无论杜七是怎么样的来历,她如今已经是春风城的姑娘了,有了这个烙印,一时半会儿可洗不干净。
俗话说的好,生米煮成熟饭了,哪里还能跑得掉?
想着想着,七姨嘴角抽了抽。
这好像并不值得骄傲,因为杜十娘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杜七的来历神秘,她一直以来都知晓杜七的秘密……却依旧与她平和的相处至今。
倒不如说,十娘一直在欺负杜七。
看来,对于十娘而言,比起什么仙门的来历,果然还是杜七本身更加的重要。
“看来,下九流也不是什么坏事,眼界低,承受能力比一般人可强得多。”七姨捂嘴笑着。
仙门在她们这些底层的姑娘眼里,只是是官家的一种,所以……不过如此。
“您说什么呢,我在说琴。”杜十娘不满的抓着七姨的衣袂。
七姨拍了拍杜十娘的肩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斜眼看着她:“琴怎么了?你的南风琴不是送给姑娘了?”
“事情都过去了,所以是过南风,而非南风琴。”杜十娘不满的戳了一下七姨那布满褶皱的脸,质问道:“七姨不会也以为……我送妮子南风琴,是将情思寄给她了吧。”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随口提一句。”尽管七姨期望看到丫头们在一起,但是她懒得与杜十娘说这种话,强调到:“我问的是琴艺。”
“妮子的琴艺不是到了瓶颈吗。”杜十娘面色认真了许多,她将垂下来的乌黑发丝撩到耳侧,轻声道:“万事开头难,琴艺的瓶颈期也是前三个最难度过,她日后是要随着先生踏仙路的……兴许真的没有什么时间练琴了,所以我得想个办法,帮她度过这一关。”
七姨闻言,眼睛眯起了一些。
关于音律,她如果丢弃春风城的名头,在乐理一道上,也可以说拥有名家的水平了。
杜七如今将乐理的规矩全部背了下来,使弦的手也四平八稳,演曲的时候一丁点错的都不会犯。
但……音律这种东西并非是你四平八稳就是好的,一个琴师,若是不能给予听众共鸣就是不合格的,所以还要有“情感”。
说情感抽象了些,大抵就是将喜怒哀乐的情感特点转化为乐理、琴弦的律动,再表现出来。
这其中也是有套路的,但是……更多的还是要看一个人的悟性。
杜七的琴艺已经到了初级阶段的瓶颈,再想要晋升就需要大量的联系以及优秀的悟性。
而关于这一点,七姨已经有了办法。
七姨不会直接给杜十娘提意见,所以她哼了一声,缓声到:“我先前不是与你说了,想想你当初是度过这个阶段的。”
“我当年是在台上度过这个阶段的。”杜十娘说着停下,犹豫了一会儿后说道:“所以,让她登台演曲,下头有了人反馈,应该可以。”
七姨意外的看着杜十娘:“你能舍得让七姑娘上台?”
杜十娘无奈叹息:“我是舍不得,可妮子喜欢练琴,若是因为我的缘故,错过了最有灵性、最适合练琴的这几年,那我可不会原谅自己。”
“……”
听着杜十娘的话,七姨终于确认了。
杜十娘真的可以不在意杜七神秘的来历,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姑娘培养。
“我有时候真不知道应该说你是随遇而安的好,还是自欺欺人的傻。”七姨摇摇头:“哪怕抛开七姑娘的过去,她如今都开始修炼了,终究不是脚踏实地的姑娘……琴这种东西,学与不学都是无所谓的……或者说,琴艺,不值得七姑娘花费宝贵的时间。”
七姨虽然想要撮合杜七和杜十娘,但是她也要说实话。
她练了一辈子琴。
十娘一辈子也与琴为伍。
又有什么用呢?
瞧瞧她们娘俩如今的下场,就应该知道……只有修炼、行医才是正途。
练琴可以陶冶情操,但不能让姑娘们过上好日子。
长得好看可当饭吃,琴艺也可以当饭吃,但是中就是被人戳脊梁骨,这碗饭……可一点都不好吃。
七姨觉得杜七登台可以,毕竟能够拉近与十娘的距离,但是绝对不应该将音律看的太过重要。
不能本末倒置。
“七姨,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杜十娘认真说道。
“我自然知道,可……”七姨说着,声音就戛然而止,下一瞬,因为她瞧见了杜十娘的眼神。
丫头在笑。
“你笑什么。”七姨疑惑。
“笑……七姨年纪大了,跟不上如今的时代了。”杜十娘抿嘴笑着:“原来,七姨您也是没有见识的人,分明有师先生在身边,却对于修仙界的事儿……一点都不了解。”
“我了解那玩意干什么。”七姨啐了一声:“所以,你这个死丫头在笑话我?”
“我可不敢。”杜十娘牵住七姨的手,解释道:“我曾经问过师先生,琴是不是不好的、万物丧志的东西。”
“老东西?他可不敢说琴的不好,毕竟是我吃饭的家伙。”七姨说道:“所以,他的话,你听个三分就可以了。”
“先生不会撒谎。”杜十娘反问:“七姨可还记得,丫头来之前,先生一向是看不起我这样的人的……他老人家不会隐藏眼神。”
轻蔑和鄙视算不上,但那高高在上、不占云烟的眼神,杜十娘始终记得。
在曾经的先生眼里,自己这样依靠出卖美色才能够生活下去的姑娘,就如同泥水里的腐木。
“所以我说他不通人性。”七姨语气一顿:“不过,他也改了,你别生他的气。”
“我可不会这么任性。”杜十娘摇摇头,旋即说道:“先生提起琴的时候,可没有一丁点的轻蔑。”
“他是怎么说的。”七姨认真的看着杜十娘,心想若是那老东西欺负十娘,看她到时候不得让老东西好看。
以后,他吃面的时候,不要想见到任何调料了。
0730 遗传的没见识
“先生与我说,音律是一道握执人心的通天大道,是一定可以学的,再不济,修身养性也是极好的。”杜十娘眼睛闪闪发亮,兴奋的说道:“就是因为先生的话,我才……想要丫头也好好的正常,变成先生口中精通琴艺的仙子。”
杜十娘的语气昂扬:“先生说他曾有幸于蜀地聆听狂僧一曲,琴声洋洋乎若天过江河……发人深省。七姨,他不愧是仙门的人,连说话都……反正这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原来琴艺,也是修炼的一条路,所以比起让妮子提起剑去与人争斗,不如以琴为路。”
杜十娘想要让杜七做一个琴仙,所以才如此的用心,甚至不惜让杜七上台。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能够打一个好的底子。
虽然杜十娘害怕仙门,但是师承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只要和仙门有关的她都犒劳的记在心里,时刻都不敢忘。
“仙人也有弹琴的!?”七姨很是惊讶。
“我曾经也以为琴是女子六艺才会侍弄的、用来讨好人的东西。”杜十娘紧紧攥着七姨的手:“可事实证明,这条路可以通往天上,所以……为了让妮子迎接好登天的契机,她必须要安稳的度过这个瓶颈。”
“我明白了。”七姨点点头。
若是真如杜十娘所言,练琴真的是上上策。
“你准备让七姑娘去哪里历练?”七姨说道:“四闲是九苑的姑娘,杜七又是沁河医馆的先生,以你们在花月楼上的风头,让杜七去青玉台和那些清倌一道演曲……也是举手之劳。”
只要杜七登台就等于将杜七拉下了水,自然要选个干净的地方。
青玉台就是最好的选择。
七姨一开始也是想着让杜七去青玉台演出,拉近她和杜十娘的距离。
“我想让她去秋水楼。”杜十娘说道。
“秋水楼也不……”七姨说着,忽然一愣,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杜十娘:“你说什么?秋水楼?”
“嗯。”杜十娘应声,抬起头给了七姨一个俏皮的笑容。
虽然杜十娘很可爱,但是七姨望着杜十娘,只觉得今个她只顾着震惊去了。
“秋水楼……我知道你是秋水楼出身的,可是……那地方……”七姨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秋水楼里面多是红倌人,琴艺也只能说是中等,毕竟好的姑娘都在青玉台或者花月楼。
而且,杜十娘对杜七保护成那个样子,平日里连西苑都不许她去,现在却要主动把杜七往秋水楼里送……这十分的不符合常理。
七姨稍稍平复了心情,随后问道:“为什么。”
“七姨看不起我的那些小姐妹?”杜十娘问。
“说什么胡话,谁还不是个红倌。”七姨啐了一声:“我是奇怪,你怎么会想要安排杜七去秋水楼,难道是方才睡傻了?”
“我自然有我的水钻机……怎么说呢。”杜十娘捂着脸,随后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七姨,您怎么看待平娘。”
“平娘?祝平娘?”
“嗯。”
七姨想了想,说道:“我与她不是很熟,毕竟不在一个苑,不过她和青萝似乎挺熟悉。”
柳青萝偶尔会与她提起祝平娘,神神秘秘的,也说不清楚。
“七姨,我是说……在您眼里,平娘是怎么样的人,说仔细些。”杜十娘眨眨眼。
“等等……你方才是不是说看人没有眼光?杜七是,那小班主也是?”七姨跟着杜十娘眨眼,而且频率要快许多。
“说说嘛。”杜十娘摇着七姨的手。
“小班主……我逛去秋水楼的时候见过几次,打扮老成艳俗、使的也是黄石山的旧妆、媚里媚气的。”七姨如实说道。
不光如此呢。
七姨经常远远的就看见祝平娘穿着薄衣,靠在秋水楼的招牌上往楼里拉客人,在七姨的眼里,祝平娘满身的风尘,可以说是标准的春风城形象,一瞧就知道是半生混迹在勾栏青楼的姑娘。
“她有些像是我进入春风城时候的、老一辈的姑姑。”七姨说完,点点头:“照顾丫头也像,你在秋水楼呆过,我知道祝平娘对你一向是很好,我……蛮喜欢她的。”
“您这就给平娘定了性。”杜十娘捂着脸,忍不住说道:“所以我说平娘真的很厉害,连七姨你都这么看她……说她是仙门,谁会信啊。”
杜十娘的话伴随着一阵清风掠过七姨的发梢,令身后的灯火忽明忽暗。
“???”
七姨睁大了眼睛。
仙门?
谁?
祝平娘?
她是仙门?
时间流逝,七姨嘴角轻轻抽动,她总算是回过神来。
“十娘,你方才说……祝平娘是仙门?”七姨忍不住问道。
“是。”杜十娘点点头,解释道:“平娘与我说过,这件事可以与亲近的人说,七姨自然是我亲近的人……不过我还没有与四闲和阿寻说,没有找到机会。”
杜十娘摇摇头:“七姨,你没想到,平娘她是仙门吧。”
“废话,若不是你说的,我可不会信。”七姨深吸一口气:“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自己说的,而且我也亲眼见到了。”杜十娘说着,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平娘就是练琴的,所以……我想着让丫头去秋水楼练琴,正好也能求着平娘帮着我带一带她……那可是仙门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若非如此,把刀架到她脖子上,她也不会让杜七去秋水楼。
“我还是不能理解,她……怎么能是仙门的人。”七姨此时十分的纠结,很显然的,祝平娘是仙门这件事比杜七的神秘来历要震撼的多。
杜七本来就充满了秘密。
祝平娘可不一样,那是最贴地气的的人,说不好听的,祝平娘年轻几岁就可以直接下放到勾栏了。
“不过仙门也有许多种,若是一般般的修士,应该也正常。”七姨喃喃说道。
“……”杜十娘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揽住七姨的腰,依靠在她身上,无奈道:“我现在知道我没出息是随谁了,原来是随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