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元帅!元帅!
次日三更,塞外一片漆黑,寒风呼啸。
女娃被陈青峰找来的布袋固定在背后,并没有被一路的颠簸所影响,也没有喊饿,而是乖巧地趴着,似沉睡过去。
“唔……”
陈青峰跨坐在奔腾起伏的马背上眯着眼,正在假寐,突然感觉后颈一阵刺痛,睁开眼睛,转头看去。
女娃脸色发青,浑身颤抖,张开嘴巴,用牙齿咬在陈青峰的脖颈上。
陈青峰的脖颈处被咬出一个深深的齿印,鲜血渗透出来。
女娃就像闻到鱼腥味的猫,伸出舌头贪婪地舔吸着。
陈青峰叹了口气,正要制止小女孩。
可小女孩在舔食了几口血液后,似得到了巨大的满足,闭上眼睛,小脑袋拱来拱去,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趴姿,沉沉睡去。
陈青峰一愣,这明显是发病的症状,难道说只要血量足够,丧尸也能感到满足?
女娃身形较小,再加上刚刚发作,所以需要的血液不多?
他摇了摇头,准备观察一段时间。
“阿嚏!”
凌然打了个喷嚏,从假寐中醒来。
“着凉了吗?”
陈青峰转头望向凌然。
“没有!估计是谁在想我吧,阿嚏!”
凌然说着又打了个喷嚏,“……可能是连续战斗,再加上一夜奔波,受了点风寒,营地就快到了,找郎中拿点药吃一下就好了,不碍事。”
“那就好,有什么不适记得马上和我说。”
陈青峰倒没有想太多,昨日从战斗开始直至结束,凌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中,倘若被丧尸伤到,他不可能没发觉。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凌然受伤是在他登上城墙之前,且凌然的伤并不严重,只是被擦破了点表皮,稍加掩饰就看不出来了。
但伤虽小,却致命!
一个时辰后,终于在天色微亮时到达了丰城外的营地。
陈青峰把女娃抱到身前,见女娃脸色红润,不再发青,虽心中不解,但也放下心来。
“咕~”
女娃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肚子发出一声响,“哥哥,我饿了!”
哥哥?叫我吗?陈青峰反应过来,把女娃交给凌然嘱咐道:“你去找郎中开下药,顺便把她也带过去看一下,看完再带她一起去吃饭,我去看下张大哥和肖统领。”
凌然笑着点点头,目送着伍长走远,直至看不见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抱起女娃去找郎中。
她很想让伍长多陪陪她,但她也知道,伍长作为血狼营的主将,有时候会很忙。
陈青峰在路上抓了个千夫长,询问一番,对目前的形势已经有所了解。
从攻取南兴城到最后从幽城撤军,增减在此期间的增兵与战损,竟然还有整整十五万的大军驻扎在北国境内!
在撤军的时候,有五万之众感染了瘟疫,而目前感染瘟疫的将士已经达到了八万之众!
其余七万将士则在丰城以北拉起了一道长达两百公里的防御线,且每四五公里安插一位元境武者,再设置多处简易烽火台,以传递信号。
齐国正在源源不断地从国内送来郎中、药材,可哪怕军中的郎中已经达到了五百多个,也依然远远不够。
陈青峰打听到病患被集中在南面营地,大概就是在封锁线以内,中间的位置,正对着丰城。
他来到南大营,里面遍布着无数顶营帐,营帐和平常一样,只是缺少了侧挡,使郎中站在外面就可以看清里面的状况。
他走进去,只见患病的士兵一个个躺在简易的榻上。
有的被绑在木板上,神情狂躁,眼睛瞪得大大的,流着满头大汗。
有的捂着肚子,弯腰蹲在地上呕吐着,神情痛苦。
有的脸色发青,裹在厚重的被褥里,浑身哆嗦。
他还看见营地内站着许多士兵,平均分布在四周。
正感到不解,就见一顶敞开的营帐内,有个郎中摇了摇头,对边上两名待命的士兵招了招手,说道:“送重病区吧!”
两名士兵神色哀伤,俯身抬起被当做临时床榻的木板,朝营地外走去。
重病区?哪来的重病区?陈青峰一路走来,可没有见到过重病区。
他正纳闷的时候,两名士兵抬着木板走了过来。
擦身而过的时候,陈青峰看到了木板上躺着的那个士兵,他哆嗦着身体,似乎极冷,嘴里不停地在念念叨叨,最关键的是,他的嘴唇已经有点发黑,脸色更是很明显地发青,显然已经发病了,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化身丧尸。
重病区真救得了他?或者说重病区根本就不存在,其实就是处决的暗号?
这个猜测在张三那边得到了证实。
张三和肖平在同一顶营帐里,两人脸色都还好,并没有发病的迹象。
张三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其他诸如咳嗽、寒冷的症状都没有,想来不久就会痊愈。
肖平更是脸色红润和正常人差不多,据他所说,这次算是因祸得福,潜力受到激发,已经诞生出了感知力。
最后从张三嘴里得知,苏元帅竟然病倒了!
原来,大军驻扎下来后,苏百里就来到了南大营,为了救感染瘟疫的将士,开始消耗灵气为将士们驱除病毒。
灵气不亏“灵”这一字,对付这些病毒简直就是药到病除,苏百里每从一个营帐走出,身后都会爆发出将士们喜悦的欢呼。
毕竟谁都不想死,可病人太多了,根本就救不完。
但是看着将士们一个个用渴望甚至祈求的眼神望向自己,苏百里如何硬得下心转身离去。
军民拥戴靠的不仅是实力,还有他那颗爱兵如子的心。
他不顾胀痛的经脉,走过一顶顶营帐。
救人的速度很快,往往只需要往病人体内输送进去一道最小分量的灵气就足以。
一千、两千、三千……八千!
从早晨到天黑,苏百里终于没忍住,吐出一口鲜血。
直到此时,将士们才恍然醒悟,元帅已经达到极限了。
苏百里抬头望去,无数双希冀的眼神都在望向自己,他起身擦掉嘴边的血迹,孤身走向下一顶营帐。
他身边没有任何将领跟随,都被派去布置防线了。
元帅,别再继续了,齐国可以没有我们,但不能没有你啊!
无数的病人很想喊出这句话,但他们也很渴望活着。
一个士兵看着元帅走进边上一顶营帐,他眼神希冀,片刻后元帅就能来救他了,到时候,他一定要阻止元帅,不能让元帅再这么下去了!
他暗自下定决心。
等元帅终于从他身边走过,他惊喜地发现,身上的一切症状真的全部消失了!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决定,连忙从床上翻身落地,就要出声,却看见许多被治愈的袍泽和自己一样,起身后欲言又止。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前方密密麻麻的营帐之中,躺着的一个个濒死之人。
自己贪生,又有何权利要求他们不怕死呢?
无数被救治的将士,起身跟在元帅背后。
苏百里的步伐越发踉跄,身形越发不稳,速度也越发缓慢。
九千、一万……
直到他腿脚乏力,摔倒在地,终于有一位千夫长实在不忍心,他神色哀伤,颤声道:“元帅……”但抬头环视了一圈,到嘴边的一句话却化成了两个字:“小心!”
苏百里在将士们的搀扶下,摇晃着起身,回头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头一眼望不到边。
“哭什么,不就是绊倒了一下,有什么好哭的,一个个像个娘们!”
苏百里强忍虚弱,笑着一巴掌扇在千夫长的后脑勺上。
千夫长一听这话,更是低着头哽咽,身后无数将士都低下头,不让元帅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
一万一、一万二、一万三!
苏百里面容枯槁,精神恍惚,气海之中的小岛终于裂开了一道大缝。
这是道基严重受损的现象。
一万四、一万五!
苏百里再次摔倒在地,却再没有爬起来!
“元帅!元帅!”
“郎中!快去叫郎中!”
……
陈青峰马不停蹄,焦急地赶到主帐。
主帐大了许多,可以容纳三十几人而不拥挤,地面由木板铺设,一条地毯从帐门延伸进去,两边陈列着十几把座椅。
“唔,峰儿回来了。”
苏百里躺在一侧的床榻上,手撑着要起身。
陈青峰连忙上前扶起师父。
苏百里脸色苍白坐在床上,嘴唇竟隐隐发青!
“师父!”陈青峰目露担忧之色。
“无妨,只需静养几日即可。”
苏百里转头望向徒弟,“还记得为师当初说过的话吗,之前不清楚丧尸的源头,但现在知道了。”
“嗯?是何缘由?”
陈青峰侍立一旁,望向师父。
苏百里目露回忆之色,叹道:“人死后,真的有灵魂!”
第三十九章 师徒俩的惊天推论
苏百里坐在床榻上。
“人死后真的有灵魂!”
陈青峰侍立一旁,认真倾听。
“几天前,为师率军从幽城往晋城退兵,途经白蛇谷,谷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无数的黑气从尸堆上散发、凝聚。这些黑气有的聚集在部分尸体之中,有的朝着军队飘散过来,侵入了将士们的体内。”
陈青峰低头沉思,“师父是说,丧尸的根源就是这些黑气?”
苏百里点点头,“不错,这些黑气很像煞气,里面包含了杀气、血气、怨气等等负面气息!一般来说,这些黑气侵入正常人的体内,并不会对人造成多大影响,就更不用说血气方刚的士兵了,士兵们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把这些黑气排除掉,恢复正常。”
陈青峰大脑快速运转,“身体健康的士兵几乎不受影响,但感染瘟疫的士兵就遭殃了。这些包含杀气、血气、怨气的黑气侵入士兵体内,在士兵死后,黑气发作,把尸体变成了丧尸!”
这也解释了为何低等丧尸没有智慧、怨恨一切生物,又不惧死亡的特征,且对鲜血有近乎本能的渴望。
苏百里再次点头,赞赏道:“不错,为师也是如此推断的。”
陈青峰抬起头问道:“师父所说的灵魂就是这些黑气?”
“不全是,为师猜测,战士们死后,灵魂溃散成一种物质,或者说一种力量,灵魂的力量,这种力量搓揉了杀气、血气、怨气等等负面能量,凝聚成了黑气。”
陈青峰接话,“这些黑气蕴含灵魂的力量,就像一道带着怨气的灵魂操控着尸体,要屠尽世间的一切生物!”
“对,而让为师对这个推测更加肯定的是,为师看见了尸堆中有十几个显出形体的灵魂在飘荡!这些独立的魂体,有的就像丧尸一样,失去了记忆,独留怨念,有的似还有记忆,具备一些情绪化的行为。”
“所以说生前的实力越强,死后就越能凝聚出魂体?”陈青峰理所当然地想到。
“也许并不是,当时为师恰巧看见一个普通士兵的尸体上显出一道灵魂。”
“有没有可能是投军未久,只是来不及建功立业,但修为其实并不浅?”
“有这个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因为强大的执念,这个执念也许是怨念,也许是想念。”
陈青峰想起了与成伯分别时的那阵风,是父亲对自己放心不下的执念吗?
师徒两人推断出丧尸有三种来源:
一、死后的杀气、血气、怨气等负面气息形成煞气,煞气再和魂力结合,形成黑气,黑气侵入士兵的尸体,形成丧尸。
二、黑气侵入感染瘟疫的士兵体内,士兵死后,化作丧尸。
三、表皮被丧尸抓咬撕破,造成感染。
苏百里再说出一个信息,“丧尸是这十几年来才开始出现的,久远的年代不得而知,但在陆氏统一中土大陆这千年以来,从没有传出过丧尸的传闻,只有最近这十几年来才从其他大陆开始传出。”
陈青峰陷入沉思,总感觉脑海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那师父的意思是?”
“这十几年来,应该是发生了一些我们这个境界所不知道的大事,导致了丧尸的频发。”
“大事?
“为师也不清楚。”
陈青峰终于在脑海中抓住了那个念头,是凌然和他说过的梦,他把这事向苏百里透露出来。
苏百里仔细听完,瞪大眼睛道:“也许真的有冥界,人死后,灵魂会进入冥界!”
“但冥界被毁灭,灵魂无法进入冥界!”陈青峰接着推测。
“所以人死后的灵魂,有的溃散为魂力消散于天地之间,有的因为执念过深,聚出形态,甚至留有生前的回忆!”苏百里继续接话。
“而战场上的煞气就像这些灵魂的养料,被灵魂机缘巧合之下融合起来,诞生出了黑气,继而出现了丧尸这种怪物!”陈青峰下结论。
“也不一定,凝聚出魂体的灵魂可能确实是把前者当做了养料,但溃散开来的魂力或许反而是前者的养料。”苏百里提出一种新的可能。
“嗯,不无可能。”陈青峰点点头,师父毕竟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又是王境武者,眼界确实不一般。
“综合丧尸出现的时间来看,冥界毁灭的时间并不久,并不会超过二十年!”苏百里再次得出一个惊天结论。
凌然做的梦极有可能是真实的!
师徒两人结合种种已知因素,竟是把事实推断得七七八八!
两人消化了许久,最终又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没法改变什么,只能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陈青峰临走前还得知,师父的伤势并不只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他的道基被一股黑气侵入,想要清除就得坐等身体恢复元气,方能运功疗伤,可黑气侵入他的道基,使他的恢复速度变得极为缓慢,竟是陷入了死循环。
他无法调动元气,只能依靠外力来疗伤,可药材的药效对他几乎不起作用,齐国又没有第二位王者,所以恢复的速度极慢。
据他推断,要想恢复到足够自我疗伤所需的一成修为,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陈青峰得知后也放下心来,只要能恢复,哪怕一年两年也无所谓,反正万里军有自己和孙滔两位大宗师坐镇,又有凌然等十位宗师,至于元境武者,更是犹如井喷。
只不过他也知道师父在担心什么,师父担心驻扎在城外的这十五万大军会死亡惨重。
对比,陈青峰也没辙,他晋升到罡境没多久,就算自己天资不俗,但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突破到王境。
找到自己的营帐,陈青峰迈步走了进去。
“小蚂蚁,爬啊爬,小蚂蚁,转啊转......”
营帐内,女娃手里拿着根稻草,蹲在地上数蚂蚁,时不时地用稻草拨弄着蚂蚁。
“凌然,你怎么了?”
陈青峰走进营帐,就见凌然躺在一块垫高的木板上,用厚重的被褥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连脑袋都看不见。
“伍长,我没事,郎中说我不能吹到风,用被子捂一下,出出汗就好了。”
凌然的声音从严实的被褥里传出,陈青峰费了好大劲才听清,“嗯,那就好,那我先去睡一觉。”
陈青峰没多想,既然看过郎中,郎中说没什么大碍,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他转身朝女娃走去,蹲在她身旁,“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
“伍长,我叫嘉嘉!”小女娃抬头说道。
伍长?陈青峰哭笑不得,仔细看了下女娃,发现她脸色正常,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放下心来。
“嘉嘉,伍长要去睡觉,你要不要睡一会?”陈青峰语气温和,怂恿道。
“可是我还要和蚂蚁玩呢!”嘉嘉拨弄了一下可乐的小蚂蚁,认真说道。
可是小蚂蚁不想和你玩啊,陈青峰无语,“睡醒再玩好不好,小蚂蚁也要去睡觉了。”
“那好吧,小蚂蚁,你们快去睡觉吧,等嘉嘉睡醒了再来找你们玩!”嘉嘉看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不舍道。
陈青峰松了口气,抱起嘉嘉往自己的床榻上走去,还好他的床榻比较大,有两块木板那么大,倒也能躺得下一大一小。
躺下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他太累了,以至于打起了呼噜。
听到呼噜声,凌然脑袋从厚重的被褥里探出来,等了半天,见嘉嘉还在拨弄着手中的那根稻草,没有睡觉的意思,于是起身下床,迈步走到伍长床边。
她痴痴地看着伍长日渐成熟的脸,此时的伍长疲惫又安详地睡着,鼻腔传出粗重的喘息声,她默默地站着,往昔的一幕幕浮上心头。
从相遇,相识,相知,再到私定终身,最后再到白蛇谷中,自己决意陪伍长赴死的一幕,这一切的回忆,既长又短。
她很想继续陪伴着伍长,直到天长地久,直到伍长有一天或战死沙场或终老而死,那么她也会随之而去。
可如今却是她要先死了,但她怎么忍心让伍长知道自己死去的消息?
她根本就没去找郎中,她知道郎中救不了自己,她回到伍长的营帐中,只不过是想再见他一面而已,但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
“姐姐......”
嘉嘉好奇地盯着凌然姐姐。
凌然姐姐带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只是稍微有点发青,可现在却是青得厉害,还多了一些浅浅的黑色斑点,嘴唇也紫红紫红的。
花花的,好漂亮!
“嘘!”
凌然抬起冰凉的手,在嘴边竖起食指,朝嘉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嘉嘉有样学样,也把食指竖在嘴边,做完这个动作,还不忘看了一眼侧身抱着她的伍长。
凌然朝着她微微一笑,回到自己的床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套,棉布等布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起身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伍长,毅然走出营帐。
第四十章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凌然!”
陈青峰突然大喊一身,从床上坐起,身体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像是要失去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嘉嘉看了伍长哥哥半天了,在凌然姐姐走后,哥哥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全身出汗,表情变来变去,好像很难受。
看着哥哥一副神色狰狞的样子,嘉嘉低头搓着稻草不敢出声。
陈青峰噩梦方醒,猛然转头朝凌然的床位望去,竟空空如也!
......
“终于来了吗?”
一名小校拔出佩剑,望着远处地平线上出现的黑点,神色凝重。
“戒备!戒备!”
黑点越来越多,化作一条凹凸不平的曲线。
“盾牌兵!上前!”
早就严阵以待的五千盾牌兵起身向前踏出一步,把一块块厚重的方形大盾立在地上,组成一道长达五公里的严密防线。
三里……两里……
“长枪兵!准备!”
五千名手臂肌肉虬结的士兵起身,把横在地上的五米长枪执起,从盾牌预留的枪孔探出,就像刺猬的背刺,坚硬又锋利。
六百步……五百步……
“弓箭手!准备!”
在军官嘹亮的号子声中,八千名神情冷峻的弓箭手分成八个方阵,列阵于盾牌阵后方。
四百步……三百步……
“这!这是什么怪物!”
丧尸潮终于靠近,一名盾牌兵透过两块木制大盾的缝隙朝外看去,顿时脸色一变!
他见过发病的袍泽,但哪有眼前这些衣袍破烂、面目可憎的丧尸恐怖。
他们脸型扭曲,一张大嘴扯到后腮,向外呲着牙,全身重度腐烂,疾走间不时有血肉掉落,白色的眼球严重外凸,骇人至极!
无数的丧尸汇成汹涌的巨浪,疯狂扑来。
“唔!”
盾牌兵强忍不适,努力压住翻滚的肠胃。
两百步......
“射!”
军官发出一声怒吼,手中利剑狠狠地虚空斩落!
“嗦嗦嗦!”
八千只锋利的狼牙箭穿空而起,密密麻麻地掼入丧尸群中。
丧尸群发出一阵低沉的闷吼,一万多个丧尸就像稻草般整齐地倒下。
“呃……”
一半的丧尸再次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上插着的箭矢,继续朝盾牌阵发起冲击。
一百步……
“压低射角!放!”
阴沉的天空下,又一轮箭矢拔空而起,八千支铁质的箭头泛起一道道冰冷的杀机,无情地收割着一片又一片的丧尸!
“自由射箭!”
终于,第一波丧尸杀到!
“噗嗤!”
“噗嗤!”
“噗嗤!”
无数丧尸的脑袋就像西瓜般被长枪轻易地刺穿、捅破!
“嗯?”
一个长枪兵看见一样事物从两块盾牌中间抛飞进来,圆圆的,白白的,滚落在脚边。
他低头仔细看去,竟是一颗没有眼黑的眼珠!
“唔~”
他强忍不适,再次调整好长枪的高度。
这些丧尸太蠢了,他只要把长枪调整到一定的高度,丧尸就会自动地把头颅撞上来,而且也不用担心头顶上方会落下箭矢、投枪之类的危险兵器。
与北军的战争相比,轻松太多了。
可丧尸实在太多了,就像永远杀不完一样,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盾枪阵。
“刺啦!”
在倒下数以十万计的丧尸后,长枪开始崩断!
随着长枪的数量越来越少,丧尸群终于涌到了盾牌前。
“列刺猬阵!”
军官高举手中佩剑,厉声大吼!
长枪兵在小校的指挥下,迅速跑动起来。
“咚!”
“咚!”
“咚!”
“吱~”
丧尸群用头撞,用牙咬,用手抓,用尽一切力量想要破开盾牌阵。
仅一盾之隔的盾牌兵压力大增,他们脚踩进了沙土之中,用肩膀死命的顶住盾牌,为身后的长枪兵争取时间。
“噗!”
一根又长又锋利的青黑色指甲突然穿透了盾牌,紧邻着,一只露出白骨的手掌从盾牌中破洞而出,把盾牌后的士兵吓了一大跳。
就在盾牌阵即将告破的时候,刺猬阵终于结成。
“盾牌兵!打开口子!”
听到指挥,事先得到命令的盾牌兵迅速朝两侧有序退开。
几里长的盾牌阵,往内形成一个又一个瓶口似的缺口,结好的刺猬阵正从缺口内稳步外推!
长枪兵的手上换上了全新的三米木枪,更短却更粗,他们围成一个个四边方阵,尖锐的枪头朝外,就像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
“万里征战,战无不胜!”
“万里征战,战无不胜!”
“万里征战,战无不胜!”
在整齐嘹亮的号子声中,一个个刺猬方阵化作一台台杀戮机器,朝着旷野上的丧尸潮推进。
“呃……”
丧尸潮刚涌进盾牌阵打开的缺口,就被刺猬阵摧枯拉巧般疯狂碾压!
“盾牌阵合上!快快快!”
在军官急促地指挥下,一个个瓶口迅速被抹平,再次化作一字形盾牌阵。
“嘶~这……”
刺猬阵来到盾牌阵外,众多长枪兵终于看到了丧尸潮的全貌,顿时一个个倒吸起凉气!
只见密密麻麻的丧尸把一个个刺猬阵包围起来,更远处,直到天边,丧尸还在持续不断地狂涌而来,就像一道接一道的海浪,永不停息。
战争开始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刺猬阵进进出出,手中的长枪换了一杆又一杆,盾牌兵手中的盾牌也换了一块又一块。
直到孙滔带领着众多武者级的战将赶到战场,士兵们的压力才骤减。
“嗡~”
盾牌阵后方突然传来一道颤鸣声。
许多盾牌兵回身望去,就见一道包头蒙脸的身影手执银枪,腾空而起,就像一颗炮弹轰进了丧尸潮中。
头巾洒落,露出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后脑,银枪横扫间,四周的丧尸就像木头般,在脑袋抛飞后轰然倒地。
特质的弧形胸甲使人一眼就能辨认出此人的身份,正是军中唯一的一位女将军。
“是凌将军!”
士兵们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声。
在军中,凌然的名声可比狼王大多了,几乎直追苏百里,毕竟这种杀敌勇猛,又容貌美丽的女宗师战将,打灯笼也找不出第二个!
要不是狼王突破到了罡境,血狼营的将士门都想联名更换主将了。
凌然背朝丰城,头也不回地朝北方屠杀过去,她不想让士兵看到自己的样子,不想让伍长在军中听到士兵议论自己,她怕伍长听到会难受!
她舍弃防御,每一道元气、每一次攻击,都没有丝毫浪费,快速地收割着一个个丧尸。
哪怕手臂再次被抓破,她也毫不在意,反正马上就要化作丧尸了!
远处,孙滔大将军独自一人形成一个战圈,一道道血色罡气疯狂的轰出,收割着一群又一群的丧尸。
再远点的地方,许多宗师级战将各自带领着四五位元境将领组成一个个战圈,相互配合之下,收割丧尸的效率也不低。
有将领惊鸿一瞥间,猛然看见一道丽影正孤军往北方杀去,随着丽影的翻腾折转,青黑色的面容,紫红色的嘴唇,一一映入眼帘!
“凌然!”
众将领回头望去,只见一道浑身泛着血光的身影,正从盾牌阵的方向往远处那道丽影疯狂奔驰!
众将领暗自叹息一声,军中许多将士都戏称凌然为狼后,而狼王和狼后的故事早就成为了军中的一段佳话。
可没想到凌然竟染上了尸毒,偏偏又是在元帅道基受损,无法调用灵气的时候。
凌然一身的元气倾泻而出,疯狂地屠戮着丧尸。
她恨!她恨这些丧尸,是他们让自己变成了这幅模样,是他们让自己永远离开了伍长,她要杀尽这些丧尸!
疯狂的恨意涌上心头,在尸毒的作用下,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凌然!”
一声轻微的呼叫声传来,似在天边。
嗯?谁在叫我?是伍长吗?不对,是幻觉,我终于要死了吗?
眼黑即将消失,视线开始模糊,抬起手,用仅存的一点意识解下了身上的特质胸甲,她不想让伍长在丧尸堆中发现自己。
她手一松,没有听到盔甲落地的“咣当”声,仔细感受之下,原来是手没有松开。
身体已经不听指挥了吗?
她再次细细感知,一道温暖的感觉从冰冷坚硬的手上传来。
“凌然!”
“凌然你醒醒!我是伍长!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谁在叫我?是伍长吗?
是伍长!
即将消散的意识重新凝聚,她努力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伍长的脸。
她微微一笑,突然想到,现在自己笑起来肯定很难看,于是她收起笑容。
但又想到,现在的自己,不管什么样都是不好看的吧。
她开始生出一种本能,一种极度渴望鲜血的本能!
她抬头望向伍长的脖子,感受着伍长近在咫尺的温暖身躯,这是血的温度!
她张开嘴巴,把头靠过去,又用仅存的一点意识,把脑袋缩回来!
“凌然!你想吸血吗?”
看见凌然露出一副十分渴望又极度压抑的表情,陈青峰神色悲痛,抱住她,把脖子靠过去。
“凌然,你吸吧,吸了就会好受一点。”
在本能的驱使下,凌然的嘴巴再次贴住伍长的脖子,两道眼泪留下来。
“伍长……你走啊!”
她奋力推着伍长,却纹丝不动,两人的身体依然紧紧抱着。
“你在说什么傻话,伍长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伍长还没带你去看荷花,去……”
“伍长!我不能嫁给你了,你走吧,忘了我们的约定!走吧!”两道泪水从青黑的脸上流下。
“说什么傻话,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谁也没办法让我们分开!”陈青峰神色哀伤。
“伍长……”
凌然不再说话,她知道自己劝不动伍长,就像伍长在白蛇谷劝不动自己一样。
“凌然,听话,吸点血,吸完你会好受点的!”
吸完你会好受点的......吸完你会好......
一道晴天霹雳在陈青峰的脑海中炸响!
第四十一章 初吻
陈青峰终于意识到了!
原来嘉嘉就是吸了自己的血液才好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喜出望外,来不及解释,抬起天狼枪在自己手腕上划出一道血口,鲜血顿时如泉涌。
他把伤口对准凌然的嘴唇,堵了上去。
凌然闭着眼睛,浑身颤抖,拼命地遏制这该死的本能,她绝不会去伤害伍长。
可突然,一道鲜血涌进了她口中,她本能的吞食进去,才惊觉发生了什么。
“呜呜!”
她紧闭牙唇,仰起头脱离伍长的手腕。
陈青峰凝神盯着凌然,他的血液已经进入了凌然的体内,就这一会的功夫,凌然的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眼神也清明了不少,身体也不再抖动。
凌然还未察觉,已经泪眼潸然,“伍长!不要,你会被感染的!”
陈青峰低头触碰她的额头,柔声道:“傻瓜,伍长不怕尸毒,伍长早就被咬过了。”
“什么?”凌然一惊,神色慌张地退后一步,仔细打量起伍长的脸色。
“是嘉嘉咬的,她在三更的时候病发,从背后咬了我一口,吸了一些我的血。”陈青峰解释道。
“伍长和嘉嘉都没事?”凌然抬头。
“我的血脉专克这些,但我一直没想到我的血液还可以拿来当药,都怪我,没有及时发现。”陈青峰神色愧疚。
“真的吗,伍长没骗我?”凌然感到不可思议。
“伍长怎么会骗你,你自己感受一下身体。”陈青峰上前一步。
两人再次挨紧。
听伍长这么一说,凌然沉下心神,才惊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恢复了正常,身体也没有了不适的感觉。
“呜呜呜......”
她哭得更凶,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陈青峰紧紧盯着她,神色慌张,“凌然你这么了?别吓我!”
“伍长!我不想死,我要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我不想离开你!”
凌然声泪俱下,从离开营地到现在,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很不舍、很彷徨,她很想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多陪陪伍长,但她不想让伍长束手无策地看着自己死去,她不愿见到伍长伤心的样子。
她早就下定决心,要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伍长的世界。
可伍长还是找到了她,她强撑着不让意识散去,只是为了要在死前多看看伍长,哪怕是一眼。
但现在伍长却告诉她,她不用死了。
她喜极而泣,她本就不想死,她想一直陪着伍长。
“傻瓜,那你就听话,把伍长的血吸进去!”陈青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嗯!”凌然重重点头,没有拍掉伍长的手。
陈青峰抬起手,见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于是伸出双手,绕过凌然肩膀,从背后搂着她。
他底下头,用牙齿咬破嘴唇,伸向凌然的嘴。
凌然俏脸发红,双手绕过伍长腋下,抱住伍长的腰。
两人忘情地体验着初吻的奇妙,虽然这个初吻比较血腥。
此时,远处出现了一骑。
来人神色怡然,气质沉静,头上戴着一顶斗笠,身穿一身黑色玄衣,腰间悬挂佩剑,双手拢于袖中,衣袂于战马起伏间随风飘扬。
待走进了,才看清此人的面貌。
薄唇微抿,鼻子略挺,眼睛在两道剑眉下眯着,相貌尚可谈不上出众,但眼睑开阖间,一道冰冷地目光几乎化成冰,映出一道尖锐的白光,似剑。
他来到不远处,看了两人一眼,随即眉头一皱,撇过头,望着无穷无尽的丧尸。
“铮~”
他伸出手,把剑从悬挂于腰间的雪白剑鞘中拔出来。
唇分,陈青峰抬头望去,他认得此人,此人就是沙地中出现过的厉害剑客,张德问过他的名字,叫佥。
可除了容貌没变外,衣着打扮却完全变了个样,就连手中的那把剑都换了。
陈青峰神色惊奇地盯着那把剑,或者说剑柄。
那是一把通体雪白的剑柄,却唯独没有剑身!
他死死盯着,试图看出剑身的存在,却毫无收获。
直到佥开始出剑,一道和剑柄、剑鞘颜色相同的雪白剑身终于隐约可见。
攻伐间,三尺雪白肆意翻转,剑身时隐时现,陈青峰盯了许久也没看出规律。
他原以为剑身是一面可见一面不可见,可观察之下却否定了这个猜测,两面剑身都有过现形或隐形的状态。
“哔!”
一道红色剑罡以佥为中心朝着四方斩出,收割者一片片丧尸。
他开始纵马狂奔,哪里的丧尸多就跑哪里,一道道剑罡不间断地扩散而出,丧尸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下来。
他扬剑指长空,铁骑雄风,气势如虹沙场中。
疗伤结束,陈青峰为凌然穿好胸甲,牵起她的手,朝着另一个方向杀去。
两人就像一対缠绵的蝴蝶,在丧尸潮中翩翩起舞,丧尸一片片倒下。
盾墙内的长枪兵早已休整完毕,再次集结成一个个刺猬方阵,随时准备出击。
可战场上的罡气一道接一道的合纵连横,根本没有他们可以立足的地方。
无数士兵眼神炙热地望着战场上那三个中心点。
最引人瞩目的当属居中那一骑,那是一个头戴斗笠的剑客,每一次扬剑,每一次横斩,手中那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就会迸发出许多剑罡,摧枯拉巧地收割着丧尸群。
再然后就是齐国的老牌大宗师,也是齐国唯一的大将军孙滔,他的掌中发出一道道极为浑厚的血色罡气,先是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腥的轨迹,轰碎一个个丧尸的脑袋,继而在密集的丧尸群中炸开,粉碎了数不清的丧尸肢体。
再看狼王与狼后,两人全身笼罩在罡气之中,身形翻飞折转,化作一对令人炫目的血色蝴蝶,一颗颗头颅飞天而起,化作两人的背景。
更外围,几十个宗师与元境战将,在逐渐稀疏的战场边缘击杀着落单的丧尸。
不是他们不想靠近中央的丧尸潮,而是那一道道罡气太可怕了。
这就是武者!这就是宗师!这就是大宗师吗?
无数将士望着被丧尸潮包围的那些身影,无不眼神炽热,热血涌动。
“哈哈哈!”
一名千夫长突然大笑一声,抬起手中的长枪,朝着盾墙疾驰而去。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一跃而起,越过一人多高的盾墙。
当身形升至最高点的时候,嘴巴张开,传出一声爆喝。
“众将士!此时不筑基,更待何时?”
他不再犹豫,元境水到渠成,孤身一人杀进丧尸群,他要以杀戮去抚平胸腔中那一股即将喷薄而出的热血。
“吴哥!小弟来也!”
一个相识之人,仰天长啸一声,执起钢刀,跨过盾墙的时候,元境修为信手拈来。
他执着钢刀,朝吴哥的方向杀了过去。
“何不等我老何共同杀敌!”
又一个四十多岁的百夫长大喝一声,神色发狂地扬起手中的钢刀,往盾墙冲去!
“万里军!李四!”
“血狼营!赵五!”
“白虎营!钱六!”
……
几十道怒吼声此起彼伏。
在这一刻,万里军再次多了三十名元境武者!
无数的士兵看着这一幕,无不热血沸腾。
血腥的屠杀在继续,丧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
直到丧尸潮化作一堆又一堆的尸山,这场战争终于划下了句号。
除了远处陆续赶来的零星丧尸外,所有丧尸皆已俯首。
“铮!”
佥归剑入鞘,抬头望天。
黄昏时分,没有艳红夕阳,也没有如火云霞,天空依旧阴沉。
“你是佥?”陈青峰在远处遥遥抱拳,以示感谢。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佥嘴巴微张,一道生涩的话语传出。
就像长年未开过口的人,突然说话,语气难免不顺。
“在赵国的沙地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恰巧行军路过,张德大哥还出列与你有过短暂的交谈。”
陈青峰解释道。
佥点点头表示了解。
“不知……大侠是哪国人士?”陈青峰收拳问道。
大侠?佥微微一愣,也不反驳,只是简略地道:“北。”
“北国?”
陈青峰眉头一挑,显然没料到,“北国的人怎么会来相助齐国?”
“杀丧尸还要分国家?”
佥显然也没料到陈青峰会如此问。
陈青峰语气一滞,再次抱拳,惭愧地道:“倒是我狭隘了,大侠的气度令人敬佩。”
佥抱拳回了个礼,一语不发,返身离去。
“这人好奇怪。”
待佥消失后,凌然评价道。
“嗯,性格如此吧,不过必定是个热心肠的侠客,只是不太会说话罢了。”
陈青峰紧紧握住凌然的手,大眼睛看着她,“下次别再做这种傻事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哪怕天塌下来,伍长也能帮你顶住!”
“嘻嘻!伍长你第一次吹牛就吹这么大!”
凌然伸出双手,在身前抱了个圆,故作夸张地说道。
“哈哈哈!”
看着娇俏依旧的凌然,陈青峰开怀大笑,习惯性地伸出手,朝凌然的脑袋摸去。
“啪!”
“不许摸,会长不高的!”凌然做老虎状,张牙舞爪地说道。
“行行行!等娶你的那天再摸个够。”
陈青峰说完,见凌然突然低下头,俏脸已然红透,就像熟透的苹果,诱人至极。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第四十二章 狼王也会医术?
陈青峰刚忍不住想咬一口,就听见一道声音响起。
“狼王!好久不见啊!”
孙滔驭马而至,内心也是颇为感慨,初见狼王的时候,他才什么境界,可至今才过几个月,就已经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大宗师了,而且只要一回国,大将军的官衔也是唾手可得。
“大将军!”
陈青峰转身,朝孙滔抱拳。
孙滔翻身下马,回了个礼,“狼王不必如此,大将军头衔也早已是你的是囊中之物!你我平辈论交即可!”
“见过大将军!”
凌然也上前抱拳一拜。
孙滔连忙抬手虚扶,看了她几眼,问道:“若我没看错,凌将军之前可是感染了尸毒?”
“正是,不过如今已无大碍。”凌然答道。
“唔……却不知是如何获救?”
孙滔捋了捋下巴寸许长的白色胡子。
他没看到之前那一幕,并不清楚凌然获救的方法,倘若这个方法可以普及开来,那么军中几万将士就有救了!
“大将军,是我救的,我的血液专克这些病疾。”
陈青峰接过话,并无隐瞒。
“哦?竟是如此!”
孙滔露出失望的表情。
既是如此,那只能另寻法子了,他虽爱兵如子,但也没权利让狼王用自己的命去换其他将士的命。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试探性地问道:“不知狼王可否……可否献出一些血,挽救军中将领的生命,若可以,待回京的时候,本将军府中的财物任狼王挑选,不管是兵器,还是珠宝,只要是老夫有的,绝不藏私!”
至于其他普通士兵,孙滔也没辙,两权相利取其重,他只能先保住军中的骨干。
“可以是可以,不过……”
陈青峰话未说完,就被孙滔急促打断。
“狼王不必担心!想要什么尽管说,哪怕是我没有的,我也一定尽力帮你找到!”
听到“不过”两字,孙滔又是喜悦,又是担忧。
他担心陈青峰反悔,连忙信誓旦旦地做保证。
“大将军误解了,我是想说,末将作为万里军的将领,怎能以此为条件,去和大将军索要财物呢!”陈青峰看着孙滔,神色真诚。
正是因为军中职权最重的苏百里与孙滔以身作则,影响了众多将军,所以万里军的将领大多很重视袍泽之情,陈青峰也不例外。
孙滔露出惭愧、敬佩的神色,竟是俯身朝陈青峰一拜。
他和苏百里一样爱兵如子,从年少时投军,到晋升大将军之位,至今已十几载。
他和将士们的感情极深。
自从瘟疫爆发后,他眼睁睁看着将士们在痛苦中死去,却无能为力,他没有高超的医术,也没有苏百里的修为,他什么都做不了。
为此,他一个人在半夜偷哭过几回。
除了病倒的苏百里,没人能想象得出他对将士们的感情有多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这是十几载的深厚感情!
“大将军!”
两人皆惊!
陈青峰连忙伸手扶起孙滔,“大将军何故如此,师父为了救众将士的性命,不惜自损道基,我作为他的弟子,又是万里军的主将,自当竭尽所能拯救更多将士。”
“万里军有元帅与狼王,真乃万幸!”
孙滔此话发自肺腑。
“大将军如此爱兵如子,才是将士们的福气!”
陈青峰对孙滔亦十分敬佩。
……
南大营地作为病区,营门的人流量异常繁多。
一块块木板抬进抬出,有新病人被抬进,也有被判了死刑的病人被抬出,也有治好病的士兵面带喜色地走出病区。
只是能走出病区的却是寥寥无几。
还好营门建得十分宽敞,并不会出现拥堵的情况。
此时,一顶新的营帐在大营门口搭建而成。
陈青峰跟随孙滔急步走进营区大门。
“等等!”
他喊住了一组抬着木板要出营门的士兵,“把他放下来!”
“这……”
两名士兵迟疑了下,转头看向孙滔。
孙滔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的本意是先救将领级别的军官,在那之后,如果陈青峰还有余力救其他士兵,那是再好不过。
但整整八万的士兵,百夫长就有近千个,千夫长就有近百个,能把千夫长以上级别的将领都救下来就已经是奢侈了,毕竟一个人的血液就那么多,总不能全部放干来救人。
孙滔以为救活一个人需要不少血液。
“前面的在干什么,快点走,挡住路了!”
就这一会的功夫,宽敞的营门已经堵了起来。
“将士们,你们手中的袍泽还有救,放下他们,来我这里集合!”
说完,陈青峰走进临时搭建好的营帐里面。
营帐四面敞开,和其他收纳病人的营帐一样,不同的是里面摆着一桌一椅,桌上放满了碗。
“用大盆装水来!越多越好!快去!”他突然想到什么,朝外大声吩咐。
几个士兵连忙往外面跑去。
没过多久,第一个士兵就端着一大盆水急步回来。
陈青峰接过水盆放在桌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匕首,轻轻割开自己的手腕。
手腕翻转,鲜血从伤口慢慢渗透出来,凝聚成一滴血,滴落进水盆。
片刻后,鲜血扩散开来,使原本清澈的水化作殷红之色,竟是接近血的颜色。
他的血脉太强了,一大盆水竟不能稀释他的一滴血!
“抬水缸来!”
帐外的孙滔神色大喜!
陈青峰没那么乐观,如果一滴血兑完一大盆水后,只需要喝一碗就能治好瘟疫,那也太小瞧瘟疫了。
他的蝙蝠血脉可还没达到十成的反祖之境。
他再往装满水的碗中滴进一滴血,然后用空碗从水盆中舀起一碗水,让士兵把两碗血水分别喂进两个病人嘴里。
经过反复实验,得出一个结论,一滴血只可以救两个人!
陈青峰算好量,用匕首再次割破手腕,一滴一滴的鲜血滴进装满水的水缸。
夜色里的南大营,士兵们开始忙碌起来。
一个士兵拿着水盆走进账中,从水缸里盛满一大盆血水,小心翼翼地起身,往营地内走去,后面一个个士兵排着队翘首以盼。
有救了!老六有救了!
一个排着队的士兵激动的念叨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的生死袍泽正饱受病痛的折磨,生不能、死不得。
但如今,有救了!
士兵抬起头,望着前方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他正拿着匕首,再次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
他和其他排着队的士兵一样,眼神中露出感激的神色!
那些躺着的人,有他们的兵,也有他们的百夫长、千夫长,甚至有他们的父亲、儿子!
他们本该在痛苦中死去,但狼王给了他们希望!
“少点!装少点!八分满就好,装那么多,洒出来怎么办?”
孙滔已经顾不得形象了,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村中看井的老人,比手画脚地指挥着一个个打水的士兵,丝毫没有大将军该有的威严。
这可是一条条生命啊,他怎敢浪费?
子时,夜色如墨,营地门口一片寂静,营内却是一片欢腾。
一个感染了瘟疫的士兵迷迷糊糊地张开嘴,感觉一股液体灌进了口中,略带腥味。
不一会儿,他悠悠转醒,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竟没有半点不适。
他不敢置信,向正在给另一个士兵灌药的郎中问道:“大夫,我好像痊愈了?”
郎中头也不抬地道:“不是好像,是已经痊愈了,你可以走出南大营,回你的营帐了。”
士兵神色激动,感激道:“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郎中站起身,从另一个士兵手上端着的水盆中再次舀出一碗血水,来到另一个病床边,淡淡地道:“救你的不是我。”
士兵一愣,笑道:“大夫真爱开玩笑,不是你还有谁?”
郎中弯下腰,一手端着碗,一手探出,捏开床上士兵的嘴巴,脑袋往帐外一甩,“想知道是谁救的你,跟着外面的人走就知道了。”
士兵转头,疑惑地往帐外望去,只见一大群士兵挤在一边的道上往营门走去。
另一边的道上,许多士兵端着盛满水的大盆急步走来,进入一顶营帐中,没过多久,又急步返回。
水盆中的水殷红如血,和自己刚喝下那碗血水一样。
他站起身,朝外走去,汇入人流。
“兄弟,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他拍了拍边上一人的肩膀,虚心请教。
“嗯?噢!你是说谁救的我们吗?”
“啊!对对对!”
“是狼王!”
“狼王也会医术?”
“这我就不知道了。”
人流中的人都不知道,所以他们都在朝着营门赶去。
想一探究竟,顺便道个谢。
第四十三章 我们有血!
丑时,南大营依旧气氛热烈。
被救活的王二像其他士兵一样,在发泄完劫后余生的激动之情后,看见帐篷外密密麻麻的士兵都在朝营门走去。
这是要回帐了?
他这么想着,也起身汇入人流。
随着南大营的营门越来越近,四周慢慢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静,太安静了,几万士兵拥挤在一起,竟只发出轻微的脚步声!
上百个士兵端着水盆急步离去或急步返回的脚步声显得异常突出。
王二似被感染,也跟着四周的士兵,放缓了脚步。
他抬头望去,只见大营门口那,立着一座孤零零的营帐,营帐四面敞开,使人可以看得见里面的景象。
一个水缸,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狼王坐着,手肘搁在水缸之上,眼睛紧闭。
如果不是和脸色一样苍白的嘴唇偶尔还会开合几下,王二会以为狼王已经睡着了。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王二毛骨悚然,只见立于狼王身旁的大将军手持短匕,在狼王的手腕上一划,鲜血顿时流淌下来。
王二举目四望,发现周围的士兵依旧如雕像般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表情毫无变化,似习以为常。
看着一个个士兵拿着空盆急步入账,又有一个个士兵端着血水急步出帐,王二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获救的。
他看得懂,其余将士当然也不是瞎子。
陈青峰脸部一抽,不是痛,而是随着血液流失,意识偶尔会出现模糊,导致控制不住脸部的肌肉。
不止脸部,他的手、脚、身体偶尔也会抽搐。
又调制好一缸血水,陈青峰缓缓呼出一口气,大量失血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还有多少士兵?”孙滔转头看向身边不知何时到来的参谋。
“四万!”杨修神色严肃。
“狼王……”孙滔实在不忍心。
“没事的,大将军,我还行!”
陈青峰睁开双眼,眼神暗淡。
寅时,南大营的欢呼声已经小了很多。
营帐中,挂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火光被风吹着,不时地扑闪几下,不愿熄灭。
六万人密密麻麻地围着那道火光,只留出一条道供端水的士兵出入。
他们就像雕像般,无声无息地拱卫着孤单的营帐,似万年不曾动过。
远处还有士兵在不断地加入,只有在这个时候,化作雕像的士兵才会有所动作,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让新来的士兵能够挤到大营门口。
他们觉得应该让新来的士兵和他们一样,都能看得清营帐中的那道身影。
新来的士兵一接近营帐,都不由自主地收敛脚步声,直到看见那道坐在椅子上的人影,已经连呼吸都不敢再用力。
卯时,遥远的天际已经微微露出白光,天色不再黑暗。
营门外有道倩影站在人群中,放在以前,士兵们肯定会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但此刻却没人注意。
她泪眼阑珊,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见伍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转身离去,她知道自己劝不住伍长。
“还有多少人?”
孙滔很希望听到“没有了”这三个字,但他还是失望了。
“八千!”杨修早就别过了头,不忍再看。
此时的陈青峰面容枯槁,脸上毫无血色,似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就剩八千……快了……快了……”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椅子上传出。
本该微不可闻的声音,不仅孙滔听清了,就连帐外的七万多将士也都听清了!
此音似有灵。
“够了狼王,八千将士不会怪你的,就这样吧,真的够了!”
孙滔终是不忍,出声阻止。
“放心吧大将军,我的血脉之力很强大,很快就能恢复的。”
陈青峰微微一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孙滔脸色复杂,他不知道狼王还能坚持多久,也许如他所说,救完这剩下的八千将士后,他真的还能恢复如初,但也有可能会道基尽毁,失去性命,这是孙滔不愿看到的。
他思忖良久,再次说道:“够了,真够了!齐国可以没有那八千将士,但不能没有狼王!”
能让爱兵如子的孙滔说出这种话,可见他有多愧疚。
七万多士兵也都听到,但没人会愤怒,他们也希望狼王能够停下来,只是他们没有资格去开这个口。
难道他们有资格活下来,剩下的八千将士就该去死吗?
他们也很矛盾,他们很希望大家都能活下来,但不该是用狼王的命来换。
他们也心存侥幸,万一狼王真的可以撑得住呢?
只是,没人知道陈青峰的身体状况有多糟糕,常人失去三成的血液就会有生命危险,可他已经失去了六成!
他的十里道基就像经历过地裂,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
只不过道基中央有半里方圆并没有变化,依旧完好无缺。
“放心吧……我只是虚弱了一点……并无大碍……”
七千。
“没事的……还可以救……更多的人……”
六千。
“没事的……”
五千。
“救……”
四千。
“快了……”
三千。
“……”
“狼王!”
“狼王!你怎么了!”
陈青峰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但他失血过多,意识早已模糊。
辰时,太阳终于冉冉升起,炙热的阳光照射着世间万物,却温暖不了七万多将士冰凉的心。
“轰!”
在主帐四分五裂中,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瞬息而至!
“峰儿!”
苏百里出现在弟子身边,握住他的手,灵气往他体内探去。
“血!血呢?峰儿的血呢?”
苏百里震怒,弟子的血液竟只剩下了三成!心脏也在急速地跳动,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凌然急匆匆找到他,只来得及让他赶来南大营,并没有时间细说情况。
他探查完陈青峰的身体,意识扫过整个南大营,再结合自己吞服的那一碗鲜血,略一思忖,就已经把情况推得七七八八。
“咚!咚!咚!”
一阵奇异的声响突然从营帐往外扩散,似有巨人在迈步,沉重的声音带动了七万多将士的心跳。
随着声音越来越响,直至达到顶峰,将士们都不约而同地捂着心脏,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大家都回营帐去吧!”
苏百里叹息一声,这阵奇异声响来源于弟子体内,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没时间惊叹弟子的体质,他得想办法挽救弟子的性命。
“元帅,我们有血!要多少有多少!”
一个士兵走进营帐,拿起桌上的匕首,狠狠地割破手腕。
“对!我们有血!”
“我也有!”
士兵们挤进账内,二话不说就割破手腕,无数的鲜血汇进水缸。
“试一下吧!”
苏百里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他的灵气虽是灵丹妙药,对付瘟疫有极大的效果,但却没办法为弟子造出新的血液。
他只能把灵气探入弟子体内,暂时吊住弟子的一口气。
苏百里从水缸中舀出一碗鲜红的血液,灌进弟子口中。
“咕噜!咕噜!”
陈青峰无意识地咽着喉咙,吞噬血液。
大量的鲜血被他吞噬,却又从手腕上的旧伤口喷涌而出,竟是被身体残存的血液所排斥。
苏百里神色失望,停下手中的动作。
“元帅,好像有效果!”
孙滔似发现了什么,提醒道:“看血的颜色!”
苏百里恍然,他看了看碗里的血液,再看了看从弟子手腕上流出来的血液,颜色不一样了。
这一进一出之间,虽然量没有变,但颜色却变了,变得暗淡无比,似乎失去了活力。
与此同时,陈青峰的丹田也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道基中央那半里方圆,在吞噬了血液后,开始往外扩充,逐渐扩至九百米。
而九百米之外的道基被挤得拱起,碎裂,变得更加惨不忍睹。
终于,苏百里发现,被弟子吞服的血液不再发生变化。
他停下动作,再次把意识探入弟子体内,情况好转很多,血液恢复到了五成,心脏也趋于平缓,不再有性命之忧。
他长出一口气,站起身,对孙滔道:“孙将军,峰儿就交给你了,我去完成峰儿未完成的事。”
孙滔点点头,迈步走来。
“我来!”
大营门口传来一声娇喝,凌然正奔跑过来。
她跑进营帐,在孙滔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背起伍长,朝血狼营的营地走去。
其余七万士兵还在坚守防线,彻夜未回,整个大营空无一人。
凌然背着昏睡的伍长,慢慢行走在营地之中,身后跟着孙滔和杨修,再后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士兵。
“将士们,你们快回营休息吧!晚上还要去前线换防呢!”
孙滔转身看着身后如蚂蚁般密集的士兵。
没人说话,也没人离去。
片刻后,看着前方被狼后背着的那道身影就要远去,挤在人群中的王二出声了,“大将军,我们会准时去换防的,你放心吧!”
他的话代表了所有人。
士兵们再次动身跟上狼王。
第四十四章 祝狼王
夜幕降临,月亮和星星终于回归天宇,月光如霜,洒满大地。
八万人最终去了四万人,经过又一个白昼的清除,丧尸已经不多了,所需要的兵力也少了一大半。
只要再过几天,局势就能稳定下来。
成有条和魏卫卫正蹲在其中一个驻守点,百无聊赖地拔着草。
两人昨日战斗了一整天,又留在防线上过夜,脸上满是风霜。
不过两人早就习惯了,况且守夜的时候也不用他们轮值,自有亲兵会负责,毕竟两人可是亲兵中的亲兵。
一夜过去,他们的这段防线倒是没有出现过丧尸。
“不知道伍长他们在干嘛?”
魏卫卫蹲在一边,抬头望着久违的月亮。
“说不定又被凌然拉着去哪里玩了,反正如今大局已定,又用不着伍长出马!”
成有条在稀疏的草地上找到相对茂密的一簇草,一屁股坐了下去。
“嗯,也是,这次回营,想必我们也不用再过来了。”
魏卫卫右手习惯性地拔着杂草,心中无限感慨。
如今他和成有条作为狼王麾下的亲兵队队长,走在营地中,谁见了不得尊称一声“成队长”和“魏队长”,哪怕是千夫长甚至是统领级别的军官,那也得客客气气地平级论交。
不过他并没有得意忘形,他知道别人都是看在伍长的份上,才对他如此和气。所以他一直在努力,从没有松懈过,如今也已经诞生出了感知力,离筑基并不远了。
至于成有条,在昨日的战役中,就已经筑基成功了。
“来了!”
成有条起身,看着大营方向。
众多士兵分散成无数股小队,三三两两地结伴走来,接替一个个驻点。
没等多久,就有士兵前来顶替两人。
两人结伴走进营地,发现伍长的主帐外好像有一大片黑乎乎的影子,直到走近了,才发现竟是一个个士兵,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尾。
两人艰难地挤出一条路,迈步踏入主帐,见主帐中站着三人。
苏百里元帅,孙滔大将军,凌然。
三人站在一张床边,床上躺着的赫然是伍长。
两人急步赶来,见伍长就像冰雕般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至极,嘴唇更是干枯分裂,没有丝毫血色。
“凌然,伍长怎么了?”
两人顾不上向苏百里和孙滔行礼。
“唔......有条和卫卫......回来了。”
恰在此时,陈青峰苏醒过来,嘴唇微张,微弱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伍长!”
“峰儿!”
“狼王!”
几人不约而同地出声,这是陈青峰昏迷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没事......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其实陈青峰早就醒了,只是意识刚回归,身体虚弱至极,连睁开眼皮都做不到,好不容易回过气来,恰巧成有条和魏卫卫也回到账内。
“狼王醒了!”
“真的吗?”
“那还有假!哎呀,你别挤!别挤!”
营帐门口,帐帘被轻轻拉开一条缝,几颗脑袋探了进来。
消息顿时如波浪般一层层扩散开来,苦等一天的四万将士神色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狼王终于醒了!我要去前线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八,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有士兵没能控制住激动的心情,声音稍大了些。
“兔崽子,小声点,吵到狼王休息,看我不把你剁成肉酱!”
一道短促的声音响起。
帐外逐渐嘈杂起来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重新化作一片寂静。
苏百里伸出手,仔细探查了几遍。
弟子的血量比起早晨就多了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幸身体已经趋于稳定,只要不做剧烈的动作,心跳应该也会趋于平缓。
“将士们,狼王的身体已无大碍,都散去吧,让狼王静心修养。”
孙滔走到营帐门口,朝外朗声道。
“走走走,都走,不要打扰狼王休息......”
人群渐渐散去,连风都通透了许多。
苏百里探查完毕,向弟子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防线上的士兵刚轮换下来,他需要再去排查隐患。
三天后,凌然扶着身穿棉袄的陈青峰走出主帐。
早就埋伏许久的士兵一个个假装恰巧路过,挤出一个笑容朝陈青峰打招呼。
“狼王!”
“早啊狼王!”
招呼声此起彼伏,陈青峰面带微笑,一一点头致意。
他刚转过一顶营帐,就见一个士兵跑进一处角落,一脚踹向躺在地上的一个袍泽,嘴里念叨着:“起来!快起来!狼王出来了!”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陈青峰已经看到了他。
“唔......狼王出来了吗。”
躺在地上的士兵睁开惺忪的眼睛,连忙起身,就见狼王在狼后的搀扶下,慢慢走来。
他把身子站得笔直,先是东张西望,待陈青峰走近了才假装刚看到,一本正经地打了个招呼,“狼王!”
另一个士兵挠了挠脑袋,尴尬地笑道:“早啊狼王,嘿嘿,好巧啊!”
“是蛮巧的。”
陈青峰眯眼回道。
凌然抬头看了看正午的大太阳,现在还早吗?
待两人走远,那名士兵向刚睡醒的袍泽问道:“狼王刚刚是不是和我说话了?”
“没有,你听错了!”
“明明就有!”
“真没有,你出现幻听了!”
“肯定有,你分明是在嫉妒我!”
“......”
两人来到营地外的一处小土坡上休息,望着远处那道忙碌的防线。
“看来是准备回京了。”
陈青峰眼中的焦点逐渐散去,陷入了回忆。
“伍长,你家在京城吗?”
凌然抬头,她还未问过伍长的家世。
“是啊,我们就要回家了。”陈青峰目光柔和地望着凌然,“你呢,家就在七舍城吗?”
“对啊......我还有一个娘在七舍城。”凌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
“嗯?你还有......”陈青峰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样问很失礼,连忙打住。
他记得凌然这批投军的新兵都是孤儿才对。
“我是偷跑出来的,她不知道,还有,她不是我亲娘。”凌然显然不怎么愿意提起后娘。
“那就先跟我回家吧。”陈青峰提议道。
“回家吗......”
......
“兄弟们,不用守了,可以回营了!”小七跑到前线通知驻守的士兵。
“不用守了?”小八转头看了一眼北方,除了一片被烧焦的土地,再没有任何东西,确实是不需要再守了。
“对,元帅下令,明日一早进驻丰城。”小七解释道。
缩短的防线上,锐减至两万的守军迅速集结起来,浩浩荡荡地往大营开赴而去。
“小八,你看,那边有个傻子。”
队伍前方,小七突然伸手指了指远处土坡上那两道人影。
“嗯?哪有傻子?”
众人盯了好几天荒漠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正愁找不到乐子,听闻有傻子,顿时一个个搓着双手凑上前来。
“那!就那!”小七再次抬手,指了指小土坡。
“哈哈!当真是太阳当空照,棉袄身上穿!”小八诗兴大发,摇头晃脑起来。
“不对,不对,你这不押韵。”小七摆摆手,一脸嫌弃。
“那不知七哥有什么指教?”小八一脸谦虚的请教。
“咳咳......嗯,应当是太阳大又好,傻子穿棉袄!”小七搜刮了一遍肚子里的墨水,硬是挤出两句诗。
“太阳大又好,傻子穿棉袄?哈哈哈!好诗!好诗!”本就没读过书的士兵们顿时拍手叫好,这两句诗当真是越念越顺口。
小八一脸无语,如果前半句不改那就挺好,既押韵又不土。
不过看着众多袍泽一脸喜不自禁的模样,他也不敢去反驳,平时七哥一言不合就会揍他。
“太阳大又好,傻子穿棉袄!”
“太阳大又好,傻子穿棉袄!”
两万士兵喊着整齐的号子昂首挺进。
“伍长,他们在喊什么?”凌然瞪大眼睛,一脸疑惑地望向整齐走来的队列。
“听不清楚,待会就知道了。”放在以前,陈青峰肯定听得清楚,但现在身体虚弱至极,各项机能都大幅度衰退,连一名元境武者都不如。
“太阳大又好,傻子穿棉袄!”
随着队伍越走越近,凌然听清了士兵们的喊话。
“伍长,他们好像在骂你。”
凌然眉毛弯起来,捂着小嘴笑道。
“是吗?”陈青峰郁闷,不明白士兵们为何无缘无故骂他,他到现在还没听清口号。
“太阳大又好,傻子穿棉袄!”
队伍再次靠近,许多人都看清了那两道坐在土坡上的人影。
一人确实穿着厚厚的棉袄,不过距离略远,看不清面貌。
另一人看身形好像是个女子,一头长发飘落下来,双手挽着那傻子的胳膊。
嗯?这傻子竟有这等福气,还有女子相伴!
太气人了!
“太阳大又好,傻子穿棉袄!”
士兵们都不约而同地提高音量。
嗯?不对,女的?军中除了狼后,哪还有女人?
狼后?那另外一人岂不就是狼王?
士兵们顿时集体收声,把目光从土坡上收回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袍泽的后脑勺。
但为时已晚。
陈青峰已经听清了口号,他转过头,眯着眼,朝那边望去。
感受着狼王的目光,士兵们顿时心头一凛。
转弯!快转弯!
众人都在心里大喊,祈祷着带头的小七赶快转弯。
小七心里苦啊,他也想转弯,但此时已经来到了如此近的距离,都已经能看清狼王的面容了,哪里还敢假装视而不见?
他硬着头皮领着队伍来到土坡下,突然心生一计,抬头朗声道:“见过狼王!祝狼王早日养好身体,额,额……万寿无疆!”
小七再次搜刮了一遍肚子里的墨水,终于找到了个好词。
陈青峰点了点头,依旧眯着眼。
嗯?有戏?小八眼睛一转,朗声说道:“祝狼王!福同海阔,寿与天齐!”
他说完,看见狼王笑着点了点头,顿时长出一口气。
赶紧撇过头,眉毛一挑,向众多袍泽示意了一下。
士兵门恍然大悟,一人高声道:“祝狼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不错不错,小八点点头。
又一人道:“祝狼王!心想事成,幸福快乐!”
额……也还行,也还行,小八再点头。
“祝狼王!百事可乐,万事芬达!”
嗯?啊?这是啥?小八纳闷。
“祝狼王!夜御十女!金枪不倒!”
!?!!!??小八人都吓傻了,这人是不是蠢?没看见狼后就在边上吗?
果然,狼后的目光投了过来,隐隐带着一股杀气。
“祝狼王!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有一人也察觉到了杀气,连忙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只是他的文采不能说很好,只能说没有。
“……”小七见差不多了,连忙踏前一步,出列请示道:“狼王,我等还得回营复命,就不再打扰狼王和狼后赏景了!”
小七说着就要带领队伍继续前行。
他不敢再让这帮大老粗瞎说话了,否则指不定又会爆出什么荤话出来。
“等等!”陈青峰还是开口了。
“额……”小七苦着一张脸,重新转过身来,抱拳道:“不知狼王有何吩咐?”
“刚刚是谁在骂我来着?”陈青峰语气不温不火。
“……”现场出现了片刻的宁静。
小八急中生智,抬手往前一指,朗声道:“是他!”
“对!就是他!”众人纷纷附和。
嗯?小七瞬间醒悟,明白了小八的用意。
当下神色一喜,转过头去,想看看是谁这么悲惨,被推出来当替罪羊。
果然,众人都抬手指着一个人。
怎么是自己!!??
“兄弟们!上!揍他!敢骂我们的大恩人,给我狠狠地揍他!”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随后众人一拥而上,把小七干翻在地,你一拳我一脚,打得不亦乐乎。
“小八……啊……你哥我跟你没完……哎呀……你等着……啊……”
“……别打脸……我还没娶媳妇呢……哎呀”
小八不管不顾,混在人群中公报私仇。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了,当下之急是先过了狼王和狼后这一关。
……
第四十五章 陈青峰?
次日,大营。
十五万大军原计划是打算在丰城驻守,只率领三千将士回京复命,但突然有一骑快马直奔大营而来,使大军改变了计划。
传讯兵风尘仆仆地进入主帐,朝苏百里抱拳道:“传皇上口谕,请元帅率领大军回京,皇上要犒赏三军!”
苏百里眉头一挑,沉吟道:“皇上有没有说最多可以安排得下多少人?”
“回元帅,皇上说即使十五万将士都带回去也容纳得下,只不过具体带多少将士回京,让元帅自行定夺即可!”传讯兵回道。
苏百里点点头,“那就带十万将士回去吧。”
“是!在下这就回京复职!”传讯兵马不停蹄地走了。
他得把消息再带回京城,朝廷好安排宴席。
苏百里也不挽留,待传讯兵离去后,他环视了帐内诸将。
“既如此,军功最大的十个营就随本帅一同回京吧。”
众将皆无异议,其余五位万人将当然也想回京去参加这场齐皇会亲自出场的犒赏大会,但自己技不如人,也怨不得谁。
由于计划突然改变,大军耽搁了一个时辰才开始往京城出发。
值得一提的是,大皇子齐羽也终于创建了自己的营号,银龙营。
七月底,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陈青峰依旧裹着棉袄,病殃殃躺在一辆敞蓬的简易马车上,由凌然陪同照料。
这是一辆宽大的马车,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前行,两匹战马分别由成有条和魏卫卫驾着。
马车后面则是张三与肖平两位大统领,再后面则是三百亲兵队,老赵、狗蛋、小五、小六赫然在列,再后面则是浩浩荡荡的血狼营将士。
终于,齐国京城遥遥在望。
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五里,军帐连营不知几十里。
次日,太阳早早爬上天空,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大营辕门敞开,一身金盔金甲的苏百里一马当先,纵马朝着京城疾驰而去。
身后,十大营的主将皆全装惯带紧随其后,有孙滔、苏千里、齐羽、齐松、张德等万人将。
最后面却是一辆不伦不类的敞篷马车,再后面则是各位主将的亲兵队,浩浩荡荡总的有三千骑之多。
没过多久,城外三里处的道路两侧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那是出城相迎的城中百姓。
陈青峰远远望去,不由心生感慨。
大半年过去,他回来了。
队伍穿过人群,朝着城门疾驰而去。
“元帅!元帅……”
人群开始沸腾,热烈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百姓们神色激动,一个个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那是苏元帅!齐国的军魂所在!
只要元帅安然,山河就能无恙,百姓就能安康!
“大将军!大将军……”
紧随其后的是孙滔,百姓依然给予最热烈的欢呼声。
“大皇子!大皇子……”
齐羽不愧是在百姓之中呼声最高的皇子,得到的欢呼声一点也不下于前两位。
于是百姓们的欢呼声、呐喊声都在三人之间轮换。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其他将军,就算有个别人认识齐松、张德等人,也喊不出声来。
队伍终于来到北城门,百姓的欢呼声逐渐平息下来。
城门外,一身黄袍的齐皇站在前面,身后赫然是众皇子以及朝中百官。
苏百里、孙滔,以及包括大皇子在内的十几员武将皆翻身下马,朝着齐皇走去。
凌然也在陈青峰的示意下,从马车上跳下来,跟着苏百里等人往前走去。
陈青峰依旧躺在马车上,成有条和魏卫卫上前取下马缰,拉着马车跟上。
身后的三千亲兵则是落后二十余步,吊在最后面。
队伍终于停下,陈青峰穿着一身臃肿的棉袄,从制成软塌的敞篷马车上坐起来,排在最后面。
“末将参见皇上!”
众将领抱拳行礼。
“诸位将军不必多礼,此番大胜归来,且随朕回朝,朕皆重重有赏!”
齐皇神色喜悦,他已知道面前这些人都是万里军的中流砥柱,个个都是宗师战将,苏百里更是突破到了王境,成为东沙洲仅有的王境武将。
齐皇身后,被禁足了大半年的二皇子第一次走出皇宫,他神色惬意,眼神四处游弋,最终停留在一道靓丽的身影之上。
在满是腰粗膀圆的众多武将之中,凌然显得十分出众。
久经沙场的生活并没有使她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依旧保持着白皙娇嫩,原本娇小的身材在大半年来不知不觉变得修长起来,特质的胸甲勾勒出错落有致的身形,柔媚的气质中带着一股不让须眉的英气。
二皇子越看越移不开视线,凌然本就长得十分标志,这大半年来不管是脸蛋还是身子,都长得越发诱人,再搭配武将的身份,总能勾起任何男人的征服欲。
二皇子正沉浸在幻想之中,就见那位女武将眉头轻蹙,转头朝他望来。
秋眸露出薄怒神色,二皇子越发喜欢。
此时,又有一道目光朝他看来,他移开视线,回望过去。
只见那个坐在马车上的年轻武将,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此人脸色苍白至极,嘴唇也不见丝毫血色,刀削的线条刻在脸上,本该给人一种意志极为坚强的感觉,可如今却呈现出一副病恹恹地姿态。
他看着那人,眉头皱起,本皇子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你们,可你们怎敢如此失礼地盯着本皇子。
众将跟随着皇帝的车辇浩浩荡荡地往皇宫开去,三千亲兵则另有六部的人安排接应。
听政殿上,众多皇子以及文武百官皆列座于左右。
青龙大陆武风盛行,哪怕是陆氏皇朝也没有跪拜的礼仪,更不用说其它国家了。
此时,最靠近龙椅的三把椅子分别坐着苏百里、孙滔、陈青峰,彰显了齐国对大宗师战将的重视。
然后才是大皇子、二皇子以及其他众多皇子,再然后就是众多即将受封的将领,最后才是三公九卿等文官。
“封赏开始!请众将士出列!”
桂公公展开一道圣旨,扯着公鸭嗓喊道。
除了陈青峰以外,其余将士在苏百里的带头下,来到大殿中央。
“加封苏百里元帅为国师,赏黄金万两,赏……”
苏百里出列抱拳,“谢皇上!”
“赏孙滔大将军黄金万两,赏……”
孙滔的官职基本已经到顶了,只要苏百里没有卸下元帅职位,那么大将军就是武将的最高职位了。
“谢皇上!”孙滔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守护齐国,就算让他当个万人将也无妨。
“封狼王陈青峰为大将军,赏……”
“谢皇上!”陈青峰依旧裹着个棉袄,病殃殃地坐在椅子上朝齐皇抱了抱拳。
陈青峰?下首的二皇子赫然转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青峰。
他一直觉得这人眼熟,但又没想起来在哪见过,此时乍一听到名字,无数的画面顿时涌上脑海。
其实以前两人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且至今又已过去了大半年,陈青峰的容貌和身形也已经变得更加成熟,气质更是截然不同,二皇子第一时间没认出来也很正常,毕竟他的脑子并不好使。
感受着二皇子投来震惊的目光,陈青峰回头望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封凌然为血狼营主将!营中一切职位可自行安排!”
晋升为大将军以后,虽然还是掌管着原有的部队,但名义上的职权已经变得极大,可以调动的军队更是达到了五万之众,所以得另选一位主将出来。
“封齐羽为银龙营主将!”
将在外,许多职位都是先由苏百里自行决定,再派兵通知齐皇,等武将回京述职的时候,再正式册封,当然也有一些是由皇帝直接派人前去下旨的。
看到大皇子以武将的身份上前受封,大殿之中的诸位皇子皆神色复杂。
大皇子本就在众皇子之中属于出类拔萃的存在,在民间的声望也是最高的,如今又在军中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与声望,他们已经很难去与之争夺皇位了。
受封仪式终于告一段落,在桂公公尖锐的嗓音过后,齐皇从龙椅上起身,朝侧门率先出殿。
凌然起身来到伍长身边,把他从椅子上扶起来,慢慢地走出大殿。
二皇子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眼中妒火中烧。
夜色再次接管穹宇,日复一日,不知疲倦。
明日犒赏三军的宴会还没到来,齐皇就已经率先举行了家庭聚会。
酒过三巡,齐皇率先开口:“明日犒赏三军,孩儿们当与众将士多多亲近。”
“是!父皇!”
“特别是羽儿,去年你不辞而别,偷偷北上投军,朕就不责怪你了。”
“谢父皇!”
“但你既然已经在军中建立起了威信,就该更进一步与诸位将军打好关系,朕准备趁此机会册封你为太子!”
齐皇语出惊人。
“什么!”
“皇上,这会不会太草率了些?”有妃子忍不住开口劝道。
“朕意已决,爱妃不必多言!”
齐皇的语气不容反驳,羽儿的能力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平民百姓,皆有目共睹。
在众多皇子中也挑不出能与之抗衡的人。
与其继续拖着,不如早早决断,省得自己的其他儿子死在夺嫡之中。
“既如此,当确定太子妃的人选。”齐羽的生母也就是皇后开口提议。
如今齐羽已经23岁了,连个妃子都没有,她这个当娘的如何能不急。
“唔,不知羽儿对何尚书之女是否中意?”齐皇早有人选。
“全凭父皇做主!”
齐羽原本是想等突破罡境的时候再考虑纳妃子,但既然父皇已经决定册封他为太子,那也就拖不得了。
至于何尚书的女儿?见都没见过,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武道上。
对面的二皇子一听,知道机会来了,连忙朝自己的母亲使了个眼色。
夏贵妃了然,起身说道:“皇上,杰儿的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趁此机会把他的婚事也定了!”
齐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也是该成家了,省得到处惹祸!不知爱妃可有人选?”
夏贵妃回道:“臣妾今日无意中听到杰儿在与下属谈论一位此次回京的女将军,却不知是何人。”
听到此话,齐羽眉头一皱。
“哦?杰儿说的可是血狼营的新主将,凌将军?”齐皇望向齐杰。
“回父皇,正是!”
齐杰起身答道。
“既然你喜欢,那么朕明日就在宴席上赐下旨意!”
齐皇暗自思量,这凌将军可是一位军功赫赫的女中豪杰,更是一位武道宗师,年纪轻轻长得也是上等之姿,倒也配得上杰儿。
“谢父皇!”
齐杰喜不自禁。
齐羽思忖一会,还是开口说道:“父皇,我觉得此事不妥。”
齐皇投来疑惑的目光。
齐杰脸色微变,难道皇兄也看上了凌然?若真是如此,那可不好办了。
皇兄毕竟是未来要登上皇位的人,此时为了一个女人得罪皇兄可不理智。
他开口试探,“莫非皇兄也喜欢凌将军?”
齐羽否认道:“倒不是为兄喜欢凌将军,只是……”
齐羽踌躇许久,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既如此,二弟在此多谢皇兄成全!”齐杰哪里不知道皇兄想说什么,退朝的时候,凌然挽着陈青峰的那一幕他可看得清清楚楚。
但越是如此,他越要拆散他们,此举既能得自己所爱,又能让陈青峰痛苦,岂不是一举两得?
齐皇也开口道:“既然不是羽儿喜欢,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
齐羽叹了口气,不再劝阻。
第四十六章 请皇上收回圣旨!
次日,阳光正好。
京城北门外的空地上,摆满了一眼望不到边的筵席,无数太监、宫女端着酒菜穿梭其中,席上坐满了满朝文武以及整整十万的万里军将士,气氛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齐皇坐于高台之上,举起手中的酒杯。
将士们慢慢安静了下来,知道齐皇有话说。
“将士们,趁此良机,朕要宣布几件事。”
齐皇话音一落,桂公公捧着一道圣旨走到台前,让文武百官都能看得到他的身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皇子齐羽,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在台下将士们的激烈讨论中,齐羽起身,迈步走上高台,躬身接过圣旨,“儿臣接旨,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齐羽走回席位后,苏百里带头,十万将士跟着站起身,举杯敬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子!”
贺声震天,代表着齐国几十万将士以及文武百官的祝贺。
陈青峰的席位就在大皇子边上,他倒了第二杯酒,在凌然的搀扶下,再次站起身,由衷地朝齐羽举杯,“恭喜了,大皇子!”
陈青峰是真心祝福,他觉得大皇子会是个明君。
齐羽连忙起身,举杯回敬,“谢过狼王!”
两人在万里军之中算是亦敌亦友的关系,这也是陈青峰认同大皇子的原因,两人的出身相差极大,但大皇子依然愿意和他公平竞争,且输得起。
两人相视一笑,重新坐下。
待祝贺完毕,桂公公手中再次出现一道圣旨,朗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礼部尚书何姜之女何薇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何薇佳许配太子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台下不知何时出现一位身穿长裙的美貌女子,他迈步上台,来到桂公公面前接过圣旨,“民女何薇佳,谢皇上恩典!”
她落落大方地走下台,来到齐羽的筵席旁,在齐羽的邀请下,共同入座。
宴席再次热闹起来,将士们高举酒杯,震声道:“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齐羽带着何薇佳起身,举着酒杯遥敬一圈,“敬众位将士!”
册封太子和太子妃可是国之大事,毕竟前者是未来的国君,后者是未来的皇后。
此时场中的气氛已经来到了最热烈的时候,坐在陈青峰对面的二皇子突然嘴角一扬,他的高光时刻就要来了。
果然,桂公公的手中再次出现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万里军血狼营主将凌然文雅大方,品貌俱佳......”
“哦?皇上这是要为狼王赐婚?”
“那肯定的了,不然还有谁配得上狼后?”
台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只有陈青峰的眉头皱了起来,抬头望向对面的二皇子。
二皇子回望,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与二皇子堪称绝配,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凌然许配二皇子为妃......”
场中原本热烈的气氛顿时变得针落可闻,众人皆目露不解,抬头往高台上的齐皇望去。
“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桂公公念完圣旨,等了许久,发现没人上台接旨,也没人发出半点声响,现场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寂静。
“请凌将军上台接旨!”
桂公公尖声提醒。
......
“请凌将军上台接旨!”
......
齐皇以及众多文武百官皆目露惊疑之色,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致使现场一片寂静。
齐皇往台下的苏百里望去,见苏百里端端正正地坐在筵席后,正闭目养神,似不清楚场中的状况。
再看孙滔大将军,如出一辙。
十万将士似被感染,一个个收回目光,依旧默不作声。
良久,场中站起两人,却是成有条和魏卫卫。
两人起身,朝着高台摇摇抱拳,朗声道:“请皇上!收回圣旨!”
“嗯?”
高台上的齐皇还以为听错了,正要询问边上的一个太监,就见场中再次站起五人。
张三、老赵、狗蛋、小五、小六,起身抱拳,“请皇上!收回圣旨!”
这下子,所有人都听清了。
齐皇震怒,百官轰动。
齐皇正要拍案而起,场中“唰唰唰”地再次站起一片身影,足有一万之多,都是血狼营的将士。
“请皇上!收回圣旨!”
一万人的呐喊声震人心魄。
“反了!反了!你们难道是想要造反吗?”
桂公公站在高台上尖声怒斥,只是下一刻,他的声音就被淹没在了声浪之中。
九万将士铿然起身,抱拳道:“请皇上!收回圣旨!”
声震天宇,直抵苍穹!
桂公公再无法言语,现场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齐皇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往那一道与众不同的身影望去。
烈日下,那道身影穿着一件厚厚的棉袄,全身上下只露了个脑袋出来,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正往高台望来。
苏百里喟叹一声,站起身,“皇上,凌将军在末将的同意下,已经与末将的弟子陈青峰定下了婚约,这本是小事,却不想致此误会。”
苏百里完全没想到二皇子会搞这一出,只得给齐皇一个台阶下。
“......既是误会,此事当休再提起。”齐皇顺坡下驴。
二皇子早已呆若木鸡,十万将士为其出声,元帅为其出面,这怎么可能?
大半年前,他还只是一个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落魄小子!
他无法理解大将军这三个字的重量,这是用无数功勋换来的称号,这是元帅的候补。
他也不知道这十万将士几乎都是陈青峰和苏百里舍命救活的。
齐皇也是目露复杂之色,他当然知道陈青峰就是陈远之子,也是苏百里新收的弟子。
他的战报就放在御书房的桌案上,斩杀了多少敌军敌将,攻破了多少北国城池,消灭了多少丧尸,最后又救活了多少将士,他都知道,但他唯独不知道陈青峰和凌然的关系。
否则他也不会下这道旨。
第四十七章 鱼儿上钩
第二天早晨,一辆马车远远地停在陈府外的大街上。
陈青峰透过敞开的前帘,抬头望去。
恰在此时,陈府的大门慢慢打开,两名家丁拿着扫帚走出来。
“呼!哈!”
其中一个家丁前冲几步,使出一招大鹏展翅从石阶上飞跃而下,手里拿着扫帚耍出一套疯魔棍法。
许久,家丁才运气收工,转头望向另一人,“二哥,你说我这棍法进不进得护卫队?”
“三儿啊,你就不能把眼光放远一点吗?直接去找二爷投军啊,还进什么护卫队。”
“对啊!我咋把这事给忘了,听说二爷当上了大将军,只要二爷给我机会,我一定能奋勇杀敌、建功立业,成为下一位受人敬仰的大将军!”
“三儿啊,胆子再大一点!”
“那我......再大一点?”
“对!再大一点!”
“那就元帅?”
“对!元帅!”二哥继续怂恿。
“呔!贼子休走!”
就在此时,石阶上出现一道矮小的身影,他手持一把极短的扫帚,学着三儿的样子,从石阶上一跃而起。
两人急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已经飞在了半空中。
“小少爷!”
“当心啊!小少爷!”
两人连忙扔下手中的扫帚,一阵手忙脚乱,终于接住了小男孩。
小男孩从三儿身上爬起来,准备秀一招绝活。
他捡起掉落在地的小扫帚,转了一圈,又掉落在地,捡起来,再转一圈,还是掉落在地。
他恼羞成怒地喊道:“两名贼子,见了本将军为何不跑?”
两人正憋着笑,听闻此话,连忙绕着门前的空地转起圈来,嘴里还不忘喊着:“哎呀,大将军来了,快跑啊!”
小男孩哈哈大笑,捡起小扫帚追着两人瞎跑。
此时,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妇人气喘吁吁地追到大门,见儿子在门口与两个家丁玩闹,这才放下心来。
“走吧。”
陈青峰朝充当马夫的凌然喊道。
凌然坐在前头,抬手拉起缰绳,战马迈开步子,拉着马车继续前行。
小男孩正玩得兴起,没有注意到赶来的马车,在马车经过的时候,突然脚上一绊,飞身往马车扑去。
凌然狠狠一拉马缰,战马急停,险些撞到小男孩。
两名家丁连忙上前抱起小男孩,退后几步让开道路,嘴里连连道歉。
凌然微微一笑,表示无妨。
马车继续前行,年轻妇人终于赶到,下意识地往马车内望去。
只见马车内闭目坐着一个裹着棉袄,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十分眼熟。
马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已经顺着街道行远。
她试着喊了一声:“青峰!”
马车没有停顿,依旧不急不缓地前行。
直到走远了,凌然才回头问道:“伍长,你认识她?”
陈青峰睁开眼,点了点头,“她是我们大嫂,那个小男孩是我们侄儿。”
凌然不再说话,专心地驾着马车,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回家的时候。
马车再次停在一处府邸门前,陈青峰掀开侧帘望去,牌匾上题着两个大字。
卢府。
恰刑部侍郎卢永兴上完早朝回到卢府,他登上台阶就要进府,可突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见了不远处那辆马车。
他顿了几秒,认出了陈青峰,连忙转身朝马车跑来。
“不知大将军前来,下官有失远迎!”就这几步的路程,卢永兴跑得满头大汗。
陈青峰拱了拱手算是回礼,“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不敢当!下官卢永兴,忝居刑部侍郎一职,不知可否请大将军入府一叙!”卢永兴发出邀请。
“唔……那就小坐一会。”
陈青峰答应下来。
他依旧裹着厚重的棉袄,在凌然的搀扶下,缓缓跟着卢永兴走进府内。
他走得很慢,甚至在爬石阶的时候还绊了一下。
不过卢永兴不敢表现出半点不耐烦。
三人穿过一条走廊,陈青峰看见前方那个熟悉的院子,露出回忆之色,伸手指了指,说道:“有点累了,就在那里坐会吧。”
“听大将军的。”卢永兴应承下来,转头吩咐家丁去准备茶水。
盏茶过后,陈青峰起身告辞,“感谢卢大人招待,本将军还有要事,就不再叨扰了。”
“大将军说的哪里话,您能来蔽府,蔽府蓬荜生辉!”
卢永兴把陈青峰送到大门,目送着马车消失在大街尽头,这才返身回府。
刚返回府中,不知哪里出来个人把他拦住,出示了一块金牌,是皇室的人!
“我问你答……”
……
“伍长,我们为什么来这里,你好像不认识那位卢大人?”凌然不解。
“这里以前叫赵府,是我一个挚友的家。”陈青峰解释。
“伍长,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凌然突然皱起眉头,但并没有四处张望。
“无妨,当他不存在就是了。”
陈青峰淡淡一笑,鱼儿终于上钩了。
他开始和凌然叙说起往事,包括他的家,他的挚友,以及他的血海深仇。
第二天,陈青峰再次进京,拜访挚友林展。
林展已经是元境武者了,他表示要跟着陈青峰回前线,让陈青峰再次出征的时候,记得叫他。
陈青峰笑着答应下来,因为林展的父亲在午宴的时候同意了。
第三天,陈青峰受邀拜访了齐松。
他一开始还不知道齐松在京城有座府邸,现在才知道齐松早就已经把妻儿接到了京城。
……
皇城,二皇子的宫殿。
“白老,情况如何?”二皇子神色阴沉,这几日,他食无味,寝无眠。
“回二皇子,那人确实是身受重伤,不像有假。”白锦抱拳说道。
“哦?”二皇子望向白锦,静待解释。
“这几日,我亲自跟踪,又让白丘暗中走访调查,甚至去军中打探,那人确实是受过濒临死亡的重伤,至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既如此,行动宜早不宜迟。”
次日,一则消息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二皇子要单独宴请新晋的大将军狼王。
据说两人之前有过不愉快的交集,此番二皇子主动表达善意,希望狼王可以赏脸。
狼王自是欣然应允。
……
“启禀皇上,消息属实。”桂公公走进御书房禀告。
“哦?看来杰儿长大了,有没有说是明日何时?”齐皇正在批改奏折,听到这个消息,顿感老怀大慰。
“回皇上,时间为什么明日中午。”
“唔……那明日晚些时候,朕过去看看。”
……
七月的正午,太阳异常毒辣。
一辆马车在一名侍卫的带路下,停在一座宫殿门口。
在凌然的搀扶下,一身棉袄的陈青峰下了马车,跟随侍卫往宫殿内走去。
他认得这个侍卫,也调查过,是二皇子亲兵队的队长,名叫白丘,如今是元境后期的修为,参与过去年的灭门惨案。
一进入宫殿,就见二皇子带着白锦正翘首以盼。
“狼王别来无恙啊!”看着陈青峰脸色苍白,连站都要人扶着,二皇子朗声大笑,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凌然。
陈青峰眯起了眼,嘴唇微微上扬,扯起脸上硬朗的线条,“二皇子风采依旧!”
白锦落后二皇子半个身位,再次近距离地观察陈青峰,这次他看得非常仔细。
“哈哈哈!狼王且随我来!”
二皇子率先迈步,在前面带路。
他在等,等白锦的信号。
陈青峰似乎不想在仇人面前示弱,轻轻推开凌然,在后面亦步亦趋,白锦和白丘则是跟在三人后面。
宫殿里的道路十分宽敞,由青白石板铺设而成,两边是红色的高墙,足有三米高。
二皇子走得稍快,陈青峰似是不想被落下,急走两步,却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倒在地。
“伍长!”凌然连忙蹲下身子,伸手扶起陈青峰。
二皇子脚步一顿,转身站在十步开外,“狼王如此羸弱,如何能够带兵打仗?”
陈青峰在凌然的帮助下,站起身,喘了口气,开口道:“末将愧对齐皇的赏识。”
二皇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青峰,“我觉得你不止愧对父皇!”
陈青峰抬头望去,虚弱地问道:“哦?那不知我还愧对了谁?”
二皇子嘴角上扬,残忍地笑道:“我觉得你更应该愧对赵叙!”
陈青峰眉头一皱,似要发怒,可沉默了一会后,却顺从地说道:“是啊,是有点愧疚!”
二皇子一愣,显然没料到陈青峰会服软,不过这也更加证实了白锦的猜测。
但他异常谨慎,目光投向陈青峰身后。
白锦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他实在看不出陈青峰有一丝一毫作假的迹象。
二皇子得到肯定的答复,仰头大笑,“既然愧疚,那你就以死谢罪吧!”
话音刚落,无数身披布甲的士兵从外围攀上两侧高墙,一跃而下,占满了宽敞的道路。
第四十八章 父皇救我!
无数身披布甲的士兵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占满了宽敞的道路,把陈青峰和凌然包围起来。
“宗师白锦,见过狼王!”
白锦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抱拳说道。
大半年过去,如今的他已经是一位化境宗师了。
想到马上就能亲手斩杀一位罡境大宗师,他的身体就忍不住微微颤抖。
虽然是重伤垂危的大宗师,但也是大宗师啊,否则以他白锦的修为与天赋,这辈子想斩杀一位大宗师,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且这不止是一位大宗师这么简单,他还是一位不到一年时间,就从武夫晋升到罡境的天才,这是他前所未见的。
这种天才,哪怕是放在中土大陆的大家族里面,必定也是天之骄子级别的存在。
陈青峰转头向后望去,却不是在看他。
只见一架黄色的辇车正从宫殿大门缓缓行来。
不止他看见了,二皇子也看见了,他不知道父皇在这个时候出现会持什么态度,毕竟他要杀的是一名大将军级别的军官。
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逝,他抬起手就要下令,却见宫墙上出现了一道人影!
“元帅!”
二皇子惊呼一声,他知道陈青峰是元帅的弟子。
一时间,他神色颓然,三千亲兵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你要是杀得了他,是你的本事,我不追究,反过来,你要是被他所杀,也怨不得别人!”
苏百里站立在宫墙之上,声音不大,却连辇车之内的齐皇也听得清清楚楚。
二皇子一愣,显然没料到苏百里会这么说,他犹豫了一下,看到父皇的辇车已然停下。
他已经没有退路。
“杀!把狼王杀了!凌然能留就留!”二皇子神色狠厉,做出决定。
三千士兵挤满了道路,站满了宫墙,钢刀、长枪、铁剑,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出一片片刺骨的寒芒。
“杀!”
士兵的呐喊声淹没了齐皇的呼喊!
“住手!都住手!孽子,快停下……”
哪怕道路宽敞,但容纳了三千士兵后,包围圈也达到了两三百米,齐皇的呼喊根本无济于事。
陈青峰一直在等,等齐杰先动手,他的虚弱是真也是假!
早在重伤之后的第三天,他就已经能在凌然的搀扶下外出走动了,血液至今更是恢复到了七成。
但毕竟是血液缺失,在不运功的情况下,他的身体确实就如外人所见的那样,虚弱至极。
他挺直身躯,全身骨骼劈啪作响,意念一动,丹田运转开来,血色元气布满全身。
“罡气!你还能运功!”白锦惊呼一声,又强作镇定,“虚张声势!你一定支撑不了多久!”
“确实撑不了多久,但足够杀光你们了!”陈青峰终于把目光投到了他身上。
“上!都给我上!”白锦指挥着亲兵向前,自己却偷偷往后退了几步,现在还不是他上场的时候。
“铿!”
“铿!”
“铿!”
刀枪剑戟加诸于身,发出一道道金铁交鸣声,普通的兵器根本就破不了陈青峰的罡气罩。
他抬手一挥,一道罡气从掌心发出。
白锦眼睛一跳,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他来不及多想,奋力地往宫墙扑去。
暗红色的罡气正好贴着他的身体激射而过,穿透了几十个亲兵后,在百米外炸开。
“轰!”
伴随着一声轰鸣,断肢残骸漫天飞起。
亲兵队太密集了,全部拥挤在两道宫墙之间,躲都没地方躲。
一道金色灵气突然出现在齐皇面前,然后化作一片光幕把他和战场隔开。
与此同时,无数细小的罡气从爆炸圈疾射而出,贯穿了整个队列。
这一击,竟击杀了五百多人!
“轰!”
一道接一道的血色罡气激射而出,收割着无数亲兵的生命,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浑浊的灰色气体。
宫墙早已化作废墟,到处烟尘滚滚。
陈青峰放下手,有点累了,虽然丹田运转无碍,但体力却跟不上。
烟尘散去,三千亲兵已经全部倒下,不是化作尸体就是躺在地上发出阵阵哀嚎。
“哗啦啦!”
白锦撑开一堆碎石,灰头土脸地站起来。
“咳咳咳!小子,力竭了吧!”他驱散烟尘,迈步走了过来。
不远处早已呆若木鸡的二皇子顿时惊醒过来,歇斯底里地叫道:“杀了他!白老!快杀了他!”
白锦持剑走来,依旧神色凝重。
“伍长,你休息会,我去解决他!”凌然把陈青峰扶到一堵断墙边靠着,起身迎了过去。
“嗯!”陈青峰点了点头,并不担心。
凌然毕竟是从沙场上厮杀下来的宗师,岂是白锦这种耗尽毕生潜能的宗师能比的。
凌然从废墟中挑起一杆长枪,一记横扫朝着白锦罩去。
白锦持剑抵挡,挡是挡住了,却被扫退了好几步,等他站稳身形,凌然又是一枪刺到。
白锦失去先机,被凌然猛烈的招式打得手忙脚乱。
他大喝一声,奋力扫开枪刃,就要欺身而进,却见一道元气朝他疾射而来,偏头一躲,长枪又已凌空而至。
二皇子再次目瞪口呆,没想到他喜欢的女将这么厉害,竟压得白锦无法反击。
陈青峰不再关注凌然的战场,转头朝二皇子望去。
“齐杰,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十八层地狱都将没有你的容身之所!”
这是他在天牢之中,对齐杰所说。
二皇子神色惊恐,体如筛糠,他看向站在宫墙之上的苏百里,这才明白他一开始说的话,可为时已晚。
“死!”
一声爆喝传来,却是不知潜伏在何处的白丘,此时突然出现,从陈青峰侧后方一刀劈来。
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已经贴近了陈青峰。
“好!”
齐羽今天的心情当真是犹如坐过山车一般,上上下下。
“咚!”
一声巨响突然响起。
白丘高举钢刀的身形顿时一滞,他茫然四顾,似有一巨人踏步而来,脚步声传出的巨响令他全身震颤了下,差点喘不过气来。
“咚!”
“咚!”
“咚!”
一道道巨响传来,白丘捂着心脏,神情痛苦不堪。
他努力搜索着自己幻想出来的巨人,却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二皇子一脸惊疑地看着他。
二皇子震惊、不解,不明白白丘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明明下一刻他的钢刀就可以斩下陈青峰的头颅。
“咚、咚、咚......”
更加剧烈且急促的声音传来,白丘瘫倒在地,捂着心脏,脸色开始发青。
他终于意识到,根本就没有什么巨人,巨响是从他体内传出,是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他茫然四望,为何周围的人都毫无知觉,只有他的心脏会无缘无故地加速跳动!
他视线开始模糊,四肢失去知觉,眼睛一翻,嘴角溢出鲜血。
一位元境武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嗒嗒!嗒嗒!”
凌然迈步走来,身后白锦已经尸首分离。
与此同时,齐皇面前那一道金色光幕终于消散开来。
看着疾步走来的齐皇,齐杰的求生欲望再次迸发,他抬腿朝齐皇跑去,却在经过陈青峰的时候,脚步一顿。
“咚!”
他神色一愣,这是什么声音,听起来好难受。
“咚!”
他捂着心脏,像白丘一样,举目四望。
“咚!”
“咚!”
“咚!”
当巨响加速传来,他终于发觉,原来是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齐皇终于赶到,发现二皇子捂着心脏,脸色发青,似乎喘不过气来。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抬头看向被凌然扶着的陈青峰,陈青峰像苏百里一样,闭着眼,似用力过度,连睁眼的力气都想省下来。
“父皇……救我……救……我!”二皇子掐住脖子,艰难开口。
齐皇转头把目光投向苏百里。
苏百里长叹一声,开口说道:“为一己私欲,争风吃醋,导致我齐国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仓促与北国开战,若不是本帅在绝境之下,突破修为,恐怕国将不国!”
陈青峰也是最近才从师父口中得知齐北两国再启战争的根本原因,他觉得十分荒唐。
四年前,二皇子听闻东岩国有个青楼头牌长得美若天仙,于是按耐不住鸡动的心,带上千金准备前往一掷。
却恰巧遇上了北国的大皇子闻风赶来,两人为了一个青楼的头牌争得面红耳赤......
于是北国就出兵了?
陈青峰觉得很不可思议。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灭我齐国忠臣满门,屠杀三十五条无辜人命还不知悔改!妄想坑杀我国大将军!”
“皇室的权利竟已如此通天了吗!”
“若果真如此,本帅自当卸去元帅一职!”
齐皇嘴唇微张,浑身颤抖,他从来没有听过苏百里说过这么重地话!
“本帅与弟子有过约定,倘若在万里军重返前线的这段时间,二皇子真能痛改前非,那么峰儿当过往不究!”
“但若仍不知悔改,那么本帅也不再插手此事,谁生谁死,听天由命!”
这也是陈青峰一直在引诱二皇子出手的原因,他想让师父心安。
齐皇肩膀一塌,神色颓废,似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望向陈青峰,“大将军可否网开一面?”
他声音颤抖,语气竟露出一丝乞求之意,他知道,皇帝的身份并不能让陈青峰停手。
在这一瞬间,他只是一个老父亲!
网开一面?
那么谁为我父亲网开一面?
谁又为赵府上上下下三十五条人命网开一面?
陈青峰睁开眼,看着此时只是一名父亲的齐皇,冰冷无情地道:“我说过,终有一日,我必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咚、咚、咚......”
“呃!”
二皇子眼睛一翻,终于失去了生命。
“噗!”
齐皇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第四十九章 回家
“伍长!如果二皇子当真洗心革面,你真打算过往不究吗?”
“不会的。”
“什么不会,是二皇子不会洗心革面,还是伍长不会过往不究?”
“都不会。”
“那如果二皇子真洗心革面,伍长又不想过往不究,元帅那边怎么办?”
“那我会把头伸过去给他砍,等他出完刀,我再杀他。”
“那如果他不砍呢?”
“那只能骗师父一次了,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
凌然搀扶着伍长爬上马车,驾着马车越走越远。
陈青峰本可以用“同心”这个新天赋在不知不觉间杀死齐杰,但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报仇,他要的是在齐杰底牌尽出后,再去杀死他。
“伍长,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还得去一个地方。”
……
王府。
“王爷!陈青峰大将军求见!”
“唔?……有请!”
待家丁走后,齐元文扔下手中的酒壶,摇晃着从座位上站起身,两步一颠,三步一倒,来到屏风后面,抽出一把长剑。
“来得真快啊……嗝……都还没一年……这样……也好……嗝……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提着剑,走到门口。
……
“大人,慢点走,小心台阶!”
家丁侧着身在前面带路,他很纳闷,为什么大热天的,大将军还穿着这么厚的棉袄?
他不敢多问,用余光时刻注意着年轻大将军的步伐,控制好和他之间距离,在前方专心带路。
“大将军,到了,王爷就在里面。”
家丁带着陈青峰和凌然走到敞开的大堂门口,往里看去,顿时瞪大眼睛,一动不动。
陈青峰转头看去,目光往下一压。
只见一人四肢着地,身体蜷缩如虾跪于地上。
一把长剑剑柄拄地,剑尖朝上,从他的心脏透体而出。
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流淌在地,汇成一滩血迹。
他的头颅低垂,额头贴于地面,似在忏悔。
“……走吧!”陈青峰其实也没料到小王爷会自尽,他原以为小王爷和二皇子一样,属于一丘之貉。
“来人啊!大事不好了……”
直到两人走出几十步远,身后才传来家丁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
夏天的夜晚来得比较迟,直到晚上七时,黑夜才终于拥有压倒性的优势,把日光遮掩得一干二净。
陈府。
“青山,吃饭了!”杨曼来到陈府门口。
“再等会。”陈府大门敞开,陈青山坐在一把木椅上。
杨曼来到夫君身后,顺着夫君的目光望去。
大街上一片漆黑,只有几盏灯笼挂在屋檐下,昏暗的灯光把角落映衬得更加黑暗。
街上行人寥寥。
杨曼觉得夫君今天的行为有些反常,下午两点过后,他就搬了把椅子,独自一人坐在大门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青山,我前几天好像看到青峰了。”杨曼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哦?”陈青山抬头看向身后的妻子。
“不过我也只是匆匆一瞥,没来得及看清楚,那辆马车就走了。”杨曼回忆了一下。
“嗒嗒嗒……”
一阵不急不缓地马蹄声从街上传来,夫妇俩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一辆马车从黑暗中慢慢驶来,待近前了,才发现车夫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就是这辆马车!”杨曼认出了马夫。
陈青山站起身。
“吁~”
马车停靠在门口,年轻的女车夫跳下车,把战马系好,从车厢里接下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
脸色苍白的少年在这闷热的天气中,裹着一身厚重的棉袄,在女车夫的搀扶下,慢慢走来。
陈青峰缓步走上台阶,独自来到陈青山面前,一揖到底。
“大哥,大嫂,我回来了!”
陈青山伸手扶起陈青峰,“回来了就好,这位是?”
他把目光投向凌然。
凌然上前几步,学着陈青峰的样子,抱拳一揖,娇羞地说道:“凌然见过大哥,见过大嫂!”
陈青山眼睛眯成一条缝,面带和蔼笑容。
陈青峰看到大哥的笑容,愣了下,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大哥的笑容了。
杨曼已经上前一步扶起凌然,搂着她的胳膊笑得合不拢嘴,直把凌然瞅得面红耳赤,娇羞不已。
“走,先去吃饭。”
陈青山带头往里走去,陈青峰落后半个身位,两个女子走在更后面。
几人刚进正厅,就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绕着餐桌跑来跑去,趁成伯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从桌上抓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陈青山摇摇头,今天是弟弟回家的日子,也就懒得去说了。
“成伯,我回来了,这是凌然。”陈青峰带着凌然,来到成伯面前,笑着说道。
“成伯。”凌然也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成伯连忙站起来,看看陈青峰,再看看凌然,眼眶微微泛红,“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成伯毕竟上了年纪,容易感伤,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成伯,今天青峰回来,先吃饭吧。”陈青山开口把成伯的思绪拉回来。
“对,对,我这就去拿碗。”成伯迈步朝外走去,出了正厅才一个人在昏暗的角落里偷偷落泪。
“明辉,来,叔叔抱抱。”
陈青峰蹲下身,张开双手,朝四五岁的侄儿喊道。
“叔叔?你真是叔叔?”
小男孩说完,抬头望向娘亲,露出询问的目光。
他毕竟还是个孩童,本来就对叔叔的印象不深,如今大半年过去,陈青峰的形象又变了许多,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
见娘亲笑着点点头,小男孩才喜笑颜开,迈着小短腿朝陈青峰跑去。
“叔叔!这是婶婶吗?”
小男孩被叔叔抱着,转头望向凌然。
“对啊!快叫婶婶,有糖吃!”
凌然走上前,抬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啊?真的吗?婶婶,我要吃糖!”
小男孩眼睛发亮,在叔叔的怀里扭来扭曲。
凌然手伸到背后一抓,手中出现了一串糖葫芦。
陈青峰趁此机会连忙把侄儿放下来,就这一会的功夫,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哇!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
......
夜色深沉,弥漫大厅。
昏黄的火光摇曳着,映出两道人影。
“青峰,你的伤势如何?”陈青山随意挑了把椅子坐下。
“没什么大碍,过阵子就会痊愈了。”陈青峰倒没有说谎,他虽然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那是失血过多引起的症状,只要等新的血造出来,就会恢复如初。
而且这个过程并不需要多久。
“那就好,以后有什么打算?”陈青山见弟弟不像说谎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
“等灭了北国,再回来迎娶凌然,至于往后,倒还没想那么远。”
“唔,凌然是个好女孩,你嫂嫂和成伯也都挺满意的。”
兄弟俩聊到深夜,陈青山问了许多话,包括军中的人和事,还有为何拜师苏百里,以及如何一步步成为大将军,唯独没有提起二皇子。
因为他知道,既然弟弟安然回到了家,那说明父亲的仇已经报了。
第五十章 猩红之岛
这段时间,日子过得挺充实,受封,庆功宴,访友,报仇,最后才是回家祭拜父亲。
陈远的灵位倒不在陈府,而是在陈氏家族,距离京城一百多里,东边的一个小县城,平县。
陈远这一脉祖上并不昌盛,十几年前,他当上户部侍郎这件事,就已经是家族百年来最大的一件事了。
所以当陈青峰以大将军的身份回到族中的时候,陈氏族长一个劲地埋怨陈青山没有提前通知,这可是百年来最大的一件事。
几天后,陈青峰脱下棉袄,搬了把竹椅坐在陈府门口,听大哥讲述陈氏家族的历史。
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只当做一个故事听听,却不想大哥掏出个玉佩递过来。
他伸手一接,翠绿色的玉佩触感温润,刻着一个大大的“陈”字,占满正面。
指尖腾转,玉佩背面刻着一条龙,左右对称的位置有俩字。
青峰!
陈青峰把玩着玉佩,随口道:“哪里刻的,还蛮好看。”
陈青山坐在另一把竹椅上,略微转身,嘎吱作响,“十七年前,捡你的时候发现的。”
陈青峰一愣,原来自己的名字不是父亲取的,他原以为大哥叫青山,所以父亲就给他取名为青峰,没想到竟是巧合。
在陈远这一支陈氏的宗族记载中,本家位于中土大陆,是极为庞大的势力,据说曾经出过仙人。
但家族与本家早已断了联系,如今兴衰与否,一概不知。
陈远生前有过猜测,陈青峰或许是本家的子弟,又或许是某一强大的分支子弟。
因为他从没见过这种代表身份的玉佩,这或许是地位的象征。
吃过晚饭,陈青峰带着凌然与众人告别,明日一早大军就要开拨,他和凌然得回营了。
夜深,虫鸣。
营地外一处土坡上,陈青峰盘膝而坐。
心神来到丹田,道基上空,青绿色的青龙符,暗红色的无声符,灰黑色的煞气符,以及第四道符,同心。
同心符呈现血色,纯净的血色,不像无声符偏暗沉的颜色,就是干干净净地血色,充满了活力。
同心符无比霸道,就像无声符一样,防不胜防。
依托强大的肉身之力,驱动心脏,继而带动目标的心脏一齐跳动。
倘若目标的体质弱于自己,那么就会内脏受伤甚至死亡。
意念扩散,除了中央那九百米范围,其余道基尽皆破碎不堪,遍布无数裂缝,就像一个玻璃锅盖,掉落地面,拍成粉碎,独留中心把手。
意念涌动,大海深处传来一声咆哮,无数道海浪接连成型,一道接一道疯狂拍来。
海浪跃上高空,洒落小岛,浸湿了地面。
由元气凝练而成的元液顺着无数裂缝流淌而下,开始修复十里道基。
“轰隆隆!”
地裂般的声音传来,道基开始聚合。
骨境淬炼血肉,元境淬炼血液。
罡境,淬炼骨髓!
三成的三阶元气凝练而成,开始顺着全新的路线在经脉之中运转。
一个周天,少量灵气顺着特定的经脉渗入骨头,直达骨髓。
灵气听起来似乎比罡气温柔,但威力却更为霸道,才运转一个周天,刺痛的感觉逐渐加强。
两个周天,真真正正地痛入骨髓。
三个周天,疼痛锥心,布满全身。
陈青峰脸上再次失去血色,这种折磨太恐怖了,起步就是痛入骨髓,越往后怕不是灵魂都会震颤?
苏百里没有说错,某人的嘴巴确实开过光。
第九个周天,陈青峰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的灵魂似乎已经出窍,但又能极为清晰地感受到痛楚。
痛感似乎无视肉体的阻碍,直接传递到灵魂之上。
接下来的修炼,起步就是痛到灵魂出窍,这罡境中期还怎么练?
还有后期呢?
陈青峰浑身虚脱,不敢再去想。
……
几日后,大军正在前进,一骑带起烟尘,从远处疾驰而来。
“禀元帅,东岩国出兵占领了幽城,并趁机攻占了北国国都!”
“什么!”
“东岩国好大的狗胆,竟敢顺手牵羊!”
众将哗然,东岩国这是在宣战!
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么?苏百里虎目一凝,竖起食指,搓了搓短须,“本帅已知晓,令丰城守将按兵不动,一切等本帅抵达后再行定夺。”
传讯兵虽不解,但也只能领命离去。
陈青峰抬头环视一圈,除了师兄、杨参谋以及孙大将军目露沉思之色,其余将领尽皆义愤填膺。
苏百里突然转过头来,“峰儿,你来说。”
看着师父一副老神在在地模样,陈青峰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但师父从没提起过,他只能试探性地道:“师父对此早有预料?”
“唔!”
苏百里点点头,示意弟子接着说。
“师父莫不是志在一洲!”
陈青峰说出了这个大胆的猜测。
统一东沙洲?众将集体噤声,面面相觑,一股战火突然燃起,来回传荡。
苏百里豪情壮志,拔出佩剑,铿然道:“众将士!裂土封侯的时机到了!随本帅挥军北上!”
“嗡~”
天地之间突然传出一道波动,无数云层汇聚于半空,遮住了天,蔽住了日,几息之后,化作了一道人脸!
陈青峰抬头,认出了这张脸。
在白蛇谷内,当师父突破王境的时候,人脸出现过,但时间很短,只有三息。
人脸庞大,填充了整个天宇,时而威严,时而慈祥,下一刻,又化作一个诡异的笑脸。
幻觉?
陈青峰眨眼间,人脸再次变了个样,他竟记不住上一个瞬间人脸的样貌,仔细回忆,原来他也没记住白蛇谷之中人脸的容貌。
但他知道,两张人脸是同一人。
云层泛灰,不再涌动。
人脸缓缓张开眼,无黑无白,但所有人都感觉人脸在看自己。
他紧闭着嘴,却有话语传出。
“腥红之岛开启,神境之下可入。”
“欲入者,在七十二时之内,离地百丈。”
“试炼期为一年。”
人脸很高,辐射了整个青龙大陆。
人脸很大,亿万生灵皆可见。
凌然抬头,望向伍长,伍长眼中出现了疑惑又渴望的眼神。
“伍长,你想进去吗?”
陈青峰不假思索地道:“想。”
对凌然,他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我更想陪着你。”
陈青峰转头,笑着牵起她的手。
他志不在此,他的武道只不过是用来复仇的手段罢了,如今大仇已报,他只想珍惜眼前人。
“伍长。”
“嗯?”
“听说中土大陆很有趣。”
“那你等我回来,战场上,切不可逞强,一切以自身安危为主。”
“我知道。”
“回来后我娶你!”
“好!”
陈青峰走了,与众人告别后,往北疾驰而去。
身影消失在天际,凌然收回目光,她知道伍长很想进去。
中土大陆很有趣,武者的实力也很强,没有一定的实力怎么能畅所欲游。
但这,只是凌然的借口罢了,她哪里是想去中土大陆,只要有伍长陪伴身边,她就满足了。
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打消伍长的顾虑。
陈青峰当然也明白,所以他更不能辜负凌然的心意。
在这乱世,没有实力,如何能护得住自己的心爱之人?哪怕护得了一时,也护不了一世。
是凌然让他醒悟了这一点。
他的武道,远未停歇。
两天后,他走进一处山洞,留下上万具蝙蝠的尸体。
一个时辰后,他来到去年投军的那条山谷之上,一跃而起。
其实,他一直有个疑惑,他的两道血脉从未化形在外。
不像师父的血脉,在显露武道之时,有些招式是能化出白虎身形的。
他的血脉,好像与常人不太一样。
第五十二章 回家
“伍长!如果二皇子当真洗心革面,你真打算过往不究吗?”
“不会的。”
“什么不会,是二皇子不会洗心革面,还是伍长不会过往不究?”
“都不会。”
“那如果二皇子真洗心革面,伍长又不想过往不究,元帅那边怎么办?”
“那我会把头伸过去给他砍,等他出完刀,我再杀他。”
“那如果他不砍呢?”
“那我只能骗师父一次了,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
凌然搀扶着伍长爬上马车,驾着马车越走越远。
陈青峰本可以用“同心”这个新天赋在不知不觉间杀死齐杰,但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报仇,他要的是在齐杰底牌尽出后,再去杀死他。
“伍长,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还得去一个地方。”
……
王府。
“王爷!陈青峰大将军求见!”
“唔?……有请!”
待家丁走后,齐元文扔下手中的酒瓶,摇晃着从座位上站起身,两步一颠,三步一倒,来到屏风后面,抽出一把长剑。
“来得真快啊……嗝……都还没一年……这样……也好……嗝……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提着剑,走到门口。
……
“大人,慢点走,小心台阶!”
家丁侧着身在前面带路,他很纳闷,为什么大热天的,大将军还穿着这么厚的棉袄?
他不敢多问,用余光时刻注意着年轻大将军的步伐,控制好和他之间距离,在前方专心带路。
“大将军,到了,王爷就在里面。”
家丁带着陈青峰和凌然走到敞开的大堂门口,往里看去,顿时瞪大眼睛,一动不动。
陈青峰转头看去,目光往下一压。
只见一人四肢着地,身体蜷缩如虾跪于地上。
一把长剑剑柄拄地,剑尖朝上,从他的心脏透体而出。
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流淌在地,汇成一滩血迹。
他的头颅低垂,额头贴于地上,似在忏悔。
“……走吧!”陈青峰其实也没料到齐元文会自尽,他原以为小王爷和二皇子一样,属于一丘之貉。
“来人啊!大事不好了……”
直到两人走出几十步远,身后才传来家丁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
夏天的夜晚来得比较迟,直到晚上七时,黑夜才终于拥有压倒性的优势,把日光遮掩得一干二净。
陈府。
“青山,吃饭了!”杨曼来到陈府门口。
“再等会。”陈府大门敞开,陈青山坐在石阶上的一把木椅上。
杨曼来到夫君身后,顺着夫君的目光望去。
大街上一片漆黑,只有几盏灯笼挂在屋檐下,昏暗的灯光把角落映衬得更加黑暗。
街上行人寥寥。
杨曼觉得夫君今天的行为有些反常,下午两点过后,他就搬了把椅子,独自一人坐在大门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青山,我前几天好像看到青峰了。”杨曼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哦?”陈青山抬头看向身后的娘子。
“大概几天前,就在门口这里,不过我也只是匆匆一瞥,没来得及看清楚,那辆马车就走了。”杨曼回忆了一下。
“嗒嗒嗒……”
一阵不急不缓地马蹄声从街上传来,夫妇俩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一辆马车从黑暗中慢慢驶来,待近前了,才发现马夫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就是这辆马车!”杨曼认出了马夫。
陈青山站起身抬头望去。
“吁~”
马车停靠在门口,年轻的女车夫跳下车,把战马系好,从车厢里接下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
脸色苍白的少年在这闷热的天气中,裹着一身厚重的棉袄,在女车夫的搀扶下,慢慢走来。
陈青峰缓步走上台阶,独自迈步来到陈青山面前,一揖到底。
“大哥,大嫂,我回来了!”
陈青山伸手扶起陈青峰,“回来了就好,这位是?”
他把目光投向凌然。
凌然上前几步,学着陈青峰的样子,抱拳一揖,娇羞地说道:“凌然见过大哥,见过大嫂!”
陈青山眼睛眯成一条缝,面带和蔼笑容。
陈青峰看到大哥的笑容,愣了下,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大哥的笑容了。
杨曼已经上前一步扶起凌然,搂着她的胳膊笑得合不拢嘴,直把凌然瞅得面红耳赤,娇羞不已。
“走,先去吃饭。”
陈青山带头往里走去,陈青峰落后半个身位,两个女子走在更后面。
几人刚走进正厅,就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绕着餐桌跑来跑去,趁成伯不注意的时候,就偷偷从桌上抓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陈青山摇摇头,今天是弟弟回家的日子,也就懒得去说了。
“成伯,我回来了,这是凌然。”陈青峰带着凌然,来到成伯面前,笑着说道。
“成伯。”凌然也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成伯看看陈青峰,再看看凌然,眼眶微微泛红,“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成伯毕竟上了年纪,容易感伤,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成伯,今天青峰回来,先吃饭吧。”陈青山开口把成伯的思绪拉回来。
“对,对,我这就去拿碗。”成伯迈步朝外走去,出了正厅才一个人在昏暗的角落里偷偷落泪。
“明辉,来,叔叔抱抱。”
陈青峰蹲下身,张开双手,朝四五岁的侄儿喊道。
“叔叔?你真是叔叔?”
小男孩说完,抬头望向娘亲,露出询问的目光。
他毕竟还是个孩童,本来就对陈青峰的印象不深,如今大半年过去,陈青峰的形象又变了许多,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
见娘亲笑着点点头,小男孩才喜笑颜开,迈着小短腿朝陈青峰跑去。
“叔叔!这是婶婶吗?”
小男孩被叔叔抱着,转头望向凌然。
“对啊!快叫婶婶,有糖吃!”
凌然走上前,抬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啊?真的吗?婶婶,我要吃糖!”
小男孩眼睛发亮,身子在陈青峰的怀里扭来扭曲。
凌然手伸到背后一抓,手中出现了一串糖葫芦。
陈青峰趁此机会连忙把侄儿放下来,就这一会的功夫,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哇!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
......
和大半年前一样,夜色深沉压抑。
但大半年后的今天,正厅中多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火光摇曳着,照出两道人影。
“青峰,你的伤势如何?”陈青山随意挑了把椅子坐下。
“没什么大碍,过阵子就会痊愈了。”陈青峰倒没有说谎,他虽然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那是失血过多引起的症状,只要等新的血造出来,他就会恢复如初。
而且这个过程并不需要多久。
“那就好,以后有什么打算?”陈青山见弟弟不像说谎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
“等灭了北国,再回来迎娶凌然,至于往后,倒还没想那么远。”
“唔,凌然是个好女孩,你嫂嫂和成伯也都挺满意的。”
兄弟俩聊到深夜,陈青山问了许多话,包括军中的人和事,还有为何拜师苏百里,以及如何一步步成为大将军,唯独没有提起二皇子。
因为他知道,既然今天弟弟安然回到了家,那证明父亲的仇已经报了。
第五十一章 血榜
犹如改天换地,身在半空,眼睛一闭一睁,入目所及皆不同。
身形下落间,环视一圈,辨出方向。
西面是一片参天大树,完全看不到边,东面却是一片大海,岛与海的交接处是百丈高的悬崖。
嗯?什么东西在甩来甩去?
大蟒蛇?不对,是大象的鼻子!
悬崖边那只大象太大了,体格极为臃肿,一条腿就比寻常人还高且壮。
陈青峰本能的屏气,不想惊动这头凶兽。
但,一道惨烈的叫声突然从他三米外的空中传出!
“......强!我要你不得好死~”
陈青峰正绷紧神经,被这骤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就见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后来居下,比他还率先掉落地面。
巨象庞大的身躯一颤,停下了甩鼻的动作,慢吞吞转过身来,一双富有灵性的硕大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掉落下来。
“哎呦!开花了!”
十四五岁的少年扭着身子站起来,轻轻揉着屁股。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此时微微皱着,打量了下四周。
“猩红之岛?本少爷只是掉下了悬崖,怎么就传送进来了!”
半边脸庞披着头发的少年左瞧瞧右看看,“这位大哥,请问这里是猩红之岛吗?”
陈青峰看着这个比林展还帅气的少年,脸部一抽,点了点头。
“这天杀的柳俊强,竟想谋杀亲哥,待本公子出去,定饶不了你!”
少年指着天发完誓,突然指着陈青峰身后说道:“大哥,你认识它吗?”
陈青峰暗呼不好,在甩头的同时,脚丫子已经撒了开来,在少年愣神的时候,留下两个字,人已经消失不见,
“快跑!”
“大哥!等等我!”
身后传来少年炸毛的声音。
巨象见两个渺小的人类打扰了它看海后,竟然还想逃跑,顿时甩开笨重的步伐,就像一辆推土机,一路碾压过去。
“哞~”
伴随着巨象高亢嘹亮的叫声,一颗颗参天大树轰然倒塌。
“大哥,等等我啊!”
耳边突然传来少年急切的声音,竟是近在咫尺!
陈青峰缓缓转过头,赫然看见少年就在他边上,与他并驾齐驱!
无形无色的元气从少年脚底发出,表明他只是一个元境武者。
陈青峰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尽全力,但两旁极速倒退的大树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他已然尽了全力。
“大哥,救救我,我维持不了多久!”
少年把脸上的头发甩到脑后,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苦苦哀求。
原来是有秘法?又或是血脉?
陈青峰叹了口气,伸手搭住少年的肩膀,暗红色的罡气顺着手掌喷涌而出,覆盖住少年。
两人速度不减,就像一个整体,急速奔逃。
“咚!”
身后传来异响,陈青峰脸色一变,拉着少年往边上闪躲。
“轰!”
地面被炸出一个巨坑,洒落漫天沙石。
“哞!”
巨象在速度方面终是弱项,眼看着距离原来越远,它扬起两只大前腿,重重往地面一踏。
两道金色的元气遁入地底,合二为一,凝聚成一道更加粗壮的灵气,朝着两人极速追去。
灵气!这巨象竟有灵境的修为!怪不得从一开始就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陈青峰收回目光,手中天狼枪往背后一档,罡气疯狂涌出。
“呲!”
灵气撕破防护罩,狠狠地击在天狼枪的枪身之上。
天狼枪果然没让主人失望,生生承受了这一击,推着主人以更快地速度逃离。
两人连着奔逃三十里,跃上一颗古树隐藏起来。
四下张望,发现并无异样,陈青峰松了口气,和少年对视一眼,犹自心有余悸。
灵境级别的元兽!
陈青峰从没见过会修炼的元兽,更不用说达到灵境修为的了。
兽分两类,一为凶兽,一为元兽。
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像武夫与武者,修炼与否,就是最大的分水岭。
“呼~还好这巨象只是灵境,否则我俩必死无疑!”
少年拍了拍胸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陈青峰没想到这少年修为不高,见识却极广。
他抬起天狼枪,突然朝少年头侧刺去。
少年吓了一跳,脑袋一偏,余光看到身后有一条褐色的毒蛇被长枪钉在树干上,兀自舞动着不愿死去。
他松了口气,抱拳道:“大哥的救命之恩,本少……小弟没齿难忘,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小弟莫敢不从!”
陈青峰听到这熟悉的话语,忍不住笑了笑,当初他也跟张德几人这般说过。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陈青峰摆摆手。
少年名叫柳俊高,把他推下悬崖的柳俊强是他亲弟弟。
按他的说法,弟弟由于嫉妒哥哥的天纵之资,于是把他推下悬崖,想置他于死地,却不想他大难不死,被传送进了猩红之岛,于是开启了一个月罡境,三个月王境,半年神境的妖孽人生!
柳俊高思想极为跳脱,刚在脑海中编完他的《柳俊高的妖孽人生》传记,看到陈青峰的天狼枪,立马把脑后的头发甩到脸上,赞叹道:“峰哥的这杆枪,倒是非比寻常。”
陈青峰略一沉吟,这柳俊高虽然境界不高,但见识却是极广,说不定知道天狼枪的来路,于是虚心请教:“柳兄......”
“哎,怎担得起峰哥一声柳兄,峰哥叫小弟一声高老弟即可。”
“......高老弟可是认得此枪?”
高老弟煞有其事地搓了搓下巴,作回忆状,“小弟在书上似看过此枪的记载,据传此枪本体乃是一块天外陨石,被一仙人所得,历经九九八十一天炼制而成......对了峰哥,此枪叫什么来着?”
没有名字,高老弟不好编。
陈青峰脸部一抽,呵呵笑道:“天狼枪。”
“好名字!”高老弟赞叹一声,“诶,峰哥,你要去哪,再多休息一会呀!”
陈青峰落到地面,往西探索。
林中除了一颗颗粗壮的古树,再无其他活物,地面是干硬的土地,连枯叶都很少,偶尔一道白色的光束从茂密的枝叶间投射而下,尘埃浮动。
半个时辰后,陈青峰再次跃上古树,脑袋从繁茂的枝叶间探出,辨别着方向。
“嗡~”
天地间传出一道熟悉的波动。
果然,巨大的人脸再次出现,与此同时,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落下,传遍全岛。
“时间已到,停止传送。”
“血榜……”
血光凭空出现,在空中化作一道榜单,继而,天空下起了红色的流星雨。
无数红色的雨滴以榜单为中心,朝四面八方疾射而出,一一落进岛上的武者体内。
陈青峰也不例外,其中一滴在他发觉前,就已经消失在他体内。
陈青峰死死盯着那道榜单,一万、两万……他试图算出岛上有多少人,但随着血光越来越密集,他心神大乱,连忙移开目光。
太多了,算不出来!
终于,雨停。
“……三个月结一次,不清零。”
人脸消失,血榜停留。
陈青峰心念一动,脑海中浮现一个信息。
血功:0,排名83562。
这是他目前的排名,八万多,总人数倒不清楚。
他神色一动,从树顶一跃而下,望向柳俊高,“高老弟,你的排名是多少?”
高老弟刚回过神,不假思索的道:“一百三十六万八千五百三……个。”
陈青峰脸色大变,这么多!
后面呢,还有多少?
等等……一百三十六万八千五百三……个?
这是什么说法?
1368530?应该是136853吧?
果然,高老弟尴尬地挠挠头,“不对不对,是十三万六千八百五十三个。”
陈青峰脸部一抽,转身离去。
“诶,峰哥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