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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天的柳叶     妙偶天成txt下载     妙偶天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章 不悔(童可爱的和氏璧加更)

    甄妙坐起来,抱着膝等了一会儿,下床来到窗边,把罗天珵离开时小心翼翼合上的窗子推开,探了头往外看。

    夜空高远,繁星满天,微凉的风袭来,吹得她身上单薄的衣裳随着摆动。

    她有预感,罗天珵是去找嫣娘了。

    他莫非要把嫣娘灭口?这个念头一晃而过,又被极力压下去。

    她一直知道,罗天珵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含糊提起前世,虽没有细说二叔一家对他做过什么,想来也是不堪的,她并不反对以怨报怨,但终究要有一个底线,越过这个底线,哪怕这是她心悦的人,他也心悦她,她依然会不寒而栗。

    有的时候,因为爱上一个人,就会对他格外宽容,觉得他的虎牙怎么那么可爱,他发脾气也比别人帅,甚至他抠脚丫子都是一种坦率。可同样,在某些方面,会变得更挑剔,比如品行,比如忠诚。

    甄妙烦恼的想,要是不把心弄丢了就好了,那样管他胡作非为,洪水滔天,她只要安分守己,把夫君当上司或搭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日子就成。

    可是——

    甄妙手托着腮,轻叹一声。

    尝过了两情相悦的滋味,谁又想去相敬如宾呢?

    甄妙很烦恼,相当烦恼。

    她知道她家世子坏,可没想到他这么坏!寻了个绝色美人引诱父子三人,事成了,还去杀人灭口了!

    甄妙坐在窗边吹着冷风,心情还不好,肚子便叫了起来。

    她有一个原则,绝不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或者说,就算惩罚自己,也不能惩罚自己的肚子。于是关了窗,抹抹脸,去了小厨房。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香味,四处环望。原来是一个小炉子上正卤着牛筋。一个小丫鬟看着火,头正一点一点的打呵欠。

    卤牛筋是相当费时的一道菜,难怪入夜就卤上了。这样天亮了,正好端上桌。

    “大奶奶!”小丫鬟听到动静猛然一惊,站了起来。

    甄妙摆摆手:“小声点,我有些饿了。过来看看,这牛筋卤的怎么样了?”

    “青鸽姐姐交代说。还要熬上半个时辰。”

    “我尝尝。”甄妙吃了几口,果然口感还有些硬,就放下筷子,寻了几块点心吃了。嘱咐小丫鬟道:“别再打瞌睡了,当心走水。”

    小丫鬟诺诺称是,甄妙回了房。擦擦嘴,重新躺下。

    许是吃的饱了。这一躺困意袭来,没等的罗天珵回来便睡着了。

    罗天珵此时正在国公府西角,引开守卫的人,悄无声息的潜进了那个院子。

    嫣娘这张牌,是他不想对任何人提的,哪怕是心腹,也不欲他们知晓,所以既然到了牌底揭晓的时候,也是他该出手,收拾残局了。

    “世子?”毫无睡意的嫣娘猛然发现了站在阴影里的人,认出他是罗天珵,意外又惊喜,眼中迸发出璀璨炫目的光彩。

    随着罗天珵从阴影里走出,来到一丈开外,嫣娘眼中光彩渐渐收敛,嘴角轻挑,微微一笑,问:“世子,您怎么来了?”

    罗天珵看着笑得风华绝代的嫣娘,轻轻挑眉,低叹道:“嫣娘,我知道你会做得很好,但没想到你会做到今日这样的地步。”

    田氏病死,二叔混沌度日,罗二郎官场无望,这已经是他想要的局面,或者说,当他站在如今的高度,能轻而易举的碾死前生伤害他的人时,他已经不屑于顾了。

    曾经是蚂蚁时,想和另一只欺负过他的蚂蚁拼个你死我活,等蚂蚁长成了猛虎,难道还会特意去把那只蚂蚁打残不成?

    顶多是觉得碍眼时,顺手一拍罢了,要是不在他面前蹦跶,他哪里还会刻意盯着,又不是太闲。

    “世子夸奖了。”嫣娘凝视着罗天珵,在心里,一寸寸描绘着他俊朗的眉眼,心头泛起一股悲凉又解脱的情绪。

    他是来杀她灭口的吧?也对,对世子来说,他们一直都是公平的交易罢了,他救过她,替她报了血海深仇,若不是罗二郎发疯搅乱了平静,她求仁得仁,孤老在这一方小院里,偶尔能知晓八郎的情况,已经算是圆满的结局了。

    可谁让罗二郎做出这样的兽行呢,她终究是知道的太多,世子又怎么会放心还让她活着?

    后悔么?

    嫣娘扪心自问,摇了摇头。

    她当然是半点不后悔的,没有世子,她这条命早就随着全家几十口人一同去了,又哪里能活到现在,家仇得报,甚至……甚至在这世上留下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他们家,也不算绝了血脉。

    罗天珵皱了皱眉。

    这个女人好奇怪,一会儿微笑一会儿摇头,她想干什么?

    他决定长话短说:“我是来送你的。”

    “我知道世子会来送我上路的,最后能见世子一面,我很欣喜。只是,我还有个请求。”

    罗天珵眉毛拧得更紧了,心道,他就知道这是麻烦事,他能放她走还不满足,居然还有请求?他为什么不能更狠心一点,干脆杀人灭口?

    可是——

    皎皎一定不会愿意他成为这样的人吧?

    “说!”罗天珵强忍着不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嫣娘眼圈红了,忽然跪了下来:“请世子多看顾一下八郎。嫣娘来生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罗天珵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个你放心,八郎是国公府的血脉,谁都盼着他好的。至于做牛做马——”

    他笑了笑:“那倒不必了,咱们交易已完,钱货两清。”

    嫣娘身子一震,心中酸楚。

    虽然一直知道是交易,可是,她在交易过程中失的心,该怎么办呢?

    要是有来生,她不做牛做马,她愿在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他。

    嫣娘站起来,闭了眼:“世子,动手吧。”

    罗天珵点点头。

    这女人虽然要求多,胜在识趣。

    他一个手刀把嫣娘劈晕,顺着来时的路线离开,翻墙越院,把嫣娘丢在一处废弃的民宅里,又扔了一袋子碎银子并一柄匕首,这才匆匆赶回了国公府。

    轻手轻脚进了屋,见甄妙还在睡,罗天珵不由松了口气,随后有些纳闷。

    皎皎嘴上的油光是怎么回事儿?(未完待续)

    ps:这一章,感谢童可爱童鞋上个月打赏的和氏璧。感谢lizhe66打赏的平安符,感谢熱戀^^打赏的粽子,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咳咳,这是一篇欢乐文,认真你们就输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第二日

    甄妙睡醒,穿衣洗漱,对着梳妆镜由夜莺带出来的徒弟绿竹梳着头发。

    “大奶奶,您头发真好,黑压压又浓又密,像缎子似的。”比起沉默寡言的夜莺,绿竹要活泼多了,白嫩嫩的十指灵巧飞舞,很快就梳成桃心髻,插上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又从盒子里取了朵石榴绢花簪上,这才满意的停手。

    甄妙端详着镜中的人。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二十出头的年纪,哪怕这两日心中装了事,依然是好颜色。

    她抬手把那朵衬的人比花娇的石榴花取下,扔回匣子里,起身:“世子爷又去打拳了?”

    正说着,罗天珵已经走进来,带来一室朝露的味道。

    屋子里的丫鬟识趣的退下,他凑到甄妙跟前,揽着她的肩笑道:“皎皎,我饿了。”

    甄妙皱眉推开他:“伤还没好利落,非要大清早起来打拳。”

    “早就好的差不多了。”罗天珵不以为意的笑,又去伸手搂甄妙。

    甄妙挥开他的手:“吃饭了,等会儿还要去祖母那里。木枝,摆饭。”

    在外间候着的木枝领着几个小丫头鱼贯而入,把饭菜摆好。

    罗天珵眼睛一亮:“今日有卤牛筋啊,这个不错!”

    甄妙默默坐下,心想,他怎么就能这样云淡风轻的吃饭呢?嫣娘那边,也该传来消息了吧?

    还是说,自己真的多心了?

    正想着,雀儿脚步匆匆赶来,福了福:“世子爷,大奶奶。刚刚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要您二位赶紧过去。”

    甄妙和罗天珵对视一眼,各有心事,却同声道:“好。”

    二人一起赶往怡安堂,甄妙只觉步履沉重,深一脚浅一脚,不像踩在青石路上。倒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心神不属。她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忙被罗天珵一把拉住。

    “皎皎。你怎么了?”

    “没事。”

    “我觉得你这两日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甄妙凝视着那双清澈黑亮的眸子,笑了笑:“这两日府上发生的事实在让人心惊,这么早祖母又派人来叫。恐怕又有事了。”

    罗天珵沉默片刻,笑道:“以后不会了。”

    一路到了怡安堂。杨嬷嬷已经等在外面,领着二人往里走:“老夫人在里间呢。”

    老夫人面沉似水,看着走进来的夫妇二人,这才缓了缓神色。开口道:“刚刚看守嫣姨娘院子的婆子来报,嫣姨娘不见了。”

    “不见?怎么会不见?”甄妙忍不住问,诧异看了罗天珵一眼。

    不见了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世子他杀人灭口还不够,还要毁尸灭迹吗?

    老夫人显然更加担心:“二郎闹出来的事。太难看了,不管嫣姨娘是有心也罢,被迫也好,有八郎在,是断不能容她活下去的。嫣姨娘一个弱女子好端端怎么会不见了,还能插翅飞了不成?大郎,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总之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嫣姨娘死了还好,要是偷跑了出去,万一把事情泄露,那镇国公府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

    “祖母放心,孙儿定会把此事办妥当的。”

    见老夫人依然面色不虞,罗天珵凑过来,半跪下,像儿时一样摇着老夫人胳膊,“祖母,笑一笑十年少呢,您就放宽心吧,孙儿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老夫人面色稍缓。

    甄妙忍不住问:“祖母,那绿娟呢,莫非和嫣姨娘一起失踪了?”

    “这倒没有,嫣姨娘的失踪,还是绿娟率先发现的。”老夫人随口一提,想了想,叮嘱道,“你们二叔和二郎闹出来的这事儿,别让你二婶知道了。是我们国公府对不起她,年纪轻轻,你们二叔就成了那个样子……”

    “祖母放心,我们明白的。”

    “祖母,那孙儿就先去办事了。”

    罗天珵起身出去,甄妙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来请安。

    蔡氏进来时,甄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相较于罗二老爷的年纪,蔡氏还很年轻,只比甄妙大了几岁,是因为娘家衰败,身为长女支撑门户,硬生生蹉跎了青春。

    老夫人对这位继婶,是很喜欢的。

    甄妙此时见了,也忍不住要赞一声好。

    罗二老爷中风卧床,从此成了口不能言的废人,她面容虽憔悴,却依然收拾的干净妥当,有种任是风和雨,永远打不折腰的精气神在内。

    老夫人果然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招手道:“蔡氏,来这里,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老夫人,您讲。”蔡氏一开口,声音就是嘶哑的。

    对年长了她二十多岁的夫君,她是没什么感情的,可一旦这人倒下,还是像一棵大树重重的压在了她身上。

    三娘眼看就要及笄了,还有五郎,原本因为是哥儿,去了外院读书,她这当继母的为了避嫌,也能图个轻快,可今后却不能够了。而她,在罗二老爷成了那副模样后,再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她幼时批过命,是劳心劳累的命格,只说到了晚年会享子孙福,苦尽甘来。

    现在看来,连这样的盼头,都成了奢望。

    老夫人看着蔡氏,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道:“蔡氏,老二突然成了这个样子,以后要委屈你了。”

    蔡氏飞快低头,再要强,眼圈也有些泛红:“儿媳不委屈,这是命呢。儿媳只盼着老夫人长命百岁,就是儿媳和孩子们的福气了。”

    “你能想通就好。”

    这个世道,女人命苦,想不通,只会让自己的心更苦。

    “田氏过世那两年,二房内院没个能做主的,八郎一直放在我这养着,如今我精力不如从前,刚刚又得了消息,他生母染病没了,我看以后就让八郎回你那吧。你是他正儿八经的嫡母呢,仔细教养,将来必不比别人差的。”

    蔡氏心头一动。

    八郎如今不过五六岁,还是能养熟的年纪,说不得自己以后就要指望他了。

    蔡氏连忙应了下来,来请安的各自散了,甄妙若有所思的回了清风堂。(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二章 长谈〔cindyj1808的和氏璧加更)

    甄妙回屋不大一会儿,又得了信说老夫人不大舒坦,要请大夫,忙又赶过去,路上遇到了田雪。

    “大嫂,先前瞧着祖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舒服了呢?”

    田雪觉得这两日家里有些糟心,公爹中风了,二郎又得了失心疯,还没去兵营报道的三郎脸色阴沉沉的,不许她多问一个字。

    二郎的发疯,莫非和公公中风有什么干系不成?

    田雪不敢深想,只是打量着甄妙的神色。

    她清楚,若是府中发生了什么不便示人的事,大嫂应该是知情的。

    甄妙面上除了焦急,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加快步伐道:“人上了年纪,偶尔不舒服也正常,祖母身子骨向来硬朗,想来没有大碍的。”

    二人并肩进了怡安堂,大夫刚诊完脉要出来。

    “大夫,老夫人怎么样?”

    “有些情志失调的症状,在下先开几副药吃着,不过老夫人上了年纪,喜、怒、忧、思等情绪起伏不得过大了,要静养。”

    “有劳了。”甄妙与田雪进去,见老夫人半靠着引枕休息,又找杨嬷嬷问了详细情况,便一同留下侍疾。

    等到了下午,罗天珵便回来了,走进怡安堂时,甄妙和田雪一左一右,正陪着老夫人闲聊。

    见到罗天珵,老夫人精神一震,下意识扫了田雪一眼。

    田雪是个乖觉的,立刻站了起来,笑道:“祖母,我去瞧瞧桂花茶煮好了没。”

    等她扭身出去,老夫人问道:“如何了?”

    罗天珵回道:“人找到了。尸体都已经硬了,就在花街背后的一条偏僻巷子里,想来是遇到了歹人。”

    老夫人一听,就信了大半。

    大周虽有宵禁,可凡事都有例外,一些误了时辰或者有急事的,要是有些身份地位。被巡逻卫遇上了。通融一下也就过去了。

    还有一些习惯作奸犯科的,夜里避开巡逻卫行动,也不是难事。

    “大郎。你见着人了?”

    “祖母,您就放心吧,孙儿亲自去瞧的,是嫣娘没错。”

    老夫人皱起的眉头松了松。又轻叹着摇摇头:“嫣姨娘也是个糊涂的,她那副容貌。逃出去了遇到人还能活?还不如规矩留在院子里,好歹留一份体面。”

    老夫人半点没有怀疑罗天珵的话,更没有问后面怎么处理的,反正国公府的嫣姨娘已经染病身亡了。这便够了。

    “好了,你们两个,一个出去忙了一天。一个伺候了我一天,都累了。回去吧。”

    “祖母,孙媳今晚就留下,照顾您吧。”甄妙心中一慌,忙道。

    偌大的国公府,数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守着,嫣娘是怎么跑的?

    世子的话瞒的了老夫人,却骗不了她。

    一想到罗天珵可能会杀了嫣姨娘,然后把她抛在花街柳巷,甄妙就心中发冷。

    “祖母没什么事,你留下做什么,快去吧,听话。”

    甄妙见此,只得随着罗天珵一起走了。

    一路上,罗天珵几次想跟甄妙说话,见她神情冷淡,只得作罢,等一进了内室,直接把丫鬟们赶了出去。

    “皎皎。”罗天珵双手轻轻搭在甄妙肩上,正色问道,“你到底在躲什么?我怎么感觉,你是在怕我?”

    甄妙这两天愁肠千转,早已受不住了,闻言再也忍不住道:“没错,我是怕你!”

    这话一说出口,罗天珵就愣了,好一会儿,他咬了牙:“皎皎,刚刚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甄妙看他震惊又失望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疼,可她也知道,这事不说明白了,两人以后只会渐行渐远。

    她……舍不得二人渐行渐远,哪怕观念不合。

    “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我觉得你可怕!”

    “你怕我?”罗天珵一张俊脸冷的能结冰,更像是寒玉雕成,“好,好,没想到到头来你怕我,甄四,你到底有没有心!”

    罗天珵说着,胸脯起伏,显然是气极,凉凉看她一眼,掉头就走。

    那响亮的关门声都把甄妙关懵了,她咬着唇呆呆站了一会儿,才扑到床上,抱着软枕狠狠咬了一口。

    这混蛋,这混蛋,居然摔门走了?

    气死她了!

    甄妙气得抓心挠肺,就拿那软枕出气,抱着死咬。

    罗天珵出去吹了凉风,清醒了些,返回来,见状忍不住笑了:“皎皎,你啃猪蹄呢?”

    甄妙动作一僵,抬起头,恨声道:“你才啃猪蹄呢!”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罗天珵心里同样难受,因为冷静下来,不动声色的走过去。

    “你回来作甚?”甄妙斜睨他。

    “有件事我忘了问。”罗天珵一屁股坐下来。

    “什么事?”甄妙往一侧挪了挪。

    就见罗天珵黑着脸,一字一顿道:“你给我说清楚,你凭什么怕我?你是要气死我么?”

    他抓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感受一下,感受一下!”

    “感受什么?”

    罗天珵委屈地问:“你没发现我这里碎成渣了吗?”

    甄妙任由他抓着手,眼帘垂下,盯着二人双手交握的地方,心道,心碎成渣还有救,要是人碎成渣就不好了。

    “皎皎,你说话啊!”罗天珵见她迟迟不语,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不由又气又急,剧烈咳嗽起来,这一咳嗽牵动了伤口,冷汗顿时滚了下来。

    甄妙见他脸色苍白,心一软,鼓了鼓勇气问:“瑾明……你和嫣娘……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室内顿时是针落可闻的安静。

    罗天珵目光与对方交缠,里面闪过淡淡的痛楚和失落,他张了张口,有些赌气地问:“皎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认为,嫣娘天香国色,吸引了二叔和二郎还不够,同样吸引了我么?”

    他问出这话,觉得心口空洞洞的疼。

    要怎样,她看向他的眼睛里,才是全然的信任?就因为最初的相遇。他忍不住出手伤了她。所以他们的关系才这样脆弱么,哪怕是他遣散通房,依然不能让她心安?

    罗天珵很灰心。不是对甄妙,而是对自己。

    他重生于二人相逢最狼狈的时候,然后出手,让这狼狈更加深刻。

    于是她便念念不忘。

    罗天珵自嘲一笑。

    可是甄妙摇了摇头。说:“不是。”

    罗天珵那抹嘲弄的笑意还凝固在唇边,听到这两个字。忽然就觉心花怒放。

    “皎皎——”

    甄妙却没有回应他的热情,抿了抿唇道:“最初,发现你和嫣娘交换了某种默契,我确实忍不住往那个方面想了想。可是现在却不这样认为了。”

    “怎么?”

    甄妙白他一眼:“我看人的眼光还不至于那么差,你要是对嫣娘有心,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我的男人。怎么可能这么渣?这点责任还是有的。”

    罗天珵张张嘴,像塞进去一个鸡蛋。

    怎么办。他刚想坦白放走嫣娘的事情的,可是照皎皎的话说,那不等于他对嫣娘有心了?

    甄妙可不知道她给罗世子挖了好大一个坑,继续道:“所以我想,嫣娘应该是替你做事的吧,就像是那种……棋子?”

    “皎皎,这就是你怕我的原因?”罗天珵无奈的问。

    “这还不够么?二叔一家发生的那些事,作为一个旁观的人,难道不觉得可怕?”

    罗天珵收了笑:“皎皎,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也不需要报仇了?”

    “报仇?”

    “是,报仇。”罗天珵紧紧盯着甄妙的眼睛,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二叔一家和他之间的恩怨,她多少是有些心理准备的。

    罗坦城轻叹一声,自嘲的想,都到了这种时候,皎皎竟觉得怕他了,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皎皎,还记得,我曾和你说过的那个噩梦么?”

    甄妙面色凝重的点头。

    罗天珵往一旁挪了挪,二人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这个角度,却能更清楚的看清甄妙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他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是刻意作出的一种随意姿态,可心里却绷紧了弦:“那个梦,并没有停在当初我告诉你的地方,它还有后来。”

    “后来?”甄妙放在腿上的手紧了紧。

    “是呀,后来还很长呢。”

    这一次,罗天珵是详细彻底的把二房对他的步步紧逼,最终身败名裂逐出家门,落得个发配充军的下场说了出来。

    最后,他望着甄妙,笑的有些悲凉:“皎皎,你说,我从这样的噩梦中醒来,真的可以一笑泯恩仇吗?”

    甄妙眼睫毛轻轻一颤,这才从罗天珵描述的那场噩梦中醒过神来,她只是一个听众,可是故事落幕,依然有种恨不得把那作恶的一家千刀万剐的冲动。

    这一刻,她是真真切切理解了罗天珵眼中那令人胆寒的戾气是从何而来。

    于是,甄妙轻轻摇头道:“当然不成。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呢?更何况,想要一笑泯恩仇,那也要对方同样想笑才成,对于那些丧失了底线的人,是不懂得笑的。”

    “皎皎,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罗天珵有些激动,如释重负,不由自主倾过身子拥住她。

    “我话还没说完呢。”甄妙低叹一声。(未完待续)

    ps:这一章,感谢cindyj1808童鞋五月份打赏的和氏璧。感谢熱戀^^、戴花花的鱼、lizhe66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第四百七十三章 新生

    罗天珵动作一顿,坐直了身子凝视着甄妙,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皎皎,你说。”

    甄妙犹豫了一下。

    她知道把这话说出来,很伤情面,可是话赶话说到这里,要是再生生憋回去,也不能了。

    她站起来,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罗天珵,一杯捧着手里,低头抿了一口,侧脸微笑道:“先喝口茶缓一缓,茶里的桂花是新摘的,还加了桂花蜜,味道不错。”

    罗天珵抽抽嘴角,心道,皎皎以为这是听戏呢,还带中场休息的。

    越是如此,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恐怕会在二人之间造成很大的震动,干脆也端了杯子缓缓抿着,暗暗警告自己要冷静。

    皎皎这辈子都是他的,可以爱他,信他,恼他,但绝不能怕他,今日这番谈话可不能因为他的脾气搞砸了。

    甄妙同样是如此想的。

    二人都已经谈到了这里,她也不想因为赌气弄砸了,无论二人的观念能不能达成一致,至少,要保证说话不要带太多的个人情绪。

    她不紧不慢把一杯桂花茶喝完,随手放到高几上,抽出帕子拭了拭嘴角,这才平静的向罗天珵看去。

    罗天珵直接放下茶杯,身子前倾,做出聆听的模样:“皎皎,你说吧。”

    甄妙点点头,斟酌了一下语言道:“瑾明,我理解你想要报仇的心情,也理解把它付之行动,可是,在我看来。无论心中有多恨,报仇也要讲究个手段。”

    “手段?”罗天珵细细品味着这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是的,就是手段。不同的手段,也许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都能报仇,可能很多人觉得只要结果能达成所愿。什么手段都可以。反正敌人最终都很惨,讲究什么手段,不是虚伪么?”

    罗天珵没有做声。眯了眯眼睛。

    “可是,我不这样认为。”甄妙怕他不懂自己的意思,想了想道:“比如我们路上遇到一条恶狗,被它咬了。可以找根棍子抽打它,捡块石头砸它。但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矮下身子,同样咬回去吧?”

    见罗天珵沉吟不语,甄妙悄悄舒了口气。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活在仇恨中不可怕,手刃仇人也是应该的,可是。我们不能让仇恨把自己变成和对方一样的人,那样。就算报了仇,也是得不偿失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择手段么?”罗天珵淡淡问道,神情看不出喜怒。

    不知怎的,甄妙有些不敢看他那双璀璨生辉的眼睛,低了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道:“至少,让一个女人引诱父子三人,还留下一个虽无辜,一出生却带着罪孽的孩子,这样的手段,我觉得并不光彩。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甄妙抬了头,咬了咬唇道:“更何况,事成之后,还要杀人灭口弃于烟街柳巷中,这就太过了。就算是棋子,她也是个人啊!”

    说到这,甄妙有些激动,看罗天珵一眼,加重了语气道:“是生下了八郎的人!”

    她为什么怕呢,因为她不是那种“只要你爱我,哪怕对不住全世界,做尽恶事,我也不在乎”的女孩子。

    她怕的是,万一她是不被爱的那一个呢?

    她希望心悦的那个人,哪怕没有爱,也该有最重要的一些品德。不必完美无缺,但至少能守住底线。

    “讲完了?”

    “讲完了。”

    罗天珵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看着她,直到看的甄妙有些不耐了,忽然伸出手按在头顶,揉乱了她的头发,边揉边笑道:“皎皎,你想的太多了。”

    “嗯?”

    “谁告诉你,嫣娘是棋子的?”

    “难道不是?”甄妙睁大了眼。

    她一双眸子又大又清亮,罗天珵瞧着就忍不住想,他的媳妇,怎么这么可爱呢?

    “就算是棋子,她也是一个无比珍惜这个机会的棋子呢。或者说,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等价交换罢了。”

    甄妙推他一把:“你说的我越发糊涂了。”

    罗天珵微微一笑:“她用美色,换得报仇雪恨的机会,我用助她报仇,换得一个心甘情愿做事的人,不是很公平?”

    听罗天珵讲了嫣娘的身世,甄妙这才释然。

    要换成她,一家几十口被杀,自己也差点死于刀下,恐怕也要对给她这个机会的人死心塌地。

    “我确实是存着离间二叔和二婶的心思,才寻来嫣娘。却没想到能闹得这样难看,这才是人心难料吧。”

    前一世,他们夫妇可是诡计百出,离间他们夫妻,甚至特意引着甄氏去上香,从而遇到了名动京城的君浩。

    罗天珵偶尔也在想,男人在郁闷时有朵解语花会忍不住采撷,女子在夫妻相敬如冰的情况下,遇到那样一个男子,会心动,是不是也没那么十恶不赦呢?

    至少,如果是现在面对着曾经的甄氏,他会控制自己,不会再起杀意了。

    “那二郎和二叔因为嫣娘,一个发疯,一个中风——”

    罗天珵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捏捏她的脸:“傻瓜,你夫君是个人,你以为我是神仙呐?就是神仙,还有思凡犯错的时候呢!”

    甄妙听到这,才听出来,她这是被调戏了吧?一定是被调戏了吧?

    “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一并说出来吧,过后再翻旧账,当心我翻脸。”

    甄妙挑眉:“翻脸?怎么翻脸?”

    “哦,这个可以稍后再想。”

    甄妙轻哼一声,道:“那么嫣娘,真的不是你灭口的?是她自己逃出去,遇到了歹人?”

    罗天珵眼睛眯起来,挑眉笑道:“你怎么就抓着嫣娘不放了,幸亏她是个女子,不然我真要杀人灭口了。嫣娘是我放走的,并没有死,现在应该已经改头换面,在某个地方重新过活了。”

    说到这里,他赶紧解释:“我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才放嫣娘走啊,放她走,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毕竟——”

    罗天珵沉默了一下,才道:“就算活在最黑暗里的人,也该有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未完待续)

    ps:我知道,现在流行心狠手辣的女主,但凡女主没有跟着踩一脚,就觉得圣母,甚至上升到道德模范来抨击,但我想说,放在那个处境里,没有上帝视角,咱们大多数凡人的道德底线也没那么低。这就像很多支持柳叶的读者,谁都知道有免费的文可以看,依然愿意订阅来肯定作者的劳动成果一样。还有觉得王子和公主相爱后,永远不会吵架的人,那是童话,结婚多年的夫妻,依然相爱,也免不了为一些鸡毛蒜皮争吵呢,更何况人生观方面的问题。有问题不怕,怕的是不去解决。总之,感谢每一位支持柳叶的读者,你们让书评区瞬间活跃起来。

    推荐15端木景晨大大的《医嫁》:

    凌青菀觉得最近生活有点不对劲。

    她的家人、她的屋子,明明熟悉,偏偏又觉得陌生。

    莫名其妙学会了医术。

    梦里还有个声音不停喊她“姐姐”,虽然她根本没有妹妹。

    她想着一步步往前走,总能明白因果......

第四百七十四章 欠的总要还

    甄妙直直瞧着罗天珵。

    罗天珵失笑,抬手捏她的脸:“怎么了,看傻了?虽说你夫君是比别人帅了点,你也总该看习惯了吧?”

    “不习惯。”甄妙一双眼睛笑得弯弯,里面像是盛满了璀璨星光,伸了手,点了点他坚实的胸膛,“因为我忽然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帅一点。”

    这种她以为夫君是“人渣”,结果发现,他只是善良的不明显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罗天珵耳根微红,咳嗽一声道:“真的?”

    “真的。”

    “那……比君浩呢?”

    看着罗天珵期待的小眼神,甄妙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她以为,“吾与徐公孰美”这种事,只存在于遥远的史书里,没想到,她家夫君也这么蠢!

    更没想到的是,这家伙还挺执着,见甄妙只顾着翻白眼,伸手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头,有些无赖地催促道:“皎皎,你快说。”

    灼热的气息扑在耳根上,吹得人连心头都跟着痒痒的。

    甄妙愕然。

    这像大猫一样蹭着她撒娇的是谁?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了?

    “你们有什么好比的。”甄妙心里觉得,论风采,其实还是君浩更胜一筹,只是实话实说的话,这大猫一定会炸毛的。

    罗天珵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皎皎,你这是回避问题。”

    甄妙揉了揉太阳穴,斜睨他:“那么你觉得,我和嫣娘比呢?”

    “这个——”罗天珵掏掏耳朵,干笑道,“我去一下净房。”

    甄妙呆滞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混蛋。连尿遁都学会了!

    呃,她比嫣娘就差这么多么?

    甄妙小小纠结了一下,就抛在脑后,起身去瞧两个儿子。

    夫妻二人解了心结,夜里,自然是满室旖旎,春光无限。

    事毕。大汗淋漓的罗天珵用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旁边人光洁的脊背。低声道:“皎皎,以后,试着多信任我一点。好吗?”

    甄妙环抱着他的胳膊,轻轻点头,然后呢喃道:“瑾明,我再给你生个女儿。好不好?”

    身边人身子一顿,手臂上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断然拒绝道:“不好。”

    “瑾明?”甄妙讶然。

    罗天珵正色道:“皎皎,你当初生祥哥儿和意哥儿的时候,简直要吓死我,两个儿子足够了。就不用再生了吧?”

    甄妙听了有些不满,嘀咕道:“什么叫两个儿子足够了,当初要是生的两个女儿。怎么办?”

    罗天珵好笑看她一眼:“这你也计较。我的意思是,咱们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已经够了,就算是女儿也一样的,正好等她将来长大了,给她招赘,到时候谁敢欺负我女儿,定不饶他!”

    甄妙心中满是感动,还是有些不解:“瑾明,我以为,所有家庭都是盼着儿子的,毕竟,只有儿子才能继承一切呢,包括爵位。”

    大环境如此,她没奢望过罗天珵会不一样,却没想到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经历的多了,有些会看的更重,有些,则看淡了。”罗天珵笑着亲她脸颊,“总之,现在就很好,再怀孕生子,你吃苦受累,我还跟着担心,何必呢。”

    甄妙笑眯眯听着,心中却想,那男子服用避孕的药丸子,瑾明是放在哪里来着?明日好好找一找,换成玉米面好了。

    自此,夫妻二人相处甚好,那眉梢眼角间的浓情蜜意,连老夫人都瞧出来了。

    孙子孙媳感情好,老夫人瞧着高兴,因为二房那些糟心事积聚的郁郁之情消散不少,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国公府仿佛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到了九月初,宫里传出消息,九月初九重阳节那日,太后和皇后要在御花园办一场赏菊宴,收到邀请的不是公侯之家,就是朝中重臣,点名了要带了年满十四岁的小娘子去,说是太后见了花朵般的小姑娘高兴。

    赵太后正跟着赵飞翠发飙:“哀家见了小姑娘高兴?放屁,哀家照着镜子打量,觉得自己还是小姑娘呢!”

    说她老?是可忍孰不可忍!

    向来爽利泼辣的赵飞翠目瞪口呆:“姑母——”

    她想,她知道姑母的禁忌在哪里了。

    赵太后一看赵飞翠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斜飞了个白眼道:“飞翠,你但凡软一点,嘴甜一点,也不会让那上不了台面的霸住了皇上!”

    看看,这还是她亲侄女呢,她生气,都不知道哄一哄,说一句“姑母瞧着就和我姐姐似的”,会少块肉啊?

    果然是个不会哄人的!

    赵飞翠撇撇嘴:“姑母,您说错了,我但凡软一点,早气死了。现在多好,我瞧着他不顺眼,就不用做小伏低哄着他,那狐狸精惹着我,有气我当场就出了。”

    赵太后默默流泪。她果然是老了,现在的皇后都是这样的想法了吗?

    她当年也是个暴脾气,一方面管不住自己的嘴,一方面又担心惹了昭丰帝不喜,结果就在装温顺和霸气侧漏之间来回变换,到最后也没入了那死鬼的眼,还白白便宜那些小妖精在她面前趾高气扬那些年。

    想一想,要不是熬成了太后,走在那死鬼前头,可不是生生呕死人吗!

    她忽然看着侄女顺眼起来,语带怜惜地道:“也别怪你祖父主动提起充实后宫的事,这后宫中,太后和皇后都是赵家的,树大招风呢。”

    “我晓得。他选多少人进来我都不管,只要别占了我的住处,短了我的用度。”

    赵太后嗔她一眼:“瞧你那短视的样儿,怎么也少不了你这当皇后的,再说,这些人。还要你把关呢。”

    赵飞翠一听笑了,心道,到时候她一定多选些人进来,这么一大帮子美人儿,难道不用钱养吗?养美人的钱可不是从国库出,而是走皇上的私库。

    赵皇后幸灾乐祸的想,选她看着顺眼的美人。就让那混蛋心疼去吧。

    不知道赵皇后想法的各府。一听宫中举办赏菊宴,都知道这是太后和皇后要替皇上选妃嫔了,大多数得到邀请的人家都打起精神来拾掇自家闺女。京中精巧的首饰和稀奇的布料一时千金难求。

    镇国公府是一等一的勋贵之家,自然接到了邀请。

    刚哄了八郎入睡的蔡氏吩咐丫鬟:“去把三姑娘请来。”

    不多时,罗知真环佩轻响,款款走了进来。规矩行礼道:“母亲。”

    蔡氏露出个笑容,亲自拉起罗知真:“三娘。来这里坐。”

    罗知真依言走过去,挨着蔡氏坐下,问:“母亲唤我有什么事?”

    对田氏,她心底一直有敬畏和深深的厌恶。只是那情绪见不得光,只得死死埋在最深处。许是蔡氏年轻,面对她。那种庶女对嫡母天然的畏惧感就小得多,母女二人相处还算融洽。

    “你可知道。宫中发了帖子,请咱们府上的夫人带了姑娘去参加重阳节的赏菊宴?”

    罗知真摇摇头:“女儿不知。”

    自打那一年险些因为汤圆害了祖母,罗知真格外规矩起来,这几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话能少说就少说,事能少做就少做,生怕行差踏错半步,像大姐姐那样落入万丈深渊。

    蔡氏就温和笑道:“那你就先有个准备,老夫人年纪大了不便出门,我身上又没有品级,到时候你大嫂会带着你去的。进了宫也不要慌,万事有你大嫂,不懂的都要问她,知道了吗?”

    左右都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对这个庶女,她是和五郎一样待的,这个年纪转眼就要出阁,做得漂亮些,总不会吃亏,也不会亏心。

    “进宫?”罗知真怔住了。

    “三姑娘莫非没进过宫?”

    罗知真摇摇头。

    祖母似乎不喜进宫,田氏身份不够,只是偶有几次得了机会,带着大姐姐去过,府上几位姑娘,只有二姐姐因为是公主伴读,进宫是常事,她一个庶女,是半点机会没有过的。

    蔡氏自知失言,掩饰的笑笑道:“我也从没进过宫的,所以也帮不了你什么。好在你大嫂是个厚道人,你跟着她不会错的。”

    罗知真终于忍不住问:“母亲,宫中办赏菊宴,怎么也要我去呢?”

    蔡氏扑哧一笑:“傻丫头,你可真真是大家闺秀,两耳不闻俗事。这赏花宴呀,其实是太后替皇上相看妃嫔的。这是新帝头一次充盈后宫,选的都是高门贵女,就没有依着规矩从全国各地大范围一层接一层的甄选,只要赏菊宴上入了太后、皇后的眼,入了宫,品级就不会低的。”

    “相看妃嫔?”罗知真喃喃反问,不知不觉,脸色已经变了。

    蔡氏有些诧异:“三姑娘,怎么脸色不大好呢?是不是哪里不舒坦?”

    “没有。”多年来养成的内敛性子,使得罗知真立刻摇头,拢在衣袖里的手已经握紧了拳头,修长指甲陷入白皙柔嫩的手心,才克制着没有失态。

    蔡氏也没多想。

    要是那位已经七老八十,她当然会觉得皇宫不是个好去处,可现在新帝还不到而立之年,这头一批进宫的女子前途都不会差,她就觉得甚好了。

    “要是哪里不舒服,不要藏着,省得落下什么病根。像你父亲,可不是遭罪么。”

    罗知真勉强笑笑:“母亲放心,我真的没事。对了,女儿今日还没去父亲那里呢,就先过去了。”

    罗二老爷因为中风卧床,这东间人来人往多有不便,就移到了西间。

    蔡氏起身道:“咱们一起过去吧。”

    穿过堂屋进了西间,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药味儿,混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

    现在天气还不甚冷,这一直卧床的病人,哪怕有下人精心伺候着,总是有些令人不适的气味。

    “太太,三姑娘。”伺候罗二老爷的是两个丫鬟,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寻常,手脚利落,一瞧就是做惯了粗活的。

    蔡氏点点头,说一声:“老爷,三姑娘过来了。”

    罗知真忙请了安,又上前替罗二老爷擦脸,见罗二老爷瞪她,也不恼,该做的做完,往旁边一站,蔡氏就道:“三姑娘辛苦了,也累了吧,早些回屋歇着吧。赏菊宴的事我记着呢,到时候问着你大嫂的意见,给你添些衣裳首饰。”

    “让母亲费心了。”罗知真乖巧施礼,又冲罗二老爷道别。

    她立在那里,居高临下,盈盈下拜时蔡氏看不清她面上表情,罗二老爷却正好瞧个清楚。

    那是几乎淡到没有感情的眼神,和微不可察的嘲讽。

    偏偏罗二老爷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心思越发敏感起来,这一眼看得他火冒三丈,几乎气炸了肺。

    他没想到,有个那样猪狗不如的儿子,连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庶女,居然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可是罗二老爷再恼,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嘴角一动,口水又顺着流了下来。

    蔡氏见状,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擦。

    罗二老爷怒瞪着她。

    “你们都下去吧,老爷这里,我来伺候。”

    两个丫鬟暗道一声太太贤惠,退了出去。

    蔡氏把那帕子扔在床榻上,笑了笑:“老爷瞧我做什么?忘了告诉您,三姑娘要参加选妃了,凭着咱国公府姑娘的身份,定会入选的。老爷高不高兴?”

    罗二老爷眼睛瞪得更大,几乎能冒出火来。

    他敢肯定,这女人是故意的!

    她怎么会?她怎么敢?

    蔡氏冷眼瞧着罗二老爷那不堪的样子,也懒得再装,冷笑道:“原来老爷是不高兴的。也是,老爷的心思,从来没放在这里呢!”

    他以为睡在书房,一两个月不进她屋,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么,不过是悄悄打听到嫣娘的存在后,不便再查下去罢了。

    她也是人,继室本来就艰难些,他却半点体面不给她,只把她当傻子哄,又怎么指望她敬重他呢?

    “老爷恐怕不知,这些日子有八郎作伴,妾身觉得比往日过的快活许多呢。”

    罗二老爷嘴不停的抖,偏偏说不出话来。

    “欠下的,总是要还的。”蔡氏笑着说完,扬声道,“柳红、柳绿,进来好好伺候老爷。”说完,面带微笑走了。

    罗知真回了屋左思右想,下定决心去找甄妙。(未完待续)

    ps:又收到了coolsake打赏的和氏璧,简直是受宠若惊,童鞋不要再破费了,实在太多了。感谢teob打赏的香囊r、砂子吹风、y、牛气冲天的小豆子、熱戀^、戴花花的魚、lizhe66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嗯,该收拾甄静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求救

    罗知真过来时,甄妙同样在厢房里哄祥哥儿和意哥儿午睡。

    已经进了九月,她还是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原因无他,祥哥儿这孩子太皮了!

    许是渐渐大了,祥哥儿那骨子聪明劲开始用在和大人斗智斗勇上。

    比如现在,他没有睡意,精神头十足,而意哥儿吃的饱睡的香,就趁甄妙不注意,在意哥儿小屁股上戳一戳,意哥儿茫然的睁眼,瘪瘪嘴要哭,甄妙赶紧又哄:“意哥儿怎么了,是不是做梦了?”

    意哥儿下意识去看祥哥儿,然后摇摇头。

    甄妙刚开始不明所以,几次之后总算发现了祥哥儿的小动作,把这熊孩子教育一通,又开始头疼意哥儿。

    “意哥儿,哥哥做坏事,你怎么不告诉娘?”

    意哥儿皱着个脸,纠结半天才道:“哥哥说,不能和娘打小报告。”

    甄妙眯了眼:“娘有些伤心,意哥儿更听哥哥的话,而不是听娘的。”

    一旁的祥哥儿忧愁的想,娘亲连他都嫉妒,这样真的好吗?

    意哥儿是个老实孩子,听甄妙这样说,忙安慰道:“娘,意哥儿听您的话,只是……”

    他瞄一眼祥哥儿,说:“哥哥说,我听话,每次吃鸡腿儿,就把他的留给我。”

    甄妙嘴角抽了抽。

    很好,祥哥儿这小混蛋已经懂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了,把意哥儿这憨小子哄的一愣一愣的。

    意哥儿这样老实,将来可怎么办啊?

    一旁祥哥儿见势不妙,赶忙开口:“娘。弟弟就该听哥哥的话,这样等我长大了,会好好照顾他,不让人欺负了他去。”

    这小子成精了吧?连她心里想什么都猜到了?

    甄妙眉毛一扬,刚想再把两个让人头疼的娃儿教育几句,木枝站在门口道:“大奶奶,三姑娘来了。”

    甄妙拍拍祥哥儿屁股:“快睡觉。再耍花样。等会儿收拾你!意哥儿也乖乖睡。”

    说着站起来,叮嘱两个奶娘:“你们好好照顾两个哥儿。”

    说完走出去,沿着抄手游廊直接回了正房。罗知真正在堂屋坐着,见她过来,忙站起来行礼:“大嫂。”

    这个时候过来,甄妙心里颇有些纳闷。面上却不动声色走过去,笑道:“三妹来了。咱们里边坐,我刚刚去瞧了瞧两个孩子,让你久等了。”

    她当初虽坚持给两个孩子喂奶,有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祥哥儿和意哥儿满了三岁。就从正房搬出来,挪到了东厢住,为了不使母子感情疏远。午饭后她都会亲自哄两个孩子入睡。

    罗知真显然也知道这时候上门有些唐突,但她自打从蔡氏那里知道了赏菊宴的事。心里实在煎熬,已是等不得了,好在这些年姑嫂二人相处不错,很有了些情分,不然她也没有勇气过来,吐露心声。

    “是妹妹唐突了,只是有件事,想和大嫂说。”

    甄妙点点头,拉了罗知真的手进了外间,等木枝上了茶,就让伺候的丫鬟都退下,才问:“三妹有什么事儿?”

    “大嫂,我听母亲说,重阳那日,宫中要办赏菊宴?”

    “是的。”

    “我也要去吗?”

    甄妙笑道:“当然,宫里的内侍来送帖子时,还特意说了。”

    罗知真脸色发白,放在腿上的双手绞了绞,咬着唇问:“大嫂,我可以不去吗?”

    甄妙收了笑意,仔细打量罗知真一眼,沉默片刻才问:“三妹不想去?”

    罗知真点头:“不想。”

    “那……二婶可和你说了宫中这次举办赏菊宴的意思?”

    “说了。”说到这,罗知真有些撑不住了。

    说到底,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又是庶女出身,想逃避选妃这种事,很需要勇气的,若不是这些年冷眼瞧着大嫂是个不同的,根本提都不敢提。

    跟谁提呢?要是田氏还在,听了恐怕好大一个耳刮子就过来了,还要冷嘲热讽一番,现在的继母面上虽不错,却也仅限于此,让她觉着自己不识抬举,将来更不好过。

    至于祖母……自打她那一碗汤圆差点要了老太太的命,这姑娘心里就有了阴影,对上了年纪的长辈,只有恭敬,却再也不敢胡乱往跟前凑了。

    见罗知真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甄妙轻叹一声,拍拍她的手:“三妹,你先不要急,听我说。”

    “嗯。”

    “你既然知道这次赏菊宴,是为了给新帝选妃,恐怕是不能不去的。”

    罗知真手一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称病不可以吗?”

    甄妙摇摇头:“这个不妥。这是新帝登基后第一次选妃,选的都是名门贵女,你是镇国公府唯一的适龄姑娘,出身摆在这里,就算这次称病,过些日子恐怕还是要传你进宫。要知道,这次是借着赏菊宴的名头选妃,不是正规的遴选,没有什么错过时间一说。这次称病,下次你还要称病么?三五次下来,就算天家不恼,传出你身子弱的谣言,于你亲事上也是很不利的。”

    罗知真正逢说亲的年纪,身体不好的说法一旦传扬开,当然不至于乏人问津,但那些出身好的,或者给家中长子嫡孙娶妻的,恐怕都会望而却步了。

    罗知真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从小就知道,女人这辈子,就有两次决定命运的机会,一次是出身,这个无法选择,她运气差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有一次,就是嫁人了。

    她不愿进宫,和无数女人争夺那个身份最尊贵的男人,不就是想嫁个好男儿,安安稳稳过上一辈子吗?

    “大嫂,求您帮帮我,我真的不想进宫,和一群女人争来争去,到最后还可能一场空,甚至连命都埋进去。”罗知真扑通一声跪下来,抱着甄妙的腿,痛哭流涕。

    甄妙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罗知真,心中很有几分感慨。

    同样是庶女,罗知真和甄静,心气竟是截然不同的。

    她还是想确认一下,省得罗知真将来嫁人后,过得不如意,又起了暗羡宫妃体面的心思,落下埋怨。

    “三妹真的想清楚了吗?要知道,这次机会,许多人家都是很珍视的。”

    罗知真仰着头,双目含泪,神情坚决:“大嫂,我既然来找你,早已是想的清清楚楚。您看,一代代新帝继位,先帝的那些妃子都去了哪里?就说现在,除了太后,先帝的妃子还留在后宫的又有几人呢?”

    那些有了子女的太妃还好说,没有子女的,全都要去庙里呆着,运气不好的,还要陪葬。

    远的不提,昭丰帝驾崩,晋级为太后的赵太后,直接就让昭丰帝生前最后几年颇为宠爱的吴贵妃殉葬了。

    原因都不用多找,太后说一句先皇离不得吴贵妃就足够了,谁让吴贵妃是平民出身呢。

    也是因为吴贵妃出身卑微,当年一跃成为风光无限的贵妃娘娘,坐了方柔公主的母妃蒋贵妃腾出的位子,就连寻常百姓家都知道皇宫里有这么一位出身不高的娘娘,她这红颜薄命的结局,罗知真知晓就不足为奇了。

    已然说了这么多,罗知真咬咬牙,豁出去了:“说到底,后宫佳丽三千,真正能笑到最后的,只有一人罢了,知真清楚,一旦进了宫,那个人绝不会是我!”

    甄妙下意识点头,很赞同罗知真的想法。

    别说吴贵妃,就是后来因为战事起父亲受到重用,又渐渐得势的蒋贵妃,现在还不是要老实呆着。曾经丝毫看不起赵太后的女人,如今悄无声息的活在深宫,像是从未存在过。

    更何况……更何况辰庆帝就是个变态!

    要是能够,她半点不想再踏进皇宫一步,只可惜生在皇权社会,又是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不可能完全由着自己性子来。

    还好,那人虽变态,以天子之尊,应该不会出尔反尔的,他亲口说了以后还是兄长身份,要是再有荒唐的举动,就直接把这话甩到他脸上去。

    “既如此,三妹,到时候,你还是随我一起进宫。”

    “大嫂?”罗知真抱着甄妙大腿的手一紧,长长睫毛上,一颗泪珠摇摇欲坠。

    “你先起来。”甄妙拉着她坐下,笑道,“你这丫头也是个实心眼的,进宫不一定被选上啊。”

    罗知真眼中渐渐有了光彩,又有些迟疑:“大嫂的意思是——我打扮的普通些,表现寻常,就能落选了?”

    “你是国公府的姑娘,以这样的出身,我想,就算打扮的再寻常,落选的机会都不大。”

    出身高,资质普通,这是分分钟被太后看上的节奏吧?

    要是太后和皇后不合还好说,自来太后和皇后为了后宫那块地盘,也免不了争锋,可谁让现在的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呢,太后糊涂了才会替皇后选一个劲敌进宫。

    “那……我到时候言行上疏忽点——”

    甄妙摇头:“到时候去的都是名门贵妇,你言行失当会毁了名声。我想,干脆反其道而行之,你打扮得漂漂亮亮,举止得宜,再流露出几分热衷眼神,太后恐怕就要避之不及了。”(未完待续)

    ps:昨天出去了,不方便爬上来请假,今天还有第二更,不过应该是晚上。妙偶预计月底或者七月初完结,这是最后一个月爬粉红榜啦,请大家多多支持,希望能以一个好成绩结束,多谢亲爱的们。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不按常理出牌的赵皇后

    很快到了重阳那日,一大早,罗知真望着床上铺展而开的十二幅月华裙,不由呆了呆,等她在丫鬟们的笑意盈盈中把裙子换上,脚步轻移,微风吹来,端的是风动如月华,惹来丫鬟们的赞叹声。

    甄妙看着走来的罗知真,满意笑了笑,等到了马车上,低声道:“我特意让人多加了两幅,果然效果极好。”

    罗知真颇有些不自在:“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

    月华裙虽美,很多正式的场合穿着并不合适。

    甄妙宽慰道:“正是如此,才会让太后忌惮啊。”

    这裙子既能衬出罗知真恬淡温柔的气质,又能让太后看出她隐藏在淡然之下的那份野心,再合适不过了。

    罗知真听了,缓缓点了点头:“我听嫂嫂的。”

    到了宫门外,二人相携下了马车,一路上遇到不少夫人领着女儿或侄女,一个个盛装打扮,争奇斗艳,却无一不往罗知真的裙子上多看了一眼。

    原因无他,这裙子比寻常月华裙多加两幅,更显飘逸,且夹着丝丝银线波纹,仿佛把月光披在了身上,不自觉就把人的目光引了去,随后换来或艳羡、或嫉妒、或不懈的眼神。

    放在平日,罗知真早已忐忑不安,可有了甄妙的鼓励,又想到这是为了自己的命运一搏,便不再惴惴,且但凡女子,总有那么一丝半点爱美的虚荣心思,这一向不惹眼的庶女陡然被这么多贵女的目光围绕,竟也生出几分窃喜来。

    等到了御花园里,果然摆满了各色菊花,还有罕见的花中珍品。放在平常定会引人围观,而这时候,只听一派莺声燕语,欢笑声浓,这些奇花异草却受了冷淡。

    玉案上,是一壶壶菊花酒,一碟碟应景的重阳糕。还有菊花装饰的各类点心冷拼。

    甄妙环视一眼。

    时辰还早。太后和皇后都未到,而宫中目前除了甄静,并无其他高品阶的嫔妃。低品级的嫔妃都是没资格来的,于是,此刻就成了开宴前贵夫人们联络感情,交流八卦的好时机。

    甄妙身在其中。自然不能免俗,短短一会儿工夫。已是与数人应付一番。

    好在没过多久,就听一阵骚动,她闻声望去,隔着人群。与款款走来的甄静遥遥对视。

    此刻的甄静,眉梢眼角都是神采飞扬的,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或者说,她没想过要掩饰。

    都说锦衣夜行乃人生憾事。她自打进了六皇子府,娘家就不再是娘家了,到现在的深宫,平日里更是没有展示的机会,只有这种场合,才能光明正大的露出她的风光来。

    那些夫人都是精明的,前些日子虽传出贵妃娘娘失宠的传闻,可后宫中,今儿这个妃子得宠,明儿那个妃子得意,全看皇上变化莫测的心思,只信传言,那才是傻。

    甄贵妃今日能出现,足以说明重新得了皇上青眼,更别提,她还有一个小公主,和目前唯一的小皇子。

    甄静面露微笑,听着那些夫人的问好,心中是快意的。

    不枉她低眉顺眼哄了皇上那么多天,且有珍珍在,不愁皇上不来。

    想到女儿珍珍,甄静下意识蹙眉,看向甄妙。心中的嫉恨波涛汹涌,都掩在盈盈笑意间。

    她越过众人,拖着长而华丽的裙摆,走向甄妙,人未走近,笑口先开:“四妹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甄妙不好失礼,只得行礼道:“贵妃娘娘安好。”

    甄静盯着甄妙头顶那支点翠飞鱼簪,恨不得放声大笑,心道,甄四,终于等到了你向我低头行礼的这一日!

    平日里,你再得意又如何,就算皇上偷偷惦记着你,到头来,还是要向她这位贵妃请安!

    “四妹太见外了,这是……国公府的三姑娘?”甄静走到近前,笑着拉着甄妙的手把她扶起。

    甄妙起身抬头,与甄静对视,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冷淡。

    她只求礼仪上不让人挑不出错来,装亲热那就完全没必要了。

    不着痕迹的挥挥手,淡淡道:“正是。”

    甄静挑剔的打量着罗知真,嘴上夸赞道:“真是长得好,就是看着小,满十四岁了么?”

    心中道,这三姑娘一个庶女,盛装打扮,光明正大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真是好大的脸,果然是同人不同命!

    说到底,就算现在站在了贵妃的位置,想到当年那样一顶小轿寒酸抬入了皇子府,到底是意难平。

    甄妙笑得云淡风轻:“咱们这个年纪,看着小姑娘,自然是觉得更小的。”

    甄静嘴角笑意一僵。

    甄四这话,委实刺人,简直是踩到了她的痛脚!可恨又偏偏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其实甄静心思也是矛盾的,她一方面看着甄妙向她低头,心中快意,恨不得与她多说上几句话,享受那种翻身成人上人的飘然感,另一方面,又不敢惹她太过,实在因为这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要是说了什么让她没脸的话,就算摆威风也没用。

    脸掉了,捡起来也脏了啊。

    所以甄静听了甄妙这话,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走向别处。

    望着甄静的背影,甄妙笑了笑。

    也不知在得意个什么,后宫美人一茬接一茬,跟割韭菜似的,自顾尚且不暇,还跑她这来找茬。

    见甄静回头,甄妙抽出帕子,把刚刚被她握住的那只手擦了擦,随手把帕子扔到了地上。

    甄静看着,脸都要气白了。

    甄妙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咱最不怕的就是挑衅,想气她,还要多下点工夫呢。

    扔帕子,随她如何想,咱有钱任性,用过就扔,不行么?

    这样的场合,甄静终究没敢发作,捂着胸口一边坐着去了。

    “太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到——”

    高唱声中,赵飞翠扶着赵太后走来,坐到了高位上。

    赏菊宴这才开始。

    酒过三巡,就到了各府姑娘展示才艺助兴的时候。

    先上场的是长庆伯府的姑娘,表演的是弹琴。

    这姑娘相貌只是清秀,琴技倒是有可圈可点之处,只是一心想替辰庆帝选些美人进宫看热闹,顺便堵一堵甄静的赵飞翠并不太感兴趣,一双明眸在场中扫来扫去,眼神越来越亮。

    赵飞翠紧挨着赵太后坐,才艺展示的过程中,赵太后就与她轻声交谈:“长庆伯府的这位陶姑娘,你看如何?”

    众人注视下,赵飞翠不好有什么暗示性的动作或表情,只侧着脸,轻声道:“太寡淡,没什么趣儿。”

    赵太后有些无奈:“没趣才安分,有趣的到时候让你头疼。”

    “姑母,我不怕头疼,只怕无聊。”寂寞深宫,日子难捱,再弄些木头人进来,没的浪费粮食。

    等陶姑娘一曲弹完,得了太后一声夸赞,便白着脸,默默退下去了。

    没有得到菊花彩头,这显然是落选了。

    等她回了母亲身旁,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这姑娘是见过辰庆帝的,年轻帝王风流俊美,早就暗动了芳心。

    或者说,世人就是如此,辰庆帝还是不被看好的皇子时,风流不羁会让一些小娘子皱眉,可他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这便不算半点缺憾了,甚至更会让人生出蠢蠢欲动的念头来。

    这就像一件珍品,举世无双时能绝了许多人的念头,可要是没那么金贵,就会有许多人想要咬牙去买了。帝王多情,总会让人觉得自己机会大起来。

    好在此时众人目光一半放在展示才艺的姑娘身上,一半放在太后和皇后那里,无人留意,也不关心这落选的姑娘心情如何,只有罗知真遥遥看了一眼,眼底有些欣羡。

    之后接连十数个姑娘展示,恰巧家世出众的那几个面容都普通些,赵飞翠选了四个容貌出挑的,而太后为了平衡,则挑了两个出身高的。

    毕竟这选妃也要顾及这些姑娘祖父或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不能全由着赵飞翠的性子来。

    当然能来赏菊宴的,出身都不错,身份高些的落选,也不算意外。

    甄妙瞧了,不由安心,悄悄对罗知真说:“你看,那两个家世好些的,容貌都寻常,貌美的四个都是家世稍差的,可见太后是不想让家世和容貌同样出众的人进宫和皇后争风头的。你今日很出彩,身份在这些姑娘里算是拔尖的,为了保险起见,到时候弹错几个音,太后有了由头,定会把你淘汰的。”

    很快轮到罗知真上场,她展示的才艺是最寻常的弹琴,赵飞翠悄悄对太后道:“姑母,这个好,您到时候要赐花。”

    赵太后忍住摇头的冲动,低声道:“飞翠,你别胡闹,这位罗姑娘是镇国公府的,出身高,罗世子又是炙手可热位高权重,真的进了宫,连你的面子都可以不给的。”

    正说着,罗知真弹错了一个音,全场静了瞬间。

    赵飞翠眼角余光扫到甄静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由嘴角一翘:“姑母,就她了。您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个无宠无子的皇后,真进了宫,急着对付的可不是我呢。”(未完待续)

    ps:这个月粉红榜好凶残。感谢投票的童鞋们。

第四百七十八章 有气当场出

    这样的峰回路转,甄妙简直不敢相信!

    太后刚刚的语气明明是松动了,要答应下来,怎么眨眼之间,就改了主意?

    她忍不住看向立在太后身后的那位老嬷嬷。

    不用多想,定是这位老嬷嬷说了什么,太后这才改变了主意。

    可是太后都这么问了,她还能怎么说,难道说皇宫内没福吗?

    “太后说的是。”甄妙捏了捏拳,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太后抬手揉揉太阳穴:“哀家有些乏了,先回寝殿歇了,佳明县主,你不如陪皇后聊聊。”

    甄妙勉强笑笑:“佳明不打扰太后和皇后娘娘休息了,佳明告退。”

    赵太后松了口气:“来人,送县主出去。”

    等甄妙一走,赵飞翠立刻忍不住问:“姑母,您怎么没有答应?”

    赵太后瞧她一眼,无奈道:“别一惊一乍的,刚刚皇上派人传了话,四妃的位子,要给罗三姑娘留一个。”

    赵飞翠冷哼一声:“倒真是一个色急的!”

    “休得胡言!”太后白她一眼,“飞翠你记着,你可以不把皇上放在心上,也可以不把那些嫔妃放在眼里,但你自己不能行差踏错。皇上毕竟是皇上,咱们姑侄的荣耀,说到底还是在他身上。”

    赵飞翠勉强点了点头。

    赵太后有些忧心忡忡。

    她不好拒绝皇上的要求,可皇上居然亲口指定封罗三姑娘为妃,那就不一样了,这位罗三姑娘什么时候入了皇上的眼?这以后,看来要多加防范。断不能让她抢了飞翠的位置!

    甄妙跟着坤宁宫的大宫女往外走,忽然脚步一顿。

    她早该想到的,能让太后改了主意,除了皇上还有谁?

    罗知真什么时候入了辰庆帝的眼的?

    甄妙百思不得其解,至于去请求皇上改变主意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根本没有闪现过。

    自打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她是疯了傻了。才会再往他跟前凑。

    “县主?”大宫女疑惑的看着甄妙。

    甄妙回神。笑笑:“无事,劳烦姑姑了。”

    大宫女领着甄妙出了坤宁宫,左右一扫。就见一个眉眼灵活的内侍正抬了眼看她,便道:“小安子,你把佳明县主送出宫去吧。”

    小安子立刻道一声好,来到甄妙身旁弯下腰:“县主请随奴婢来。”

    甄妙跟着他往外走。本来就心中烦恼,又是个路痴属性。虽进宫多次,每次都是有人领着,竟也没察觉路线有些不对。

    辰庆帝坐在一个亭子里,正等着甄妙来求他。左等右等不见人,派去坤宁宫周围留意打探的内侍匆匆赶来了:“皇上,佳明县主辞别了太后和皇后娘娘。要出宫了。”

    “出宫?”辰庆帝忍不住站了起来。

    居然不来求他!

    她这是想一辈子不见他了?

    辰庆帝只觉一口浊气堵在了胸口,咬牙问:“县主现在到了哪里?”

    那内侍面色有异:“县主应该快经过悦蝶亭了。”

    “悦蝶亭?怎么会路过那里?”从宁坤宫出来。要出宫,应该不会经过悦蝶亭的,辰庆帝近来时常去悦蝶亭独坐,对那里尤为熟悉。

    内侍也有些困惑:“佳明县主走的那条路,虽也能出宫,却有些绕远,奴婢也有些不解呢。”

    辰庆帝冷了脸,起身道:“随朕去看看!”

    他带了杨公公和领路的内侍,穿过近路先一步到了悦蝶亭附近,站在隐蔽处,就见甄妙半垂着头,心不在焉的跟着一个小内侍往前走。

    辰庆帝不由气结。

    这丫头是不是傻啊,被人带沟里去都不知道!

    这宫里的皇上要是别人,真是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辰庆帝也不知自己这是操的什么心,只要一想到和太妃相似的人,却是这么个笨蛋,就有忍不住冲上去教训一顿的冲动,更有压抑不住的恼怒,让他知道是谁在算计佳明,绝饶不了那人!

    他就双手环抱,站在隐蔽处冷眼瞧着,周围气压越来越低,冷的领路的内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杨公公早习惯了,面不改色的想,皇上这是要冲上去吗?

    嗯,虽是白日,这里还算偏僻,花木又多,是个好地方,他一定要好好替皇上把风。

    “皇上,佳明县主过去了。”

    “朕看到了。”

    杨公公忍不住提醒:“前面就是栖鸾殿了,那里人多。”

    辰庆帝面色古怪的看着杨公公。

    他这心腹老太监在想些什么?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他是那种人吗?就算再想,也不至于就在这里啊!哦,不对,他本来就没想!

    他只是想——

    妈的,这老太监就是个混蛋!

    辰庆帝黑着脸,悄悄拽了拽衣袍,掩饰着身体的异样。

    甄妙望着迎面而来的方柔公主,诧异的停下了脚步。

    方柔公主已是二九年华,这个年纪,还没有出阁,已经是老姑娘了,却正是女子风华最盛的时候,只可惜她一路走来,脚一跛一跛的,破坏了那份美感。

    “许久不见,佳明县主架子是越来越大了,见了本宫,也不知道行礼么?”

    “公主殿下安好。”

    方柔公主盯着甄妙,脸色越来越难看。

    今日赏菊宴,她身为公主,当然也收到了邀请,可是以她如今的模样,还怎么出现在那些贵女面前!

    凭什么,甄四一个出身不高、品行有缺的人,却越过越好,不但占了她少时就悄悄放在心上的男子,还不守妇道!

    方柔公主想起这些就恨得不行,想那罗天珵,也曾以侍卫之身陪在她身边,陪她出游玩乐。最重要的是还救过她的性命,可现在,他们一家和美,自己却依然小姑独处!

    看来她听来的那两个小宫女的话一点不错,甄四有了他还不知足,居然还想引诱皇上!

    “宴会已散,佳明县主怎么还没出宫?”方柔公主走近。

    到此时。甄妙也意识到不对了。淡淡道:“正是要出宫去。”

    方柔公主手一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甄妙一个耳光。

    甄妙没想到方柔公主居然会打人,捂着脸有些发懵。

    “不要那样看着我。本宫打的就是你这样的贱人!知道皇兄时常来悦蝶亭,就来这里徘徊,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有谁不清楚?”

    有谁不清楚?

    甄妙听到这句话。脸色都变了。

    那一次进宫,辰庆帝是举止失常不假。可他竟让这样的流言传遍了吗?那她还怎么见人,世子知晓了,又该多伤心?

    隐在暗处的甄静抿着唇,得意的笑了。

    这一巴掌。打得可真是解气啊,可惜不能由她亲自来!

    她就是要甄四怀疑,她和皇上那见不得人的事宫中其实早已人尽皆知。要她没脸,回去后羞愧自尽才好!

    方柔公主。可真是一柄好刀呢。

    甄妙脸上火辣辣的疼,心更疼,瞧着方柔公主得意鄙夷的笑容,格外刺眼,咬着唇,脚一抬,一脚就把方柔公主踹翻了。

    方柔公主一声惨叫,不可置信的盯着甄妙:“你敢打本宫?”

    甄妙早已观察过,此处偏僻,没有旁人来。

    方柔公主只带了两个宫女,她这边只有一个小内侍,这口恶气要是不能当场出了,她就不叫甄妙!

    辰庆帝正要迈出的脚悬在空中,表情呆滞的收了回去。

    甄妙根本不回答方柔公主的话,一声不吭的继续猛踹。

    方柔公主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得抱着头,怒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给我打!”

    一着急,连“本宫”都不说了。

    两个宫女这才如梦初醒,冲了上来。

    甄妙那是勤练不辍的,打不过有功夫的男子,两个娇滴滴的宫女还打不过吗?

    当即横扫一脚,两个宫女接连摔倒,有一个还压在了方柔公主身上。

    甄妙气出了,趁着主仆三人爬不起来,扭头对目瞪口呆的小内侍道:“还愣着干什么,前头带路,送我出宫!”

    见小内侍还站着不动,冷声道:“怎么,你也想要帮忙么?领错路的账,本县主可还没算呢!”

    小内侍脸色一变,哆哆嗦嗦道:“县主,这边走!”

    地上的方柔公主气炸了肺,狼狈爬起来,一双眼恨不得把甄妙瞪出个窟窿来:“甄四,你有能耐,现在就打死我!不然,我就要去找太后,问问她老人家,殴打皇室公主,该当何罪!“

    甄妙抬手,把发丝往耳后抿了抿,柔声道:“公主说笑了,公主金枝玉叶,去哪里都前呼后拥,能被我打么?”

    方柔公主一怔,眼中闪过狂怒,冷笑道:“好,这个太后可以不信,那么,本宫要是说,你意图勾引皇上呢?”

    甄妙面不改色,轻轻一笑:“证据呢?我还说公主对皇上有禁忌之情呢,这才一直云英未嫁,太后会信么?方柔公主,您不是十岁的孩子了,说话前,请用脑子思考,不要用屁股好吗?”

    躲在暗处的辰庆帝听了甄妙这话,脸都青了。

    这丫头,胡说些什么?

    他一个转身走出来,淡淡道:“朕怎么不知,这里如此热闹!”

    在场的人同时呆住,就连隐在暗处的甄静都是一愣,随后气白了脸。

    原来她猜的一点不错,皇上对甄四果然是心心念念!(未完待续)

    ps:发现结尾写的很流畅啊,大概是收拾人的缘故?不要怀疑阿妙的路痴,柳叶就是那种,只要换了一条不熟悉的路,就能找不回家,打电话求助的人才!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一场空

    “皇兄,您要给臣妹做主,佳明县主粗俗无礼,竟然打了我——”方柔公主第一个反应过来,嘤嘤哭着冲向辰庆帝。

    她再也不是能够肆意骄纵的公主,早就学会了示弱。

    方柔公主鬓发散乱,衣衫上沾着草叶,跑起来一跛一跛的,煞是可怜。

    辰庆帝一闪,方柔公主扑了个空,愕然回头:“皇兄?”

    辰庆帝紧绷着脸,冷冷道:“听说,皇妹一直不愿出嫁,是为了朕?”

    方柔公主差点重新摔倒,不可思议的望着辰庆帝,脸上又羞又恼,不自觉抬高了声音:“皇兄,您怎么能听她胡说!”

    被她一手指向的甄妙同样抽了抽嘴角。

    皇上,您的节操呢?

    辰庆帝淡淡道:“皇妹明白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胡说就好。”

    随后语气陡然严厉起来:“你一个女儿家,动辄把勾引这类的话挂在嘴边,像什么样子?”

    “皇兄,我没有,我是听说——”

    辰庆帝打断她的话:“听说?朕听说,皇妹心仪镇国公府罗二公子。杨公公,传朕旨意,方柔公主与罗家二郎天作之合,朕甚悦之,特赐婚二人,择日完婚!”

    “皇兄,您不能这样!”方柔公主尖叫起来。

    谁不知道,那罗家二郎时运不济,错过两次春闱,长久抑郁之下,竟是疯癫了。

    辰庆帝毫不在意,看向杨公公:“杨公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传朕的旨意!”

    “不!”方柔公主狼狈的扑过来,跪倒在辰庆帝脚边。“皇兄,方柔不嫁,哪怕是削发为尼,我也不要嫁一个疯子!”

    杨公公小心翼翼看着辰庆帝,见他嘴角微翘,便明白刚刚所说是不作数的,识眼色的没有动弹。

    辰庆帝忽然笑起来。语气温和道:“原来皇妹是想出家啊。怎么不早说。太庙里都是历代嫔妃,皇妹去那里不大合适,这样吧。朕看小福庵不错,皇妹便在那里清修吧。”

    小福庵在大福寺后山,落发的尼姑都是有来历的,也不对信徒开放。是个清静之地。

    辰庆帝三言两语,方柔公主被迫出家了。直到她被人拉走,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犹在耳侧,甄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情节发展太快,她觉得自己智商有些捉急。

    躲在暗处的甄静更是面色苍白。紧紧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背脊陡然升起一股寒气来。

    对先帝最疼宠的公主,皇上都能随意发落她出家。这是何等狠心!

    她忽然有些后悔了。

    哪怕再恨甄四,她也不该轻易出手的!皇上会追查到她身上么?

    要是发现了她的所为。会怎么对她呢?

    不,不,她好歹为皇上生了一儿一女,特别是珍珍,皇上那么喜爱珍珍,怎么舍得她没了母亲!

    就这样,等回寝宫就教珍珍好好哄一哄皇上,那丫头虽不贴心,对她的话向来是不敢不听的。

    甄静心念急转,却站在那处一动不敢动,生怕有什么动静,被人发现。

    “佳明。”辰庆帝喊了一声。

    甄妙心中一紧,紧绷着身体行了一礼:“拜见皇上。”

    “你非要如此么?”辰庆帝声音有些低。

    “嗯?”甄妙抬头。

    “听说,你有事找朕?”辰庆帝终于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心道,居然不懂得趁机求他,真是个笨的!

    甄妙现在对“听说”这两个字格外敏感,忙摇头道:“没有!”

    “真没有?”有事相求你可说啊,这不是让人着急么!

    “真没有。”甄妙语气坚决。

    辰庆帝额角青筋跳了跳,板着脸对那领路内侍道:“送佳明县主出宫,要是再有什么领错路的事,你就不必来见朕了。”

    这话说的那给甄妙引路的小内侍浑身一颤,一直跪在地上没敢抬头。

    甄妙暗松一口气:“佳明告退。”

    等她离去,辰庆帝目光凉凉的扫了地上跪着的小内侍一眼,忽然又投向别处。

    隐在暗处的甄静浑身一僵,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不会的,皇上不可能知道她在这里。

    “出来吧。”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差点把甄静吓瘫软,她直接咬住手才没惊叫出声。

    辰庆帝目光牢牢锁定那里,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怎么,是要朕去请你出来么,甄贵妃!”

    甄静如遭雷劈,脑海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如木偶般表情混沌的走了出来。

    “甄贵妃这是路过么?”

    甄静猛然打了个寒颤,瞬间找回了理智,扑通一声跪倒,姿态无比顺从:“是……臣妾路过此处,无意间撞见方柔公主和佳明县主起了争执,不好现身,这才躲了起来。”

    她低着头,盯着青石铺就的地面,露出一截脆弱纤细的脖颈,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辰庆帝走过来,伸手把甄静拉起。

    甄静就势站起来,以最温柔怯弱的姿态抬头,泪盈于睫,一双眼含着无限深情凝视着辰庆帝。

    就见辰庆帝翘了翘嘴角,伸出手指竖在甄静唇边碰了碰,淡淡笑道:“贵妃,朕早说过,别当朕是傻瓜,你这是第二次了吧?”

    他能走到今日,又不是凭的运气,想知道的事,有什么能不知道呢?

    “皇上,臣妾没有——”触及到辰庆帝冰冷深邃的眼神,仿佛能把人看透,甄静要否认的话咽了下去,咬咬牙道,“是臣妾一时糊涂,求皇上看在珍珍和小皇子的份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珍珍和平哥儿的面子,爱妃上次已经用完了呢。”

    甄静神情忐忑的望着辰庆帝。

    辰庆帝淡淡一笑:“放心,珍珍是朕最喜爱的公主,平哥儿是朕的长子,朕不会让他们有个打入冷宫的母妃的。来人,送贵妃回宫。”

    甄静长长舒了口气。

    不打入冷宫就好!只要有珍珍在,她早晚还会出头的!

    甄静回了重华宫,不多时就有宫女通传:“娘娘,杨公公来了。”

    “快请。”

    杨公公进来,环视一眼。

    甄静会意,命伺候的人退下。

    跟在杨公公身后的内侍上前一步,把手中托盘上的红绸布揭开,露出触目惊心的白绫和一杯酒。

    “贵妃娘娘,皇上说,请您选一样吧。”(未完待续)

    ps:感谢天降腐女1号打赏的香囊,love八戒的悟空、涩涩伐蔸、思猫娘、熱戀^^打赏的平安符,都是老读者啊,看到你们还在支持,好高兴。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这是遇到的粉红榜最凶残的一个月,好可怕。

第四百八十章 又猜错了

    甄静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托盘,宛若见了索命的厉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往后退了一步,望着杨公公,摇摇头道:“不可能,皇上不会赐死本宫的!”

    她边说边往后退,碰到桌角,撞翻了摆在上面的茶壶,茶水顺着桌面流淌,浸湿了她宽大精致的衣袖。

    杨公公往前走了一步:“贵妃娘娘,老奴可不敢假传圣旨!”

    “你别过来!”甄静尖叫一声,“本宫要见皇上,要见皇上!皇上不可能让我死的!”

    “贵妃娘娘,老奴劝您,还是体体面面的选一样,不然,只能由老奴替您做主了。”杨公公使了个眼色,端着托盘的内侍上前一步。

    甄静一脸惊恐的望着二人,杨公公笑眯眯的,内侍则面无表情,落在眼中,却全都是狰狞面孔。

    也许是人到了绝境时,脑子转得更快,甄静一下子明白,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要抵抗两个太监,是不可能的。

    灵光一闪间,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恢复了平静:“杨公公,皇上他当真下旨赐死本宫?”

    “自然是真的,不然,老奴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逼迫贵妃娘娘。”

    “那么,请杨公公替本宫传个话给皇上行么?”

    “这——”

    “杨公公,本宫并不是抗旨,只是在临去前,想见皇上一面,死也要死个明白,这也不行么?”

    杨公公叹口气:“不瞒贵妃娘娘,皇上交代了,他没空理会这些琐事,若是您想见他。就不必了。”

    “皇上真这么说?”甄静平日花瓣般的唇没有一丝血色,纤细如柳的身子摇摇欲坠。

    杨公公点了点头。

    “那好吧。”甄静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举了举被茶水浸湿的衣袖,“杨公公,本宫衣裳污了。无论如何,皇上没有剥夺本宫的贵妃之位。本宫好歹是小公主和小皇子的母亲。就算要去,也想去的体面一些。本宫进去换一件衣裳,这总可以吧?”

    杨公公看一眼甄静的衣袖。迟疑片刻,点头:“请贵妃娘娘动作快些,皇上还等着老奴复命的。”

    甄静嘴角微弯,露出个极淡的笑容:“不会让杨公公为难的。”

    她走进内室。片刻没有停留,直奔窗前。

    窗本来就是支起的。这个时候,甄静迸发出了平日没有的力量,踩着临窗的桌案从窗口跳了出去。

    落在地上,她顾不得那股冲力给身体造成的不适。提着裙角,拔腿就跑。

    这重华宫作为贵妃的居所,位置颇好。是离帝王所居的养心殿最近的几座宫殿之一。

    出乎意料,甄静没有直接往外跑。而是冲进了重华宫内的一个院落,冲进屋去,把正在习字的珍珍一把抓住。

    “母妃?”

    抓住珍珍的手,甄静这颗心才算安稳了些,语气急促地道:“珍珍,等会儿你父皇过来,你要向他求情,不然母妃就要没命了!”

    “为什么?”珍珍一脸茫然。

    甄静习惯性地捏她一下:“总之你要和父皇说,你离不开娘,弟弟也离不开娘,知道了么?”

    珍珍有些惊惧,懵懂地点了点头:“珍珍知道了,母妃。”

    等在厅中的杨公公见甄静迟迟没出来,面色一变:“不好!”

    再顾不得避嫌,一个箭步冲进去,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傻了眼。

    跟进来的内侍目瞪口呆:“贵妃娘娘呢?”

    “坏了,甄贵妃一定是去找皇上去了!”杨公公懊恼不已,转了身急忙往外走。

    不知何时,甄静手牵着珍珍立在门口,平静地问:“杨公公是去回禀皇上么?”

    杨公公看一眼珍珍,面色难看:“贵妃娘娘您这是——”

    甄静冷哼一声,握住珍珍的手更紧了些:“杨公公,劳烦你去和皇上说,珍珍公主正和本宫在一起。”

    杨公公为难起来。

    皇上对珍珍公主的宠爱,身为心腹太监,他是清楚的,可他要是就这么回去,非被皇上狠狠斥责不可。

    “怎么,杨公公还是不想去?不给本宫这个面子?”甄静笑着抬手抚了抚鬓角,白皙的手指和鸦青的发丝形成鲜明对比,忽然拔下一支金簪来。

    她握着金簪的那只手放下,在珍珍脑后晃了晃。

    珍珍并不知晓,紧紧依偎着母亲。

    杨公公几乎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

    虎毒还不食子,甄贵妃为了见皇上一面,竟拿自己的女儿威胁他,实在是好狠的心肠!

    冷汗从杨公公额角滚落,他再不敢耽搁,躬身道:“老奴这就去回禀皇上!”

    这样回去,迎接的只是皇上的怒火,要是珍珍公主出了事,那后果如何,他都不敢想。

    杨公公留下内侍,亲自去见辰庆帝,辰庆帝听了他的禀告,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向着重华宫走来。

    “皇上,您终于肯来见臣妾了。”甄静见到辰庆帝进来,眼睛亮起来。

    她当然是不想死的,什么体面不体面,死了就是死了,人一死,就是一抔黄土,所有的尊荣富贵,都和她无关了。

    为了儿女的体面让她去死?她的命是自己的,不会为了任何人去死!再者说,在这吃人的后宫,没了亲娘的保护,两个年幼的孩子还不是被人吃的连骨头都剩不下!

    甄静拉着珍珍跪倒在辰庆帝脚边,哭得梨花带雨:“皇上,臣妾错了,看在珍珍的份上,您饶了臣妾吧,臣妾以后愿意闭门不出,再不招惹任何人。”

    她说着,含泪看珍珍一眼,哭道:“珍珍不能没有娘呀!”

    到底是血浓于水,珍珍平时虽有些畏惧甄静,此时却跟着哭起来:“父皇,珍珍怕,珍珍不能没有母妃。”

    “珍珍不要怕,父皇答应你,你会有母妃的。”辰庆帝俯身把珍珍抱起来,手安抚的拍着她后背,忽然在某处按了一下,珍珍头一歪,昏了过去。

    辰庆帝望着甄静冷笑:“朕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更何况,是拿自己的女儿威胁!狠毒若斯,还想拿捏朕?”

    “皇上——”甄静面如土色,她忽然发觉,这么些年,她从来没猜对过辰庆帝的心思。

    “贵妃放心,珍珍才六岁,平哥儿不到四岁,朕会给他们找个合适的母妃的,小孩子,总是健忘的。”

    “不——”甄静彻底绝望起来。

    “杨公公,还不动手!”(未完待续)

    ps:好了,终于领饭盒了,简直不敢相信粉红排名居然上升了,我深深感受到大家对甄静的怨念了。感谢枫之殿、寒谷一冰打赏的香囊,tkzc1230、岚月耀日、luoke000、熱戀^^、珠珠2005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每一位童鞋。六月最后一天,据说粉红过期作废的,喜欢妙偶的请投来吧,万分感谢。

第四百八十一章 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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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公公手一挥,两个内侍走上前来,一人一边按住甄静,把那白绫在她颈间一绕,手上加大了力气。

    甄静双手死死抓着颈间白绫,双腿拼命踢蹬着,眼睛越来越鼓,直愣愣瞪着辰庆帝抱着珍珍越走越远。

    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

    幼时和长姐起了争执,父亲训斥了长姐,把她抱起来哄劝,她破涕为笑,铃铛般的笑声洒满了有着秋千的院落。

    少时与礼部尚书府定了亲,小小的得意与羞赧。

    退亲后的绝望,得知要嫁给寒门学子的愤怒,还有,逐渐增生的,对甄四的恨意。

    葡萄架下交付身心时的惶恐和破釜沉舟,孕育着珍珍时的欣喜与憧憬,还有成为贵妃后这一年来的得意风光。

    最终,这些都化为一道白光,遮蔽了双眼,她渐渐什么都看不到了,一切算计的、追逐的、不甘的种种,终究归为沉寂。

    甄静手一松,有气无力的垂下,身子软了下来。

    其中一个内侍伸手在她鼻端一探,道:“杨公公,贵妃娘娘殁了。”

    杨公公还不放心,上前一步亲自探了鼻息,这才道:“准备丧仪吧。”

    皇宫里这场不为人知的惊心动魄的绞杀,出宫的甄妙自然不知晓。

    她回了府,先是宽慰了罗知真一番,又派人去衙署请罗天珵回来。

    跑腿的是满秋,半夏的幼弟。

    半夏自打娶了青鸽后,就被派出去打理国公府开设的酒楼。青鸽厨艺出众,夫妻二人搭档,把原本生意一般的酒楼经营的红红火火,虽名义上还是国公府的下人,日子却过得很滋润,使奴唤婢不说,青鸽前年生了个大胖小子,心眼灵活的半夏已经想好等儿子大些就向主子讨个恩典,脱了儿子的奴籍,送去学堂读书了。

    有着兄长的榜样在前,满秋干劲十足,对大奶奶的吩咐那是半点不敢懈怠,早早就找到了罗天珵。

    罗天珵一听甄妙请他回府,担心出了什么事,现今衙署里他最大,对下官交代一声,就匆匆回了府。

    甄妙刚刚送走了罗知真,脸色不大好看,罗天珵见了心中一跳,忙问:“皎皎,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甄妙忙把缘由说了,叹道:“三妹不愿入宫为妃,原本我瞧着太后态度都松动了,却不知怎么改了口。我寻思着,这可能是皇上的想法。世子,你去找皇上求个情可好?”

    “皇上看中三妹了?”罗天珵有些诧异。

    要说起来,现今的镇国公府已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委实不需要在后宫占据一席之地了,相信皇上也明白这个道理。

    要说皇上是看上三妹这个人了,更是有些无稽了,就算真有这个可能,也该提前对他透露一二。

    罗天珵一时间想了许多,有些摸不着边际。

    “现在只是太后赐了花,最终入宫的名单,还是要皇上定夺的。等旨意传出来,再去求情就不好了。”甄妙见他不语,忍不住催促。

    “要说起来,三妹这样,太任性了些。赴宴的那么多姑娘,要是心中不愿,都要亲人出面推脱,那是什么后果?”

    就是寻常百姓家,还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更何况天家选妃,哪家府上还敢考虑姑娘的心意?那就离祸事不远了。

    甄妙有些不满:“世子,三娘是你堂妹呢。”

    罗天珵冷笑:“皎皎,也就是你心软。三娘要不是知道自己是国公府的姑娘,有个深受皇上器重的堂兄,敢如此由着自己心意来?”

    他承认,自己算不上仁善,对那年龄差了十几岁的庶出堂妹并无多少兄妹之情。她是国公府的姑娘,平日里自然会关照,可要说因为她不愿意入宫,已经被选上了还要去找皇上求情,他不是坚决不肯,可心里还是不免觉着,这个妹妹有些没有自知之明。

    “你不愿么?”甄妙抿了抿唇,神情有些黯然。

    她有预感,为了这事亲自去求辰庆帝,他很可能会答应的。只是绕过夫君去找别的男子求情,尤其那男子还有些旁的心思,她做不出来。

    罗天珵无奈笑道:“看你愁眉苦脸的,我又没说不去。只是,我怎么不知道,你对三妹这么上心了?”

    见他答应,甄妙心头一松,脸上有了笑意:“要说起来,也是我弄巧成拙,出了馊主意。”

    这才把姑嫂二人商量的事说了出来。

    罗天珵听了,点点头:“那我明日便去。”

    第二日,甄贵妃薨了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贵妃再风光,也不是皇后,算不上国丧,辰庆帝只宣布辍朝一日,以示哀思。

    是以,甄贵妃之死并没掀起多大波澜,只是给那些即将进宫,满怀憧憬的女子们敲响了警钟,有的心生畏惧,有的反而觉得腾出了位子,宫里除皇后再无高品阶妃子,正是一展身手的好机会。

    就连建安伯府,得了这个消息都没人真的哀痛,只是有些心慌,蒋氏一大早就来了镇国公府见甄妙。

    这是担心甄静之死是辰庆帝要发作建安伯府的前兆,打探消息来了。

    “世子已经给我传了消息,说贵妃是昨日赏菊宴吃多了螃蟹和水果,又受了凉,才夜里暴毙的。”

    蒋氏欲言又止,见甄妙不多说,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话虽如此,谁不知道后宫私密事是最多的,你大伯也是担心,万一贵妃之死另有内情,那伯府会不会惹上麻烦?”

    甄妙透了底细:“世子说让咱们放宽心,皇上既然辍朝一日以示哀思,那是给小公主和小皇子的体面。既如此,伯府就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蒋氏这才放了心,走出国公府的大门上了马车,忍不住冷笑一声,心道庶女就是庶女,指望她们光宗耀祖简直是笑话,不给家里惹麻烦,已是谢天谢地了。

    几日过去,眼看宫中风平浪静,不知哪日就要传出新人入宫的消息,恰好辰庆帝召罗天珵进宫有事相商,谈完正事,他便开了口。

    辰庆帝听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日佳明在宫里,既然有这个想法,怎么没直接和朕提呢?”

    这几日他一直等着甄妙求上门来,没想到左等右等,来的却是罗天珵,虽不至于发怒,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罗天珵原本也没多想甄妙找他求情的事,此刻听辰庆帝这么一说,心中忽然甜蜜起来,嘴角忍不住翘起,露出笑意。

    辰庆帝瞧了,心中更酸,悄悄翻了个白眼。

    “佳明怕失了分寸,这才回家找臣商量。”媳妇遇到困难找夫君,天经地义啊。

    辰庆帝见不得罗天珵这秀恩爱的样子,阴暗的小心思顿时冒了出来。

    哼,他这刚死了贵妃,无论稀不稀罕,好歹是一双儿女的生母,弄得这两日两个孩子哭的他头大,还敢跑到他面前炫耀?

    辰庆帝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朕对罗三姑娘,是一见倾心啊。”

    罗天珵抽抽嘴角。

    狗屁的一见倾心,之前您带回皇子府的那些女子,哪个不是一见倾心!

    辰庆帝也不愿真的和罗天珵之间有了芥蒂,见他再次相求,就松了口:“这样吧,瑾明,你和朕打一个赌,赢了,朕就答应你的请求,输了,就老老实实把你三妹送进宫来。”

    “什么赌,请皇上明示。”

    “你还记得素素么?”辰庆帝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见罗天珵一脸迷茫,黑着脸道:“就是放在民宅里掩护你我身份的那个!”

    罗天珵恍然大悟:“臣想起来了。”

    “这样吧,瑾明,咱们就以素素打赌,要她上门求见佳明,自称你的外室。佳明若是信你,就算你赢了,要是她恼了你,那就算你输了。”

    罗天珵一脸黑线:“皇上,您这是坑臣啊!”

    这皇上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到底多无聊才想出这个来!

    辰庆帝一脸无辜:“瑾明,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佳明对你的看法吗?再说,这只是个玩笑,她要真恼了你,过后朕也会解释清楚的。”

    见罗天珵还不点头,无赖道:“反正你要是不打这个赌,也可,还是赶紧把罗三姑娘送进宫来吧,朕真的对她一见倾心!”

    罗天珵……

    他总算想明白前世辰庆帝笑到最后的原因了,因为够无耻!

    想着要是完不成媳妇的嘱托,媳妇定然会失望,罗天珵只得含泪点头,并努力回忆。他当初做的箭盘放哪了呢?一个可能不够跪的,看来还要做个备用的。

    甄妙坐立不安,正等着罗天珵回来,问问事情怎么样了,就见木枝一脸古怪的进来禀告:“大奶奶,府外来了个女子,想见您,门丁见她说不出身份,就没放人进来,结果那女子说了些胡话,门丁不敢做主,就来报了消息。”

    “那女子呢?”

    “还等在外面。”

    “把她带到前头角亭等着,我去看看。”

    来历不明的人,显然是不好引进内院的。

    甄妙换了件能见客的衣裳,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过去。

    那女子一身素衣,听到动静转过身来。r1152

第四百八十二章 佳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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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要见我?”

    “您是——”

    甄妙笑了:“姑娘要找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素衣女子怔了怔,脸色微变,忽然跪了下来:“夫人,求您救我!”

    甄妙诧异的扬眉,走进角亭,一个小丫鬟忙把捧着的锦垫铺在石椅上,木枝扶着她坐下。lala如您已阅读到此章節,請移步到 筆趣閣( )閱讀最新章節,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笔.趣.閣”或者“”,敬請記住我們新的網址筆-趣-閣

    甄妙这才看向跪地的女子。

    素衣女子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这让她不由想到了一个人——嫣娘。

    “姑娘起来说话吧,跪着并不能解决问题。”甄妙使个眼色,两个丫鬟上前去扶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躲开,伏地磕头:“夫人,我……我实在没法子了,才上门来,求您给一条活路。”

    “姑娘这话是何意?”甄妙自打听说有女子求见,就觉得有些古怪,此时那种古怪的感觉更甚。

    素衣女子抬头,怯怯看了甄妙一眼,似是下定了决心,咬咬牙道:“我……我是世子爷安置在外的女人!”

    “啊!”这话一出,几个丫鬟不由惊呼出声。

    当了管事媳妇的紫苏更是俏脸一沉,喝道:“哪来的不知羞耻的女子,满口胡言乱语!”

    甄妙一抬手:“听她说完。”

    素素见甄妙面色平静,心中有些诧异,面上却半点不露,一双美目飞快扫了甄妙一眼,又很快垂头:“夫人,我不敢胡言的,世子爷几年前就把我安置在了雀子胡同,离杏花巷隔了两条街,每隔一段时间,总会过去一趟的,您若是不信,派人过去一打听便知。”

    “哦,那么,你求我救命是何意呢?”甄妙一双眼明亮清澈,落在女子身上,仿佛能看透一切似的。

    素素抬了头,与甄妙对视:“是因为……因为我已经有了身孕,可是世子爷最看重您,知道这个消息后,不但不欢喜,反而逼着我把孩子打下去。夫人,您也是当了母亲的,知道孩子就是当娘的命,我哪里舍得呢!拼了世子爷不高兴上门来求您,容我生下这个孩子吧,我不敢求什么名分,只要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就好了。”

    她说完,就觉气氛冷凝,用眼角余光一扫,就见几个丫鬟个个怒容满面,还有的掳袖子攥拳,看样子,只要这位世子夫人一声令下,就要过来揍人了。

    素素不由暗叹一声。

    主子,您安排的这任务有点艰巨啊!

    “姑娘说完了?”沉默了好一会儿,甄妙开口问。

    素素端详着甄妙的脸色,迟疑的点点头。

    甄妙抿唇一笑:“那么,我也有几个问题,要问问姑娘。”

    “夫人请说。”

    “姑娘既然自称是世子的外室,且跟了世子数年,那么,姑娘说说,世子最喜欢吃的是何物?爱喝什么茶?”

    素素脸色一僵,在甄妙的注视下,硬着头皮道:“世子爷每次过来,用饭的时候不多……”

    她心一横道:“在吃食上喜欢清淡的,常喝……云雾茶。”

    主子口味清淡,也很少在她那里用饭,云雾茶每次是必上的,罗世子也是名门公子,想来口味应该是相似的。

    甄妙笑了:“姑娘说的挺不错。”

    素素眼中闪过喜色。

    “可惜世子口味比较独特。他最喜欢吃的是猪蹄,最讨厌吃素,至于茶水,他什么都不爱,渴了情愿喝水,做客时饮茶,不过是摆个样子。”

    素素脸色一白,知道自己这任务恐怕砸了。

    一个男人,去养了数年的外室那里,不可能像去做客一样,明明不喜欢喝茶,还装模作样喝的。

    此外,哪个名门贵公子喜欢吃猪蹄啊,这不是坑人吗!

    素素一时答不上来,甄妙已经沉下脸来:“还有,你说你有了世子的骨肉,世子不愿你生下来,呵呵,世子到底是有多无能,能让你跑上门来求我?你这不但是侮辱我的智商,还是侮辱先皇和当今皇上的眼光!”

    素素简直不敢相信,到底哪里不对,这话题怎么就引向了她侮辱两代帝王了?

    主子啊,属下知道这任务不简单,恐怕要受些打骂,可再怎么样,也没想过还有生命危险啊!

    甄妙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来人,把这骗子捆了,送到京天府去,再去衙署看看世子出宫了么。要在那里的话,就提醒一声,有人想要他内院失火,是不是朝廷上得罪了什么人,用这歪门邪道下黑手呢?要他且小心些。”

    “是!”早就群情激奋的丫鬟婆子们冲上来,手边没有绳子,有豪放的干脆扯下腰带,把素素捆了个结结实实,拿汗巾子堵了嘴,推出去了。

    早就派人监视着国公府动静的辰庆帝腾地站了起来:“什么,佳明认为是有人用歪门邪道下黑手,才派了那女子去?”

    来回禀的暗卫点点头。

    辰庆帝额角青筋跳了跳,看向罗天珵。

    罗天珵微笑问道:“皇上,那臣是不是赢了?”

    辰庆帝狠狠翻了个白眼,拂袖道:“得意什么,赶快给朕滚出宫去!”

    “那臣的堂妹——”

    “哼,不过是个清汤寡水的小丫头,当朕真的稀罕么,朕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行了啊,赢就赢了,还不走,是等着朕反悔吗?”

    罗天珵含笑施礼:“那臣告退了。”

    等他走了,辰庆帝狠狠踢翻一个凳子,咬牙问:“素素人呢?”

    暗卫鼓起勇气道:“大概是在去京天府的路上……”

    辰庆帝黑着脸,向桌腿踢去。

    咔嚓一声响,辰庆帝咬牙道:“不好,断了!”

    暗卫吓得头一低,赶紧道:“属下这就让人去换新的来。”

    辰庆帝大吼:“是朕的脚断了,快传御医!”

    皇宫里一阵鸡飞狗跳,罗天珵急急忙忙赶回了家。

    甄妙见了他,就问道:“世子,你是不是有政敌啊,今日有个女骗子,说是你的外室,还怀了你的孩子。”

    “还说了什么?”

    “还说你不许她生下来,就跑来求我让她进门了。”

    罗天珵脸一黑。

    这一手真够狠的,那女子要说是他的真爱,皎皎定然不信,她退一步这么说,恐怕能骗过大多数女子了,奇怪,皎皎居然没上当?

    “皎皎,你当时,就半点没疑心?”

    甄妙撇撇嘴:“这么低劣的手段,也不知是哪个蠢材想出来的,那女子说跟了你几年,居然连你喜欢吃猪蹄都不知道,这可能么?”

    “你告诉她我喜欢吃猪蹄?”

    “当然,你不知道,她当时听我这么一说,都傻眼了。”

    罗天珵默默流泪。

    这个爱好,咱真可以不说的!

    “算啦,不提这个了,反正我已派人把那女子送官了,只是你要仔细查查,看谁在背后算计你呢。对了,今日进宫,皇上怎么说?”

    “三妹不用进宫了。”

    甄妙眼睛一亮,顿时神采飞扬起来:“太好了,我这就去跟三妹说一声。”

    罗天珵忙拉住她:“急什么,打发丫鬟去说就成了,我还想和你说说话呢。”

    “嗯。”甄妙坐下来,“肚子饿不饿,要不要上些吃的来?”

    “好。”

    甄妙吩咐丫鬟去端吃的,罗天珵挨着坐下,伸手揽住她,笑道:“其实,那上门的女子,是皇上安排的。”

    甄妙眯了眼:“怎么回事儿?”

    罗天珵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起来。

    等他说完,甄妙摇摇头:“我就说,谁会想出这歪门邪道的主意来呢!你还真跟他打这个赌了,不怕我真恼了?”

    罗天珵低笑一声,附在她耳边道:“怕呢,所以我一直在想把箭盘放哪了。皎皎,你不知道,皇上非要瞧这个乐子,我要是不答应,三妹是铁定要进宫了,你又心软,到时候还不定怎么懊恼自责。”

    “这也是我争气,咱们才赢了。”甄妙斜睨他一眼。

    “是,是,你一直都很争气。”罗天珵眨眨眼,“皎皎,你刚听那女子胡言乱语时,就真的一点没乱想?”

    甄妙想了想,摇头:“真没有。坦白说,要是这事放在嫣娘那事之前,我说不定会心中打鼓,可是放到现在,只觉得好笑。”

    “怎么说?”

    甄妙诧异扬眉:“你没仔细看那女子模样么?她那容貌气质,和嫣娘是同类型的。不过呢,如果说嫣娘是那天空皓月,那女子顶多算是皓月周围一颗不起眼的星子。你对嫣娘都没动过心,除非是眼瞎,才会舍了皓月选星子吧?”

    罗天珵认真听着,执了她的手,笑得温柔如水:“皎皎,在我心里,你才是皓月,别的女子都是星子。”

    二人四目相对,都笑了。

    这样清楚的知道对方信任心悦着自己,无论何时,都会携手一起前行的感觉,可真好。

    甄妙心中甜蜜,眼角余光瞥见端着吃食尴尬立在门口的木枝,咳嗽一声道:“端进来吧。”

    木枝进来,把吃食放下,没等吩咐就飞快退下。

    “皎皎,你吃这个。”罗天珵夹了一只蜜汁鸡翅,放进甄妙碗中。

    甄妙很给面子的咬了一口,忽觉胃里翻腾,一阵干呕。

    罗天珵先是吓了一跳,与甄妙对视,大惊:“皎皎,你,你又有了?”

    甄妙抚摸着腹部,微微笑了。

    看来,她的小棉袄要来了呢。

    她凝视着这个男子,那些愉快的、不愉快的回忆一一闪过,最终定格成他此时一脸矛盾的样子。

    她想,每个人最初,都看不到结局。她穿过了千万年的时空,却原来,是为了与他在最狼狈的时候相遇,然后跌跌绊绊的谱出一段佳偶天成的锦绣良缘。

    全文完。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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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一 小棉裤又来了

    很快就进入了腊月,雪洋洋洒洒下了一夜,第二日,空气就格外的清冽宜人。

    镇国公府上,负责扫撒的丫鬟小厮,都起个大早,把主子常走的路先清扫出来,雪在道路两旁堆得老高。

    甄妙披着个大红的披风缓缓走在被清扫出来的青石小径上,领子上一圈雪狐毛衬得越发清艳动人。

    罗天珵走在一侧,以手相护以防这目前最金贵的人儿跌倒,忍不住数落:“才刚下了雪,天冷路又滑,好端端的出来看什么梅花?”

    甄妙皱了皱冻得有些通红的鼻子,拢了拢手中握着的多子多福石榴果蝙蝠暖炉,道:“早上三妹折了几支红梅,用雨过天青色的方口梅瓶装了送到我那去,放在案头,红艳艳的格外喜人,我瞧着就心里舒坦,想去梅林走走。怎么,世子嫌麻烦了?自打知道我有了身孕,你就跟我摆脸色,没想到我这闺女是个命苦的,还没出生就不得父亲待见。”

    “乱说什么!”罗天珵紧张瞄甄妙肚子一眼,“当心囡囡听见!”

    自打甄妙对他说,腹中的宝宝四个来月后就能听到外面声音了,他就生怕这当娘的近水楼台,说他的坏话。没办法,谁让最初知道媳妇又怀孕时,他非但没有喜笑颜开,还黑了脸呢。

    “我哪里是不想要女儿,还不是担心你生产时再吃苦头么!”罗天珵伸手摸了摸甄妙腹部,低头忍不住在她桃花般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远远跟在主子后面的丫鬟们早已见怪不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甄妙斜睨他一眼:“说得倒好,可我就是想看梅花了,你还说这说那的。”

    某人完全没有怀孕后脾气见长、无理取闹的自觉。还觉得很是委屈。

    只是这一眼,眼波潋滟,柔若春水,直看得罗天珵心口直跳,嗓子眼发干,小腹不觉一紧。

    他手上用力,捏了捏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压下突生的绮念。忍不住叹道:“皎皎,你似乎,比以往还要好看了。”

    “真的?”甄妙扬眉。满是欢喜,“我听说,儿子丑娘,闺女俊母。我当真比以往瞧着好看了?那这一胎,定是个女儿无疑了。”

    她一时忘了先前的不快。已经到了园子一角的梅林,笑盈盈道:“难怪我现在就喜欢看这些花啊草啊的,原来不是我想看,是肚子里这个想看呢!这女儿和儿子就是不一样!”

    说到这有些兴奋。把两个儿子拎出来当反面教材:“想想我怀祥哥儿和意哥儿时什么状态,吃饭前琢磨今天吃什么,吃饭后考虑明天吃什么。真是完全不同。”

    罗天珵笑着附和,心中忍不住嘀咕。关两个儿子什么事儿,你不怀孕时也这样啊!呃,有身子的人最大,他还是闭嘴听着好了。

    一时气氛无比和谐,夫妇二人赏完了梅花,携手回了清风堂。

    祥哥儿和意哥儿都穿成了雪团,跑了过来:“娘,您和父亲去哪里了?”

    甄妙温柔笑着:“带着你们妹妹去看梅花了。”

    意哥儿性子直接,立刻便道:“娘偏心,怎么不带意哥儿去?”

    祥哥儿轻轻咳嗽一声。

    意哥儿赶忙道:“还有哥哥!”

    甄妙抬手摸摸两个儿子的头:“不是娘偏心,因为妹妹是女孩子,和你们不同呀。”

    “哪里不同?”意哥儿问。

    祥哥儿则头一偏,躲开甄妙的手,嫌弃地道:“娘,不是说过,别摸我的头么,您总是记不住!”

    甄妙毫不客气的捏这熊孩子脸蛋一下,才道:“女孩呢,就像娘这样,会穿漂亮衣裙,戴好看的花呀,所以妹妹喜欢看花。你们喜欢这些吗?”

    两个哥儿同时摇头。

    “我喜欢吃娘做的肉馒头,还喜欢父亲给我的小木剑!”意哥儿忙告诉甄妙。

    “祥哥儿呢?”

    祥哥儿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蠢,懒得回答,在甄妙的催促下,心道,母亲怀了妹妹后虽然笨了些,但还是他最喜欢的母亲,就轻声道:“读书。”

    意哥儿不解的看着哥哥:“哥哥好笨,读书不好,没有小木剑好玩,也没有肉馒头好吃。”

    祥哥儿一双漂亮的眸子露出“尔等愚蠢的凡人不懂我的寂寞”的小眼神,道:“读了书,才有肉馒头和小木剑,还有更好的东西,你不读书,吃完了肉馒头就没了。”

    “才不是,吃完了,娘还给我做!”意哥儿理直气壮地道。

    向来沉稳聪慧的祥哥儿,头一次被意哥儿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居然觉得弟弟说的也对,竟不知如何辩驳了。

    甄妙看着好笑,又觉得两个精力十足的皮小子吵得人头大,赶人道:“你们两个臭小子,今日天气好,去院子里打雪仗吧。”

    两个哥儿眼睛同时一亮。

    “只是要记住,玩的身上热了也不许把衣裳脱下来,尤其是祥哥儿,不能摆小主子的架子逼着她们由着你们性子来。要是这次玩病了,以后再不许你们出去的。”

    两个哥儿忙脆生生答应,意哥儿问:“娘不随我们一起去吗?”

    甄妙摇摇头。

    见儿子目露失望之色,不便提孕妇和寻常女子的不同,忙道:“娘还要给你们妹妹做小衣服呢,不然等将来妹妹出生了,没有衣服穿怎么办呢?”

    意哥儿这才欢欢喜喜的拉着哥哥出去了。

    甄妙这一胎怀的颇轻松,吃得好睡得好,活动的也好,近期又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心情一直是愉悦的。精力十足,想着将要出生的女儿满心期待,亲自做了许多小衣裳,连带着上到老夫人,下到手巧的丫鬟媳妇们,都知道大奶奶对这未出世的姐儿的期待,送了不少亲手缝制的小衣裳来。

    就连木枝清点后都笑道:“大奶奶,等姐儿出生了这些衣裳哪里穿得过来,连三四岁穿的小衣裳都放了一箱子。”

    “那有什么,没事看看都觉得有意思。”

    怀祥哥儿和意哥儿时,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连罗天珵的面都见不到,这样轻松的心情,确实是没有过的。

    转年六月初,甄妙就有了动静。

    她发作的极快,罗天珵接到消息飞奔回府,得知已经生了。

    “我去看看皎皎和闺女。”

    老夫人忙拦住他,神色有些古怪:“什么闺女,你媳妇又生了个儿子,等到了她面前,可别刺激她啊。”

    罗天珵梦游般进去了。(未完待续)

    ps:感谢碧海潮声2013打赏的桃花扇,天降腐女1号打赏的香囊,n花汐颜n、暖酒、bonitaxie、书友150610142550426、l海蓝珊瑚、lizhe66、luoke000、vizzy、yh_yh1166、书友140905010703925、grapeforest、r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先上一张轻松的番外。

番外 二 蛮尾风光

    草浪起伏,红日烈烈,一望无垠的草原如绿海,在远处与蔚蓝天际相交,而就在那天海一线处,尘土飞扬,马蹄急响,一队人策马奔来。

    到了近前,这群人停下来,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只听到风吹草动。

    令人惊讶的是,这队人俱是一袭利落红衣,裤腿塞进鹿皮靴里,竟全都是女子。

    为首的女子手挽长弓,双腿夹着马腹又前行一阵,瞥见草浪中一抹红色,凤眼微眯,手忽地一松,羽箭就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又一支箭从与为首女子并立的另一名女子手中飞出,两支箭一同向着那抹红色疾驰而去。

    就听一声哀鸣,那抹红色一阵颤动,把四周青草压弯。

    为首女子凤眼一挑,恼道:“欧阳桃,你又和我抢!”

    欧阳桃一张脸圆圆的,没有在京城时那般白皙,双颊健康的红润却让人觉得更加朝气蓬勃,她眯了眼,笑嘻嘻地道:“公主,明明说好的,谁先发现了红狐算谁的,咱俩可是一起发现的。再说了,我的箭法不是比您稍微强那么一点点嘛,补上一箭,免得这难得的红狐跑了。”

    “欧阳桃,你再给我说一遍!”一身红衣的初霞郡主眼睛瞪圆,显然是有些怒了,不过从神态言行可以看出二人之间的那种随意亲昵。

    欧阳桃却不怕她,吐吐舌头道:“好嫂嫂,别生我的气嘛,我知道,你要这红狐是为了给某人做狐狸围脖的,我不和你争就是了。”

    初霞郡主伸手。狠狠掐了她红润脸蛋一把:“不许喊我嫂嫂!谁是你嫂嫂?我才不会给那混蛋做什么狐狸围脖呢,他爱怎样就怎样,管他去死!”

    欧阳桃眼神微闪,也不顾还在草丛中躺着的红狐,拉着缰绳凑得更近,压低了声音问道:“公主,还和青狼王怄气呢?”

    大王子前年继承了王位。人称青狼王。初霞郡主成了大王后。

    “什么怄气,他竟然死活不许我回去探亲,我是再不要理会他了!”初霞郡主一想起大王子拒绝了她要回京城看看的请求。就气不打一处来。

    欧阳桃目光往初霞郡主身后那些女子身上瞄了瞄,嫣然一笑:“不理也好,哎,我去把那只红狐拣来。”

    她边策马奔向红狐。边暗笑,为大王子鞠了一把同情泪。

    没见过哪家夫妻怄气。妻子带着别的小老婆到处吃喝玩乐,把个男人扔一边的,看来用不了多久,青狼王就要低头了。

    正想着。就听一阵马蹄声响起,回头一看,一队人策马奔来。为首的正是大王子。

    他直接冲到初霞郡主身边,浓眉大眼显得脸上气恼更加明显。一把抓住初霞郡主的胳膊:“初霞,你又胡闹,不知道这边狼多么,万一出来伤人,你们一帮女人,怎么办?”

    初霞郡主挣脱了他的手臂,冷哼一声:“要你管!”

    说着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拍:“驾!”

    大王子一看,忙追了过去。

    只剩了跟来的二王子抬手揉揉太阳穴,见到欧阳桃手中的红狐眼睛一亮:“桃子,这红狐皮很漂亮啊,嘿嘿,你是不是要送给我的?”

    蛮尾女子皆擅骑射,亲自猎了猎物送给心上人,也是自来的习俗。

    “才不是,这是公主要送给王的。”欧阳桃笑道。

    二王子脸一垮:“公主知道送给大哥礼物,你就不知道送给我么?你还没送给过我亲手猎来的礼物呢!”

    欧阳桃眼波一转,扬起下巴道:“要我送也行,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二王子凑近。

    “前两日那个巴伦不是要把女儿嫁你当小王妃么,你快去拒绝了,我就送!”

    要是在大周,纳个小妾她倒是不在乎,可这蛮尾规矩不同,王室男子是可以娶几个妻子的,到时候生下来的都是嫡子,都有角逐王位的资格,她可不想让儿子以后面临这样的局面。

    二王子想了想巴伦那个美貌的女儿,很有些不舍。

    桃子当然是很好的,可是这么久了,他也想尝尝李子、杏子的滋味了,就连那些王兄王弟都在笑他,这些年只守着一个大周来的女人,却不知道别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二王子有些纠结,目光落在那红狐身上,还是想得到妻子亲手猎来的礼物的心思占了上风。

    算了,他也只是有些心动好奇,但这些可都比不过桃子送的礼物呢!

    “好,拒绝就拒绝嘛,但你要送我比这更好的狐狸皮。”

    欧阳桃笑眯眯应下来,等二人回了寝宫,到了晚间,就把物色来的美貌女奴送到了二王子帐子里去。

    安排这样的事,她心里当然有些不舒服,但她也明白,二王子对她虽爱重,可成亲这么久了,有些蠢蠢欲动也是男子天性,堵不如疏,她拦了一次拦不了两次,与其过上几年再也拦不住,给这宫里多添几位与她平起平坐的王妃,不如现在让他多经历,没了新鲜劲也就是了。

    蛮尾女子对贞洁并不看重,物色来的这些女奴,身份低微,将来照样还是能嫁人的。

    这样一想,欧阳桃不再郁闷,至少现在能自由策马奔腾的日子,当初在京城是从不敢想的。

    蛮尾对女子的束缚,少的令人不可思议。

    二王子正值壮年,以肉食为主的饮食习惯造就了良好的体格,面对王妃送来的比牲畜还低贱的女奴,自是不当回事,随意享用了。

    这一连大半个月皆是美貌女奴,刚开始还新鲜沉迷,时日久了渐觉无趣,跑去欧阳桃那里,欧阳桃也不恼,只是不许他碰,没出半年,二王子先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把那些女奴赏了手下,抱着王妃不撒手了。

    也就是那日,欧阳桃送了他一顶狼皮做成的帽子,二王子心花怒放,只觉他的桃子才是最好的,那些兄弟,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他再也不上当了!

    而初霞郡主正在宫中带着几个王后打叶子牌,有没排上队的,就站在旁边看牌,时不时偷偷给她通风报信,初霞郡主银子赢了一小堆,其他三人输的脸都绿了,直接就跟看牌的吵了起来。

    大王子进去时,就看到这样一副闹哄哄的场景,却没人多看他一眼。

    他默默流泪。

    别人家的王后都是围着王转,为啥他家的王后们都围着大王后转啊?

    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分外艰难的大王子咳嗽一声,提醒帐子里的人他来了。

    谁知王后们往门口看了一眼,同时面露紧张,其中一个还忍不住道:“马上要轮到我上场了,王,您要想打,就排在我后面啊。”

    另两个看牌的不乐意了:“不成不成,那不是插队么!”

    大王子黑了脸:“够了,你们都给我出去!”

    老虎不发威,她们这是把他当病猫啊,一个个的居然翻了天!

    几个王后一愣,齐齐看向初霞郡主。

    初霞郡主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还想玩,改日再来就是了,我还会别的玩法呢。”

    几个王后这才站起来往外走。

    三个输惨了的心情不好,三个没轮上的心情更不好,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更加不顺眼起来。

    走在前面的王后是跟着大王子最久的,走到他跟前脚步一顿,飞了个冷眼道:“王,这几日我身上有些不舒坦,没办法服侍您,您记得去几位妹妹那里呀。”

    大王子没吭声,等一连听了五个同样的理由后,终于怒了,对最后一人道:“你也是身上不舒坦么?脱下裤子给我看看!”

    最后一人是初霞郡主嫁过来几年后娶的,年纪最轻,听大王子这么一说,还有些紧张,忙摇摇头。

    “那本王晚上就去你那了。”自觉找回几分颜面的大王子沉着脸道。

    “哎呀,不行的。”小王后咬咬唇,挤出一句话来,“我,我养的那头马驹不舒坦,我得瞧瞧去!”说完,再不敢看大王子一眼,飞奔而去。

    大王子站在原地,跟石化了一般,许久才在初霞郡主银铃般的笑声中醒过神来,大步走到她身边,什么也没说,一把揽过她,狠狠亲着。

    初霞郡主死命挣扎,狠狠踩了大王子一脚。

    大王子这才放开,无奈道:“初霞,你怎么就这么任性呢,我现在是蛮尾的王,不能轻易离开去大周,你是大王后,哪有一个人就这么跑回去的?”

    “谁说我一个人,我还要带着欧阳桃呢!”

    大王子摸摸鼻子,为同病相怜的兄弟叹了口气。

    初霞郡主紧绷着脸:“你还好意思说,那一年说要带我回去,结果我怀了身孕,两年后好不容易可以脱身了,你又让我怀了孕!再两年,你当了王,然后说蛮尾王不能轻易进京了。没有你这么欺负人的,你算算,我都多少年没回去了,我不想这辈子再见不到我的父母亲朋,你要是不答应,就别到我这来了!”

    她越说越委屈,眼圈竟红了。

    大王子一看,有些心疼,终于服了软:“好,好,我答应还不行嘛!”

    “那,以后每过两年我都要回去一次。”初霞郡主趁机得寸进尺。

    “好。”所有媳妇都被初霞郡主拐走,被坑的一脸血的大王子认命的点头。(未完待续)

    ps:感谢yvie、凌小七打赏的香囊,牛气冲天的小豆子、熱戀^^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票的童鞋们。

番外三 燕江趣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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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燕江,贺家是数一数二的望族,耕读传家数百年,当今虽没有子弟身居高位,可底蕴深厚,枝繁叶茂,年轻子弟出类拔萃的不知凡几,而这些人中,要说出一个佼佼者,十之.会提到那位贺家玉郎。

    偏偏令初来乍到的人费解的是,那贺家玉郎竟是一个瞎子!

    质疑声起,立刻就有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争抢着解释缘由。

    “你这外来的晓得什么,贺家玉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眼虽忙,却比那些自诩为才子的人强出百倍。”一个斯斯文文的白脸男子道。

    “俗,太俗!”说话的是个壮汉,“琴棋书画又不顶吃顶喝,有屁用!俺最佩服贺家玉郎的是他办的一所蒙学,专收穷苦人家的孩子,不但分文不取,还管一餐饭。俺隔壁家前几年住了一个寡妇带着一儿一女,就把七岁大的儿子送去了读书,没出三年那寡妇也死了,都说剩下两个孩子可是遭了大罪了,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外乡人像听话本似的,下意识追问。

    壮汉满意外乡人的识趣,与有荣焉地道:“那十岁的男童,不但识字,一手算盘还打得飞快,退了学专给那些请不起账房先生的小店铺理账,还兼带替人写书信,不但自己没饿死,连妹妹都养活了。我这也是稀奇,去问了那孩子,他说蒙学里先教一年识字,只有学的特别好的才继续读书,剩下的都根据兴趣特长来学,这算账还是最常见的,还有的学什么制墨、刻书呢,学上个三两年,就该退学谋事做的。”

    在寻常老百姓眼中,与读书沾边的活计,似乎都带了些风雅。

    “这么好?”

    “当然啊,所以俺一听,赶紧把家里两个臭小子送去了。”

    就有认识壮汉的笑道:“我说猪肉杨,你可不算穷苦人啊,当心贺家玉郎知晓了,把你家两个崽子从学堂赶出去。”

    壮汉瞪了那人一眼,啐道:“呸,俺一个杀猪的,在贺家玉郎面前不是穷苦人是什么?逢年过节,俺还让两个小子给贺大公子送猪肉哩,人家可是都笑着收下了。”

    “这贺家玉郎,怎么听着跟神仙似的,眼睛瞧不见,还能做出这么多事来?”

    其中一个外乡人不服气地道:“办蒙学只收穷苦人家的孩子,倒是得了好名声,不过这无底洞贺家给填着,将来不填了又如何呢?”

    这就是暗指贺家玉郎拿着家族里的钱沽名钓誉了。

    “去,去,去,你不晓得就别乱张嘴喷粪。贺大公子还办了个书坊,那书坊出的话本可是最受欢迎的,单是这书坊的收入,就足够支持蒙学了,哪里用家里的钱!”

    燕江读书风气重,生意红火的书坊,可谓是日进斗金,且因为是和读书相关的,与名声无碍。

    外乡人无话说了,人们很快转了话题,只有一些胆子大的年轻媳妇和小娘子还在叹息:“这些人说来说去,竟没一个人说到点子上,贺家玉郎最出众的,明明是那无双的风华还有对娘子的体贴专一嘛,我若是能当一日的贺大奶奶,别说他眼盲,就是让我立刻瞎了,也此生无憾了。”

    两个头戴帷帽的女子悄悄离开人群,上了一座茶楼,一进雅室,便把帷帽取了下来。

    二女皆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年纪略轻的那个清雅温婉,略长的那个殊色惊人。

    年纪略长的掩口笑道:“知慧,你听听,如今你可是全燕江女子最羡慕的人儿呢。”

    “阿蔷姐姐,你又取笑我。”

    “我才不是笑你,没听那些小娘子说么,若是能当一日的你,此生无憾呢。你现在儿女双全,夫君是人人仰慕的神仙般人物,又只守着你一人,在人们眼里,简直是人生圆满了。”

    罗知慧微笑道:“哪有人敢说,人生是圆满的呢。”

    若说最开始,所有人眼中的遗憾,在她心里不过是付之一笑,可随着那人在她心里越重,爱渐入骨,那份遗憾才越发深刻起来。

    她不遗憾别的,只遗憾他没有见过她的样子,他们约定来生再续鸳盟,可他万一认不出来她,该怎么办呢?

    年纪略长的女子听了,也沉默下来,片刻后才道:“说的也是,谁能没有遗憾呢,比如我,此生恐怕都没有进京的机会了。”

    那些不曾忘记的故人,大奶奶、紫苏、白芍、青鸽,此生恐怕相见无期了,还有给她带来全新人生的君表哥,也没有机会在他坟前上一柱清香。

    原来这年纪略长的女子竟是改回了原名的阿鸾,现在闺名已经叫王蔷了。

    说来也巧,她本是燕江王氏女,王家虽比不得贺家,在燕江也算是大户,回来后对外说是自幼体弱养在山中,身子养好才回来的,因着这个缘由,嫁的并不是望族长子嫡孙,而是一户殷实人家的小儿子,虽没有寻常女子看重的体面尊贵,胜在清闲自由。

    二人都在燕江,哪有不碰面的,有着京城过往的牵扯,又性情相投,几年下来早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阿鸾感慨完,又笑了:“不过这几年,我和大奶奶的书信来往还没断过呢,这不,前些日子刚收到信,大奶奶说过些时日初霞公主要回来省亲呢。”

    阿鸾容貌出众,又因为受过苦没有丝毫骄纵,嫁的男人简直把她当眼珠子般疼惜,日子甜似蜜,所以这感慨也就只是感慨罢了。

    二人喝了茶,各自回家。

    看着屋中的人,罗知慧一怔:“清辉,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贺朗站起来,虽目不能视,却如常人般走到罗知慧面前,挽了她的手,淡淡笑道:“我请人暂代一段时日的课。”

    “为何?”

    贺朗眉眼越发柔和:“下个月不是你的生辰吗,去年不是说过,今年生辰,我陪你一起出去作画的。我想着,燕江附近我们都走过画过了,这次可以去远些的地方。知慧,你有哪里的景致想去看看的么?”

    罗知慧没有作声。

    贺朗略略皱眉:“知慧?”

    他抬手,熟练而轻柔的覆上她的眉眼,有些动容:“你怎么哭了?”

    “没事。”罗知慧紧紧抿着唇,埋进了贺朗怀中。

    这样的夫君,此生得之已是幸运,她太贪心,这份遗憾被他知晓,会让他伤心的。

    罗知慧拥着贺朗,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就是太高兴了,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女子。”

    贺朗抬手,轻抚她的唇:“傻丫头,我才是幸运的那一个。”

    一个月后,两人站在离燕江数百里开外的梦花江畔,神情愉悦。

    “清辉,你听到江水流动的声音了么?”

    贺朗笑道:“听到了,我还听到樱花随波逐流的声音,闻到了它的香气。”

    梦花江两岸是成片百年樱树,枝叶繁茂,郁郁葱葱,每到二三月的时节,樱花盛开,纷纷扬扬落入梦花江,平日清澈的梦花江水就被染成了粉红色,成了一条秾丽的花河,美得就像一场迷梦。

    罗知慧担心白日人多,冲撞了贺朗,就等入了夜才来,却发现比之白日,星月照耀下的梦花江别有一番美丽。

    二人不远处,站着几个护卫并丫鬟,望着这对神仙眷侣,皆觉赏心悦目。

    忽然有嘹亮的山歌声响起,调子怪异,歌词更是奇怪,听在人耳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洒脱不羁。

    向来云淡风轻的贺朗却忽然变了脸色,握着罗知慧的手,语气掩不住的激动:“知慧,快看看歌唱的是何人!”

    罗知慧从没见过贺朗这样失态,怔了怔,才闻声望去,就见远远一叶扁舟顺江而下,船头坐着一个男子,朦胧月色中面容看不分明,随着歌声离得近了,随意冲江畔的人招招手,很快又远去。

    “是个男子,看不清面容年纪。”

    “是……是师父!”贺朗神情激动,忍不住往前迈去。

    吓得罗知慧忙死死拉住他:“清辉,前面是江呢!”

    “贺二,快去追!”

    贺二看看罗知慧。

    罗知慧叹气:“清辉,船远了,我们在岸边,追不上的。”

    贺朗怔住,许久后才恢复了平日神色,淡淡道:“是我执着了,师父离去时就说过,缘聚缘散不必在意的。知道他很好,已经是意外之喜。”

    “清辉,我以前没听你提过师父呢。”

    贺朗没有焦距的目光投向江心:“我八岁眼盲,过了两年自暴自弃的日子,然后遇到了师父。他说,他闭着眼,便能与数人下棋,我目不能视,其他感知会更出众,为何要活得像个废物,不能努力做的比他更好。那时候,我才知道,虽然我瞎了,却原来还能做的更好的。他留下来做了我三年师父,教我琴棋书画,并不精深,却教会了我作为一个瞎子如何去学习,这才有了如今的我。听声音,那时的师父还很年轻,虽过了这么多年,有些变化,我却一辈子不会忘的,刚刚那人,一定是师父,也不知他又要去何处了。”

    有了这番插曲,二人无心久留,回了歇脚的地方,梳洗过后,室内只剩夫妇二人,贺朗才把生辰礼物拿了出来。

    见是一副画轴,罗知慧有些好奇,徐徐展开,不由惊呼。

    画上是一名女子,随意而坐,一手托腮,一手捉着画笔,不是她又是谁?

    “清辉?”

    “傻丫头,你的眉眼,你的唇,你的鼻子,你的每一处我都抚过,我的眼虽看不见,心却看见了。所以你放心,无论何时,我总会认出你的。”

    罗知雅捂着嘴,泪簌簌而落,心中那丝遗憾,却随着这泪,最终了无痕迹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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