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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ir,嘘,不许动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阿sir,嘘,不许动txt下载     阿sir,嘘,不许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7.107有多少人,把爱当做伤害的借口

    与此同时。

    警局。讯问室。

    贾天子和关椋与杰克隔着桌子,对面而坐。

    杰克靠着椅背坐着,与桌子拉远距离,目光桀骜:“两位阿sir,我已经认罪了,你们二位还有什么不满意,还要问什么?”

    贾天子和关椋对视一眼蹂。

    关椋便将笔电转过来,将显示屏朝向杰克:“这些是从你个人电脑里找到的。”

    杰克便一眯眼:“没错,这是我存在电脑里的,怎么了?该”

    笔记本电脑里显示的,正是“寒号鸟”在论坛上发表的多篇帖子。

    “从文档打开的记录显示,你经常阅读这些文章。你这些文章是从哪里得到的?”

    涉及到电脑和网络技术,关椋就像换了另一个人,再不是停尸间里那个吓得小脸煞白的新人。此时的关椋成熟、冷静、睿智。

    杰克夸张地笑:“这又怎么啦?这些文章又没有版权声明,我又没侵犯任何人的权利。阿sir你何必这么严肃?”

    贾天子便轻轻按住关椋的手,亲和地笑:“别担心,只是咱们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杰克耸了耸肩:“随便聊聊的话,那就算了,反正说这个对我的案子并无任何益处。”

    他说着朝前凑了凑,一张原本带着羞涩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出凹凸的阴翳:“除非,你们能因此而替我向法官求情,不然我为什么要说?”

    贾天子和关椋对视一眼,都想起汤燕卿今早打来电.话,说到辣妹子登录论坛的事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

    “这些人里,也许只有罪行最确凿的杰克,是相对而言最无辜的。”

    贾天子便点头:“你今天的话会对我们警方办案有所帮助。我答应你,只要你今天所说皆为事实,我和关sir愿意因此向法官为你求情。”

    杰克这才满意一笑,朝桌面压过来:“这些,都是周萍给我的。她说这些都是周光涵写的,而那阵子s很迷周光涵,周萍说让我好好看看这些文章,说不定就能跟周光涵学到几手,从而也能吸引住s。”

    杰克眯起眼来,眼前的白色灯光炫目成一片白茫茫的雾霭。他想起他初初看到这些文章时候的震惊。那些文章都是用词热烈而大胆,情绪饱和到张扬,而主题都是关于童妻的。

    只是那些文章里的逻辑有时候出现前后矛盾,让人不由得怀疑作者的立场究竟是什么。往往就连同一篇文章的前后,都会出现观点自相矛盾的情形——往往是文章开始的时候是在客观谈论可怜的亚裔女孩儿沦为童妻,表达了愤慨和同情……可是接下来,却会转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变成痴迷于谈论那些女孩儿,说她们有多羞涩,多美丽,多——好玩儿。

    如果不是周萍说,杰克绝对不敢相信是周光涵写出这些文章来的。素日他眼中的周光涵是典型的东方男子,内敛而儒雅,言行都循规蹈矩;家境富有,造就他为人处事态度上的从容不迫。

    ——与文章里所呈现的那个男子,大相径庭。

    “后来是听周萍说,周光涵写这些帖子的时候,都是边嗑药边写的。文章前半段,他是刚刚开始吃,所以视角还能比较客观;可是到了后半段,药效上来了,他表现出来的就是high了之后的状态了。”

    杰克想起自己初初看到那些文章时候的震惊,可是说也奇怪——渐渐地,他竟然对那文章里所体现出来的扭曲、热烈渐渐上了瘾。

    那种感觉——或许就像周光涵和s他们对灵幻蘑菇的感觉吧?明知道是毒,明知道不应该接近,却反倒越被那东西奇谲的光环所吸引,一步一步走近,一步一步沉沦。终究,丧了命。

    杰克抽了抽鼻子。仿佛戒断反应一般,他也觉得自己的鼻腔里有鼻水。

    “周萍说,周光涵喜欢的,s就也一样喜欢。只不过他们男女不同,周光涵喜欢的是羞涩安静的小姑娘,s喜欢的就是羞涩安静的小男生……周萍拍着我的肩膀鼓励我,说‘你瞧,你就是她喜欢的类型。所以你别被她吓怕,你得坚持一直喜欢她。只要你肯坚持,她早晚都会成为你的。’”

    杰克笑起来:“如果不是有周萍一直的鼓励,也许我早就因为自惭形秽而放弃了。多亏周萍,才让我最终得到了s……”

    他痴狂地笑起来,张开双手:“你们明白吗?那个晚上,我捧着她,我揉着她,我最终将她的性命结束在我的手上。她是我的了,她永远都是我的了。她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关椋手指如飞,将杰克讲述的每个字全都详尽记录下来。打印下来,交给杰克签字确认。

    杰克抽着鼻子停下来,捏着笔抬头望向两人:“我签字没问题,可是你们二位也要先为之前答应我的事签字确认。”

    贾天子目光冷峻:“只要是我们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兑现。”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后悔自己之前答应过杰克的。杰克已经完全被“教化”了,纵然起初颇为无

    辜,如今却却也已经完全成为了成熟的罪犯。

    .

    贾天子立即给汤燕卿打电.话。

    汤燕卿望着时年,“皇上,我开免提了。”

    贾天子一下哽住。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要开免提?放给谁听?

    不过也只是迟疑一下,便试探着问:“你现在,在学校呢?”

    汤燕卿就乐了,促狭地瞄向时年:“嗯,没错。开免提就是给她听的。”

    贾天子这才悄然舒一口气,幸亏没说什么别的。便冲着电.话打了声招呼:“嗨,时记者,好想你啊~”

    汤燕卿立时翻了个白眼儿:“你打电.话过来,就只为了‘电话诉衷情’么?用不用我找这首歌来,给你当背景音乐?”

    贾天子朝着这隔着电.话线都能滔天奔袭而来的酸气儿,只得挑了挑眉。

    “请问时记者,t教授今天午饭吃的是糖醋排骨,还是醋溜白菜?”

    时年无辜,原本一句话都没说,半点都没想打扰两位阿sir谈工作,可是他们两个却都不放过她,你一言我一语地都拿她来说话。她脸红过耳,窝在沙发角落里,真不知是答话好,还是继续装作不存在才比较明智。

    正在为难,幸好贾天子还知道给自己留下一条活路,于是立即转入正题:“好,打招呼完毕。咱们来说公事。”

    贾天子便将杰克的供述说了一遍,“少爷,关椋应该已经将电子版发到你手机了,你现在可以查看文本。”

    汤燕卿垂首滑动手机屏幕,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贾天子说:“至少已经印证了你的推断:周萍就是那个眼线;而且杰克的犯罪渴望,可以说是被周萍日积月累‘培育’出来的。”

    时年听得狠狠一怔。

    尽管对辣妹子疑心渐起,却当真没有想到她会做这么多事。更没想到杰克的犯罪渴望,原来竟然是因辣妹子的教唆而起。

    手机那端,关椋也忍不住挤过来问:“可以抓捕周萍了吧?”

    汤燕卿却简洁否定:“不,抓捕她也没有用。顶多只是谈谈。毕竟从法律层面来说,她无罪。”

    时年便也皱起眉来:没错,细数辣妹子都干了什么,她不过是登录了一个网站,下载了几篇帖子给杰克看;然后在杰克面前反复渲染了s喜欢的就是杰克那个类型,不间断地强化杰克对s的痴恋……虽然最终造成了杰克的扭曲和杀人,可是她的作为从律法上无法追责。

    与此相同,肖恩也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嫉恨周光涵,从而对周光涵起了杀意……可是她却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依旧是免责的。

    隐隐约约,她仿佛与每一件案子都至有牵连,可是放大到法律层面,她却都没有责任。仿佛一种超脱的存在,就像绝世高手所能做到的半空悬停。

    “那真是太便宜她了!”关椋在电.话那边懊恼低喊。

    汤燕卿缓缓眯起眼来:“真正的人渣,想要杀人,从来都不用自己动手。这个世界上的法律是人制定的,便也自然有人能找到漏洞,安然逃脱法外。杀戮对他们来说,不过一场闯关游戏。”

    关椋无奈地沉寂下去,时年却抬起眼。

    “有时候法律无法做到的事,我们当记者的却能做到。”

    ----------

    【稍后第二更】

108.108让你心安,比我赢他更重要

    汤燕卿眯眼望来:“你想把她写出来?”

    “没错。”时年宁静点头:“就算法律也有力所不及,可是这个世界不能因此而失却公义。”

    汤燕卿眯起眼来,心下是油然而生的自豪。

    “可是她说不定会报复你哟。”

    “放马过来好了。”时年傲然抬头:“方才你们谈的,就是在遗憾她的所作所为超脱在法律之外。倘若她肯报复我,而做下切实的犯罪的行为,那就正好将她绳之以法。蹂”

    “你不怕么?”

    “怕呀。”她转眸,宁静微笑。那宁静柔致的侧脸,散发出珍珠一般含蓄却持久动人的光华:“可是‘怕’与‘应该做’是两回事。我留着我的‘怕’来提醒我小心从事,我却要从‘应该做’里找到我前行的勇气。该”

    她挑眸静静凝望他眼中因之而层层聚拢起来的动人光华,垂下头去,轻轻补充了一声:

    “更何况,还有你。”

    .

    从前她什么都不怕,因为有爸在身边。爸是优秀的警察,爸能为她身边的世界扫除罪恶。

    可是后来,她跟着向远来到m国。面对完全陌生的世界,她开始变得胆小。那是因为……爸不在了啊。

    她也曾想从向远的身上找回爸的那种安全感,最初的日子她也以为他找到了……可是她却渐渐发现,向远永远都给不了她那种爸身上的正义感。

    而妈病了,她必须要担起爸从前的责任,照顾妈,保护妈,于是她的心便一点一点地缩小,小得只能顾及自己的小世界;她不能不变得小心翼翼,不能不谨小慎微。

    可是现在……

    她知道自己重新变得勇敢。

    仿佛就是那天,他站在康川大学的那棵绿如伞盖的大树下,摘下她用于“保护”自己的黑框眼镜,散开她的长发,对她说“给我看真实的你自己”开始,她便被他引领着走出了那个缩得紧紧的套子,一步一步走回了从前的自己。

    他便笑了,走上前来,伸手撩开淘气地滑下来挡住她眼睛的发丝。

    “好,想做什么就去做。其余的,交给我。”

    .

    手机响起来,时年垂首看去,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汤燕卿却一挑眉:“安澄?”

    汤燕卿曾经在“唐朝”用这个名字反击过汤燕犀,于是时年的印象很深。她便摊手向汤燕卿。

    她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给她打来电.话,她也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接起这个电.话来。

    汤燕卿眯起眼:“你们两个不可能有交集。唯一的理由是——她对这一串案子有兴趣。”分析完他便坚定一指时年手机:“接。”

    时年便滑下屏幕。

    安澄说话简明扼要:“nana你好,我是助理检察官安澄。我决定起诉马克。作为受害人,我想跟你今天下午见个面。我已经查过了你的课表,你今天下午三点以后没有课。从你的学校到检察官办公室来,不管你选用哪种交通工具,最多也只需要一个小时。所以下午四点,我会在我的办公室等你。你来找我的秘书简,她会带你进来。”

    安澄一串话说完,时年都没机会插话,对方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完了。

    铁腕娘子。

    时年的手机虽然没有开免提,可是以汤燕卿对安澄的了解,也能大致猜到安澄在说什么。于是看见时年的表情,他便坏坏笑开。耸肩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时年却随即答道:“对不起安检,我今天下午虽然没有课,可是不意味着我没有别的安排。对不起,我没时间见您。”

    安澄没想到,汤燕卿也没想到。

    汤燕卿挑眉,大拇指也跟着挑起。

    安澄却没这么好应付,在电.话里一声轻笑:“nana,你知道你的拒绝将意味着什么吗?——伤害你的人会因此逍遥法外。别忘了你就差一点被他活活拧断脖子。如果你自己都不能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那我为什么还要保护你?你来不来随便你,我等你到4点零2分。这2分钟是我给你的最后让步。”

    安澄说完,电.话便毫不留情面地挂断。

    时年还没有过与m国检察官交手的经验,也有点被对方的气势惊住,摊开手尴尬地望向汤燕卿。

    汤燕卿理解地笑:“四年前我刚入警,急于破案而许多办事的程序不符合规定,就也曾撞在她枪口上,被她骂到狗血淋头。”

    时年垂首微笑:“有一点理解你那天为什么要用她来反击汤律师了。说真的,很期待看见她跟汤律师撞在一块儿,你说会不会天都变色?”

    汤燕卿大笑:“你一定有机会看见的。到时候,准备好逃生设备。”

    时年将手机扔进包包:“管她呢,反正我不会去。”

    “确定?”

    时年点头:“我能想到她见我的目的:她是想说服我出庭作证。”

    “我不介

    意出庭指证马克……只是,我想暂时还是不暴露身份为好。”

    两人说着话,又轮到汤燕卿的手机响起来。

    汤燕卿一看号码,便朝时年挑眉:“真是冤家路窄。安澄刚打完电.话,我哥就紧跟着打过来了。”

    时年同情耸肩。

    汤燕卿便接起电.话来,听着听着却面色一变,转身朝旁边走去,避开时年。

    “嗯我知道了,我会审慎处理。”他说着挂断,目光望了时年一眼。

    时年便轻轻吸了一口气:“你的微表情已经出卖了你。说吧汤sir,又发生了什么与我有关的事?”

    汤燕卿深吸一口气,目光深幽望来:“……马克的辩护律师是,向远。”

    .

    时年心下也是轰然一震,倒退两步,坐回沙发。

    垂下头去,轻轻攥起指尖。膝头微微摇晃。

    就算他应该乐于看见她对向远幻灭,可是——他却又怎么能忍心看见她这样又急又痛?

    他便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你别忘了,他首先并不知道你就是马克要伤害的那个人。案卷里显示的是nana,不是时年。”

    “我明白。”时年迷惘的眼中重又黑白分明,她挑起眸来,晶晶地望向他:“谢谢你。”

    “还有一点:对于m国的律师来说,他们最重要的工作不是定罪——定罪是法官和陪审团的工作。律师们要做的,只是竭尽全力维护自己当事人的利益。法庭之上律师只是要为维护当事人据理力争,职业程序里的律师是不会自行去判断当事人是否有罪的。在律师的心里,永远是当事人利益为上,永远对当事人都是无罪推定。”

    汤燕卿解释完,自己心下都忍不住嘀咕一声:呵,汤燕卿。你可真是个情圣……你已经帮向远将所有能解释的,都解释完了。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难道眼睁睁看着她难过么?

    算了,打败向远是他该面对面出拳做的事,便放弃这次送到面前的机会吧。

    她心安,比什么都重要。

    时年听着安静下来,良久却缓缓一笑。

    “也好。周末反正也还要去见婚姻咨询专家,我正好见见他。”

    .

    夜色流溢,一场本市名流云集的酒会。

    今晚到场的名流们多为拥护民生党的拥趸,于是今晚的重头戏就是邀请汤明羿来做演讲。

    今晚的聚会,实际上也是汤明羿竞选的一场筹款晚宴。

    身为汤明羿的妻子,沈宛责无旁贷成为竞选团队的一员。身材娇小、笑容甜美的她,一路走来渐渐成为汤明羿竞选团队中最有亲和力的成员。

    于是在酒会过程里,沈宛举着酒杯,在幕僚长顾峻的陪同下,几乎走遍了现场的每一个角落,争取与每一位到场的名流碰杯、交谈。

    沈宛一袭改良式旗袍,秋香色,挽了黄栌色的盘扣。衣襟上的印花同样也是黄栌色。两种颜色的搭配既古典又温和。这样的沈宛走到哪里都能赢得微笑,几句交谈之下已是欢声笑语。

    霍淡如坐在角落里,托着酒杯,目光遥遥缀着沈宛移动。

    终于,顾峻还是发现了她。顾峻神色之间便显然有些紧张,垂首到沈宛耳边去耳语了几句。

    沈宛便从人丛之中偏过头来,望向霍淡如的方向来。面上的笑容未改,与那一圈人告辞,便端着酒杯朝霍淡如走来。

    沈宛甚至舍了顾峻,没用顾峻的陪伴。

    沈宛走到桌边,主动与霍淡如碰杯:“淡如,谢谢你今晚也能来。”

    霍淡如轻笑了声:“闺蜜,你这话说得就见外了。我就算不看你的面子,我也得看我前夫的面子。毕竟,他是我儿子的父亲。”

    -

    【明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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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109远离,不是不在乎(2更1)

    当年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长长的27年,可是沈宛却也理解霍淡如的难以释怀。

    她便歉意地笑了下,退让一步:“好。淡如,那我就替明羿谢谢你今天能来。”

    “不用了。”霍淡如别开目光去:“如果他真的要感谢我,我宁愿等他自己来对我说。”

    霍淡如转眸来望沈宛:“唯有一事让我欣慰,你没说替燕犀感谢我。”

    “怎么会呢?”沈宛摇头微笑:“燕犀永远是你的儿子,无论我怎么爱他宛如己出,我也只会让他叫我‘宛姨’。”

    再亲的继母也毕竟不是亲生母亲,毕竟霍淡如还在,不是已经离世。沈宛一直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从来就没有为难过汤燕犀。尽管汤家老爷子也曾训斥过汤燕犀,说按着汤家的规矩,他早就该改口叫妈妈,否则听起来——宛姨宛姨地叫着,倒仿佛在叫姨太太蹂。

    是沈宛替汤燕犀求情,说她就喜欢听汤燕犀这么叫她。

    霍淡如却并未开心,摇着酒杯,难过地摇头:“可是我那个儿子……尽管还叫你‘宛姨’,可是他分明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多。”

    霍淡如说着与沈宛碰杯:“闺蜜,恭喜你,不但抢走了我的丈夫。连我的儿子,也被你抢走了。”

    沈宛很是皱眉:“淡如,不是这样的。明羿的事我就不说了,可是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误会犀犀。犀犀不是跟你不亲,而是当初离婚的时候,犀犀就判给了汤家,你怎么忘了?”

    这二位这么单独说话,顾峻自然不放心。原本想陪同沈宛一同过来,却被沈宛婉拒。顾峻只好赶紧走回到汤明羿身边去,觑着汤明羿稍微空闲下来,低声将情形告知了汤明羿。

    汤明羿便也微微皱眉:“阿峻,帮我护着小宛,别叫淡如又伤了她。当年的事……是我的错,淡如应该冲我来,不该再不放过小宛。”

    这样的场合,汤明羿的私人医生杜松林自然也来了。他就在汤明羿不远处,便也循声望了过去。见状便皱眉,走上前对汤明羿说:“交给我。你专心准备演讲。”

    这么多年来,杜松林一直都是汤家的私人医生,与霍淡如和沈宛的私交都极好。汤明羿便点头:“好,都拜托给你了。”

    杜松林说得轻松,可是事实上也是有些紧张,将手里剩下的半杯酒喝光,又拿了一杯酒,这才笑着走过去,“淡如,小宛,在谈什么,这么开心?”

    医生也许都天然有能治愈人心的气场,于是看见他来,两个女人都松弛了一下。

    沈宛便先与杜松林碰杯,含笑点头:“我在感谢淡如今晚能来。还有,我觉得淡如这条珍珠项链好漂亮,正在聊这个。”

    沈宛已经在努力将矛盾降低,霍淡如却摇着酒杯笑:“我的珍珠项链?真没想到,原来这条链子也能入闺蜜你的眼。这个价签,都比不上你的一瓶面膜。”

    霍淡如仿佛有些醉了,转头望向周遭:“哈,今晚汤明羿何必还要做筹款演讲?他老婆个人的身家就够了。汤家和沈家的联姻,就是政商联姻的最佳典范,又何必要这么苦哈哈地出来演讲,哈?”

    沈宛深吸一口气,努力微笑:“淡如,竞选州长是在做公事,岂能以私款来做?况且筹款的本身也是向选民传达自己的理念,是所有秉持相同信念的人们来一起做的事,又岂止是钱的问题?”

    杜松林见状不对,赶忙托住霍淡如手肘:“淡如你喝醉了,不如我陪你到阳台上去散散。”杜松林说罢将酒杯交给沈宛:“小宛,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

    沈宛含笑接过酒杯,柔声嘱咐:“好好照顾淡如。”

    .

    霍淡如也知道自己失态,便没推辞,被杜松林扶道阳台去,关严了阳台门,便甩脱了手。

    “算了,你什么都不用劝我,我心里都明白。我只是——总是过不去。”

    阳台上灯光流影,远处街道上的街灯和车灯汇成灿灿星河。杜松林垂下头去:“我明白,你总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于是才会从心理医师改做婚姻咨询专家。你潜意识里其实是想弥补从前的婚姻……或者说,你曾经一直在潜意识里期盼能跟明羿重归于好。”

    “够了,别说了!”霍淡如伏在阳台的矮墙上,俯身去看楼下街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都五十岁的人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杜松林垂首不语,只是单手插在裤袋里,悄然地握紧了手指。

    如果真的什么都过去了,她今晚便不会这样失态。

    明明说好了,是一起来给汤明羿打气,却险些闹成她与沈宛的争风吃醋。

    夜风吹来,霍淡如冷静了许多,有些抱歉地转头看他。

    却张不开口道歉。如何不明白,闹成这样子,怎样道歉都已经来不及挽回。

    她便轻咳了一声:“澄澄今晚会回来吃饭么?”

    提到女儿,杜松林这才放松下来,微笑着摇摇头:“又有新案子了。她手头一旦有工作,吃饭什么

    的就永远都是累赘。”

    “又有新案子了?”霍淡如也皱眉:“不是刚打完一个案子?既然都赢了,不如好好休息几天,或者拿个假,出去旅游放松放松。”

    杜松林点头:“连打了20场了,早就超过了一般人的承受极限。我也很担心她会吃不消,也劝她无数回了,可是她就是放不下。”

    提到女儿,杜松林面上便不由得浮现起自豪的微笑。

    “她总是跟我说:爸你知道么,这个城市每一天会发生多少桩罪案?即便我们24小时工作,也会有将近7成的案件没机会起诉。您说,我怎么还好意思休假呢?多忙一天,就能多帮一个受害人讨回公道,否则我良心不安。”

    霍淡如垂首微笑:“真是个好孩子。”

    杜松林转眸望向她:“燕犀也同样优秀。他能去做义务的法律援助工作,帮助那些最没有能力自保的人,他的意义更加深远。”

    优秀的儿女,自然是出自优秀的父母。于是两人相视一笑,在灯火流金里碰杯。

    想到孩子,霍淡如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不能不承认,不管怎么样,这些年沈宛将燕犀照顾得很好,也教育得很好。

    .

    地方检察官办公室。

    安澄坐在办公椅里,眯眼望着手上的卷宗。

    窗外是越来越岑寂下来的城市,悄悄提醒她时间已经不早了;可是她还是恍如未觉,只眯眼盯着手上的案卷。

    灯光落在案卷上,折射到她办公桌上的相框。

    相框里,一家三口在恬静微笑。父亲杜松林,母亲安然,还有当年刚刚上小学的她。她坐在爸的腿上,却是依偎在妈怀里。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什么叫思念,什么叫惆怅。

    秘书简来敲门:“老板,还不下班么?”

    安澄这才抬眼看了一下腕表:“不好意思,又让你陪我加班了。你快走吧,我再等一会儿。”

    简看着手里的预约记录,总结了一下:“……只有你让我加到下午4点的那个nana没来。”

    安澄也颇感懊恼,便索性抬起头来望向简:“你说,她为什么不肯来?难道就不想给自己讨个公道么?”

    简略作思忖:“我想可能跟她的身份有关——她毕竟是刚来m国的中国交流生,对这边的司法制度还不了解,甚至心有戒备。”

    安澄便一拍桌子:“有道理!”

    这便完美地解释了那个nana不肯出现的原因,不然她郁闷地以为那个nana不听劝呢。

    看安澄终于又高兴了起来,简这才也放下心来,准备下班。

    安澄却还是若有所思跟出门来,给自己冲了杯红茶,自言自语道:“想要解除她的防备,也许我应该给她请个律师。”

    她喝了口茶,抬眼望简:“有人选推荐么?”

    简只能叹了口气:“自然有既不用花钱,又质量极佳,且与中国留学生之间没有任何文化背景冲突的完美人选……只是问题在于,老板,你肯选他么?”

    安澄转身进了办公室:“当我没说过。忘了吧。”

    .

    简终于下班离开了,偌大的办公室陷入一片寂静。

    安澄喝着红茶,望向玻璃窗里她自己孤单的倒影。

    许多事可以瞒过外人,却瞒不过她。霍淡如跟爸之间的感情已经好几年了,他们终究由好友变成了情侣。虽然两人都还没有对外公开,可是她却明白,这是迟早的事。

    所以她跟汤燕犀……

    还是越远越好。

110.110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爱错了(2更2)

    又是婚姻咨询的日子。

    不知怎地。时年今天反倒有些急于想见向远。一改上回的一拖再拖,这次竟然早了半个小时就到了霍淡如的办公楼下。

    时间还来得及,时年便去买了一杯咖啡。刚付完钱,手肘便被扯住。

    时年以为是遭遇道抢劫,便本.能掏出包包里的防狼喷雾。

    上回面对马克的时候,实则她包里就有伪装成口红的防狼喷雾,还有另外好几样用于自保的小武器。自从选择了做记者这个行当起,她也曾遭遇过几次小意外,路上被人威胁,或者车子上被人砸臭鸡蛋都是有过的,于是她也准备了些小玩意儿蹂。

    只是可惜,上回手包整个被马克扯掉。这些小武器全都滚了一地,关键时刻来不及帮上她的忙。她希望这回能派上用场。

    却猛回头之间,讶然发现竟然是罗莎该。

    时年便叹了口气,将喷雾扔回手袋,只冷冷瞪她:“你要做什么?”

    两人走出咖啡店,罗莎面上的不甘便漾开:“哈,你还带阿远来做婚姻咨询?你真的以为做了婚姻咨询,你们就还能回到从前么?”

    罗莎今天既然敢来,就准备好了要孤注一掷。

    “对了时年,我得夸奖你一句:你家书房的壁纸选的可真好。我后背靠上去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凉,而且那纹理凹凸有致,特别‘助性’……你都不知道阿远啊,登时就……”

    时年的指尖冷了下去:“你去过我家了,而且就在我们分居之后?”

    书房的壁纸,她知道罗莎指的是汤燕卿带去的那些。

    “没错!”罗莎得意地笑:“而且我们就在那个房间里……”

    “够了。”时年别开头去:“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用细细解释了。”

    够了,阿远。真的够了。

    不如好聚好散,为什么还要口口声声说爱,为什么还要坚持不肯离婚?

    罗莎冷笑:“你跟阿远的感情,早在两年前就名存实亡了,你何必还这么想不开。既然都分居了,还来做什么婚姻咨询?时年,婚姻咨询很贵的,你刚当记者几天,还不如留着那钱给你妈妈治病。”

    时年哑然失笑:“你该不会是以为,来看婚姻咨询是我主张的吧?”

    “难道不是么?”罗莎一脸的奚落:“瞧你来这么早,阿远根本就没来。分明是你更积极,更热衷。”

    “错了。”

    此时面对罗莎,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那种愤怒和局促。时年平静一笑,将手中的咖啡递给罗莎。

    “从前我面对你的时候,手里这杯咖啡一定是直接泼你脸上去的。不过现在……是送给你喝。别这么焦虑,喝口咖啡放松放松。”

    罗莎一愣:“你,什么意思?”

    时年从未有过地放松一笑:“如果我说,我放下阿远了。这能不能让你放松下来一点?”时年想着笑笑:“罗莎,好像咱们两个还从未曾有过平心静气说说话的经验呢。”

    “你说你放下阿远了,真心话?”罗莎还是一脸的狐疑。

    “是真的。”

    时年平静微笑:“我也曾经以为我做不到,可是原来当下定决心去这么做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没有想象中的难。”

    “为什么?”罗莎追问。

    是啊,为什么呢?

    时年垂首扪心自问,然后缓缓抬头:“因为,我不再爱他了。”

    时年抬眼望住罗莎:“也要谢谢你方才给了我那个答案。既然如此,我便不会再对向远心存幻想。”

    英文交谈时,字眼的拿捏依旧是她的难题。可是罗莎和向远都有同样的一个习惯: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欺负她,他们与她说话的时候,尤其是关键问题的时候,永远坚持用英文。

    再去想汤燕卿……从始至终,只要是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从来用的都是中文。

    想到这些,她便忍不住轻轻微笑:“罗莎,或者仔细想想,我也许从未爱过他。”

    .

    从前是一切都发生得太仓促,爸临终前将她托付给向远,从相识到结婚,他们之间的关系别说情侣,甚至都比不上同学和普通的朋友,哪里来得及爱上?

    结婚之后的头两年,她也曾用尽了心想要试着去爱上他。她自己也不能接受无爱的婚姻,可是这场婚姻就是这样仓猝到容不得她拒绝地降临道她的生命里,她便唯有用尽所有的努力去使劲地爱上他。

    她找他所有的优点,一件一件地说服自己:这样优秀的男子值得她爱;她在他上班去的时间里,将他的影像印成自己脑海里唯一的身影,用力去憧憬他,想象他。

    甚至,每次,看电影,所有的浪漫情节,她也都将尽量将那男主角想象成是向远的形象。

    最初的那两年里,时间对于她来说仿佛巨大的空洞,时时刻刻将她囚困。她无法英语交流,不敢走出家门,身边又不认识任何一

    个人,于是她只有大把的时间来独独地想他……他是她的全部世界,他是她的天和地。

    还有记忆里那朦朦胧胧的身影,她也全都安上他的模样。

    于是渐渐地,她发现自己终于成功地“爱上”他了。她让自己陶醉在自己营造起来的爱情里,她也曾以为自己那样很幸福。

    彼时的世界里,除了努力爱上他,她还能做什么?

    直到……两年后一点一点发现了他跟罗莎的事,她才不得不从那个玻璃迷宫一般的幻想世界里,一点一点地走出来。

    一步一步,走得心痛如绞,伤痕累累。

    所幸,那些伤走到今日,也该愈合。

    能这样说开,时年顿觉心下一片释然:“是的,我跟阿远之间的爱情和婚姻,其实都是一个误会。他为了感恩才娶我,而我也同样是为了感恩,才会近乎催眠自己一样地用力爱上他,然后还是为了感恩而觉得不该离开他……延宕了这么久,我们两个都为此自苦,也苦了罗莎你。”

    时年坦诚望向罗莎的眼睛:“……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罗莎,你比我更爱他。”

    .

    “哈……”罗莎苦笑着猛然退开两步。

    她今天是特地来闹的,她想阻止他们两个来做婚姻咨询,她不想让他们两个重归于好!

    却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时年这样的答案。

    “你既然承认我比你更爱他,那你为什么还缠着他不放?你为什么不肯跟他离婚?分居了,又为什么来做婚姻咨询?”

    时年轻吸一口气:“罗莎,这不是我的意思。只是这多年,向家在我最孤独无助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家,而且照顾我妈妈,我不能忘恩负义。”

    “至于来参加这场婚姻咨询,一方面这是我在分居协议里答应他的;再者我也希望在婚姻咨询的过程中,借助专家对我们个性的分析,也许能让阿远一点一点明白我们真的不适合。那么等婚姻咨询走到终点的时候,我们也能心平气和地对彼此说一声‘好走’。”

    时年宁静抬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曾经我也好奇我怎么会‘爱上’他。而我也不再是他曾经以为的模样,我们两个分开,这对谁都好。”

    罗莎正狐疑盯着时年,仿佛在研判时年说话的真假,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奔过来,一把拖住了罗莎的手肘。

    一声质问炸开:“你来这里做什么?!”

    罗莎一声惊呼:“阿远!”

    向远如发怒的公狮,死死攥住罗莎的手腕,“说啊,你来这里干什么?还有,你跟时年说过什么?你说!”

    罗莎大惊:“阿远你听我说……我只是,只是听说你们来做婚姻咨询,我受不了!好不容易等到你们分居,却为什么还要来做咨询。”

    向远手指用力,罗莎只觉自己的臂骨都快要被捏碎,她哀求:“阿远你先放开我。”

    向远眼睛向她压近,低声质问:“你……是不是把那个晚上的事告诉她了?”

    罗莎张口结舌不敢回答,目光却越过向远瞟向时年。

    她敢对时年说,却不敢当着向远承认。

    时年一惊之后,还是奔上前来扯住向远的手:“向远,你先放开她!”

    向远缓了一口气,手却没有放松,依旧狠狠地掐着罗莎的手臂,却放柔声音对时年说:“亲爱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这个j人竟然跑到这里来打扰我们。我知道我错了,我这就撵她走。”

    “阿远你说我是什么?”罗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竟然跟她说我是j人?”

    向远冷漠地盯住她:“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

    他用力一推她的手肘,“你马上给我离开。我告诉你,我跟我老婆马上要去见婚姻咨询专家,我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你争论。你现在就走,我事后在找你算账。”

    “阿远……你竟然这么对我。”罗莎一个摇晃,险些跌倒在地。

    时年看不过去,上前扶住罗莎。

    “阿远,我看今天算了。我给霍医师打电.话,就说咱们两个今天都恰好挪不开时间,再另外约时间好了。我先回去,你也送罗莎回去吧。”

    向远盯住时年,仿佛有些不敢置信。

    “你让我,送她回去?”

    时年点头:“阿远,我方才已经与罗莎说的很清楚了。我已经放下了,你也别再自苦了。罗莎是比我更爱你,更适合你的人……阿远,与其放不下过去,不如珍惜眼前人。”

    “你说什么?”

    向远一把推开罗莎,上前转而抓住时年的手肘。

    “你说你什么都放下了?你才从家里搬出去几天,你说是公事出去采访,就这么几天之间你怎么就突然变了?”

    时年用力甩手臂:“阿远你放开我!”

    “从前咱们腻在一起,谁都没有空间独立思考。这几天搬出去我想了很多,越发觉得——阿远

    ,也许咱们都错了。你从未爱上过我,我也没有来得及爱上你,咱们就那么仓促地结合在一起……”

    向远愣住:“你说什么呢?时间,我是爱你的,而你也是爱我的!”

    时年摇头:“四年前……我遭遇了那场噩梦,你也知道的,那时候的我不是真正的我。或许你喜欢的只是那个时候的我。两年后,当我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开始一点一点做回从前的我自己,你便开始不喜欢我了。”

    “阿远,醒醒吧。我们都曾被那场噩梦困住过,四年过来,我已经醒了,你也该醒来了。”

    “不是,绝对不是。”向远竭力摇头否认:“你这么说只是为了惩罚我。因为罗莎那个j人。我现在就跟她分手,我发誓我下午回公司就辞退她,我以后再也不跟她来往!“

    “阿远!”罗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这么久的男人。

    骑着摩托车守在马路对面的关椋有些按捺不住,要过来。

    向远发现了,便用力一拖时年的手,力量大得不可思议,用力将时年拽向他的车子:“时年,你跟我走。就咱们两个走,啊。咱们找一个只有咱们两个的地方,没有他们的打扰,就咱们两个,咱们好好说说话。”

    关椋看不下去了,扔了摩托车,从马路对面跑过来。

    之前是罗莎跟时年说话,时年也是为了尊重罗莎,就没让关椋过来。

    关椋跑过来,道路却正好变成绿灯,一大片车子便如开了网的鱼,一大片哗啦地抖滑过来。关椋被阻了一下,向远便用力将时年拽向了车门!

    就在此时,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无声地停在路边。

    车窗无声地滑下,一张苍白清瘦的脸半在阴影半映阳光,朝他们的方向不疾不徐地问:“向律师?好巧。”

    黑色的劳斯莱斯……似曾相识。

    时年还没认出这车子,向远却狠狠一怔。缓缓站起身来,愣愣望过去:“皇甫先生,怎么是您?”

    .

    汤燕卿焦急等待刘清田的电.话。

    汤燕卿是想见见皇甫华章,相遇皇甫华章就那天的事再面谈一次。可是从官方的途径,对方只是婉拒。汤燕卿便打给了刘清田,希望能通过这样的私人途径打通关节。

    大约十分钟后,刘清田终于打回来。电.话里颇为遗憾地说:“对不起燕卿,刘叔叔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没有不帮你的道理。只是我的客户性格如此,我已经尽我所能替你疏忽同……可是他还是婉拒了。”

    汤燕卿皱眉:“他这个人就真的低调到连谁都不见么?”

    刘清田也颇觉歉意,于是便低声说了句:“也不是的。听说出事那天,他亲自开车随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而且亲自下车去见过那个受害的女学生。”

    “燕卿啊,刘叔叔给你出个主意:或许叫那个女学生出面,有机会能见到他。”

    汤燕卿闻言便是一挑眉:“是么?那还是算了吧。不管怎么样,都谢谢您啊刘叔。”

    刘清田也略意外:“你这孩子,不是说急着要见他么?怎么一提到让那个女学生出马,你就不肯了呢?”

    汤燕卿眯起眼来:“因为她……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人。”

    刘清田以为这孩子又是在玩笑,便也没放在心上,一笑挂断了电.话。

    汤燕卿坐下来,眯起眼,沉入思绪。

    .

    惊魂甫定,时年的心便又随着向远的呼声而又提起。

    皇甫……这应该是个并不多见的姓氏,更何况是在m国。

    时年仰头望去——目光穿过车窗落在那人的脸上。

    果然正是皇甫华章。

    时年按住心口,呼吸都停了。

    在皇甫华章眼里,她是nana;而恰恰暂时不能让向远知道她这个伪装的身份;反过来也是如此,若被皇甫华章知道她是时年,是记者——那康川大学的调查便也会受到难以想象的影响。

    该怎么办?

111.111这个男人,仿佛无所不知(三更一)

    时年确定,皇甫华章的目光也已经落在了她的面上。

    她轻轻闭眼,有一种穿着皇帝新装的尴尬。

    心下便也悄然做好准备:拆穿就拆穿,她到时候相机行事便罢。

    却没料到皇甫华章只是静静地望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半晌才又发声,却是对着向远。

    “向律师,你看那边的那位女士。她跌坐在地上一直在哭喊着你的名字……我想你不顾及怕是不好。”

    向远狼狈地望向罗莎,咬了咬牙蹂。

    “我看不如这样。既然这里有两位女士,看样子都受了惊吓,你一个人怕是也照顾不过来。不如给我个机会帮你分忧。向律师你去照顾那位女士,你身边的这位就交给我。”

    皇甫华章的话刚说完,副驾驶座位已经走下一位黑西装黑墨镜的男子,昂然而无声地走到了向远身边去,伸手搀扶起了时年。

    向远也是惊讶一愣,目光略显茫然地转头望向皇甫华章去。

    此时关椋已经穿过了车河,跑了过来。时年连忙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暂时不要过来。

    不知怎地,她非常不想打断此时向远与皇甫华章的对话,不想错过向远和皇甫华章两人面上的任何一缕神色。

    关椋便也会意,停在原地。

    向远此时却无暇顾及旁人,依旧死死拽着时年的手不肯撒开。尽管那个黑衣男子也同样已经攥住了时年的另一条手臂。

    向远尴尬地朝向皇甫华章,面色略有一丝苍白:“皇甫先生,这是内子,而那个是同事。若皇甫先生得闲,就请帮向某送那位同事回家即可。内子,我还是自行带她回家即可。”

    时年心便一抖,轻轻闭上眼。

    还是被他给说破了。

    皇甫华章却依旧没说话,时年只能感受到他目光掠过来,停在她面上。

    “向律师,就照我方才的话办吧。”半晌,皇甫华章才说。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并没有半点的变化。至少,时年未曾听出变化来。

    听得皇甫华章下令,那黑衣男子便上前一步,毫不容情地一把扯开向远的手,然后将时年的两只手臂都并拢过来,森然地直接将时年带向劳斯莱斯。

    关椋远远望着,有些担心。时年借着那黑衣男子的阻挡,悄然向关椋摇了摇头。她脚步随着黑衣男子走,然后回眸望向向远——她的丈夫,那个方才还满身戾气的男子,这一刻竟然只能徒劳地站在原地,纵然带着一脸的不甘心,却也只能攥紧了双拳并在裤线两侧,而没有追上来抢回她。

    那一瞬,时年笑了。

    如果说还曾有那么一点点的留恋,这一刻,也都散了。

    .

    时年上了车子,皇甫华章稍稍向里面挪了挪。

    待得时年坐好,那个黑衣男子才从外面将车门关严。妥帖稳重的闷声,显示出着纯手工打造的车子的质感,以及那男人的训练有素。

    时年尴尬地垂下头去,“理事长,谢谢你。”

    皇甫华章微微点了点头,径直吩咐:“开车。”

    却并没说开去哪里,而司机竟然也默契地没有问。

    车子启动滑过站在路边的关椋,皇甫华章忽然叫停车。副驾驶位上的黑衣男子便心领神会的落下半幅车窗玻璃,跟关椋说:“阿sir不必担心。我们只是送这位女士回去。车牌号您尽管记下,如果有任何问题,警方可以查到我们的身份。”

    关椋微微皱眉,没说什么,只朝时年望过来。

    时年悄然点头,关椋这才循例记下车牌号,然后车子又平稳地启动。

    车子渐渐提速,关椋被远远抛在后面,渐渐再也看不见。时年知道从现在起,只能依靠自己了。便索性抬起头来,望向身边的男子。

    高瘦的男子,即便在车子里,脊背也坐得笔直。双手叠放在身前,压在手杖上。因为身高的缘故,他的面容仿佛永远被笼罩在一半的阴影里,影绰绰地看不分明。时年只能盯着他黑色西装里熨烫得线条笔直的白色衬衫,轻轻说:“理事长,请容我解释。”

    车子平稳地滑行,劳斯莱斯充分彰显出它英伦贵族一般的风范,车厢内没有半点噪音。于是尽管他的音调不高,却也听得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尾音都清清楚楚。

    “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呢?”

    时年闭了闭眼:“关于……我身份的问题。正如理事长方才听见的,我是向远的妻子。我叫时年……我不是来自中国的交流生nana。”

    “我的职业是记者,我扮成nana到康川大学的原因——是因为周光涵的命案。”

    时年只供出自己,尽量掩藏汤燕卿;更努力抹去康川大学案件可能与妮莎的关联。

    皇甫华章听完,只是微微点点头,端正的身姿依旧纹丝未动:“谁说已为人妇,或者身为记者,就不能继续求学了呢?所以你又何必这样计较,倒仿佛难以开口?”

    时年听了便是一怔,忍不住抬眸去望他。

    而他,修长苍白的手按着手杖,也终于回眸来望向她。下颌微收,让时年终于能看清了他的眼睛。

    长眸平静如深井,有着极为漂亮的薄薄眼睑,眼尾微微上扬。眸光凉如薄刃,却又煦如和风。

    时年甚至有一个小小的想象:倘若公狐狸能修成精,眼睛定然也是这样的。

    时年有一点不自在,面颊上热了热。他却依旧没有半点异常,目光依旧一动不动地落在她面上。

    “再说你的稿子我也看过了。你是完全客观地在报道学校的案件,没有扭曲,没有臆造,更没有诽谤。所以尽管你是记者,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宁愿这个案件前后的首尾都只由你一个人来报道,而不是被其他的记者写得那么捕风捉影。”

    他……非但没有与她计较,甚至在夸奖她么?

    时年惊讶地张了张嘴:“理事长,难道您的意思是,并不介意我冒充nana?”

    他便笑了:“你‘冒充’nana?我倒以为,nana才是真实的你。你的青春洋溢,你的闪亮迷人,你的嫉恶如仇……反倒是‘时年’被设定了太多的框框,不是完全真正的你呢。”

    时年再度说不出话来,只能直盯住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

    他便笑了,终于转回头去,目视前方,只给她看他的侧脸:“只做你喜欢的自己即可。至于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职业,那不过都是身外之物;选哪样,是你的自由,你只须对自己解释,无须对我以及任何外人解释。”

    时年心跳有些乱了,急忙眨动眼睛,转回头望向自己这侧的车窗外。

    平静了一会儿,才又问:“如此说来,我可以继续留在康川大学,做我的稿子?”

    这个神秘到就连坐在这么近的距离,却还总是觉得看不清他面容的男子,竟然再度朝她展颜微笑:“欢迎。”

    “呵……”时年忍不住长舒口气,放松了下来:“理事长,多谢您。”

    他微微挑眉:“你写给我的字条,我收到了。“

    “哦?”时年转眸望他:“那我要谢谢董秘。”

    “好,我替你跟他说。”他依旧目视前方。

    时年约略忸怩一下:“今天的事情……很不好意思。”

    不管她跟向远之间怎么了,那终究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这么被皇甫华章撞见,总叫她觉得尴尬。

    皇甫华章却不疾不徐地说:“今天的细节我虽然不清楚,可是至少从向律师对你的态度来看——他就不配拥有你。”

    “呵,”时年垂下头去:“我们已经分居,正在办离婚。只是向远他……有些不甘心。”

    “是么?”皇甫华章偏首来看她:“我公司跟他父亲的财务公司有些合作,我跟他的家庭还算有点交情。我会记得下次再见面也劝劝他。”

    时年却还是摇了摇头:“谢谢您。不过这终究是我的私事,还是不麻烦您了。”

    “不麻烦。”

    时年明显是婉拒,可是皇甫华章却全然没在意,直接说:“既然你的命是我救下来的,或许我就也有责任看着你安好。既然那段婚姻、那个男人让你不幸福,我就应该尽我所能。”

    .

    皇甫华章的劳斯莱斯带着时年走了,向远才如梦方醒。他一扭头看见路边的关椋,便冷笑着走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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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继续加更。一共三更,稍后还有两更。】

112.112试着想象,他留下血手印时的心情(三更二)

    “关sir,原来你们警员也是欺软怕硬!你不是要24小时贴身保护我老婆么?你怎么不追上去啊。就因为他是那个身份,所以连你也惹不起,是不是?”

    关椋也毫不客气地回敬:“向律师,我建议你先处理好你与那位女士的争端比较好。我亲眼看见你伸手推搡她,我很担心你对她有伤害行为。如果你还不能处理好,我不介意上前去问问那位女士是否要报警抓你。”

    向远懊恼一挥手臂,转身上前将罗莎从地上捞起来。

    “你这回闹够了?你让我落到这步田地,你就高兴了?该”

    罗莎含泪摇头:“阿远……你听我解释。”

    “还解释什么,走啊!”

    向远将罗莎拽进车子,宝马黯然驶离。关椋便也紧接着骑车离去。

    他们都不知道,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子无声地落下了玻璃,露出一个女人冷笑的脸蹂。

    正是熊洁。

    之前关椋跑过马路时,恰好交通信号灯变成绿灯,她开车行经这个路段,见路边有人争执,记者的嗅觉让她减速靠边,却哪里想到是意外的惊喜——那正在争执的人,竟然是她的“老朋友”时年,还有她那位律师丈夫。

    她便趁没有人注意她,将车停在路边,透过车窗玻璃静静地观看着那一幕。

    时年,时时处处与她作对。当初进“深喉”抢了本该属于她的职位;康川大学的案子,明明没看见时年去采访,可是她竟然也写出了稿子,且业内风评比她的还好……

    既然怎么都躲不开你这个冤家,但是不意味着每一次相遇都只是利于你而有损于我。瞧,上天很快便给了我补偿,让我看见你这样的一幕。

    人人的底.裤都不干净,你也有今天。

    .

    尽管气急败坏,可是向远还是送罗莎到了医院。

    罗莎跌倒,没有什么大伤,只是崴了脚,兼之手臂上有几块擦伤。

    罗莎在处置室里包扎,向远就坐在门外的长椅上等。

    时年不在身边,他重新恢复了冷静。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走廊上来来回回走过的穿着病号服的病患,他便总是不自觉将他们看成是时年。

    那么小小的时年,满眼的泪,孤单无助地望着他,对他用唇语说:“救我。”

    他只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伸手一把按住头,苦恼地伏低身子。

    时年。

    时间……

    罗莎从处置室里出来,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幕场景。

    她便停住脚步,扶住墙壁。

    眼前的向远再不是刚刚那个发脾气、一身戾气仿佛要伤害她的那个男子。眼前的向远——就像一个孩子。孤单无助,迷惘伤心。

    罗莎心下狠狠一疼。

    这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向远。她从前认识的向远,永远是衣冠楚楚的美男子,只要有他在,他便永远都是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即便是最初他刚刚创业,在律师界还只是个新人、处处碰壁的时候,他面上也永远洋溢着自信的笑容。那样谦谦儒雅的东方君子,带着那样柔韧而坚定的笑,走到哪里都叫她怦然心动。

    所以当年即便知道自己是在冒险,即便后来的四年里她明明知道自己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可是她却也心甘情愿,痴心不改。

    因为她爱他,爱那个第一眼便俘获了她心的男子。

    可是眼前的向远……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是他从中国回来,是他带回时年之后,是他与时年结婚之后……

    是四年的婚姻改变了他,或者说是时年让他变成这样!

    她心下便忍不住气恼,奔上前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阿远,跟时年离婚吧,好不好?你们两个真的不合适。你们如果继续勉强在一起,对你们两个都并没有半点好处。”

    向远疲惫抬眼,望向罗莎:“你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要保护她……我必须让她留在我身边,在我随时都能看得见的地方,我才能保护她。”

    “如果她自己一个人出去,如果她离开了我,她会遇见危险的。只有我能保护她。我答应过她,我也答应过她爸爸,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我要保护她。”

    罗莎听得心都成灰,便忍不住踉跄冷笑:“你保护她?阿远,你别傻了。她现在多强悍,她根本已经不需要你保护。再说,她身边有24小时贴身保护的警员,警员岂不比你更有能力保护她?”

    向远却不耐烦地推开她:“你又没经历过,你什么都不会明白!若遇见那样的事,警察,都是一群废物!”

    “只有我能保护她。我答应过她,再也不叫她受到伤害,我说到做到!”

    罗莎闻言也是一愣。

    当初他在这中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对她也一直都不肯说。四年过来她只隐约知道他曾经遇见过危险,是时年当警察的

    父亲救了他。可是具体怎么了,他一向不愿多说,她若问了,他就会发脾气。

    罗莎耐下心来:“阿远,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行吗?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帮你一起分析,好不好?”

    “不好。”

    向远直截了当否决了她,定定望着她:“当年的事只有我和她知道,我们对谁都永远都不会说。”

    .

    皇甫华章是将时年直接送回了康川大学。

    华府华章自己没有回学校,只是在门口将时年放下。

    时年下了车,躬身向车里:“理事长,再次谢谢您。”

    皇甫华章微微点头,弯腰从车窗望出来:“准备再写一张字条送给我么?好,我等着。”

    时年笑起来:“不用了。上次是因为没机会面见您致谢,而且没有您的电.话号码,所以不得已才用那样原始的方法表示感谢。这次是已经有机会当面向您致谢,就不用麻烦那位秘书先生了。”

    “你是说你这回不会再给我写字条了?”皇甫华章那两条极漂亮的长眉微微挑了挑,“那我会很遗憾呢。”

    时年只当对方是开玩笑,只笑不言。

    皇甫华章便端正坐回去,关上了车窗。劳斯莱斯随即启动,稳稳驶向前方。

    却只驶出去不到一百米,忽然停了下来。副驾驶座位那黑衣男子下车,朝时年的方向走回来。

    时年便迎上前去:“怎么了?是理事长还有什么吩咐么?”

    那男子却惜字如金,只递过来一张字条,然后沉声说:“只准你用,不准外泄。”

    时年一怔,那男子却一转身回去,车子随即又开走,这一次直接朝如金的斜阳深处驶去,再没有停下来。

    长街上的风吹来,撩动长发。时年垂首展开字条。

    果然如她猜测,即便只是一张便笺,可是边沿却也裁切得线条完美,折叠得也是十分妥帖,每一根线条、每一个边角都是对齐的。

    字条里是一串手写的花体数字,是一个手机号码。

    字迹飞扬潇洒,却又带着沉稳的古典之美。

    时年抬头,望向那已经看不见车影了的方向,深深凝眸。

    .

    此时,汤燕卿正独自站在校警办公室里。

    明早校警办公室就将解除封锁,重新恢复使用。

    肖恩死了,自然还会有其他的校警补充进来;就像行为分析班里死了周光涵,死了s,被捉起来了杰克、马克,却一样还是有学生闻风而动,想要补上那四个位置一样……这个世界也许从来都不会因为一个、一些生命的远去,而改变了原本的节奏。

    趁着这最后的一点时间,他静静站在窗前,就站在那个血手印旁,凝眸望向窗外。

    肖恩的凶手被捉住了,一切都显示是马克,于是人们便也自然认为留在窗上的血手印是马克的。

    可是他却不这样看。

    只可惜留下这血手印的人太狡猾,手印本身并无指纹留下,甚至连那手掌的长度和宽度也与马克本人大体相当——都是一样修长的手掌和手指。

    他立在这里,努力将自己想象成是那个人,努力想象,那个人当时是带着何样的心情去透过这扇玻璃窗,看见、抚摸着时年的长发。

    而就在几乎同一时间,他背后的地面上,一场杀戮正在进行。

    就像现在流行二次元世界的cosplay,一个好的警员有时候也需要成为cos高手,要能钻进罪犯的心,站在罪犯的视角上来推理整个案件,将自己当成是罪犯本尊。

    就在他眯眼凝神的时候,正看见时年穿越大草坪,朝这边走过来。

    方格的窗玻璃仿佛一幅画框,而她就是越走越近的画中人。

    是画里的,唯一焦点。

    -

    【稍后第三更~】

113.113尴尬,竟贴在一起……(三更三)

    时年倒没发现汤燕卿,因为她刚走到楼门口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垂首看屏幕上显示的竟然是熊洁的号码。

    她略作犹豫还是接听。

    熊洁在电.话里得意地笑:“时年,我们可真有缘,报道康川大学的案子,咱们两个又撞在了一起。”

    时年回敬一声冷笑:“你是想来告诉我,你又要在这个题材上打败我,是么?ok,各展所能好了。”

    熊洁轻哼一声:“时年,我听出你语气里的自信了。就从这一点我也相信你手里怕是比我捏着更好的资源;而且就第一期稿件的反馈看,你也同样觉得你已经占了上风了,是不是?蹂”

    时年倒没骄傲:“来日方长,我不会因为第一期稿子的成败就论定未来。熊洁,拿出你的真本事来,我倒希望咱们能都因为对方的存在,而让自己时时保持前进的动力。”

    “可惜,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熊洁语气傲慢:“时年,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你停了康川大学的稿子吧,别再碰这个题材。这个项目只给我自己一个人做。”

    “凭什么?”时年也是颇感意外。

    记者这个行当,当然是都恨不得某个热点题材只给自己做,也省得在视角、时机上都要跟同行打仗似的竞争。可是却人人都明白,在这个资讯高度发达的时代,这种想法只能是一种奢望。

    而熊洁这个人虽然处处都与时年为敌,可是她好歹从前还没说过这么霸道的话。因为熊洁好歹也有一个身为记者的觉悟,也明白这个世界没人能独揽新闻题材。

    可是这一次熊洁竟然真的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时年心下一翻,熊洁能这么做,怕只有一个情由——那就是熊洁手里握着她的什么把柄,熊洁自认为足以要挟到她。

    时年原本想到了此时的伪装身份。说不定熊洁那天来采访,这几天来分析出她在校园的身份来了。

    可是熊洁随即说:“不瞒你说,我现在手上有个很不错的资源。我有幸拍摄到了一位著名记者与她当律师的老公的一场当街大战,哦,旁边还另外有一个女人,好像是她老公律所的合伙人哦。”

    时年便是一惊:“你想怎么样?!”

    时年的语气叫熊洁十分满意:“我想怎么样?时年,你也是记者,当拿到这么好的新闻题材时,你想怎么做?难道不是想发出来?”

    时年深吸一口气:“我懂了,你是想用这个作为要挟,与我做交易。你想让我不再碰康川大学的案件,否则你就把我的私事写出来。”

    “真聪明。”熊洁自知胜券在握。

    就算新闻要紧,可是再要紧的新闻却也只是工作。哪个记者会当真把工作看得比自己的私隐更重要呢?一个新闻不要紧,还能有下一个,可是倘若自己的声名先毁了,那就没有未来了。

    “怎么样?成交吧。咱们皆大欢喜。”熊洁已经做好了准备庆祝。

    却没想到,时年只淡淡说:“不好意思,我时年从来只接受良性竞争,却不受人威胁。你如果想写,笔在你手上,你随便。”

    时年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直接将自己的手机卡拔掉。

    .

    时年多少有点被熊洁气着了,径直上楼进了房间。

    房间里静静的,好像玛丽娜和钟馗都没在。

    她和辣妹子的房间却开着门,时年便走进去。

    辣妹子正坐在床铺上,抱着笔记本上网。看见她进来,打了声招呼:“嗨,回来了?”

    因为心里已经清楚了辣妹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时年便有些无法如往常那般微笑,只能尴尬点了个头:“呃,回来了。”

    辣妹子垂首望回电脑去:“没吃饭吧?我在餐厅没见你去,就顺手给你打回来一份,在桌上,还没凉,你吃吧。”

    时年心下颤了颤,想起汤燕卿跟她换房间的那个晚上,就是先主动给大家打的晚饭……时年便笑了笑:“呃,我在外面吃过了,你留着当夜宵吧。”

    明天又是发稿日,时年这一期就准备将辣妹子揭露出来。于是总觉得如果留在房间里写稿子的话……有些太古怪,便带了笔电出门。

    “去哪里啊?”辣妹子抬眼微笑着问。

    时年扬了扬图书卡:“到图书馆找几本书。”

    辣妹子点头:“哦,再见。”

    “再见。”时年回首望了辣妹子一眼,便背着电脑出了房间。

    .

    时年到了图书馆,找了个靠窗角落的座位坐下,放下笔电,便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眼前还都是方才与辣妹子说话的一幕一幕,她仔细回想了一回,却没捕捉到任何的异常,只好甩甩头。然后小心打开笔电——笔电是所有学生在大学里的必备,她不用的话就太奇怪了,不过汤燕卿也都小心地叫关椋给做过升级加密,而且里面并不储存重要的稿件,所有稿件都是存在移动设备里——所以她

    想,以辣妹子的能力应该打不开。

    如此便放下心来去写稿。

    只是还是有点奇异地心思不宁,便将电脑设了密码,起身去书架上找两本书翻翻。

    这个时间图书馆里的人不多。偌大的借阅室里静静的,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巨大的书架通天彻地,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排一排的书籍,便仿佛一个浩瀚巨大的森林。

    书海是最能让人心平静下来的,时年随意翻找着书籍,心便也跟着一点一点地平静了下来。

    书架上有一本书的名字吸引了时年,她抽下来看。书里是一个一个的小故事,讲述的都是与梦有关的主题。时年翻开书页,不由自主地被内容吸引了进去。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理工男。他说自己总是会莫名梦到一棵大榕树。树冠很大,宛若绿色的帐篷垂下来;树干要许多人拉起手来环抱住。他甚至还总能看见那树下有孩子们在追逐嬉戏,甚至梦里能清晰地听见孩子们清脆的笑声。

    他说他将这个梦讲出来给朋友甚至妻子听,大家都忍不住笑,说想不到他这样的理工男还能有那么浪漫的梦境。还说梦都是假的,他这辈子其实也从没见过这样大一棵树的对不对?

    可是他自己却渐渐越来越觉得不对。他便自己偷偷去查,也看过心理医生,后来经过长达数年的奔波,终于找到了答案——原来他是被拐走的孩子,梦里那棵大榕树正是他家乡村头的标志。只是那时候他太小,不记得被拐走的事情,只在潜意识里深深刻下了这棵大榕树。

    潜意识帮他一直记着,然后以梦境的形式提醒他。

    时年捧着书籍,忽然觉得宛若一股清泉从头流淌到脚。

    她也有一个梦,梦里有一个人,虽然永远看不见他的脸,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却不意味着它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而说不定那一切都是真实经历过的。

    是真的有那片黑暗,是真的有在黑暗里只凭灵犀相通,陪伴她的那个人。

    正在出神,发上却被轻轻触动。她先时没留意,以为是同样穿梭在书架中间的同学碰到了她头发而已。可是哪触碰却又来。

    她这才激灵一下回神,猛然回头望向背后。

    一只手,悬空放在她后脑原来的位置。

    时年吓了一跳,那个人也低低惊呼了一声。

    然后……时年就发现腰部以下动不了了。

    那只手放下,露出一脸窘色的俊颜——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在图书馆的柔和灯光下却更显得光芒炫目,尽管张扬的气质与图书馆的气场有一点点的那么风格不一致。

    这么如影随形的,自然是汤燕卿。

    时年便脸一红,低声埋怨:“你干嘛?吓我一跳。”

    她边说着话,边自然地扭转着腰。他就在她身后,或许是与她站得太近——近到,她的后面和他的前面,都贴在了一起。

    这样要命的站法……她都能隔着裙子感受到他的,呃,凸起。

    她便想赶紧挪开,别回头叫来来往往的师生们给看见,那就糟了。

    可是这一扭……汤燕卿登时一声闷哼,双手一把掐住了她左右腰侧,几乎是一咬着牙低低地嘶吼:“别动!”

    那凸起……更凸起了。

    “你到底在干嘛?”时年吓得急忙深呼吸,尽量将身子往前挪。

    汤燕卿狼狈地再低吼一声:“我叫你别动!还动!”

    时年也傻了。怎么不扭了,只是朝前拉开距离还不行?

    她便只好手肘抵住书架,借以找住平衡,然后扭头朝两人的接合部位去看——这一看才明白,天啊,原来是她裙子后面的拉链,与他长裤前面的拉链,绞到一起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时年真是要哭了。

    .

    原是汤燕卿模拟血手印,见时年回来,便一路悄然跟着她。

    到了图书馆,见她在书架旁捧着一本书看得入了迷,便淘气想上来摸摸她头发,一来可以找找血手印的感觉,二来也能吓她一下。

    却不成想今天穿的这条gucci限量版男裤给他惹了个大麻烦——g标头的拉链,正好卡进了时年裙子拉链的圆形拉链头里去……

    两个小小拉链头之间能有多少距离呢,两人只能这么紧贴在一起,唯一那么一点点的小空隙——也被他不断不断的凸起给消耗尽了。于是他只能咬牙忍住她那完美的弧线,不断柔软而又q弹地摩擦着他那处……

    虽然是甜蜜的折磨……可是真的是很非人的折磨啊。

    .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热热地喷在她后颈上,时年也觉周身滚烫,忍不住轻轻颤抖。

    他有些手忙脚乱,着急之下怎么也解不开那两粒拉链头。手在两人接合的部位来回穿梭,倒有大半都是触在了她的圆弧上……

    时年也能感受到他的窘迫,便沉了口气,伸手向后,想帮他。

    原想着那拉链头太过细小,男生的手指再修长也比不上女生……可是窘就窘在她是背向,看不清方位,结果一伸手——

    触手满握,哪里可能是本来要捉的拉链头呢!

    与她同步,汤燕卿便是一声低呼。惊讶过后,却是颤颤的尾音不绝,仿佛——吟哦。

    “哎你这人!”时年烫手一般连忙松开,然后一把捂住脸。

    天啊,真是丢死人了!

    方才的动作——虽让给他带来了极度的惊喜,可是他却也明白她的感受。他便小心嘶着气,凑到她耳边轻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时年两手扶住书架,只能勉力想象腰以下不是属于自己的,轻闭住眼,声音都颤了:“你,你收回去!”

    汤燕卿用力屏住呼吸:“我已经在努力了,只是……”只是这个时候,凸起容易,收起难啊。

    两人正在这挣扎摩擦之中,旁边不明情况的“群众”里,有一个学生起身,拿着刚看完的一本书,径直朝他们两个人所在的书架便走了过来。

    时年从书架夹缝里看见了,急得急忙扭动小腰:“你快点,我求你了!”

    -

    【昨天八千字,今天万字,大家看的过瘾不?明天见~】

114.114爱……你

    汤燕卿也瞧见有人走过来,可是,来不及了。

    汤燕卿便连忙两手扶正时年的腰侧,低声伏在她耳边说,“找书。”

    “昂?”

    时年一愣之间,便也会过意来,急忙收摄神色,随便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来,便垂首装作认真阅读。

    身后的他,则高高伸直手臂,装作去拿上面一排的书该。

    这样以过路者的视角,就算看过来,也只以为这两人是都在够书,所以距离挨得近了些。

    两人看似在看书,实则视线都是悄然瞄向那边的。只见那男生走到入口处,只是随便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便面无表情地径直走过去了蹂。

    两人都是悄然舒了一口气。汤燕卿便放下手臂来。

    那凸起处,沿着时年的弧线又滑落了下来……

    两人便都是悄然一喘,各自乱了心跳。

    可是……

    刚刚解除的危机,没想到转瞬再度紧张起来。因为方才那个男生竟然是径直走进了只与两人相隔一排的书架去,就站在跟时年斜对面的位置上!

    书架上的书虽然排列得密密麻麻,可是书脊高矮错落。中间总有空隙。那男生取书的时候,目光便仿佛若有似无地飘过来……

    时年便紧张得不敢动了。

    而汤燕卿为了能继续遮掩这姿势的尴尬,只能不断重复抬臂取书-约略翻翻-再抬手放回-换另外一本的动作……于是他便再沿着她的弧线滑向上去,继而再滑下来。

    时年用书遮挡着脸,大脑里已然一片空白,只莫名地耳朵里总是滑过一首网上热炒过的华语歌:

    “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

    这样的“魔鬼的步伐”,他们两个人都不敢细数究竟有多少步,只是明白,无论是结合处,还是他们的心上,都早已燃满了莫名的火。

    那惹事儿的男生却兀自耐心地挑着书,终于挑好了,转身满意地离去。

    汤燕卿却已经按捺不住,身子前倾,手臂拙重地抵住书架,整个身子尽量向她靠拢,然后她耳边急促地说了声:“抱歉。”

    然后……

    她浑身如炭火蒸烤,感觉到他连串的振颤,良久不绝。

    他宛若痛楚地在她耳边极低极低地吟出声来。

    时年紧紧抱着书,身子尽量笔直站着……可是饶是如此,却也宛若与他一同经历了一场——

    魔鬼的舞步。

    良久他疲惫地重新站起来,深吸口气再去摘拉链头。

    因为体积的变化,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增大,他终于能够稍微从容一些地将g从她的o里摘出来。

    时年抱着书,不敢回头。他也尴尬地赶紧拎了拎裤子,语声喑哑地说:“我……先回去一下。”

    “哦。”时年不敢回头,依旧死死抱着书,掌心里全都是汗。

    他转身朝过道走去,她却还是连忙转身低声叫他:“教授!”

    “嗯?”他转头望来,眼中瞬间涌过一丝惊喜。

    她能猜到他误以为是什么呢……

    她便只能连忙垂下头去:“呃,我座位上有我的电脑包。教授把电脑给我留下,电脑包你带走吧。”

    不然他那个样子,怕是都湿了,怎么走出图书馆去呢?

    他会意,回眸展颜一笑。

    那一刻天棚顶的灯光仿佛瞬间一同倾泻而下,全都落在他那过分漂亮的脸上。他扬眉一笑,便仿佛万千星辉一同辉耀。

    而他宛若刀裁的长鬓左右还挂着一颗一颗细小的汗珠,足见他方才的——疲惫和快乐。

    他红唇高高挑起,一脸的——满足与甜蜜。

    时年登时心慌意乱起来,仿佛眼前的场景迅速变换,不是图书馆,而是换成柔软的居室。就在一片朝阳浅金色的光晕里,她睁开眼,撞进那个男子的眼……

    她便低低一声惊喘,连忙垂下头去。

    他疯,是因为拉链头的意外;可是难道她也可以跟着他一起疯么?

    他站在过道口,忍耐着裤子里的濡湿,眼睛紧盯着她面上的羞红,以及——她身子不自觉的收紧。

    满满的爱便宛若失控了的海啸,忽地倾天该地而来,将他猛然淹没。

    眼前这个小姑娘,他好想拥她入怀。她知不知道?

    深吸口气,他也明白方才他吓着她了,便扶着书架,尽量让腿之间的距离能拉大一点,然后还扬起左手来撩一撩汗湿了的发丝,希望自己能再帅一点。

    继而含笑,柔声道:“……那,我走啦?”

    时年攥紧了书,不敢再抬头,只是用力点头:“拜~”

    可是他没有最后收到她的凝眸,又怎么能甘心就这么走了?于是再撩撩头发,让自己再帅一点,然后再说一声:“那,我可真走啦?”

    他前后两句话里的细微差别,时年听出来了,只能

    无奈地咬住唇,忍住一声险些溜出唇角的笑。红着脸抬头,没辙地望向他,认真点头:“教授拜拜~”

    他却在她说话的那一刹那,忽地冲她嘟起了唇——无声说了两个字:

    爱,

    你。

    时年猝不及防之下呆住,他却像个大男生一样,也红了脸,却双眼星芒闪烁,然后一歪头就转身跑开了。

    时年从书籍的缝隙之中瞧着他竟然就像个大孩子似的一路跑出了阅览室大门去,良久才一口气喘回来。不自觉的,面上浮起微笑。

    .

    学校的宿舍里其实没放什么衣服,他索性打车回了家。

    换完衣服出来,接到几个发小的电.话。

    “燕卿,今晚好歹赏脸喝一杯吧?”

    汤燕卿想了想,给贾天子打了电.话,让他去学校陪着时年,他这才自己开了车子,调头去了夜店。

    都是从小到大的朋友,都是亚裔世家的子弟,彼此都是子一辈父一辈的交情。后来汤燕卿入警,便渐渐与他们少了来往。

    汤燕卿走进去,那一帮人都早早地迎着,坐下便倒酒。汤燕卿盖着酒杯:“今晚还有警务,不喝酒。”

    今晚攒局做东的骆弦声晃着酒杯,借着昏暗的灯光睨着汤燕卿:“不对,你今天有好事儿。揣着都快揣不住了,这才应了我的电.话,跑这儿来美来了。”

    汤燕卿哑然失笑,心下也暗自佩服。

    他平素是一个很能将公私分割得清楚的人,不管白天在警局是什么样的警探,也不管在大学里是多么善于行为分析的教授,只要下班,回到自己个人生活的小圈子里时,他会迅速回到本我的身份里去。不会轻易用职业的手法去分析身边的亲友,这是对他们的尊重,也是让自己能休息。

    却没想到身边儿的朋友却也都不是吃素的,竟然将他的心事一语道破。

    他便也坦率点头:“是啊,是高兴。虽然不能跟你们喝一杯,不过看着你们喝,我也跟着一起高兴。”

    “哟,怎么着啦,赶紧给哥说说。”骆弦声已经有了几分酒意,薄薄的眼睑也都有了些酒红,凑过来趴在汤燕卿肩头上:“四年了,好像四年了都没听你说过什么高兴啊。”

    几个朋友全都点头。

    四年了,他们这四年里攒什么局,都轻易不敢找他,都怕看他一个人孤单地缩在角落里,将自己隐在黑暗里的那个模样。

    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可是无论谁问也不说,问急了起身就走。唯有几次喝酒喝急了,有了几分醉意,才在被追问的时候,含着醉意傻傻地盯着他们,傻傻地笑,说:“我没资格开心,你们知道不知道?我就应该在黑暗里呆着,我就应该在地狱里受苦,来赎我的罪。”

    那时候大家都被吓着了,以为这孩子是不是当警察当的,受了什么刺激了。

    可是今晚,他却满血而来,眼睛灼亮如星,告诉大家:他高兴。

    别人轻易不敢出声,也就骆弦声仗着自己脸皮厚,黏上来追问:“什么好事儿呢?我想想啊,难不成……破了身了?”

    “呸……”几个公子哥儿都骂出来:“说什么哪,你问的事咱们燕卿第几回呀?”

    骆弦声醉意阑珊地眯眼望那几个人。

    他们不知道,他却知道。那几个人只以为凭汤燕卿的身份,凭他当年那荒唐的模样,怎么可能还是完璧?

    骆弦声便拢着汤燕卿的肩膀:“咱们不理他们。你就告诉哥,是不是这个好事儿?”

    汤燕卿噗地笑出来,缓缓道:“也可以这么说……”他含了醉意凑在骆弦声耳边:“我今晚,做了爱了……”

115.115没想到,她竟然离奇消失

    骆弦声也自认是风~月场上的资深剑客了,可是听见汤燕卿这么一声儿,还是一个猝不及防,刚吞进嘴里的一口酒“噗”地就喷出去,正好喷坐在对面的乔慕风脸上。

    乔慕风一抹脸就站起来:“嘿,声哥,怎么着要给我做红酒面膜啊?”

    众人都笑该。

    骆弦声赶紧伸手:“回头你给哥面膜回来啊。现在都别吵别吵,说到关键的了。”

    骆弦声搂着汤燕卿的脖子便审:“真的,失了?”

    汤燕卿略红了脸,却是止不住地高兴:“……不算真的,或者算隔靴搔痒。不过——棒极了。”

    骆弦声扭头找东西,实在没找着什么合适的,便捉起桌面上的酒杯来去撞头。

    “哎呀我滴个神呀,没想到我们家燕卿还真是这么个清纯小男生呢!就连这个,也能把你给美成这样儿?这要是让从前一批一批死在你冷脸下的美女们知道了,明天就得又接二连三的自杀案。”

    “去,别胡说八道。”汤燕卿推了他一把蹂。

    可是骆弦声怎么能这么就放过这清纯小男生呢,便又伸胳膊搂过来:“……跟谁呀?我认识不?”

    汤燕卿便又忍不住满足甜蜜地笑:“跟……我爱的人。”

    骆弦声的好奇心都快杀死他自己好几回了,几乎心痒得要跳起来:“谁呀?你爱谁了嘿。这事儿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呀!”

    倒是乔慕风听出点门道来,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你那个没有血缘的妹妹,小衣?”

    “别胡说八道。”汤燕卿瞄了骆弦声一眼,伸脚踢了乔慕风一脚。

    别看骆弦声此时像个八婆一样,可是一听见“汤燕卿的姐妹”,登时黑瞳便是一定。

    瞧见汤燕卿的目光向他飘来,骆弦声登时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继续缠磨他:“说呀,到底是谁呀?带来给哥儿几个瞧瞧好不?”

    “不好。”汤燕卿却不给面子,笑笑放下酒杯,便站起身来:“好了哥儿几个,今晚我嘚瑟够了,谢谢你们能跟我一起分享这点开心事儿。我得走了,你们玩儿。”

    大家都知道拦不住汤燕卿,便也道别。只有骆弦声送出来。

    夜风清凉,将骆弦声面上的邪气儿都吹散了,他立在门口欲言又止地。

    汤燕卿便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肩膀:“想问什么赶紧说,不说的话,我可走啦。”

    骆弦声垂首去望手里一直捏着的那个空酒杯。

    方才一时紧张,竟然拎着空酒杯就出来了。

    夜色灯光都在酒杯里迷离闪耀,就像他每天过的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

    他轻叹一声:“燕声她……好么?”

    .

    汤燕声是汤家的长孙女,是汤燕卿的大姐。

    也许因为骆弦声和汤燕声的名字里都有个“声”字,于是小时候大人总喜欢将他们俩给说在一起。因有词牌“声声慢”,于是大家伙儿就都这么逗他俩,说能出个组合了,就叫这个名儿。

    后来两家的长辈就管汤燕声叫“大声”,管骆弦声叫“小声”。后来在汤家女孩儿们的嘴里,“小声”就给妖魔化出许多的版本,比如“小生”,再比如“小僧”。

    骆弦声每次到汤家来,都因为这个称呼跟汤家的女孩儿们闹成一团;却渐渐的——那一团里不再包括汤燕声了。

    彼时的汤燕卿天不怕地不怕地去问,汤燕声便瞪骆弦声一眼,说:“我是大姐,跟你们这些小弟弟小妹妹在一起闹什么呢。看着多不成体统。”

    想起那些没心没肺时候的往事……汤燕卿也不由得替骆弦声叹息。

    他点头:“大姐挺好的。”

    骆弦声垂下头去:“哦。我也就是随便这么一问,也算多此一问——燕声她那么妥帖的人,一定会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汤燕卿犹豫要不要再安慰安慰骆弦声,骆弦声却一笑扬头:“行了,你走吧。自己开车小心点儿。还有,早点把你爱的那个姑娘带出来给我们瞧瞧。”

    “兄弟们都不小了,一个一个有了归宿才是好事。”

    .

    图书馆关门了,时年才离开图书馆,走回宿舍楼去。

    今晚都怪汤燕卿的那一场——魔鬼的步伐,害得他走了大半天了,她却还没办法平静下来写稿。

    明天要发的又是关于辣妹子的存在的内容,她必须得字斟句酌才行,于是便不知不觉延宕到这么晚。

    贾天子早来了,就坐在距离她两排的右后方,她也都知道。

    图书馆关门已是午夜,校园里静静的,路上已经没有了几个人。贾天子便跟上来。

    时年回头轻声问:“……贾sir,怎么换你来了?”

    贾天子点个头:“燕卿临时有点私事。你有事找他?”

    “哦,没有。”时年尴尬笑笑,“我是想待会儿回宿舍的话,贾sir你该怎么办

    。”

    贾天子立即说:“我就在门外,你窗下。你有事的话马上朝着窗口喊一声,我就来。”

    时年连忙尴尬笑笑:“没那么紧张的,贾sir那就辛苦你了。”

    .

    时年走回507,一路进楼上楼,她已经先悄然观察过了507的几个窗口。钟馗和玛丽娜的窗口都隐约有光,证明他们两个也都已经回来了,时年这才约略松了口气。

    今晚如要单独面对辣妹子,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可是出乎时年意料,她和辣妹子的房间却是黑着灯。

    时年开门进去,在黑暗里不好直接开大灯,怕辣妹子是睡着了。不过她只是靠着门板站了几分钟后,便敏锐地觉得辣妹子的床是空的。

    那种对于黑暗的熟悉感又来了,仿佛没有光也能凭直觉感知到方位和陈设。她便在黑暗里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辣妹子的床铺——果然是空的,且没有温度。

    时年心下一跳,连忙打开了大灯。

    一切都在,一如往日的模样。只是辣妹子这个人不在了。

    .

    时年转身奔出门去,去敲钟馗的门。

    隔了约莫三分钟,钟馗才穿着反了的t恤打开门。显然那t恤是他临时穿上的。

    时年明白,男生睡觉的时候多数是光着的,便致歉:“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只是这么晚了,辣妹子还没回来,我有一点担心。她之前也没说今晚不回来……”

    钟馗愣着看了她一眼:“哦?我以为你早该知道了——周萍今晚刚办好了退学手续,她走了吧?”

    “你说她办好了退学手续?”

    时年头上仿佛被敲了一闷锤,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没跟我说过呀。她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学?”

    钟馗耸耸肩:“谁知道呢,退学总归是每个人的私事,是每个人都享有的权利。”

    时年脑海中登时转过无数个念头:难道说辣妹子是经济上出现了问题?或者是承受不了肖恩的死可能带来的言论压力?

    可是却总觉得不对劲,便回手指着自己房间:“可是她的东西却还都在,没有半点变化。被褥、衣服,甚至还有她的电脑……”

    钟馗再耸耸肩:“也许是她都不要了吧。反正也都旧了,她要是回中国的话,这些旧东西走航空的话,费用比她重新再买还贵呢。”

    钟馗说完便大大打了个呵欠,抱歉地说:“不好意思nana,我真是有点困了,你还有事么?”

    时年只得告辞,回到自己房间。

    坐在自己床铺上,看着没有一点变化的房间,她只觉不对劲。便又想起之前去图书馆之前,辣妹子与她交谈的情景。

    尤其是最后,辣妹子忽然抬眼望向她,郑重其事地说“再见”。

    两个住在一起的人,这样暂时的分开一会儿,通常也只会说“走了啊”,或者是“晚上见”,却不会郑重其事说“再见”。

    除非,是真的在做一个正式的告别。

    时年心下一跳,也顾不上了便起身去翻她的柜子。她所有的衣服,甚至包括内.衣裤,还都在。却没有任何异常。

    时年接下来转头望向她的笔电。

    心急促地跳动起来,她走上前去,打开。

    出乎意料,辣妹子的笔电根本就没有设密码,直接便进了系统。桌面上却清得干干净净,只有一个文档的图标。

    时年点开文档,一篇字唰啦展开在面前。

    -

    【大家觉着辣妹子咋地啦?明天见】

    谢谢蓝的红包,徐瑛的鲜花~

116.116一辈子,慢慢陪你玩儿

    “大记者:

    很意外回来没见到我吧?

    你还是会遗憾没机会明天在你的稿子发表之后,欣赏到我脸上的表情了呢?在你想象里,你以为我脸上会是什么——吃惊、惭愧,还是悔恨?

    真可惜,要让你失望了。

    让我想想,你现在一定一头冷汗吧?你应该也突然想明白了我突然离开的原因—蹂—

    没错,我已经知道了你的一切:你不是nana,你是《深喉》的记者hour……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偶偶,那就是我留给你的谜题,要你自己去解开。

    总之,我今晚离开的原因,就是不准备给你这个得意的机会该。

    呵,你可能会说,就算我离开学校又怎么样呢?周萍这个人一样从此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众人唾骂。

    你说的没错,周萍是从此骂名难逃了——可是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吃惊了,对不对?我都看见了你吃惊的脸。

    没错——我想你现在应该在一惊之后,就忽然明白了我的话了。

    就像你那个所谓的nana是个假的身份,与你大记者你本人毫无关联一样;周萍为什么就不能也是个假身份,为什么就不能跟我本人也毫无关联呢?

    呵呵,你现在一定懊恼极了,你终于意识到:你被骗了,那些自诩高明的警察们也被骗了。从一开始,从你们耀武扬威、自以为聪明地出现在507房间的时候,就被骗了。

    呵呵,真是被骗得好惨哦。啧啧,我都不忍心告诉你,真的。

    生气了,是么?想来抓我了,是么?

    你们会来机场?会查周萍的出入境记录?

    或者干脆追踪去周萍学籍档案里留下的地址,去中国抓人么?

    哦,呵呵,还是那句话——就算你们兴师动众地追去了,你们确定就能找得到那个地方,你们确定抓得到的那个人就是——我么?

    哦哦,可怜的nana,实话告诉你说:只要出了康川大学,我本人便彻底脱掉周萍这个身份了。

    至于我是谁,我又要到哪里去……

    你,

    猜。

    ——你的,辣妹子。”

    .

    一封满是骄傲,尽情嘲讽的信。

    时年看完,便忍不住紧紧咬牙。

    真的很不爽!

    可是——

    她凝着那电脑界面,缓缓说:“辣妹子,你知道我不爽了,是不是?可是我却要告诉你,你却还是爽到我了。为什么?因为我真的喜欢更高阶的对手啊。”

    “如果你只是原来的那个辣妹子,如果你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被我们猜透了,那该多没意思。老实说,你今晚的表现给了我好大的惊喜,让我更能兴致勃勃地去追寻你的踪迹。”

    时年眯眼盯着笔电的摄像头。

    没有亮灯,证明摄像头并未处于使用的状态,也就是说常规来说并没有人在网路的另外一头观看她此时的表现。

    可是她却还是当做辣妹子就在网路的另一头,她凝着显示屏微笑。

    “你说你走了,走得干干净净?不,我却不这样看呢。山水有相逢,你我早晚还能见面。”

    “为什么?因为你这次赢了我,你总得回来观赏你的胜利果实啊,否则赢了还有什么意思?”

    “辣妹子,周萍,不论你的下一个代号是什么,我也都一定会找到你。等着你……”

    时年说完将电脑扣上,深深吸一口气再吐出。

    平静下来,她连忙抱了辣妹子的笔电下楼,交给贾天子,将具体情形讲述一遍。贾天子马上说:“好,我现在就回警局,交给关椋做分析。”

    .

    时年的直觉没有错,虽然摄像头的灯光没有亮起,但是网路对面的确坐着一个人。

    大大的显示屏像是一块巨大的画布,时年是画布当中唯一的焦点。

    那人陷坐在巨大的手工订制沙发里,长腿翘起,含笑望着画布当中的时年。

    她面对挑衅的时候,双眸晶灿动人,甚至不自觉掐着小腰,一副不肯屈服,反倒想要迎难而上的姿态。

    她俯身朝向屏幕来,目光咄咄逼人,像是看透了显示屏对面的人。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她俯身而来的时候,她那件领口比较宽松的t恤却出卖了她,将她内里那美好的弧线全都呈现在他眼前。

    他自动略去她说话的内容,只留下她甜脆宁静的嗓音;他眯眼盯着她那美好的弧线……喉头不由得上下滚动。苍白修长的手指,不由得紧紧扣住沙发扶手。指尖抠进那柔软珍贵的头层小牛皮里去,留下深深的印痕。

    .

    警局。

    汤燕卿听说了情况也直接回到警局来。

    关椋已经在他那个三个显示屏一字排开的酷炫工作台上开始了忙碌。

    汤燕卿抽空看完了辣妹子的那封信,又听贾天子将时年的反应讲述一遍。他眯了眯眼,却也还是点头:“她处理得很聪明。”

    “不错。”贾天子对这一点也赞同:“显然辣妹子是想从此脱离周萍这个身份,出了校园之后就跟康川大学的一切斩断联系。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的话,正如她这封炫耀的信里所说的,我们将很难查访到有关于她真实的身份和踪迹。”

    “时年则是利用了辣妹子想要炫耀的心理,反将一军。她让辣妹子的炫耀没有得逞,将这封信的影响降到了最低。所以辣妹子一定会觉得不甘心——正如时年所说的,她一定还会设法出现来检视胜利果实,甚至想要试一试时年能不能再认出她来。”

    “这就给咱们创造了再度找到她,甚至抓捕她的机会。”

    贾天子的语气里丝毫不掩饰对时年的赞许,汤燕卿听得舒畅,忍不住抿起了唇角,一派骄傲。

    贾天子瞟了他一眼:“我好像没有明确夸出来啊,就能美成这样儿么?”

    就在这时,关椋忽然一声咒骂:“shit!”

    汤燕卿和贾天子便连忙凑过去,看原本十指如飞的关椋,忽然懊恼地一砸键盘。

    “就差一点就追踪到了,不过对方的防火墙也做得很高明,我刚一试探,立即就切换了。”

    “别急。”汤燕卿伸手按住关椋的肩膀:“这将是一个大型游戏,咱们得耐心去玩儿。不过这么有意思的对手,也说明这个游戏越来越好玩儿了,不是么?”

    四年了,他一直都在找那个人……四年里他们冥冥之中许多次面对面,可是随即那个人就闪身而去。

    四年了,他连四年都忍过来了,从最初的心急若狂,到如今的淡然自若。他便已经不介意再找他多少年。

    总归这一生,他总能找到那个人就是了。他不急,他会学着跟那个人一样地耐心,他会慢慢陪着那个人一起玩儿。

    .

    回到宿舍,太晚了,他便忍住没去敲她的房门。

    窝在被窝里,却心情难以平静,像个情窦初开、刚刚得了一点甜头的毛头小子。

    翻过来,又掉过去,还是忍不住抓起手机来。

    又不确定她是否睡了,便点开talk,发问:“睡没?”

    手机在耳边嗡地一声,吓了时年一跳。打开talk一看,时年以为自己穿越了——怎么是自己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问“睡没?”

    完了,是不是今晚被辣妹子突然消失的事儿给刺激着了,所以之前梦游了?

    攥住手机,她紧紧闭了闭眼,忽地就想明白了。

    是他!

    想了想,还是爬起来,换上自己的手机卡,给他发短信:“咋啦?”

    瞧她语气里不自觉露出的大妞的口气,汤燕卿便忍不住笑。

    字斟句酌了半天,还是觉得最好不要提之前图书馆的事,还是决定说公事比较安全,于是发过去:“既然你的身份已经暴露,皇上和雀儿(读音:巧儿)都担心你,问你想不想撤出去?”

    时年呛了一下:“雀儿?”

    “皇上”还好说,肯定指的是贾天子,虽然是“假的”。

    却也随即会意,她忍不住笑的将手机贴在脸上。

    关椋的“椋”是椋鸟,鸟儿在北方的儿话音里可以成为“家巧儿”。

    因为她前头不小心露出的“咋啦”,于是他便回应以另外一句北方的儿话音。

    她止了笑,认真按下:“不撤。反正也暴露了,就算离开康川大学,他们一样还是知道我任职《深喉》。”

    想了想,又按下:“而且……我也喜欢继续对当你的学生。教授,我会跟你好好学习。”

    收到信息,大喜过望,按下:“那就学一辈子,好不好?”

    -

    【早晨还有一更~】

117.117你总在我心防最柔软处

    “向律师,向律师?你走神了。”

    房间里静静的,放着一首平缓的钢琴曲,向远和马克在两张相对的沙发上坐着,中间隔着大大正方形茶几,茶几的边长超过一米五。

    向远膝上放着笔记本,他原本应该正在仔细记录着马克的口述。可是不知道是今天的阳光太过柔软,还是茶几太大而隔开了太大的空间,还是那钢琴曲叫人的心思跟着平缓下来,总之,向远竟然走神了。

    向远连忙回神,歉然地道:“不好意思。马克你继续。刚刚说到哪儿了?”

    马克叠起一条腿来,双肘平方在沙发左右两边扶手上,十指相对抵住下巴。

    “向律师,我是问你有没有过跟我一样的想法——你有没有曾经希望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蹂”

    向远尽量放轻松,耸了耸肩:“有过啊,蜘蛛侠。甚至曾经认真地考虑过要到宠物市场去买一只剧毒蜘蛛,回来咬我一下。”

    “呵。”马克笑了下,可是那笑声却极短促,分明有些失望。

    向远抬眼望他:“好像每个男人都有过这样的想法吧,青春期的时候,崇拜英雄,想让自己也能成为那个英雄。这种感觉可以被称为‘英雄情结’。”

    马克不以为然地抬眸望了望天棚:“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向远眯了眯眼:“好,我们回到你的讲述。你说你想称为周光涵,于是爱上他喜欢的女孩儿,也恨让他讨厌的人,所以杀了肖恩,伤害了那个叫nana的女孩儿。”

    布置华贵的房间,散发着欧洲中世纪一般的气息,马克苍白修长地坐在那古老的沙发里,被那繁富的花纹映衬得面颊更加苍白、目光更是空洞。

    “没错。我做的事就是我应该做的。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却我这样是犯罪的?”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马克总是很轻易承认他做了什么,可是他也坚持认为自己无罪。

    如果这样的马克上了庭,一旦当着陪审团的面认了杀人,那就定罪了,不会给他机会再说自己无罪了。向远已经跟他耗了一个上午,教他如何面对陪审团,如何应付检察官的质询,又如何利用法庭上的情绪……

    可是显然,都白说了。

    向远只得告辞,起身走到外面。马克的母亲迎上来,搓着手紧张地问:“向律师,马克他怎么样?”

    向远只能摇头:“不过却不等于没有办法。既然他现在的情形是这样,我们可以带他去做一个心理学测试,到时候请心理学专家作为专家证人上庭,帮我们向法官和陪审团证明,当时马克的心理状态并不稳定。”

    “就像他自己所说,他想要成为另一个人。所以那时候杀人、伤人的不是马克,而是他心理幻象中的另外一个人。”

    马克母亲登时双眼一亮,“好啊!只是这位专家,还要请向律师帮我们审慎选择。”

    .

    向远匆匆告辞离开马克家,钻进车子便一把扯掉了领带,双手耙乱了头发。

    马克那句话不停不停在他耳边回旋:“向律师,你有没有想过希望变成另外一个人?向律师,你想没想过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彼时出神,便是受了这句话的影响。

    他双手按住头,挣扎地趴在方向盘上。

    眼前又是没有尽头的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尝试着喊过,声音很大,甚至撕心裂肺到喊哑了自己的喉咙。

    可是外头却没有一点动静。

    他伸手去摸墙壁,软包的触感给了他答案:原来他是被关在一间做过隔音处理的房间里。所以他再喊多大声都没有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已经绝望,已经快要发疯的时候,有人给他送来了一台迷你小电视。却不是让他看电视解闷儿,那黑白电视里面只有模糊朦胧的画面,就像是用红外摄像机拍摄出来的效果。

    他从那画面里看见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可是那拍摄的角度也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所以画面里没有那两个人的脸,甚至看不见能用于身份辨识的上半身。有时候只是两人的脚,有时候只是两人模糊的腰部……

    那些零碎的画面前后并无清晰的逻辑关系,也听不见交谈,可是他却是能看明白,那个男人不断地在伤害那个女孩儿!

    他摸她。

    她吻她。

    他甚至还……!

    他看了很久,他用力摒除脑子里的昏乱,他仔细去辨识那个女孩儿身上经过红外处理的模糊的任何特征。

    他认出来了,果然就是时老师的女儿!

    时老师曾经与他十分怅然地讲过,说当年时年还小的时候,他没怎么尽过一个当父亲的责任。他说这么多年的六一儿童节,他只有一次好不容易请个假想带女儿去公园玩儿,那天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女儿,女儿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结果他想一个案子想得出了神,将女儿的脚丫给绞进车轮里去都不知道。

    后来时年的左脚脚踝上就落了一个疤,去不掉了。他说幸好那伤疤的形状还算好看,就像一对小小的翅膀……

    他认出来是时老师的女儿之后,他便更加紧张。他就盯着那画面不停不停地看,看得眼睛都累的滚落了泪,看得本就昏乱的脑袋变得更加昏乱。

    眼前又是马克傲然地笔直坐在古老而富丽的沙发里,声音轻轻,略带傲慢地问:“向律师,你想没想过要变成另外一个人?”

    该死的,他想过,是真的想过!

    他想要成为那个救了时年的人,他想过要好好地保护她,让她再也别受到伤害……他想自己能钻进她的那个牢房去,他想要陪伴她,保护她!

    可是莫名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曾想过要成为那个伤害她的男人……也能用那样的方式对她。

    不行,不能继续想下去了,他用力拍方向盘。喇叭刺耳的一声鸣响,将他拉回到现实。

    他狼狈地看向前面的街道,深吸气,告诉自己说:“都过去了,过去了。她现在就在你身边,你可以尽情地保护她,你不用再遗憾了。”

    他赶紧启动车子,车子近乎狼狈地疾驰而去。

    他不知道,就在他狼狈地按响了车喇叭的时候,马克就已经站在三楼的窗前,含笑凝望着他在车里的一举一动。

    衣冠楚楚的律师先生,原来那一刻宛若困兽。

    向远的车子开走了,没有了踪影,马克朝着那扬起的灰尘轻轻举了举杯。

    “cheers.”

    .

    心情烦躁,向远便不想回那个没有了时年的、空空的家,便驱车回父母家。

    郭正梅自然是高兴,吩咐三婆又加了几个菜。

    难得向景盛也下班准时回来,一家三口又坐在一起吃饭。

    向景盛和郭正梅都发现了儿子仿佛有心事,向景盛没开口,郭正梅却忍不住问出来:“怎么了,难道又是时年惹你不高兴?”

    向远蹙眉:“妈妈好了,别在我面前这么说时年。”

    向远瞥了父亲一眼,只好说:“是手里有个案子略有棘手。”

    向景盛这才开口:“什么案子,这么难打么?”

    “案子本身倒没什么,我已经设计好了方案。只是检控官是安澄。爸爸您也知道的,她终究是杜松林的女儿,很懂心理学,法庭上很不好对付。”

    向景盛和杜松林都是多年为汤家服务,于是私底下也是老友。听说自己的儿子要跟杜松林的女儿法庭上撞见,向景盛也皱了皱眉:“那个丫头很是争强好胜,如果你赢了她,她很可能会咬住不放。”

    向远点头:“是啊,所以儿子才有点挠头。而且,毕竟杜松林跟您的交情,我也怕出招太狠的话,会伤了你们的和气。”

    向景盛问:“先说说你想怎么打?”

    向远便将想要聘请心理医生的事说了。

    郭正梅眼睛便是一亮:“那不如你直接去找杜松林好了。安澄总不好意思当庭质问她亲生父亲,到时候这个官司咱们自然赢了。”

    向景盛白了郭正梅一眼:“你以为杜松林是白痴么?这个案子他绝对不可能接。”

    向远赶紧安抚:“妈妈也是好意,不过爸爸说得对。都是儿子不好,让二老替儿子担心了。吃饭吧,儿子自己再想办法。”

    向景盛又吃了两口饭,忽然说:“去找我上次推荐给你的霍淡如。”

    -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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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118女人喜欢软,还是硬?(2更1)

    “霍淡如?”向远也有些惊讶:“霍淡如只是婚姻咨询专家,可是儿子要找的是著名的心理医生。”

    “那是你不知道。”

    向景盛抬眼瞟了儿子一眼:“霍淡如转作婚姻咨询专家是后来的事,她原来就是著名的心理医生,还是心理医师协会的常任理事。当年上大学心理系的时候,跟杜松林也是校友,虽然是杜松林的学妹,却屡屡将杜松林都诘问到哑口无言。”

    霍淡如当年跟汤明羿的情形,实则与今日汤燕犀与安澄的情形类似。霍淡如在她那届学生里,尤其是女生里,辩才无人能及;而彼时的汤明羿是律师界刚刚冉冉升起的新星。霍淡如能说遍天下无敌手,却单单辩不过汤明羿。

    于是霍淡如为汤明羿心折……

    只是两个同样辩才极佳的人,若成为夫妻却未必是好事。夫妻之间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人也可能辩个三天三夜谁都不让谁。更何况两人都是年轻,刚过二十岁,便被两家的长辈撮合在一起。那三年的婚姻情形,堪比每天上演一场法庭大辩论蹂。

    终于,汤明羿累了。在又一次大争吵之后,汤明羿发现了躲在窗帘后头,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长子汤燕犀之后……汤明羿便毅然决定离婚。

    .

    “原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向远也忍不住兴奋。

    第一次跟时年去做婚姻咨询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这位咨询师很不一般,如果能将她引入案子,便说不定又能多创造与时年相处的机会,这对他来说是公私兼顾,他自然乐得接受。

    “只是……”向远也忍不住略有迟疑:“霍淡如好歹也是汤叔叔的前妻,她私下里怕是跟杜松林也有交情。若她知道这个案子是安澄作检控官的话,她能愿意帮我们做辩方的专家证人么?”

    “她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对于她来说,首要的是要看她自己是否对这个案子感兴趣,而且是否觉得这个案子值得她出手帮忙。”

    向景盛已经吃完了饭,将空饭碗推到一边,碗里一颗米粒都不剩;一双筷子也都要墩齐了,整齐地摆在碗沿儿上。

    也许是多年财务工作使然,向景盛对工作和生活都充满了严谨的态度,便连每天吃完饭摆碗筷这件事,也都是多年来一丝不苟。

    他抬眼望向远:“所以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来勾起他对这个案子的兴趣,以及如何说服她参与进来,而不是什么都没做之前就先想她可能因为私人因素而不肯接受。”

    郭正梅便也给丈夫凑趣,跟儿子说:“你爸爸说得对。成与不成,试了才知道。”

    .

    吃过饭,向景盛一如往常进书房,这一次将儿子也叫进来。

    郭正梅又去看她的肥皂剧,婆婆跟儿媳妇没事找事儿吵架的那种,她一边看一边跟三婆数落,说剧中的儿媳妇这么不是那么不是,说来说去就总往时年身上套。

    向远也着实听不下去,进了父亲的书房门,赶紧将门关严。

    向景盛平时很是自律,白天从来一根烟都不碰,但是每个晚上这个时候的放松,他却每晚都要享用一根雪茄。

    向景盛靠窗站着,一边缓缓吸着雪茄,一边悄然打量儿子的神色。知道儿子又是听不惯郭正梅的指桑骂槐了,便说了一句:“你妈妈就是太闲了。刚刚退休在家里呆不住,又没有别的什么爱好,身边还没有个孙子孙女的,就一天到晚光想着婆媳之间的那点矛盾。”

    “你要原谅你妈妈,另外也不用担心,我是绝不会受你妈妈影响。在这件事上爸爸总归站在你一边。时年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向家的好媳妇。我不但会好好照顾她,还会帮着你们一起好好照顾她妈妈。”

    向远凝望父亲,长长舒了一口气。

    “爸爸,多谢您一直在这个问题上支持我。不然其实我单独面对妈妈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很为难。”

    向景盛抬眼望着儿子:“男人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男人也有选择自己终身伴侣的权利。这个权利,即便是亲生父母也没有资格干涉。向远,爸爸相信你的眼光,也始终都相信你是真的爱时年。”

    向远忽地有些哽咽,垂下头去:“可是爸爸,我却几乎已经失去她了。爸爸,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控制不住自己总去找罗莎……爸,您说我该怎么办?”

    向景盛眯起眼来,凝望着雪茄化作的烟雾在空气中缓缓聚拢、再飘散,那迷离缥缈的影。

    “这样的心里话,你有没有在婚姻咨询的时候,认真说给时年,以及霍淡如听过?”

    向远惊了一下:“爸爸?霍淡如只是个婚姻咨询师,我怎么能把这样的话说给她听?”

    向景盛哼了一声:“你以为人家霍淡如看不出来么?实话告诉你说,你们第一天去了之后,霍淡如就给我打来了电.话,跟我说你们这个case她帮不上忙了,跟我说sorry。她说不是她不肯帮忙,是你不肯向她敞开心扉。”

    向远颇为尴尬。怪不得上

    次爽约没去,人家霍淡如连打个电.话问问都未曾有过。

    向景盛吸完了雪茄,将雪茄烟蒂搁在水晶烟灰缸上。长长一截雪白的烟灰,宛若轻盈的雪一般,轻轻从烟蒂上落下,碰着烟灰缸便松软地散开,仿如一捻香屑。

    向景盛静静望着儿子:“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婚姻咨询的目的是为了挽救婚姻,这已经是你最后能挽留时年的办法,可是你开始不能敞开心扉,那你会叫人家霍淡如怀疑你诚意不够的。”

    “同样的道理,你如果真的想挽留时年,你得收回你当律师这么些年培养出来的强势态度,以及针锋相对的说话方式。你同样也得敞开心扉,叫时年看得见你的真心,叫她能明白你的诚意所在。”

    父亲的话一字一句宛若一根根钢针,刺着一向习惯了将自己藏在完美面具之下的向远。

    他深深吸气:“可是爸……也许我真的是很胆小,胆小得不敢让任何人看见完美面具之下的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任何的一点缺点和不堪。”

    “我即便努力做得很好了,可是时年却还是想要离开我……倘若她发现了我有那么多的不堪,那她只会走得更坚决。”

    “你真是不了解女人!”

    向景盛蹙眉打断儿子的话:“恰恰相反,只有你学会服软,才能让女人的心也跟着软下来。”

    向远垂首细思,半晌再抬起头来来,已是满面微笑。

    “谢谢您。我现在就去给霍淡如打电.话!”

    .

    随着杰克和马克的被捕,康川大学的案子只能告一段落;且时年的身份已经不再是秘密,时年便索性决定回公司上班。有课的时候才回康川大学,晚上也依旧还住在康川大学。

    做好决定的时候,她特地将钟馗和玛丽娜请到一起,将自己的身份先说了。

    原本颇有些抱歉,毕竟是说了谎话,可是玛丽娜和钟馗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玛丽娜只翻了翻眼皮:“你是什么身份,其实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只希望你以后不要把我的私隐写进你的稿子里卖钱就行了。”

    钟馗也只是笑笑,“实则你的身份只是交流生,跟我们本来就有所区别,所以你同时也是记者的话,又有什么关系呢?就像玛丽娜所说,如果你只是为了案子而来,而不会将我们也擅自写进稿子的话,那你的职业真的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

    钟馗说着瞟了玛丽娜一眼:“况且你在咱们507,为咱们大家所做的一切,我们两个也都看在眼里。放心吧,我们不会因为这个对你有任何意见。”

    玛丽娜便也摊手:“如果不是你揪出杰克,说不定我也早就步了s的后尘。所以你身份的事听你的,你如果不希望507之外的人知道的话,我跟钟馗也会答应你守口如瓶。”

    时年欣慰微笑。实则她也没想到,她最后最后能这样含笑相对的,竟然是从前那不可一世的s女王身边的两个人。

    时年悄然收起叹息:“以后507就剩下咱们三个人了……”

    房门轻轻一响,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谁说就剩下你们三个人了?那你拿我当什么,宠物么?”

    回眸去看,汤燕卿含笑斜倚在门框上,长眉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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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后第二更】

119.119那个失控的夜晚,你后悔么(2更2)

    时年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玛丽娜的目光从时年和汤燕卿之间来回逡巡,也不说话;多亏钟馗迎上前去:“教授说笑了。如果咱们房间非要有一个宠物的话,那还是我来当吧。”

    玛丽娜盯着汤燕卿:“真可惜s没能等到教授说这句话。要是她还在,一定高兴死了。”

    时年便也觉唏嘘,忍不住歪头向玛丽娜的房间看过去。

    这个套房里四个房间,除了汤燕卿的那个之外,另外这三个房间里都少了人:s死了,杰克被抓走了,而辣妹子则是人间蒸发该。

    三种截然不同的离去方式,却也可能是相同的再也无缘相见。而且这种变化竟然发生在这样短短的时间里,此时回首想来,只觉慨叹。

    汤燕卿则盯着玛丽娜的眼睛,缓缓道:“虽然没能叫s活着的时候听见我这句话,但是她现在却一定还没离开这个房间,就算我守护着她的亡魂好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汤燕卿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让人心下未免有些毛毛的。就连时年也忍不住抚了抚手臂,钟馗则是睁大了眼,玛丽娜皱眉,索性先离开客厅回了房间去,说累了。

    钟馗便也告辞回房间了,说明天还要交报告,今晚得赶出来,就不陪他们两人说话了蹂。

    客厅随即空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

    时年有些尴尬,低声说:“教授怎么会说那个?好吓人的。”

    汤燕卿眨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时年一愣,忍不住伸手指向玛丽娜和钟馗的两个房门,愕然问:“教授的意思,难道是……?”

    汤燕卿微笑,指着时年的房间:“你,回房吧。”

    时年一怔,却也只好转头回去。

    人家都不想聊了,她难道还死皮赖脸么?

    时年回到房间,却有些懊恼,睡不着。

    想了想还是给向远发了个短信:“那天你我和罗莎在路边的争执,被熊洁看见了。她可能会将这件事报道出来,你有个心理准备吧。”

    向家极其爱惜羽毛,向远因为当律师的缘故也极为在乎公众形象,所以倘若熊洁真的非要将这件事报道出来的话,向远可能受到的影响比她还大。不管怎么样,熊洁这样做的原因还是针对她,她有义务让向远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手机沉寂了一段时间。时年以为向远可能是没看见短信,或者是不想回复了,便换了手机卡,换回nana的。

    里头却已经灌进了几条短信来,把她吓了一跳。

    原来都是汤燕卿发过来的。

    “以为我不理你了?傻丫头。”

    “喂,怎么不说话?”

    “……真的生气了?”

    都是发在之前那几分钟里。时年瞧着,忍不住微笑起来。

    明明这么近,直线距离不超过5米,却还要这样发短信说话。这样的方式让她想起了上学的时候写纸条的游戏。

    当年上初中时候的那个男生……给她座位四处都塞满了纸条。书桌膛里、座垫底下、备品柜里、甚至是桌面上摆着的书和本子里,文具盒里……总之只有她想不到,没有他塞不到。

    彼时年少的她,真被这样铺天盖地的架势给吓坏了。没有高兴,只是害怕,因为她生怕说不定上课回答问题,或者课间站起来的时候,说不定连身上都会噼里啪啦往下掉纸条。

    可是说也奇怪,当年觉得害怕的事情,如今回首去想,倒也回味出几分甜蜜来。

    年少时光,曾经被一个少年这样热烈大胆地追求过,虽然未曾心动,不过这样的经历本身也是一段美丽的记忆呀。

    到了这个年纪回首年少时光,若没有这样的一段记忆,说不定也会遗憾自己的少女时代太过苍白呢。

    这么又走了会儿神,汤燕卿的短信就又追过来。

    “喂喂喂,再不说话,那我就直接过去撬你的门了!”

    时年只能叹口气。心说这是什么教授啊,人家刚半是甜蜜半是惆怅地回忆年少往事呢,结果都被他给搅乱了。

    她便忍不住微笑着垂下头去给他回复:“好困啊,教授究竟有何教诲?”

    汤燕卿这才笑了,赶紧给她回复:“回答你刚才的提问:s死了,杰克归案,但是不等于s就能瞑目九泉了。可以说真正将她引上死路的,是那个最早将‘灵幻蘑菇’带给她的人。”

    时年便心下一跳。

    他果然随即又补充一句:“没错,周光涵也是如此。尸检结果显示,他们的嗑药史都不超过两年,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到了康川大学之后才开始嗑药的。而且这么巧,都是灵幻蘑菇。”

    时年心跳得突然厉害起来:“你的意思是,灵幻蘑菇本身就是一个挖好的陷阱;而那个论坛不过是之后的衍生物?”

    汤燕卿顿了一下,又发过来:“别忘了,妮莎曾经是药贩。不光妮莎,还有那些曾经跟周光涵交往过的童妻们,

    同样都是药贩。”

    “所以你是说,周光涵之所以沾染上灵幻蘑菇,都是那些童妻将药推荐给他的么?”时年心下更是惊跳,“而真正的主使者,就是童妻们背后的那个人?”

    汤燕卿回复:“所以燕舞坊跟康川大学之间,必定还有必然的联系。虽然辣妹子这条眼线的线索被暂时切断了,可是只需要简单推理,我们便知道这其中还有着那条无法切断的逻辑线索。”

    时年微微迟疑一下:“那我现在对你说‘对不起’还来不来得及?”

    汤燕卿也不由得挑眉,追问:“为什么忽然要说对不起?”

    时年懊恼得拍了自己脑袋一记:“你搜我身的那天晚上,我对你撒谎了……我身上,实则是有妮莎的药的。我怕被你给搜着,就偷偷藏在那条巷子里了。如果我没有干那蠢事的话,现在可能已经查证过那药是否就是灵幻蘑菇。”

    汤燕卿也一皱眉:“你藏哪儿了?那巷子我也小心观察过,没在你身周。”

    时年尴尬得缩紧身子,“还记得有一片铁丝网么?铁丝网那边是荒地……我就趁着跟你说话的机会给塞到铁丝网那边去了。你手大,估计就没想着穿穿那铁丝网试试。”

    汤燕卿也狼狈地伸手捂住了脸。

    实则他不是手大手小的问题,而是——彼时在黑暗蒙昧之中,他只能看得见眼前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娇.躯……他控制不住自己,更早已忘了理智和防备。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亲近她;丢开那些该死的挣扎,不顾一切去亲近她!

    还有一个近乎疯狂的渴望:他这样抚.摸她,她是否会想起他?

    只是……也许太久了,时隔四年;再说后来发现她的记忆曾被动过,他才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她已经不认得他,更已经不认得他的抚触。

    曾经那些在黑暗里娇羞、生涩却甜蜜的彼此探索,在那晚的暗巷里,对她而言已经沦为了彻底的惊吓。

    他灼烫又黯然地给她回复:“那晚不管咱们曾经错过了什么……我也并不后悔。睡美人,你呢?”

    看着屏幕上的这一行字,时年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那晚的记忆再度回来,鲜活地在她脑海中激荡。

    她轻轻吸气,知道他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想了想,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按下:“……我只是忍不住遗憾。如果那晚我们都能冷静一点的话,是不是妮莎就不会死?”

    如果那晚她没有干扰他,而是让他顺利地捉到妮莎,将妮莎带回了警局的话,是不是妮莎就能置于警局的保护之下,不会遭遇到后来的杀身之祸?

    想到妮莎,她的鼻子便酸了:“所以,真对不起,那个晚上……我觉得好后悔。我觉得,那都是我的错。”

    说到这里,她便忍不住将那件事的前前后后都重新又想了一遍。

    如果不是她争强好胜,非要找一个更好的题材来打败汤燕卿,那她就不会那么仓促地启动童妻药贩的采访;就也不会贸然到燕舞坊去找妮莎……或许便也不会有后来这一系列的事。

    都怪她,只为了稿子,只为了采访,只为了博眼球……却断送了妮莎的性命。

    手机还在闪烁,他还在给她发来短信,可是她却已经无法回复。她咬住唇,趴倒,泪已满眶。

    -

    【明天争取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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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0说出你的秘密(三更一)

    霍淡如办公室。

    向远之前打电.话来为上一次的爽约致歉,又约定了补一次咨询。时间安排在今天下午,秘书通知说预约的人来了,霍淡如迎出去却见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并非是原本约定好的向远和时年,却是向远另外带了一个年轻人来。

    年轻人既高且帅气,有着东西方混血儿的特征。

    正是马克。

    霍淡如笑了下:“时年呢?蹂”

    “霍阿姨,”向远走上前来,已是用了亲昵的称呼:“不瞒您说,我今天没有通知她过来。我是想,让您先帮我单独做一个测试。”

    霍淡如倒也点头:“如此看来,是你终于明白问题主要是在你身上了——至少从上一次咨询来看,那个不肯坦诚相对的人是你。该”

    向远急忙躬身:“是,您说得对。小侄这次单独过来,就正是想弥补这个缺憾。”

    霍淡如瞟了马克一眼,点头:“好,那你跟我进来。不好意思你的朋友得在外面等,因为这涉及到你们夫妻的私隐。”

    马克摊手,意为无所谓。

    向远跟随霍淡如进咨询室,坐下来却苦恼地说:“其实……霍阿姨,不是小侄不肯向您敞开心灵。而是当年遇到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跟您说起。”

    因为那件事直到如今也还是个迷案,这四年里他不间断地托中国的同行打听四年前那件案子,同行们都说那已经成了一桩悬案。警方对此讳莫如深,外界就更难打探到具体的情况。

    中国的律师同行并不知道时年就是成为了他的妻子,所以往往还会在讲述的末尾加上一句:“就连那个遇害警察的妻女下落都同样成了个谜。没人知道警察死了之后,她们去了哪里。想来是被警方转换了身份保护起来了吧,甚至可能户籍资料都抹去了,全然换成了另外的人,在其他地方悄然生活下去,以免再被凶手找到。”

    而他自己虽然是当事人,但是究竟是怎么落入的那个陷阱,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全都并不十分清楚。而被囚禁的过程里也都是被关在黑暗之中,对外界的信息接收也几乎为零。除了“那个人”给他的电视,除了能看见有关时年的那些破碎的影像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么?”霍淡如皱了皱眉:“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建议你先回去整理整理思路,等准备好了,再来与我谈吧。”

    “霍阿姨,”向远急忙起身:“……小侄今天单独来的目的,其实就是想拜托阿姨帮我做一次催眠。我自己不清楚的事情,我想说不定您能帮我找到答案。”

    相比于第一次来咨询时候的闪烁其词,这一次向远的坦诚态度倒叫霍淡如也颇感意外。

    “你真的确定,你肯接受我的催眠?”

    “是!”向远坚定答:“首先您是家父的老友,我可以百分之百相信您;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您是一位非常专业的心理医师,您有能力带我找到答案。”

    霍淡如眯起眼睛来:“律师这个职业的人,都十分不愿向人敞开自己的内心世界,更何况是催眠。向远,你为什么肯这么做?”

    向远有些赧然地垂首:“不瞒您说,小侄曾经与父亲做过一次促膝长谈。我父亲就我上一次的态度批评过我,说我这个人就是心防太重,不愿意轻易向人敞开心扉,才会叫时年对我误会越积越深。”

    他深深吸了口气,抬眼望住霍淡如:“为了挽留住时年,为了挽救我们的婚姻,霍阿姨,我现在愿意做任何事,愿意付出一切努力。”

    霍淡如心下微微一震。忍不住想到当年也同样是年轻气盛的律师,如果那时候的汤明羿也愿意为她和他们的婚姻做到如此地步……那么现在他们一定还在一起。

    想到这里,霍淡如深吸口气,目光里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么严肃,而是换上了长辈的慈祥。

    “好孩子,难得你肯有这份儿心。好,既然你到了阿姨这里,那阿姨一定帮你。”

    霍淡如指着窗边的真皮躺椅:“躺上去。”

    霍淡如亲自将遮光窗帘放下,调整了室内的光线,吩咐秘书放上合适的背景音乐,然后嘱咐秘书暂停所有的业务,她要专心为向远做心理疏导。

    马克就坐在咨询室外接待区的沙发上,正对着咨询室的门,看秘书忙进忙出。间或从咨询室开合的门缝内,传出咨询室里已经荡漾开来的背景音乐,以及咨询室内调整之后的光线。

    他便仿佛觉得有趣,轻轻挑起了唇角。面上的神情便越发放松、自如,转着头自在地打量着接待区周遭的摆设。

    .

    咨询室里,在霍淡如的引导之下,向远已经进了状态。他又回到了当年的黑暗,又看见了彼时看见的那个小电视。

    他没记错,那画面就是经过红外处理的,所以可能时年所处的状态也是黑暗里,可是那个监控着她的人却可以通过红外设备,将他们那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唯有他们这样被困在黑暗里的人什么都看不见罢了。

    他紧张起来,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没错,他在伤害她!”

    他用的是英文,所以霍淡如能很清楚地知道向远是在说男性在伤害女性。

    霍淡如也忍不住皱眉,没想到藏在向远内心的那个疙瘩竟然是这样复杂的一个事件。

    霍淡如音调平缓地问:“告诉我,那个她是谁;那个他,又是谁?你看见他们了对不对?说出来,你可以的。”

    向远的呼吸急促,眼睑也迅速地跳动起来。

    “她,她是时年,是时老师的女儿。没错,就是她!虽然我此前跟她没有过正式的认识,可是我在时老师的办公室看见过她的照片。也听时老师给我讲过许多有关她的事……尤其是她左脚踝的那对小翅膀形状的伤疤,我确定她就是时年!”

    他激动得几番仿佛都要从躺椅上跳起来,霍淡如轻轻伸手,覆盖在他手腕上,语气依旧平缓:“继续说。不要急着醒过来。”

    向远大口大口地呼吸:“那个人说要杀了时老师……那个威胁我也听说了,那些警员都说那个人是时老师的对手,时老师好几次险些捉到他。可是姜总是老的辣,他想要捉住时老师,却没有成功。为了引时老师来,他就捉了时老师的女儿。”

    “而我,作为时老师的学生,就也成了他的目标。在那片黑暗里,我跟时年是相同的命运,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见时年被他伤害,我得救她,我得救我们自己!”

    霍淡如也缓缓眯起眼来:“你看清楚,再清楚地说一遍,你是想说——那个伤害时年的人,是谁?”

    向远忽地顿住,仿佛被难住。他又挣扎了良久,眼睑更急速地跳动,半晌之后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那个人,就是绑架我们的那个人。没错,那个在黑暗里伤害时年的男人,就是绑架我们的人!”

    .

    半个小时候,向远完全清醒过来。

    房间的光线重又调亮,窗帘打开让日光重新照进来。那平缓悠扬的背景音乐也不知早在何时就已经关停了。

    他深吸口气,忍不住轻轻伸了个懒腰。

    仿佛有好久没睡得这样轻松过了。

    霍淡如坐在办公桌边等他。向远连忙起身,走回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去,端正坐好,恭谨地问:“霍阿姨,您有结果了么?”

    霍淡如凝视向远,轻轻地叹了口气:“向远,你和时年都是可怜的孩子,可是你们都是好孩子。”

    向远一怔,不知怎地,眼眶忽然发热。

    他连忙摇头:“不,小侄不好……小侄,做了伤害时年的事,小侄其实自己都痛恨自己阴阳两面的做法。只是,小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

    时年是在康川大学餐厅,准备要吃晚饭的时候,接到霍淡如的电.话的。

    霍淡如约她如果有时间请立即到她办公室去一趟。

    时年托着餐盘,看一眼坐在座位上,正与几个学生谈笑风生的汤燕卿。他坐在学生堆里,穿着件丹宁色的牛仔衬衫,年轻帅气得就像个大学生。他的迷人无声地展现,逗得周围的几个学生,尤其是女生,都笑的十分开心。

    只是他的眼睛……却一直向她的方向飘过来。

    他对坐的一个漂亮的黑发女孩儿笑着努力争取他的注意力,歪过身子来挡住他的视线,“教授你说可以利用人的心理弱点……不如教授给我们展示一下,究竟该怎么利用呢?”

    那女孩儿即便只是背影,却也能看出是个非常迷人的姑娘。

    时年深吸口气,背转身去对着电.话说:“好,我半小时之内到。”

    -

    【今天三更,稍后还有两更】

121.121三个男人都想说“她是我的”(三更二)

    时年抵达霍淡如的办公室。边走边给汤燕卿发短信。

    不管怎样,她现在还依旧处于警方的24小时保护之中,她无论去哪里也应该跟汤燕卿知会一声。

    只是……毕竟是来婚姻咨询专家这里,这件事她总不希望汤燕卿也一起跟着过来。否则那种感觉,实在是有点怪。

    她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加上略微有一点走神,于是便没留意到那个坐在接待区的高瘦男子。

    等她发完了短信,跟霍淡如的秘书打招呼,这才一转头,毫不经意地撞上那人含笑望来的目光蹂。

    时年便狠狠愣住——

    她绝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遭遇到马克该!

    她倒退几步,身子一下撞上了秘书的办公桌,撞得“咣当”一声。

    秘书吓了一大跳,急忙伸手扶住,问:“时女士,你还好么?”

    可是相比于时年这边的慌乱,马克倒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他依旧笔直地坐在沙发上,膝头搁着一本翻开的杂志,目光宁静望过来。看见时年这样手忙脚乱,还觉得有趣一般地轻轻勾了勾唇角。

    继而才将杂志合上,放回杂志架去,然后才从容起身,整理好西装,才迈步走向时年来。

    “嘿,亲爱的,你怎么也来了?你知道我在这里,所以你特地来看我的,对不对?”

    时年的心房涨满了忧虑。

    她不是怕马克,她只是想到了马克怕是与向远一同来的。她虽然已经知道了向远担任马克的律师,可是向远此时毕竟还不知道她就是马克想要伤害的nana。三个人这样仓促之间撞在一起,她之前并无心理准备。

    霍淡如的秘书也发觉了不对劲,况且马克竟然以“亲爱的”来称呼时年,便连忙通知了霍淡如。

    咨询室的大门打开,霍淡如和向远一同走出来,见状都是一愣。

    向远看见时年撞青了手臂,连忙走上前来握住时年的手:“怎么了?”

    马克便眯起眼来,毫不客气地说:“放开她!”

    向远也是一怔。除了曾经被汤燕卿这样呵斥过,他还真的没想到碰碰自己的妻子,竟然又会被人呵斥。他惊讶回眸去望马克,在马克的眼中看到了愤怒。他挑眉:“马克,你怎么了?这是我的妻子。”

    马克眼中流淌过一串迷惘:“什么?你的,妻子?”

    眼前的情形有些微妙,时年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这是办公室的玻璃大门忽地被人猛地推开,汤燕卿冲了进来。

    霍淡如也没想到来人竟然是汤燕卿……这个孩子是汤明羿与沈宛的孩子,她对这个孩子的感觉,有些微妙。

    汤燕卿瞄了霍淡如一眼,客气地躬了躬身:“霍阿姨,对不起晚辈仓猝来访。却不是来看您的,是另有要事。”

    汤燕卿说完,向马克和向远命令道:“你们两个,跟我出来!”

    马克和向远对视一眼,向远有些不豫之色;马克却反倒更从容些,只是摊了摊手,便率先迈步向门外走去。

    汤燕卿的目光这才转向时年。

    时年明白,他这样突然赶到,并且现身,就是为了给她解围。她想要嘱咐几句,却因同时当着向远和马克的面,一时不知是该称呼“汤sir”,还是“t教授”。毕竟对于向远来说,汤燕卿只是汤sir;而对于马克来说,他只是t教授。

    他瞧出她的为难,便笑了,轻轻摇头:“别担心。你先留在这里,不要乱走。等我跟他们说完了话再来接你。”

    他这般与时年温柔地说话,听得霍淡如和秘书都不由得对视一眼。

    在霍淡如心里,出于一个母亲的心理,是有些不由自主地将汤燕卿与自己的儿子燕犀相比较的。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更好。于是汤燕卿从小到大的那些纨绔习气,霍淡如便比谁都知道,所以她十分惊诧汤燕卿此时的表现。

    这个桀骜不驯的孩子,曾经对谁这样温柔地说过话?尤其是个女孩子?

    不过说也奇怪,原本还是一脸惊色的时年,在他这两句话说完之后便安静了下来。灯光落在她面上,漾起柔和的反光,她高高仰起头,只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轻轻地笑了,点头,乖顺地说:“好,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多小心。”

    “哦。”他便也笑开,那光芒耀眼的笑容里,他一向的桀骜一点点苏醒,又是那个不驯到耀眼的孩子。

    两人相视而笑之后,他便转身离开。脚步都是轻快的,背影更是自信到叫人忍不住微微挑眉。

    三个男人出去了,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三个女人。

    时年这才觉得气氛有点微妙,便连忙转头望过来,却见霍淡如和秘书都用一副惊讶的神情望着她。她便连忙垂首,皱眉。

    明白方才那一刻,她是有点点忘记旁人在场了。

    霍淡如忍不住皱眉,对她说“你跟我进来吧。”便先转身进了咨询室。

    秘书也尴尬地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循例问一句:“时女士,你是喝咖啡,还是茶?”

    时年赧然躬了躬身:“只要水就行了。麻烦了。”

    .

    咨询室内,霍淡如已经在办公桌后端正坐好。时年进来便垂下头,在办公桌对面的座位上也小心地坐好。

    霍淡如忍不住皱眉:“今晚本来我以为是一个你们夫妻两个都敞开心扉的好机会,但是显然,我空欢喜一场。”

    时年一怔,抬眼望过去。

    霍淡如轻叹一声:“瞧你,从走进咨询室的门,就一直是垂着头的。你是想将自己面上的神情都藏起来,不让我看见。”

    “没想到,上一次是向远不肯向我敞开心扉;这一次他终于肯向我敞开心扉,却又轮到你有事想要故意对我隐瞒了。”

    霍淡如的话一针见血,时年心下颇觉抱歉,只能真挚地说:“对不起。”

    霍淡如其实也希望刚刚没有看见过时年跟汤燕卿之间的那一幕……毕竟单纯给时年和向远做婚姻咨询还好说,可是这件事倘若牵扯到汤燕卿——那真的就添了许多麻烦。

    可是职业操守容不得她看见了却当做没看见,她只得抱紧手臂,皱了皱眉说:“……刚刚燕卿那孩子对你的态度十分不一般;而你对他,也是如此。”

    “时年,我真希望我是看错了——真正影响了你和向远婚姻的不是你们这四年里的心结,而其实是另外一个闯进来的人;而这个人,又恰好是燕卿吧?”

    .

    时年心下便是咯噔一跳。

    果然在优秀的心理学专家面前,什么都不是秘密。

    她小心地提气,暗自思忖该怎么回答,却也并未放过霍淡如言谈中的一个字眼——霍淡如称呼汤燕卿为“燕卿”,而且下意识里用了“那孩子”这样毫不外道的称呼。

    时年便忍不住问:“霍医师,莫非您以前就认识汤sir?”

    “哦。”霍淡如皱了皱眉,也惊讶于时年这般敏锐,便避重就轻说:“我跟他家算是世交。”

    时年便垂下头去:“可是您……其实是误会了。我是跟阿远婚姻出了问题在先,认识汤sir在后。”

    “真的?”霍淡如却忍不住质疑。

    只因为,从向远的描述里,她知道时年跟向远分居的时间不长;而时年和汤燕卿彼此相对的神情里——那却绝不像这么短时间里才能培养出来的感情。

    在她看来,那几乎是一种——浓到化不开的感情。是必须要有相当长时间积淀才能酝酿发酵而成的。

    霍淡如心下不由得有些不高兴:时年难道是在她面前撒谎?!

    客观说,第一次给时年和向远做婚姻咨询时,霍淡如对向远的第一印象不够好,觉得向远不够坦诚,且言谈之中利用了身为律师的职业优势,有些玩弄技巧,避重就轻;而时年则不一样,她很认真,也肯面对问题。

    可是眼下,霍淡如却不能不对这对夫妻的印象做以调整。

    身为律师的向远知错能改,而且突破了身为律师的心防,愿意为了挽救婚姻而接受催眠;反观这个时年,竟然先被向远的朋友叫“亲爱的”,接下来又跟汤燕卿那么情深意浓。

    不管来了m国多少年,霍淡如也依旧还有东方的审美观,不喜欢女孩子太过在感情问题上太过丰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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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第三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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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你明明动了情,却不敢靠近。】姻却还是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潭死水。丈夫彻夜不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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