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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赏宏无     成就魔尊,签到养成三百年txt下载     成就魔尊,签到养成三百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四章 真凤炎灭

    若一缕春风,却冬雪缱倦,借杀伐成全,赴此山海无拦,终是不晚。

    汹涌的雷潮中,金玉麒麟冲第七明凰微微颔首,做了个虚引的动作,旋即转身离去,走过儒雅道子的身侧时,淡然出声,“落陷龙宫的人情债,我龙家拿命还了。”

    “是的,如今却是我倒欠了你,龙家的人不会白死。”儒雅道子拱手一礼。

    两位道子的对话宛若汹汹的天劫,猛然轰在第七明凰的灵台之中,令她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眸子中更是生出凛凛寒意。

    遮蔽青冥的凤炎似是在恐惧,烈烈赤红漫空乱舞,团团滚滚,光焰灼人,映得满天奇幻异彩,仿佛有无数朱红火凤,焚山煮海,幻丽无俦。万千清脆的凤鸟鸾鸣,听来让人心旷神怡,却有着森然的杀机。

    似有感应,姜默舒抬起眉眼,眸子中却是有着淡淡的笑意,“明凰怕了?”

    他踏空向上走了几步,身下是浩瀚的雷潮,头顶却是光焰万丈,似是下一瞬就会山崩海啸般砸下。

    “刑天之主,你怎么可能在此?”第七明凰的玉颜已然变得冷冷森然,神情更是无比凝重。

    便是她自信天地中绝无人能杀得了自己,灵台中却依然好似蒙上了一层阴霾。

    妖师的算计可谓是绝无破绽,虚天要塞掀战引开了三位神魔天命,勾连天魔破界让西极三宗求援,锁龙大营也是细细计算着损失,以妖军惨烈的失败,来掩盖龙家道子的陨落。

    便是第七明凰也不得不承认,一切发展都是如此顺遂,金鳞化龙眼看就要功成!

    偏偏,最不该出现的人,眼下却是突兀地出现了,怎么可能?!

    难道这姜默舒不怕天魔入侵西极后,生灵涂炭?!难道他察觉到了金鳞化龙的秘密?!

    不可能的!

    有一瞬间,第七明凰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儒雅道子会不会是什么幻身……

    不过这淡然凛冽的眉眼,这冷冷杀伐的气势,这当面执礼的体面,如淡淡辉莹彩的匣中玉,也如生死淬炼过的寒芒锋,却又哪里可能是伪装。

    “为什么明凰会觉得我不该在此?”

    姜默舒拱手笑了笑,温和得仿佛一位树下读书的书生,酒半温,茶未冷,落红覆了一身,眸子中的好奇是如此地纯粹,仿佛那无知稚童,盈盈浅笑间,声声灿生莲。

    道子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似那天边云舒云卷,寄了缱倦,远了杀乱,“还是说那天魔打破玄碎海,真有云真在里面费了心思,动了手脚?”

    话一出口,铮铮杀韵已然冲天而起,如此纯粹的征伐之念,煌煌天地震,烈烈鬼神惊,不住酝酿,反复激荡,如凛凛霜色催折了春浓,如匆匆红尘砸碎了残梦。

    疯与魔斟酌了冷意森面,杀与痴染就了满身决断。

    铮铮提刀来催命危,睥睨御魔来论不退,只一个杀心如沸。

    第七明凰猛然一窒,自成就真凤位格以来,她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沉重的压力,仿佛一座太古神山从青冥中轰然而落,似要天塌地陷一般。

    仿佛天沉日陨难留身,坐困痴嗔空余恨……

    “你想杀我?”

    第七明凰幽幽一叹,眸子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轻轻抚了抚鬓边的凤羽,“就像你杀了那几头真龙。”

    “不错,龙凤都不该出现在天地中,我说的!”姜默舒的眉眼间有着一抹温润,淡然开口。

    一语出而天地惊,一言落而众修默,天地仿佛陷入沉默,众生俱是战战凛然。

    漫天火海之下,汹涌雷霆之上,儒雅道子仿佛点起一盏孤灯,行来处血落无声,照亮了天地中的昏昏沉沉。

    有那阳寿将近的人族修士已然潸然泪下,“让我好等啊,真是好等啊……”

    等到残躯已快归尘,等到天地不住沦深,等到梦醒恍了神,等到悲声叹说好等……终是有人要杀龙杀凤,要洗净天地。

    龙望台哈哈大笑,笑得已是直不起腰,他颤巍巍地抬起了手臂,就如之前陨落的族兄一样,指向了妖师,指向了蛟圣,脸上有着一抹潮`红,“我活着,就是要看刑天之主,来杀龙,来杀凤,来……”

    他顿了顿,面容中多出一抹高傲,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烈烈咆哮出声,

    “来……杀妖!”

    妖师和蛟圣都没有开口反驳,只是面色沉凝地看着水镜,眼下的局势已然超出了最初的算计,也超出了妖师的掌控。

    金鳞化龙虽未失败,但已然被窥破了关键所在,可想而知,所有龙家子弟将再不会出锁龙大营一步,等局势稍稳,命昙宗定会尽起所有神魔天命,护着这些龙家之人退回命昙宗,甚至直接返回南域。

    迦云真始终想不明白,姜默舒怎么会在此时出现?!

    中原沦陷之时,拼着得罪各家天宗,刑天之主也坚持要撤出所有凡人,眼下,西极玄碎海方向已然岌岌可危,马上就是生灵涂炭的局面。

    便是他迦云真处在姜默舒的位置,面对三宗的求援,面对汹汹的魔潮,若要稳住局势,若想顾全大局,也必然会选择支援玄碎海,怎么可能来锁龙大营。

    “云真,要不我出手……”琨蛟妖圣沉沉出声,金鳞化龙到了紧要关头,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功亏一篑。

    此事非是只关乎他自己的身死,更是关乎蛟属一脉的气运,龙运反噬非同小可,不成功便成仁,若是金鳞化龙不成,蛟属一脉怕是要拿命来赔。

    迦云真缓缓摇了摇头,端着面前的苦茶嗅了嗅,“不妥!琨蛟妖圣你若是这个样子出去,对面一眼便能猜到我等的谋划,第七明凰也是知道这点,才想试试能不能乱中取胜。”

    “乱中取胜?”琨蛟妖圣不由得一怔。

    “第七明凰刚刚抚了抚鬓边的凤羽,这是我和她约好的,若是金鳞化龙被挡在最后一步,她便以此知会我,用真凤不死身直冲锁龙大营,换几个龙家道子的性命。”迦云真喟然一叹,神情已然变得有些黯淡。

    虽然他自信姜默舒绝不会来锁龙大营,但也和第七明凰商议了万一情况的应对之策。

    其一,放弃此次金鳞化龙,放弃琨蛟妖圣,也放弃蛟属,第七明凰直接撤到安全所在,以后再寻机会,以鲤属或蛇属来复生真龙。

    其二,便是以真凤不死身冲击锁龙大营,无论如何,都要杀掉最后几个龙家道子,以掩护真龙复世,代价就是浴火重生后的真凤,会丢掉绝大多数的记忆。

    如今根据约定好的动作,第七明凰却是选择了第二种。

    妖师死死盯着水镜,哪怕他从不敬献神佛,此时却是暗中祈祷,敬请天地助益真凤一脉,只需一击。

    清越凤鸣从第七明凰檀口中响起,仿佛解除了某种限制,也好似放下了某些心事,漫天凤炎倏地变得柔柔似水,仿佛玉人眼中那似水柔情,好似天地中的笑语笙歌,又如那般配至极的耳鬓厮`磨……

    轰!

    天空中已然红霞乱舞,瑞霭浮空,凤鸣响彻在天地两间,百丈真凤灵躯宛若煌煌大日,漫空乘风,灵动异常。

    漫天凤炎倏地一卷,已然化为了栩栩如生的百丈龙形,瞬息之间,隐隐龙吟和清脆凤鸣交织在一处,天地尽起回音,一时间,龙行凤舞,声势极为绚丽幻美。

    “刑天之主,若非是你,我也下不了这决心,这礼敬天地的一礼,能有你见证,倒也不错……”

    第七明凰眸子中没有丝毫怨恨,只是看着凤炎所化的龙形,眸中深深,幽幽一叹。

    龙凤翔空之际,凤鸣再起,似赴了一场人间佳话,玉人是她,司仪也是她,“一敬天地……”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大圣满座,没有妖廷恭贺,只有漫天杀韵相送,只有烈烈雷霆笑语,在这西极杀伐所在,在这两军亡命之处,第七明凰的眸子中有着淡淡的笑意,决然明媚,柔柔似水。

    天地轰然作响,直如百万天鼓奏鸣,山海尽起回音,明明还是大日行天,却是垂落下万千星光,好似明珠璎珞。

    赤色满天,星光点缀,万千龙凤交织的真符在虚空中舒展,天地洞房天星烛,情到深处有还无。

    姜默舒淡然看向天地中盘旋交织的龙凤,眸子却是冷冷森然。

    便是天地相应,便是乾坤来许,便是这龙凤呈祥的道韵已然得了造化,能压住杀韵,能抵住杀性,又能如何?!

    龙凤行天的齐齐翩跹,金玉相合的风月成眠,却是由淋漓的鲜血洗染,更有着累累尸骨的铺垫。

    天地之中,朝暮更迭,凭什么龙凤就该活着,凭什么妖魔就能吃人,天地承认的血脉尊贵?

    自己被教得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落到这神通之世,自是不认天命,便是真龙也屠得,便是真凤也杀得,血色里存天真,铮铮中道烂漫,杀业里暖凡胎,凛凛中慢饮盏。

    剑也罢,神魔也好,都是杀中手段,问心自勘,且来泼洒春秋一番。

    我来,来杀妖!

    儒雅道子迎着浩瀚无匹的凛凛天威,顶着至尊至贵的龙凤位格,高高地昂着头颅,肃穆出声,

    “除天之光害,恤地之百艰,杀得妖穷,为人道敬,为鬼神宗……”

    其音扬扬,朗朗越越,便是漫天凤鸣龙吟也遮拦不住,令其直冲云霄,就如那雷潮炎海中的孤帆,也如那春秋逝水中的浮槎,自有憨憨孤勇。

    挣活处,争路中,征伐里,几番风雨,

    蹉跎痴人梦,却道满庭春光载不动,笑问与谁同,神魔来共。

    所有修士,所有妖军瞬间都惊呆了,便是元神和妖圣都停下了斗法,骇然看向那烈烈杀伐的所在。

    这是……

    不能置信的念头倏地出现在所有人的灵台,烈烈天风中,儒雅道子的衣衫随风轻扬,似是在言说着刚硬的风骨。

    汹涌的雷潮上,交缠的龙凤前,那道子的身影显得尤为渺小,不过无数妖军却是不住颤栗着,似是过于愤怒,似是难言恐惧。

    妖师手中的茶盏已然打翻在地,应该说碎裂了一地,苦涩的茶水从他的掌沿缓缓滴下,不仅让他感觉不到丝毫温热,反而令他的心仿佛落入了无底的冰窟,冰冷,死灰,甚至有着一丝绝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第三尊神魔……”迦云真嗫嚅着嘴唇,嘶哑地发出不甘的质问。

    仿佛天地不公,好似天意不眷,一缕鲜血已然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就如天地中那抹盘旋的赤,那团绝望的红。

    “二敬因果……”第七明凰压抑住悸动的心神,凤翼轻轻抚过炎龙的鳞片,旋即龙凤交缠在一处,继续蜿蜒盘旋向上,似在朝着天地遥遥一拜,至诚至真,至情至性。

    真凤的眸子中生出煌煌明光,灼灼炎韵化为绕指柔,高天层云,幽幽青冥,浩瀚山川,都被染上了一层异彩,犹如明霞锦绣,幻美无俦,天地之间已然一片辉煌。

    明凰挥动双翼,仿佛有着极大的阻力,好似推动潮汐逆天而行,她的眸子中生出无怨无悔的决然,清越的凤鸣再度飘扬在天地中,“龙凤呈喜……”

    随着真凤喝仪的天籁清音,天空中倏地显出一轮幻月,日月之光交织洒下,仿佛天地朝贺,隐隐的宏音响彻天上地下,顿成恒古未有之奇观。

    明净光芒笼罩着幻龙和真凤,龙行龖龖,凤翔翙翙,龙鳞与凤羽好似绽放的春,仿佛入骨婆娑,彼此点缀,彼此纠缠,不曾瞒也不会倦。

    轰!幻龙化为龙符,落到第七明凰的额间。

    一滴清泪顿时从真凤的眼角滑落下来,是这样的清澈,是这样的明媚,似漠漠春寒终散,似渺渺云烟终淡,似片片落红终乱,似幽幽帘梦终还……

    真凤不死身终是成了,以她梦寐以求的样子,呈于世间,为乾坤所贺,为天地所认。

    龙血凤脉为天地尊,受天地承认,她没有错,这世间当有龙凤,龙凤当有良缘。

    第七明凰幽幽看向锁龙大营,眸光已然难以捉摸。

    可惜啊,以后怕是很多事都不会记得了,他送的繁,他演的妙法,他拢的云霞,他沏的温茶……所有的所有,都会化得干净,唯有今日这礼敬天地因果,龙凤呈喜,会牢牢刻印在她的心中。

    也许,这样也好。

    锁龙?!天地承认的至尊之血又岂是区区孱弱的人躯锁得住的,今日,便让我来为天地中的贵血破开枷锁,令其重返世间。

    舍了身,忘了死,不信这天地不为至尊的血脉留一线生机,龙血得天地承认,不该亡!

    便是刑天之主炼出了第三尊后天神魔,难道还能打破天地对真凤的眷顾?

    第七明凰抬眼望去,儒雅道子身侧已然出现一位魁梧雄壮、外貌英伟的猛汉,一手擎红弓,一手掣白箭。

    神魔真言烈烈灼灼,如明明镜,如铮铮锋,不住在天地中回荡,

    “……自有锐芒执在手,为作世间屠妖人,

    何妨落得至尊血,化雨吹销万里尘。”

    第七明凰凤眸中现出决绝之意,这一击倾天覆地,已然得了天地的承认与眷顾,更是她舍身一击,甚至没有生死之扰。

    别说锁龙大营,就是虚天要塞她也有信心撞个鱼死网破,便是刑天之主有两尊神魔,她也不相信对面能挡得住她。

    一箭?!难道以真凤的不死不灭之性,还挡不住对面一箭?!

    轰!

    出乎所有人意料,第七明凰没有击向刑天之主,却是带着煌煌凤炎,悍然撞向了锁龙大营,携天地之威,裹赤韵灵炎,急电似地覆压而下,直令人摇魂荡魄,肝胆欲裂。

    姜默舒轻轻呼出一口气,眸子已然变得深邃无比,昂起头颅坦然笑了笑,“第七明凰,得罪了!”

    儒雅道子,倏地抬起了左臂,似是执着弓,右手虚捏,似是攥着箭,似在艰难拉开无形的弓弦。

    而在他的身侧,英伟的猛汉以同样的动作,将白箭搭在了红弓之上,似是轻轻松松。

    下个瞬间,姜默舒猛然暴喝,“后羿在此,真凤当落!”

    一道金色流光,如雷似电,眨眼间消失在后天神魔的弓弦之上。

    金光敛处,第七明凰的眸子中顿时生出一抹诧异,旋即又化为了深深的悲哀。

    百丈真凤微微摇头,似是放不下似的,最后看了一眼分锋妖岭,随后便轰然砸落在锁龙大营的不远处。

    龙凤的缘,风月的惑,终是得了透彻……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万妖胆寒

    一箭?!

    仅仅一箭,能浴火重生的真凤,天地中的至尊血脉,已然重重倒在了锁龙大营之前。

    那逐渐熄灭的煌煌凤炎,刺得人眼睛发痛。

    天上地下,所有的修士,无数的妖军,瞬间仿佛被摄住了心神,发不出任何声息,除了浩瀚的天风依旧在呼啸奔涌,青冥厚土两间陷入了可怖的沉寂。

    无论妖魔落天的第一次渊劫,又或是人族破域的第二次渊劫,都没有出现过这等匪夷所思的景象。

    虽然元神、妖圣、大自在天子各有玄妙,斗法争胜主要还是不断寻找对方的破绽,道力悠长的打个三五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若论斗法,第七明凰火韵之纯,无人敢有丝毫轻视。

    再加上真凤一脉有浴火重生的本命大神通,可以说,少有元神和天子敢独自对上明凰,打不过,跑不掉,关键是哪怕想同归于尽,对面也根本不怕,甚至求之不得。

    一击而落真凤,这恐怕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遭。

    儒雅道子抬起眉眼,在那百丈真凤的身躯上淡淡扫过,脸上终是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姜默舒向着四面八方拱了拱手,“痛快!后羿神魔出世能得到明凰的应和,也是我的荣幸。”

    四周的天地,依旧是沉默,只有隐隐吞咽口水的声音,不时在人群中幽幽响起。

    漫天的虚幻月星,千重的祥瑞灵韵,正在缓缓消散,好似那灿烂的烟火,亮于寂寂夜空,明媚浩然天地,一眼望去,让人似是生出枯荣幻灭的感悟。

    但此时,谁也无暇细细感悟道韵幻灭的神妙。

    似是觉得有些尴尬,儒雅道子抚了抚下巴,侧着头向其它斗法争锋之地看了过去,与他一起转头的,还有那依旧持着红弓的英伟猛汉。

    天风烈烈,扬起了姜默舒的衣衫,似那月明千秋悬,仿佛留迹,却又不见。后天神魔煌煌正正立在道子的身侧,纯澈得令人心安,凌厉得令人无憾。

    道子目光所至,群妖簌簌发抖,军阵不住向后凹陷,姜默舒抬起眸子,甚至两位妖圣都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姜默舒倏地抚掌一笑,大声喊道,“郑景星,你替我宗寻回泪月琼完身,我替龙家射杀第七明凰了断龙誓,礼尚往来,还请不要嫌弃。”

    “龙家能够在今日了断龙誓,且谢过姜宗主,有心了。”雷潮之上,金玉麒麟出声宛若风雷,俯仰之间天地凛凛。

    郑景星向着命昙宗主行了一礼,眸光悠悠看着第七明凰,终化为长长的叹息。

    旋即,麒麟道子轻蔑地看了诸部妖军一眼,猛然踏前一步,掌中已然多出了玲珑牌坊,“还请刑天之主下令,杀得妖军片甲不留!”

    郑景星傲然地昂起头颅,神色中自有桀骜,“便是龙家的道子不便出战,我身为龙家族长,又岂能不争锋在前。且来杀妖!”

    人族修士中已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

    “且来杀妖!”

    “且来杀妖!”

    有灵器召出了灵器,有雷珠的拿出了雷珠,有人持着锋利灵剑,有人身后荡起明明神光……便是修宜觉僧和袖乾仙尊,已然眸光森森地看向了两个妖圣。

    和尚动了杀心,女子眸生无明,机会难得,又是生死之局,岂能轻易放过对面。

    特别是袖乾仙尊,刚刚到这锁龙大营,立足未稳就被对面妖军给了个下马威,差点就身死道消,事关元神面皮,已然定下了因果,早就憋着气想给对面一记狠的。

    以前对面有第七明凰斗法犀利,不得不忍,如今凤炎已灭,明凰已亡,正是出口恶气的时候。

    姜默舒朝两位元神拱了拱手,无论是修宜觉僧还是袖乾仙尊,都回以了善意的微笑。

    儒雅道子踏空而行,手中提着骨刀一柄,眸有真,骨有刃,立于明媚天光下,行在烈烈长风中。

    看着恐惧的诸部妖军,看着战栗的两位妖圣,姜默舒淡然地笑了笑,手中骨刀一振,已然指向了分锋妖岭的方向。

    漫空火韵几乎消散,漫天杀韵却愈加沸腾,似是回应那抹血色的决心,似是感应到诸多修士的战意,凛冽的杀性几乎凝为实质,虚空中,似有利刃铮铮做响,似有血海汹涌澎湃……

    赤发蛇身的共工已然出现在道子身后,狰狞的面容上,目光若火,澎湃的沧浪激荡在神魔身周,在天地中轰然炸开。

    姜默舒昂起头颅,眸子中的杀意宛若九天之上砸落的冰河,他来这天地,挣过活路,争过胜负,如今却要征这天地不顺意之处。

    便是天地在上,我辈又岂是俯首称臣之人,便是妖魔祸世,我辈又岂是俯首受戮之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骨刀高高扬起,蚩尤那狰狞的面容已然出现在道子头顶,他面向所有激动得浑身发抖的修士,烈烈出声,“杀心如沸,九死未悔,今日我西极……

    杀妖!”

    骨刀猛然挥下,刃中生光,杀心荡荡,

    似那刀枪剑戟斩日月,一生杀伐复无涯,

    似那三界纵横刃里问,血色温盏别无话,

    似那因果是非懒得辩,浮生一怒神魔蛮。

    似那碧波大潮冲天起,洗净乾坤荡人间,

    “今日我西极……杀妖!”

    无数人族修士的怒吼声宛若惊天雷霆,好似怒海惊涛,已然冲天而起,惊扰了天风,激荡了层云,甚至让青冥都为之震撼,漫天的杀韵,仿佛受到牵引勾连,如涟漪波纹似的扩散开来。

    下个瞬间,儒雅道子踏在蛇身神魔的肩头,宛若蛮荒中走出的亡命,好似春秋里踏出的疯魔,向着分锋妖岭悍然杀去,“天地浩浩,此来执刃其间,神魔不言悔,斩得妖魔斩得天。”

    杀意煌煌烈烈,是修罗道,是天子执,是元神炼神,是妖圣斗心,是落到世间行的路,是默默无言许的愿,贯穿春秋,贯穿人道。

    神通之道,以心作凭,以行化真,做淋漓痛快的傻事,做无惧无悔的愚人。

    与此同时,雷霆冲霄而起,炸响了整个天地,宛若百万战鼓轰然敲响,两位元神悍然杀向妖圣,无数修士杀向妖军。

    无边的杀伐,如春日里遍地的繁,瞬间在天地中绽放开来,好似翻山倒海,仿佛崩天裂地。

    “好生……好生……”书到用时方恨少,君罗玲已然有些失声,咬了咬嘴唇,却始终难以找到什么话语能形容她心中的澎湃。

    眼前的杀伐盛景是如此的灿烂,是如此的庞大,甚至仿佛有种吸引力,让人不禁想融入其间,心有所念为之行,哪怕身死也无憾。

    同样坐在阎罗天子肩头的关二山已然默默无言,这就是宗主大伯所选择的道途,也是麒麟父亲所坚守的执念,这样的决然,这样的悍勇,这样的壮阔,这样的凛冽,真是诸脉天子能扭转的么?真是母亲能干扰的么?

    小魔皇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甚至很是迷惑,成就天子不好么?

    无论是宗主还是父亲,想成就天子不过一念之间,为何偏偏要选最险的路,便是如履薄冰,真的能走到最后么?!

    “二山,二山……”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将他拉回到这烈烈杀伐的天地,关二山扭过头,却是看到君罗玲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眸子中满是希翼。

    “二山,你看到宗主和麒麟这么凶悍,看到那些勇敢的修士,你什么感觉呀?”少女的眸子中似有小星星,狡黠地开口问道。

    没办法,谁让哪怕是文课,二山也是最好的呢,自家说不出来,二山一定没问题的。

    盯着君罗玲崇敬的目光,关二山幽幽一叹……这目光中的崇敬,是对宗主的敬佩,是对麒麟的信赖,更是对自己的深信不疑。

    关二山嘴角挂起一抹笑意,里面有着无奈,也有着心有戚戚,转头看向那天地中的杀伐争锋,心情很是复杂,

    “壮哉!”

    “壮哉?”君罗玲不由得一怔,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关二山。

    “我命昙宗壮哉,我西极修士壮哉,我金玉麒麟壮哉……”

    关二山感觉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似有一团火在其中燃烧,似是在燃烧他的理智,似是在焚尽他的清明,让他想如同一个疯子似地大声呐喊出来,哪怕行无果,甘为痴痴人。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壮哉!

    为刑天斧,为共工涛,为后羿箭,神魔泣壮烈,杀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生死安足论。

    壮哉!

    杀伐之事,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当其贯日月,道义互为根。

    壮哉!”

    关二山那小小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俊俏的小`脸上有着一抹潮`红,眸子中更是有着愈发清明的光辉。

    他转头看着君罗玲,慨然开口,“罗玲,慷慨成红霓,啸咤起长风,如何不是壮哉?此来天地招所部,旌旗十万斩妖魔,如何不是壮哉?”

    君罗玲小`脸一红,看着关二山的眼神已然痴了!二山就是二山,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那文课大家都在学,自己脑海中就只有两个字,“好棒!”,而二山也是两个字,“壮哉!”,怎么感觉就差得没了边呢。

    少女冲关二山吐了吐俏舌,甜甜一笑,“二山说得真好,好一个壮哉!”

    ……

    一番好杀,一番好伐,仿佛天地将利刃于此横陈,跃得过去的伤痕累累,跃不过去的身死道消,所有妖军都要走此一遭。

    若非琨蛟妖圣亡命扑出,若非流明妖皇冒死来救,若非连云战堡那几位妖圣见机回援,分锋妖岭已然被破,但哪怕勉强挡住了刑天之主和金玉麒麟的凛凛杀威,妖军的损失已然惨不忍睹。

    戾煞军阵被一冲而破,连重整阵势的机会都找不到,无数大妖被雷海殛灭,诸位妖王被沧浪卷走,云雾幻陨四部妖军为了掩护妖圣撤回,已然损失过半,就连妖云都被血潮撕下七成,想要恢复极其困难。

    而最大的损失,则是第七明凰的陨落。

    琨蛟妖圣喟然一叹,虽然还未化为真龙,但他毕竟已是妖圣之尊,能隐隐感觉到气运的流转。额间和喉前的两片鳞片,想来已然没有化为金鳞的机会了。

    为了救下两位妖圣,为了护住分锋妖岭,在迦云真歉意的目光中,他坦然迎接了命数的玩笑。到了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牵挂都放下了,他顶着一身金鳞,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灿烂的金光在鳞片中流转,他化出的蛟身,已然有着几分真龙的形韵,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可惜,唯有两片依旧玄黑的鳞片,带着命数的戏谑,似在无声地嘲弄。

    金鳞化龙终是暴露了,但却是不得不暴露,对面阎罗天命窥破了龙家道子的关键,刑天之主和金玉麒麟的步步紧逼,让他不得不出手。

    蛟尾砸下,砸开了雷霆怒潮,蛟爪狠抓,破开了浩瀚沧浪,可惜,他杀不了刑天之主,也杀不了金玉麒麟。

    便是他拿出了本命大神通,以无量霸道雄武的龙形蛟兽,汇聚成汹涌的光河,依旧做不到。

    因为刑天之主出剑了。

    琨蛟妖圣猛然回过神来,眼前这儒雅的道子,被人称作刑天之主前,曾经被人称为默剑。

    龙蛟夭矫的金色光河冲向刑天之主,一道青虹却是从儒雅道子的袖中电射而出,宛若彻地碧虹一般腾挪辗转,也似那青龙闹海般灵动纵横,神出鬼没,变幻无穷。

    雄浑神通和灵剑妙锐的极致碰撞,炽烈汹汹,就好似潺`潺轻梦落醉前,仿佛问罪天地众生颤胆,山海枯荣未敢看,求不圆满。

    青碧盈天的杀气,似要吞没人的心魂,也似吞没了琨蛟妖圣最后的希望,神通与灵剑相击的瞬间,他已然知道了,哪怕想以命换命,他也冲不破那道若青若碧的剑光。

    似是知道了自己最终的命运,蛟圣长长叹息一声,激荡起血脉中的神通与悍勇,仰天咆哮,无悔杀上。

    最终,终是撑到了连云战堡的妖圣回援,也撑到了流明妖皇冒死来救,不过蛟圣回到分锋妖岭时,已然身受重伤。

    “默舒很强,真的很强,除了后天神魔,他还是剑子,云真切切不可忘了。”琨蛟妖圣笑了笑,神情很是平静。

    迦云真拉着琨蛟妖圣的手,神情中很是惨然。

    琨蛟妖圣摇了摇头,指了指心口,又指了指锁龙大营的方向,“默舒和那金玉麒麟看到了我的样子,当是猜出了金鳞化龙的谋划,横竖也没有成功的机会,暴露就暴露了吧。

    这不是你的错,也怪不了谁,总不能怪默舒祭炼神魔太过强悍吧。”

    迦云真不由得苦笑一声,是啊,不是他的错,可是,不是他的错又是谁的错呢?

    化鸿死了不是他的错,第七明凰陨了也不是他的错,琨蛟妖圣龙运反噬就在数日之间,居然还不是他的错!

    他恨不得以死来偿,可惜却不能轻言身死,太多的性命堆压在他身上,太多的期盼萦饶在他耳畔……

    “默舒的神魔有问题……”妖师灼灼看向琨蛟妖圣,似要求证什么。

    “是有问题,十支白箭,一支落了第七明凰,还有九支!

    我斗法之时,故意露出破绽,那神魔没有搭箭拉弓,我甚至用了同归于尽的法子,那神魔依旧没有动手。

    所以,我有个很不好的预感。”

    蛟圣吐出一口精血,已然变得有些虚弱,不过眸子中的神光却是愈发清明。

    迦云真点点头,恨声说道,“蛟圣和我想得一样,这十支箭怕是专为九位明凰准备的,默舒屠了龙宫,眼下却是想要杀掉所有真凤。这神魔必然是专为凤廷明凰炼制,难怪可以克制真凤不死身。

    甚至他丝毫不怕我等发现这点关窍。”

    “是啊,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有这后羿神魔在,凤廷明凰根本不敢现身天地,一旦落到后羿神魔的眼中,明凰必死无疑。

    云真,以后的日子,你怕是有点难了。”

    琨蛟妖圣猛然捶胸顿足,滚滚泪水从他的眼眶中夺路而出。

第五百六十六章 云中定策

    “二山,谢谢!若不是你识破龙家道子的关键,可能真的被妖师得逞了。”

    郑景星的脸上有着淡淡的谐趣,依旧是神寒骨清,眉如松雪,金玉之质呈其外,蕴其内,似非尘土间人。

    唯那半白的青丝,刺得人眼睛发痛,心头发酸。

    关二山拉着温暖的大手,甚至不敢抬起自己的脑袋,生怕自家眼眶中的晶莹滴落下来。

    天地若有怜才意,可予麒麟多寿年?

    虽是击败了妖军,落下了明凰,但代价也委实太过惨重了,龙家道子为妖师算计,失陷大半,最可恶的是,金玉麒麟的道体再度受损,本就断了金丹前路,与真凤硬拼对耗一番,再加上冲击分锋妖岭,折损的阳寿,已然找补不回来了。

    战后刑天之主马上助郑景星调息道体,诸般尝试,却是只能无奈地摇头。

    渡弥仙尊接到消息当即从虚天要塞冲下,想以六阶仙藤镇住金玉麒麟的伤势,可惜功亏一篑,旋即仰天悲呼不已。

    “听说,罗玲也帮了二山不少,幸好这次有你们两个在,不然真的有***烦了。”

    郑景星冲乖巧的女`童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温润如玉。

    事实上,就连姜默舒也暗道侥幸,冲袭到分锋妖岭,被浑身金鳞的蛟圣死死挡住,这才恍然大悟,对面居然在图谋复生真龙,怪不得第七明凰死死盯着龙家道子和锁龙大营。

    看那蛟圣遍体的金鳞,想想也知道,复生真龙必然已是到了最后的关键所在。

    幸好,抢先一步被阎罗真命识破,幸好,抢先一步将真凤射死。

    君罗玲正哭得梨带雨,小`脸糊得跟小猫咪似的,闻言却是一抽抽开口了,“我没有帮到,麒麟……你……不要死啊……”

    “死”字刚一出口,她却是刚好瞥了一眼关二山,却见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嘴唇抿得紧紧的。

    宛若一盆冰水浇下,君罗玲顿时止住了哭声,连忙摆着小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郑景星却是故意板起了脸,“啊?罗玲若是没有帮到二山的话,那二山怎么会说得了你的提醒,才注意到那龙家的道子。

    二山,你说谎了?”

    “我没有说谎,我也绝不会对父……负天下之望的麒麟说谎,当时罗玲让我吃梨,说是龙家子弟给她的,我才注意到第七明凰有几次火势是隐隐向下探去的,而那里正好有个龙家道子。”关二山脸上腾地升起红潮,努力地分辩着。

    他怎么可能会对父亲说谎,只可惜,便是以秘藏魔妙窥破了妖军破绽所在,却依然还是太慢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枯荣无度,因果难渡,他拼尽了全力,却依然没有破开父亲的劫数。

    想到这里,俊俏童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却是不争气地滴落下来,顺着小`脸砸到了地上。

    郑景星哈哈一笑,轻轻揉了揉关二山的脑袋,引来了君罗玲羡慕不已的目光。

    “有功劳就是有功劳,虚天要塞行军法,锁龙大营赏贡献,这是规矩,这规矩连我都不能坏,所以还是要奖励你们两个。”金玉麒麟打了个哈哈,慢悠悠地开口道。

    “我不是为了什么奖励,我是为了……为了麒麟你!”关二山神色复杂,似是叹息难过,似是愧疚无言。

    哪怕他耗尽了心神,父亲的阳寿却是再也无法恢复,这个残酷的事实,他不愿相信,但由不得他不信。

    这是天地中最强神魔之主的判断,而即便天宗里资格最老的元神出手,依然束手无策。

    “那我更要谢谢二山和罗玲了,不论是代表我自己,还是代表龙家。”麒麟道子抚着手掌轻轻笑着,湛然温润的笑容中没有遗憾,似那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轻如无物一般。

    郑景星轻轻招了招手,将君罗玲也唤到了身前,和关二山并肩站到一处,亲手擦掉他们的泪珠子,方才故作神秘地开口,“我向你们保证,我给出的奖励一定是你们最想要的!”

    咦?!不仅君罗玲眸子中冒起小星星,就连一向沉稳的关二山,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东界那边不知哪个天杀的,居然兴了个极坏的规矩,落陷一位天子或妖圣,会有十万灵晶的赏格,西极这边各位仙尊也都是同意的。”金玉麒麟娓娓出声,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十万灵晶?关二山不由得眉头微凝,这算什么赏格?穷疯了才想要吧!更何况天子和妖圣,影响天地格局,岂是区区灵石和灵晶所能计较的,不过父亲刻意道出,想来必有后文。

    十万灵晶!君罗玲的瞳孔已然放大了一圈,右手的食指不住在左手掌心比划着,试图算清楚十万灵晶可以换成多少灵石,灵梨妙果大约每个一百灵石左右,这些灵石能换多少灵梨妙果……

    “不过落陷第七明凰,我龙家损失最大,姜宗主说了,他没脸拿这个赏格。”郑景星顿了顿,将手一摊,“我龙家于此战化解了龙誓,也不好再贪图更多,不然怕是要沾上其它因果,所以这些灵晶便存在了郑记,会补偿此战中牺牲的道子,也会奖励给作战有功的修士。”

    郑景星的眸子中有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所以,你们二人也有一份,不过你们还是小孩子嘛,哪需要灵石这种东西,我就作主帮你们换了,加上我感谢的那部分,喏,就是这两个。”

    一枚晶盈的龙鳞已然落到了关二山的手中,而君罗玲手中则是一根光韵流转的凤羽。

    这是?关二山眸子中闪过惊喜。

    “不错,这是命昙宗凝真修士的标志,不过你这个嘛,底材稍好一些,又是我亲手炼制的,封了几道雷霆在内。

    姜宗主那边我帮你说通了,虽然你的修为还没到凝真,但以你的灵慧,天下大可去得,出门长长见识也好!

    以后,只要不耽误修行,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南域也可以去嘛?”关二山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若是你去南域,我还可作你的向导,那边风物和西极倒是有所区别,当然,北疆和东界也是可以的……”

    “我……我要好好想想……”关二山将那龙鳞紧紧攥`住,激动得浑身发抖。

    金玉麒麟没有管陷入纠结的阎罗天命,转过头冲着乖巧女`童挤了挤眉眼,“罗玲,喜欢么,龙鳞凤羽可是一对哦,因为这个,你家师尊欠了我好大的人情呢。”

    君罗玲小`脸一红,金玉麒麟故意重重说了“龙”“凤”“一对”,话里话外满是调笑的意味,她哪里还听不出来,不过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多谢麒麟……成全。”君罗玲忽然变得很是拘谨,说到最后两字的时候,声音已然微不可闻。

    ……

    云界中,正有一座血色云台悬浮,没有任何布置,仅有六个座位围成一圈,最中心的血云已然消失无踪,露出了下方的景象。

    锁龙大营依然宛若一朵盛放的明,甚至较之以往愈发灿烂,神通散发的光辉构成了莹光蕊,不断吐出,侵袭着妖军所在。

    而分锋妖岭则如同一头受伤的妖兽,不甘地嘶吼着,用力地挣扎着,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锁龙营头!

    座中的六人仔细观察着下面的一切,寂寂无声。

    终于,有人打破了场中的沉默。

    “流明妖廷全力支援过来,若是我等想要一战定乾坤,恐怕眼下还力有不逮。这迦云真也算有本事,戾煞妖军损失过半,生生被他弄成了哀兵之形。”看着分锋妖岭散发的杀势,渡弥仙尊无奈地摇摇头,语气中很是惋惜。

    “我佛慈悲,已经很好了,一战把戾煞妖军打回了原形,对面不过是强硬撑住了架子。就算是各大妖廷全力支援,想短期能恢复元气和战力,戾煞妖军定然做不到!”修宜觉僧双手合十,向着姜默舒的方向行了一礼。

    “要不,再试一阵,托默舒的福,那些真凰不敢过来,尽起战力的话,还是有可能打破分锋妖岭的。”血海元神厉目一睁,狠声说道,“机会太好了,错过实在可惜。”

    他是万万没想到,在这煌煌杀伐中,血海中的阴煞怨渣竟然慢慢被炼化一空,眼下,作为八阶灵宝的血海,距离晋升九阶仅有一步之遥,也许只差一个契机。

    他万年苦修祭炼没做成,炼入四尊妖圣躯体也没做成,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就成了。

    若说谁恨不得一举荡平对面的戾煞妖军,缺冽仙尊首当其冲。

    “不知刑天之主怎么说?”袖乾仙尊淡淡开口,眼下局面稍稍占优,皆赖姜默舒用后羿神魔落下第七明凰,于情于理,命昙宗的意见非常重要。

    “若说我的意见,此战已是占了不少便宜,先消化了才对,若是再打下去,对面也不是没有胜机。但若是就此打住,对方反而损失更大。

    云真的难缠,各位仙尊也是清楚的,加上玄碎海那边已然快要撑不住了,我要尽快过去支援。”

    姜默舒幽幽一叹,语气中也有淡淡无奈。

    提到天魔那边的战况,五位仙尊都是摇头叹息,同时也更加警惕迦云真,这妖师的谋划确实堪称天衣无缝,明掀妖廷战伐,暗勾天魔破界,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复生龙脉的绝密计划。

    若不是刑天之主炼出了后羿神魔,一击落下了第七明凰,搞不好真被对面得逞了。

    “受伤的妖兽才是最危险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将龙家的道子安全地送回南域,如此一来,妖军就不得不咽下龙运反噬的苦果。”姜默舒环视了几位元神一眼,微微颔首,“所以我想让三位神魔天命来护送,尽快将景星和龙家道子送回南域。”

    “正当如此,那琨蛟妖圣敢以身化龙,若是龙魂子弟尽数离开,脱了化龙因果,蛟圣必然会被龙运反噬,甚至不只是他,便是那蛟属一脉,皆在反噬之列。”渡弥仙尊点点头,他深谙气运之道,自然清楚这等化蛟为龙的逆天之举,一旦失败的话,反噬何等可怖。

    “只是可惜了金玉麒麟,折损的阳寿真的没有办法么?”修宜和尚眼光灼灼看向劫宗元神,神情上尽是惋惜之色,“轩鹏若是知道金玉麒麟在西极之地出了这等变故,怕是要暴跳如雷。”

    渡弥仙尊和姜默舒对视一眼,均是叹息着摇头。

    “景星的性子,各位也是知道的,有麒麟之傲,便是明知路断寿折,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只怪天地眷着他,也只怪天地妒着他……”渡弥仙尊的面容上显露出一丝痛苦,似是心头苦闷发作不得,猛然端起面前的那壶灵酒,仰头倾入口中。

    “虽然不想承认,虽然也很心痛,但我只能承认对景星的伤势无能为力,他也不肯说还剩多少寿数,唉……”刑天之主喟然一叹,紧紧闭上了双眼,吐出了胸中的浊息。

    云台之上,顿时陷入了寂寂的沉默,似在悲凉,似在哀叹。

    过了一会,姜默舒冲各位仙尊拱手一礼,“我稍晚便安排神魔天命护送他们离开,然后便去玄碎海,此处就拜托各位了。”

    “默舒你觉得怎么对付戾煞妖军?”血海元神直指关窍。

    “眼下妖军残破,可惜我们又打不过去,就消耗好了。就算有几大妖廷支援,这戾煞妖军也很难迅速恢复元气,就以此为突破手段,保持一定的杀伐烈度,不断给对面妖军放血。”姜默舒想了想,淡然开口,语气中云淡风轻却又蕴含杀机。

    “放血?”

    几位元神略一推演,都是微微颔首,这的确是对妖军,甚至对各大妖廷伤害最大的方式,甚至对面想不接都不行。

    几位明凰不敢来西极,甚至不敢贸然出现在天地中,更别说蛟属一脉马上就要受到反噬,正是给妖军放血最好的机会。

    “默舒且放心,我等日削月磨,保管让对面脱不得,挣不开。”

    “血海若能晋为九级灵宝,还得多谢默舒的关照。”

    几位元神慨然承诺着,定下了对阵妖军的战略,齐齐抚掌而笑。

    渡弥仙尊看着儒雅道子淡然饮下盏中香茗,不由得轻轻一叹,其他几位元神不过是浮在水面,只有他才深深知道,眼前这道子是如何了得。若非是他,这天地中的局面怕是已然不可收拾。

    幸好,我人族有此道子!

    来如风雨,天地净尘,月照默影,血里铮铮,如玉心明,谎里杀生。

第五百六十七章 金蛟入灭

    戾中身掩,煞里心埋,却欠杀伐债,疯囿心真,魔似云开,枷我错千百。

    妖师静静坐在座椅上,饮着苦涩的茶,眸光沉稳却淡漠,似那无尽的厮杀,烈烈的争锋,都早已离他远去。

    因果劫数掷身前,众生血来溅,彼此瞪着杀红的眼。

    抬眼天地冷山河,知交俱陨落,似有龙吟似鸿飞过。

    茶盏被他轻轻放下,细长的眉眼缓缓闭上,似在畅想,似在回味,莫名的滚烫已然从眼角滑落。

    命数啊,为何对戾煞妖军如此不公,既赐下斗心无双的风虎,为何却让命昙生了刑天之主,为何自己藏计至深,阴谋阳谋俱全,却是生生被悍勇神魔无情砸破。

    那绝世的一箭,不仅落陷了第七明凰,也让金鳞化龙功亏一篑,更是将戾煞妖军打回了原形,诸多辛苦化为了泡影,一番耕耘至此终成空。

    第七明凰陨落时那不舍的回眸,琨蛟妖圣冲出分锋妖岭时那决然的背影,就如沾着血的利刃,似在剜着他的心魂,剔着他的肉骨。

    他记得很清楚,那烈烈风雷声中,那澎湃波涛声中,妖王悍然扑上,大妖爆散的血色,似将天地都换了种颜色,杀伐怒吼已然响彻了天地。

    神通的光华带着决然意志,妖军同样以血肉怒喝着不屈,一部部的妖军就如演兵时一样,爆发出生命中最浓烈的呼喊,在号角声中奋然杀了出去。

    在自己的注视下,越过风虎战旗,慨然赴死,被雷潮殛灭,被沧浪卷毁,即便如此,却是更加凶悍地扑了上去。

    无数戾煞妖军,那些忠勇的大妖,那些应誓的妖王,终是挡下了浩瀚雷潮和汹汹沧浪,护住了分锋妖岭,也护住了他这个无用的妖师。

    烈烈的战歌依旧回荡在他的耳边,

    “……风卷千山,云呈阔远,兴亡并肩呼酣战,正要去不还,

    逆流行险,何惧狂澜,踏破生死路漫漫,此来赴浩瀚……”

    正是这样的决然意志,正是这样的不计生死,妖血挡下了雷潮,妖躯挡下了沧浪,为金色的蛟圣奏响了此生最后的绝唱,便是对面的元神也为之动容。

    是自己的无能,害了他们,迦云真的眸子中已然腾起一抹赤色,似滚滚狼烟将眼眶浸染,血里火里自有凛寒。

    此时,轻轻地叩门声倏地响起。

    “云真,时间快到了。”韫岩妖王浑厚的声音顿时出现在殿外。

    如赤如墨的血色逐渐从妖师的眼中淡去,豆大的汗珠瞬间出现在他的额间,令他的呼吸猛然变得急促,却见他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如此数次,眼神中方才恢复了清明。

    却见他轻轻弹了弹指甲,殿门顿时大开,妖王旋即大步走了进来。

    “叔父,什么时间快到了?”迦云真抬起眸子,似有些心神不定,魂不守舍。

    “你说推演计划之时容易入神,特意让我提醒你,如果琨蛟妖圣快要入灭,赶快来唤你过去。”韫岩妖王奇怪地看着妖师。

    “唉,走吧,叔父,是我软弱了,甚至有些不敢面对琨蛟妖圣。”迦云真喟然一叹,旋即和妖王一同踏出了殿室。

    偌大的平台中,两百丈的金蛟正躺在正中,身上的鳞片愈发金光灿灿,不过却是明艳煌丽得太过,仿佛蛟龙所有的生气都尽数灌注到了周身金鳞之中。

    十一位妖圣俱是神情严肃地站在平台四周,眸子中的悲凉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金蛟上方,出现了一头虚幻的真龙身形,正昂首发出无声的咆哮,似是恨天地不公,似在怨乾坤无眼。其怨之深,其恨之毒,哪怕妖圣也不愿沾上一点,却是心有戚戚,龙运反噬实在残酷。

    似是有所感应,金蛟猛然睁开巨大的眼睛,眸子中映出了迦云真的身形。

    “云真,你来了……”琨蛟妖圣微微张了张大口,似在无怨地轻笑。

    “蛟圣,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蛟属一脉,不会让你的付出没了结果!”迦云真缓缓跪倒在金蛟身前,整个身躯都伏在了地上。

    对化真妖廷来说,或是对他迦云真来说,琨蛟妖圣是有知遇之恩的,是蛟圣第一个发现了西极之地的不对,也是第一个来支援的妖圣,更发动了所有人脉关系,调来了诸多援军。

    后来流明妖廷死命拖后腿,也是蛟圣坚定站在他这一边,方才立下了化真妖廷。

    便是他化脉焚蛇,蛟圣也在其中费尽了心力。

    可以说,没有琨蛟妖圣,万妖军可能早就被西极人族诸宗荡平了。

    诸位妖圣都是不由得幽幽叹息一声,琨蛟妖圣神通强横且不说,这识人之明却是妖廷少有,可惜,却是气运差了一点,结果落得被龙运反噬。

    “不,云真,我想说的正是关于蛟属,你切切不能去保……”

    似是叹息,似是决断,金蛟的喉咙中,用力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今日各位妖圣都在,作个见证,蛟属一脉若是在天地断绝,也是我的所求,不关云真的事。”

    金蛟挣扎着昂着蛟首,环顾了诸位妖圣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到了迦云真的身上,眸子中满是感慨,也愈发清明。

    相交一场,他是看着眼前的妖师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从一个西极边军的大妖,到如今名满天地的妖师。

    琨蛟很庆幸,自己能扶着他走了一段,虽然没有办法陪他走下去了,又何必再让他带着沉重的包袱前行。

    金鳞化龙是妖师的谋划,也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为的是妖族的前路,也为的是自家的遗憾,成不了却是自家运道不够,怨不得谁。

    若是迦云真死保蛟属,怕是以后负担更重,行`事更加艰难。

    此时真龙的幻形愈发狂躁,丝丝缕缕的幻光从金鳞身上腾起,快速地注入虚幻的龙躯,金蛟顿时闷`哼了一声,似是忍受着难言的痛苦。

    “蛟圣……”迦云真抬着头颅,泪水已然滚滚而落。

    亲如兄弟的化鸿早已故去,仿佛师尊的琨蛟妖圣也将消逝在天地之中,却是让他悲从心起,太多人,太多的性命于这渊劫中付了因果,赴了恶险。

    他想拦,却拦不住,他想避,却知道避不开。

    “难得看到云真有这真情流露的一面,也不算亏了。

    你呀,还是早点成婚吧,若说我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却是只看到了两个落落,但却没有看到你的子嗣。”金蛟已然浑身发颤,却依旧故作轻松地开口道。

    见到这一幕,迦云真已然完全没了妖师的气度,跪在地上号啕大哭。

    “云真啊,以后要辛苦你了,各位,还请多帮帮他,他真的很难……”金蛟昂起巨大的蛟首,周身数百灿烂的金色鳞片中,唯有两片玄黑阴影扎根其中,极其碍眼。

    瞬息之间,金色的光华尽数被抽尽,融入了上方的幻龙之中,那真龙幻形被一片片金鳞覆盖在身上,愈发灵动,周身龙韵越来越浓郁,宛若就要重现于天地。

    然而终是有两处地方的鳞片是虚无的,一在额间,一在下颌,真龙幻形似是不甘心,不住地咆哮,不住地扭动龙身,却是毫无办法。

    虚幻的终是虚幻,逝去的终是逝去,便是刻在心上,蜿蜒而出的,也只有苍凉与决绝。

    “不想纵横天地如许年岁,却是这等结局,也是不错呢。”

    琨蛟妖圣喟然叹息一声,眸子里终是出现了一丝遗憾,“当年我能以蛟身成圣,半是血赐半是不甘,这点遗憾也是我愿意化龙的执念,却是我痴了。”

    真龙幻形挣扎得愈发亡命,蛟圣的面容却是变得温和,声音也渐渐变得越来越小,“我记得第一次化形,明明有双`腿,却还是在地上爬,真是好好笑啊……”

    幻形崩散为光点,消散在天地中,随之消散的,是蛟圣淡淡的话语,和嘴角那抹无悔的浅笑。

    ……

    刑天之主回到了命昙宗,三位求援的金丹掐指一算,这才第九日,落陷第七明凰连带杀退戾煞妖军,加上来回,总共才用了九天,实在让三位金丹唏嘘不已。

    姜默舒已承诺,将宗里的事务稍作安排,便随三位金丹前去救援玄碎海,三位金丹当即感激涕零。

    随后刑天之主便亲上万鬼峰,令一众命昙修士忐忑不已。

    “没想到是姜宗主大驾光临,怎么,落了真凤就想来耀武扬威?”谢厉军不阴不阳地开口了,丝毫没有顾忌对面的面皮,也没有顾忌命昙宗大长老伏宇初就在旁边。

    “谢厉军,你有些放肆了!”

    姜默舒还没有开口,伏宇初已然脸上一冷,看向谢厉军的目光更是不善。

    谢厉军嘿嘿冷笑了两声,旋即昂起头颅骄傲地说道,“我听说此战能胜,多亏我万鬼峰的阎罗天命,方才窥破了妖军的真正谋划,是与不是?!”

    伏宇初猛然一窒,当即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偷偷看了一眼姜默舒,见他神色无异,方才舒了口气。

    不过眼下却是不能让万鬼峰得意忘形,否则怕是要徒生波澜。

    “终是宗主的后羿神魔落下第七明凰,才是关键所在,谢厉军你不要胡搅蛮缠!”伏宇初斜斜瞥了万鬼峰主一眼,淡淡地开口。

    谢厉军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姜默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难道姜宗主也是这么想的?那我万鬼峰无话可说……”

    若不是这里还有伏宇初这个外人,谢厉军恨不得仰天大笑,眼下却是只能装装样子,实在让他心头痒得跟数十只猴子在拼命挠似的。

    姜默舒微微摇摇头,喟然叹息一声,“谢峰主没有说错,此战阎罗天命窥破了妖军化龙的关键,正是胜机所在,这点上各位元神都见证了,我的确自愧不如。”

    伏宇初看着温润如玉的道子,眸子中流露出欣赏之色,旋即狠狠瞪了万鬼峰主一眼。

    没想到,万鬼峰主听到刑天之主这么说,眉头却是皱紧了,甚至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过了几息,谢厉军逼视着命昙宗主的眼睛,沉沉出声,“我峰的阎罗天命呢?关二山眼下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和姜宗主一起回来?”

    咦?伏宇初已然察觉到了不对,难道……

    “不瞒谢峰主,阎罗天命落凤有功,却是不得不赏,金玉麒麟作保,我给了关二山入道凭证。”姜默舒面无愧色,坦然承认。

    “荒唐!”

    谢厉军已然面色剧变,恨恨出声,“我万鬼峰的人,自有我万鬼峰来安排,一没问过二山的师尊养忧,二没问过我这个万鬼峰主,你凭什么给他入道凭证?

    姜默舒!我问你,你凭什么?”

    听到谢厉军直呼宗主的名字,伏宇初已然勃然色变,刚要开口,谢厉军却是转过头来,冲他冷冷一笑,“欺负我万鬼峰无人撑腰是不是?!若非玉……”

    说到此处,谢厉军却是猛然一怔,侧过身去抹了抹眼角。

    万鬼峰顶当即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宗主、长老、峰主俱是无言,似是生了萧瑟,饮了寒酒,断了悲欢。

    过了良久,伏宇初嘶哑着声音开口,“何必要旧事重提,难道默舒做得还不够好么?还是说你万鬼峰一定要勾结北疆那人,坏我命昙宗如今的大好局面?”

    “放屁,我万鬼峰行得直,坐得正,是你等心里有鬼,一直无端猜忌我万鬼峰一脉。”谢厉军冷笑连连,斩钉截铁地说道。

    似是扯破了脸面,再无半分顾忌,万鬼峰主寸步不让地硬顶了命昙宗大长老,旋即又把矛头指向了命昙宗主,出言掷地有声,“入道凭证?!好一个入道凭证,以阎罗天命眼下的修为,你就敢给他入道凭证?!

    若是二山独自在外历练出了事情,姜默舒,我要你赔命。”

    姜默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万鬼峰主,轻声说道,“规矩就是规矩,这是虚天要塞和锁龙大营众多修士拿血凝出来的,我不能因为关二山是阎罗天命就坏了规矩。”

    伏宇初幽幽叹息一声,开口缓颊,“二山向来聪慧,便是独自外出历练,当是没有问题。”

    不过命昙大长老看向姜默舒的眼神,却有着一抹古怪。

    “那是我万鬼峰的神魔天命,便是有一丝风险都不行!”谢厉军不由得怒喝出声。

    听到万鬼峰主出言不逊,姜默舒没有半分动容,只是淡淡出声,“二山,选了要去北疆,不知谢峰主觉得会有什么风险?”

    北疆?!

    万鬼峰主和命昙宗大长老都呆住了,阎罗天命要去北疆?有没有危险暂且不说,只是这地点的选择,就足以耐人寻味。

    伏宇初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看向万鬼峰主的视线已然有些冰冷,果然,有人贼心不死啊。

    谢厉军面沉如水,猛然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神魔小庙,顿时没了声息。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不听劝告

    “默舒,此去玄碎海,还请万般小心……”

    命昙山门之外,伏宇初望着天边的云海,向着儒雅道子微微点头,“西极天的诸脉天子第一次出手,风格着实狠辣,即便事有万一,切切记得护持自身才是要紧的。”

    “伏长老还请放心,于杀伐之事,我是万万不敢大意的,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恰恰是在杀伐之外……”姜默舒幽幽叹了一口气,似有不舍地看了一眼山门上的两个大字,这是他选择的道途,也是他许下的心愿。

    当年为图一时便捷,三峰共同立下的遮拦小谎,没想到如今却成了争锋妖魔的关键所在,所有知情的人都已立下了心誓,必然不会泄漏默剑与玉诡的至秘,也不会道出金玉麒麟与杀性尸鬼的奥妙。

    知情的天子或妖圣,不是得了大自在,就是赴了幽冥宴。

    很好,就继续瞒下去吧,就是要委屈有些人了,比如命昙宗前任宗主,如今的命昙宗大长老。

    “哼,不过是些暗中作祟的宵小,默舒且放一百个心,只要有我在,那万鬼峰必然翻不了天。”

    命昙宗大长老呵呵一笑,目光中满是自信。

    昨日知道阎罗天命要前往北疆,伏宇初左思右想到半夜,终是断定其中必有情弊,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做了一个梦。

    在那梦中,无间佛母尽起佛狱部众,杀到了命昙宗,森森的铁链捆住了一众后天神魔,冲天的红莲业火将命昙宗所在染上了血与罪的颜色。

    而默舒御使着两尊浑身是伤的神魔冲回宗门,一边顶着佛母的佛狱神通,一边破解封锁的禁制,眼见就快成功之际,一个青面獠牙的黑影却是出现在刑天之主的身后,毫不留情地悍然击下,姜默舒不能置信地回过头,却是关二山踏在阎罗天子的肩头,森然冷笑。

    “不!”伏宇初猛然从梦中惊醒,却发现额头上已然尽是冷汗,他细细回味梦境,再联想到万鬼峰的举止行径,心中不由得多出一抹惶恐。

    也许,这不仅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身为金丹天人,会不会是上天给出的预警,会不会是各位祖师冥冥中的保佑。

    几息之后,伏宇初已然作出了判断,万鬼峰必然有所谋划,甚至极有可能威胁到命昙宗眼下的大好局面。

    他细细品味,越来越觉得万鬼峰可疑,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因果大网,将万鬼峰的谋划牢牢遮蔽了,如那迷蒙的鬼雾中,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而能蒙蔽他这个金丹天人的灵觉,能让所有人都如牵线木偶一般,有这等谋划心机,有这等因果神通,有这等行`事动机,唯有北疆那人。

    甚至尸鬼会擅自盗取佛剑,会不会也在那人的谋划之中……

    想到这里,伏宇初整个人似乎被一川冰河当头淋下,若是他所猜所想是真的,北疆那人谋划之深,怨毒之烈简直难以想象,根本没有被佛法化解一丝一毫,反而是愈发痴顽。

    当命昙宗大长老忧心忡忡地对姜默舒说出了他的判断,刑天之主却是喟然一叹,“没有证据……以沈师姐的心机和手段,根本不会留下任何可以抓`住的把柄。”

    伏宇初不由得眉目一凝,原来默舒也发现了端倪,只是不敢轻举妄动。

    姜默舒将手一摊,语气中很是无奈,“我命昙宗能重回天宗,实在殊为不易,偏偏又恰逢渊劫,行`事更是容不得有丝毫的动荡。

    便是宗里暗流汹涌,为了与妖魔争胜的大局,只要那些人没有公开叛宗,还是得忍耐下来。

    这是我宗的因果内伤,哪怕各家天宗看在眼里,甚至是暗中笑话,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哪怕阎罗天命要去北疆,也无不可。”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他们勾结?!”伏宇初已然睚眦欲裂。

    “便是早慧,终还是小孩子,所以,宗里派出护道之人完全合理嘛。”姜默舒微微一笑,似是胸有成竹。

    “采颜心机手段之犀利,你我都是心知肚明,宗里金丹敢去惹她因果的,怕是极少。”

    “君罗玲和关二山得了同样的奖励,当是一起前往北疆历练,金倌染不放心弟子,外出护道合情合理。”

    原来如此!伏宇初眸子中顿时生出明光,金曦之主愿意走这一趟,倒是让人放心,若说除了万鬼峰一脉,佛母还会对谁手下留情的话,便是这金倌染了,毕竟金曦之主是她亲自带回命昙宗的,于虚天要塞炼心也是她亲自护持的。

    “所以,阎罗天命此去北疆见了沈师姐,金倌染能带他去,自然也能带他回来,倒是这宗里要拜托伏长老了,罗织行`事虽细,论身份,论资格,却是压不住万鬼峰主……”

    姜默舒拱手一礼,语气诚恳。

    伏宇初沉思了几息,旋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慨然点头,眸子中满是满意的味道,“默舒行`事大巧不工,实在让人安心,只要有我在,那万鬼峰必然翻不了天。”

    似是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命昙宗大长老眸子中有着一丝坚定,他是绝不容忍有任何人扯姜默舒后腿的,既然宗门内的安危已然托付给他,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做到。

    大不了……

    看着姜默舒和三位求援金丹驾遁破空而去,伏宇初沉沉吐出一口浊息,有些事情默舒不好做,他来做就是了,有些话默舒不好说,他来说就是了。

    三个时辰后,万鬼峰顶,谢厉军看着手中的邀战书,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甚至感觉莫名其妙。

    “凡来尘往,皆为宿命,叹人间,因果转相寻,今犹昔。

    傀影一脉八代师祖当年曾输给万鬼一脉三阵,三十年后终是含恨而终,此为我傀影一脉的奇耻大辱,今日却是要重论输赢高下。

    且争锋台相候,万鬼峰主可有胆量?!”

    去了,怕是要被打断腿,若是不去,名满天下的命昙宗万鬼峰主居然怯战?面皮还要不要了!

    去不去呢?谢厉军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诸妙化生,其根为一,此讯别无他意,还请西极天的各位天子三思,那刑天之主虽说没了刑天,但凶威依旧,况且此子于神魔一道有绝代之才,于杀伐之道更有无悔之志,便是遍寻诸天也少有能及,此时见好就收,才是正道。”幻光中的魔母神色复杂,似是叹息,似是愧疚,“我东界天已然失利,眼下只能退守中原魔域,由此可见人族道子的犀利,无论神通还是气运,绝不能等闲视之。”

    “虽然不想承认,但既然会盟,便有一分告知的义务,不瞒各位天子,锁龙大营一战,我戾煞妖军一败涂地,眼下只能堪堪守住,却是无法做到夹击人族诸宗了。

    刑天之主用后羿神魔落了我凤廷的第七明凰,虽然我和一众妖圣猜测,这尊后羿神魔是针对我妖廷真凤炼制,不过也不可不防,若是各位天子对上,还请万般小心。

    不过我的建议却是赶快退兵,眼下破开西极腹地的胜机已然不多,不若留存实力,等待更好的机会。

    忠告一句,刑天之主倾情杀伐,不是好相与的。”

    妖师端起茶盏,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神情平淡,似是在说着毫不关己的小事,不过七位天子都看到他赤火眸子中那抹狠厉的杀意,如疯似魔。

    天子念动之间,魔气血镜中的秘讯重新现出了同样的光影,魔母和妖师的话再度在浩瀚的魔气中回荡开来,甚至两人的每一丝神情都纤毫毕现。

    有天子发出嗤笑,仿佛不屑一顾,有天子则沉凝着面容,陷入了思考……

    “东界天的那几脉,窥命探心避算求稳,倒是失了些锐气呢。”有天子轻轻拍打着天魔大座,阴笑了两声,似在自言自语。

    有天子当即点点头,皱着眉说道,“也怪不得他们,本是想陷落人族道子,结果却是被卖了个干净,如今破了胆也不奇怪。他们那几脉破入天地后本就容易占到便宜,早失了警惕之心,离了破灭真意。”

    此语一出,其余六位天子都是抚掌而笑,周身魔妙已然凛凛生光。

    “破灭一道,在绝,一朝逢绝春秋尽,天塌人亡两不知……”

    “破灭一道,在陷,难挣此世陷作客,生老病死独徘徊……”

    “破灭一道,在诛,破灭一轮两间诛,地水火风炼入炉……”

    “破灭一道,在戮,不负戮得真自在,杀伐散后天地孤……”

    施眷天子微微颔首,指着迦云真的光影开口,“妖师迦云真只能承诺尽量拖住元神和神魔天命,无法提供更多的助力了。”

    “本就是互相利用,待扫除了人族诸宗,那些妖圣终还是我等破灭的目标。”念慈天子悠然地开口道。

    “正是如此,天地虽大,生灭之相却是只能容下其一,不过到了最后,诸天终是要入灭,终是要归寂,这是诸天至理,也是天魔意志。”

    逢幸天子微微一笑,慨然开口,“那妖师力不足,智不够,勇也缺,甚至就连狠,都狠不下去,对上人族一败涂地倒也不奇怪。故意激将也好,好心提醒也罢,岂能动摇我等天子的意志。”

    天魔之道主灭,灭天地人族是灭,灭几大妖廷也是灭,若非上次渊劫人族妖族联手,这方天地已然化为魔巢。

    区区妖师寿不过三百,居然想以天子为刀,实在是太过可笑,也太过狂妄了。

    诸脉天子破灭诸天,靠的是无可匹敌的破灭之力,就以此战来将这个道理,告知那稚`嫩的妖师。

    “如此甚好,就让我西极天七脉天魔来会会西极人族的杀伐道子。”

    “破灭之道对上杀伐之道,正是我等一窥前路的妙机。”

    “闷了几万年,结果对面的几个元神也就那样,希望这神魔道子能给我等一些快意吧……”

    ……

    与此同时,玄碎海,碎碧城。

    “仙尊,刑天之主已到城外!”一位金丹快步走到元神轮值之处,疲惫的神色中不由得多出一抹振奋,“刑天之主亲来,一定能迫退那几脉天子。”

    眼下在此值守的正是玄痕剑宗的拙愚仙尊,也是西极最资深的元神之一,资历比起渡弥仙尊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拙愚仙尊眼下正在惆怅。

    红尘尽染,天下归常,虽然有玄石示兆,但玄痕剑宗只知道除开天剑,如今有五位玄石道子在世,但是无论怎么探访寻找,始终寻不到任何一位,若不是曾有天字道子入了剑宗,若不是命昙的金倌染和郑归尘已然明确是玄石道子,拙愚仙尊甚至要怀疑玄石道子是不是一个玩笑。

    如今剑宗气运低迷,道剑也跌落到七阶,已然没有办法提供气运预警,这才导致伤凰仙尊毫无防备被堵在玄剑城,最终陨落于天子之手。

    明明不该如此啊,拙愚仙尊幽幽一叹,自从有了玄痕道剑可斩他运补自身,玄痕剑宗何时吃过如此大亏。

    好在命昙宗也只捞到两个玄石道子,却是不知道其他三位道子便宜了哪宗哪姓。

    “仙尊?仙尊?”望着有些出神的剑宗元神,金丹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哦,刚才有些出神,陷入了灵思,倒是不关你事,刚才你说刑天之主已然到了,是么?”拙愚仙尊点点头。

    “是的,已到城外,三宗求援的金丹正侍在一旁。”金丹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喜意。

    莫名地,拙愚仙尊的灵台中升起一抹烦躁,怔了一怔,方才开口说道,“来了就好,幸好锁龙大营那边战事顺利,刑天之主才能及时支援过来,倒是能稍微轻松些了。”

    “通知其它元神,也让所有金丹前去见礼。”

    拙愚仙尊刚刚说完,却是倏地一顿,叹了口气,“我亲去迎接。”

    那儒雅的道子虽然面容上没有任何变化,但早已不是当年的身份了,那年还在玄痕剑宗的玄石擂台上打生打死,如今到了碎碧城,剑宗元神需要亲自迎接才不算失礼。

    世事无常,一至如斯。

第五百六十九章 逢魔烈烈

    若是有可能,玄痕剑宗委实不想求到命昙宗头上,以往化剑大比暗中做的手脚,各家天宗哪有看不懂,不外乎没有因果懒得干涉。况且在当时,后天神魔一道没有前路,便是于杀伐之中也有极大的破绽,玄痕剑宗想吞并作为地宗的命昙宗,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便是天宗之内,也有道脉衰弱,然后被其它兴起的道脉替代的例子,世间万物岂有长兴不衰的道理,那命昙宗当年也有天宗威势,不是一样就慢慢衰落了,同样的例子实在太多,只要宗门没有长生久视的元神镇住,逐渐衰败沉沦几乎可以预见,毕竟不可能每一代都能出现绝世的道子。

    便是有那等逆天的英才,区区地宗能不能为其护道,尚且难说,更关键的是能不能让道子归心,毕竟人往高处走,身在天宗便有成就元神的可能,为了道途前路,地宗优秀道子最后入了天宗门下也不少见。

    至于宗门因果,天宗有的是手段来帮道子化解,到了最后,说不得地宗还得感激涕零。

    不过,命昙双英的出世,却如最锋利的讥嘲,让这等说法变得殊为可笑。

    百年不到,命昙宗硬生生被后天神魔抬着回到了天宗的位置,甚至因为双英相争太过,反倒是便宜了北疆的佛门和妖廷,让西极几家天宗悔得肠子都青了。

    妖廷和天魔两面夹击西极之域,暗皇尚春如虽可借力人道秘境,令白玉京固若金汤,却没有办法`像明皇那般承载天宗秘誓,于是西极各宗便立下约定,兵分两路,各自对战妖廷和天魔。

    玄痕剑宗、化龙海府、碎梦楼对上西极天的诸脉天子,血海魔宗、玄兵劫宗、锁龙寺、红袖香居、命昙宗对上化真妖廷。

    前些日子,化真妖廷和锁龙大营打得难分难解,反观玄碎海这边,防线几乎被破,元神仙尊陨落的陨落,重伤的重伤,就连化龙海府的镇宗灵宝也被毁了,便是拙愚仙尊也只能被逼无奈,派出了代表剑宗的求援金丹。

    眼下,将西极天的七脉天子迫回中原魔域才是最紧要的事,其它面皮什么的,实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这些日子,七脉天魔轮番攻打,威势实在有些骇人,元神尚且还能支撑,各宗的金丹却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几位天子似是发现此处破绽,攻势愈发凶悍连绵,令各宗金丹苦不堪言。

    拙愚仙尊也是参加过二次渊劫的老人,对天魔这等攻伐杀势倒也没有意外,只能强撑着顶`住,期待着命昙宗的救援赶快到来。

    以姜默舒的名气和性子,拙愚仙尊觉得刑天之主应该会顾全大局,哪怕锁龙大营有些吃紧,也不会让玄碎海防线毁于一旦。不过他是万万没想到,这道子居然抬脚就去了锁龙大营,一箭射下了真凤,近日又传来战报,便是蛟圣也被龙运反噬,落了个身死道消。

    虽说与化真妖廷的胜败尚还不能盖棺定论,不过西极宗门占据了优势,却是不争的事实。

    拙愚仙尊幽幽一叹,如今玄痕剑宗与命昙宗因果虽消,但芥蒂仍在,当年行`事实在是霸道了些,如今便是想缓颊,也着实有些不容易。

    当年此子在玄痕剑宗一剑断崖,自家虽然断言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但谁能想到呢,百年不到,对面已然成长到如斯地步。

    正因为有了命昙双英,眼下所有天宗都极其重视门下道子的培养,万一其中就有绝代的人才,谁又说得清呢?

    拙愚仙尊看着杀伐道子,执着骨刃,踏在赤发蛇身的神魔肩头,好一番沛然冷森的气度。

    沧浪激荡不嫌多,凛凛眉中定杀夺,飒然天地一身轻,生杀何问无情我。

    仙尊不由得舒了口气,“不愧为天地之英……”

    ……

    心与杀夺争清净,刃向铮铮言是非,碎碧城,向东百里,皆是杀伐之地。

    哗……哗……哗……

    浩瀚沧浪,碎如琼,奔如怒潮,澎湃于天地称好,激荡于杀伐破道,不惭此间来傲,岂等春秋空老。

    共工神魔一头赤发,仿佛浩瀚潮水中灼灼跳动的火焰,澎湃浩瀚的沧浪席卷在天地之中,涤荡山河,崩烈层云。道子踏在神魔的肩头,目光凛然,面带铮铮。

    这是血色的天地,这是神魔的咆哮,以万计的天魔眷属潜伏在魔潮中,宛若山崩似的砸向滚滚浊浪,七种光华在魔潮中轮转,好似万筒般走马变幻,耀得魔潮内外空幻迷离。

    煌煌的杀伐似以善恶叠浪,无情的破灭似要尽燃天光,杀伐之性与破灭之道仿佛织就了一张近百里的大网,彼此纠缠,杀伐纵横,满天飞舞。

    魔潮若山,沧浪如潮,天魔眷属扑在其中,宛若疯魔似地杀向后天神魔,被席卷为血水,被压散为魔气,却是不畏生死,不计损失,仿佛将浩瀚沧浪都变了颜色。

    浩荡魔威,排山倒海似地从四面八方迫来,举目望去,满目都是七色`魔光。

    姜默舒抬起了眉眼,灼灼看向了魔潮之中,凛凛若冰,烈烈若阳,只是这一眼,却似有无穷无尽的杀韵骤然出现在天地两间,便是魔潮的运转都不由得稍微停滞了一瞬。

    斩去诸多天子,屠灭诸多妖圣,如此烈烈杀伐所蓄积的杀韵,便是隐在魔潮中的七位天子,都不由得眉眼一凝。

    那双古井不波的眼眸,仿佛一座无底的深渊,便是看上一眼,却似要落陷到其中,挣扎不出。

    似乎元神之尊,天子自在,妖圣贵血,皆不放在道子的心中,甚至不能让他多看一眼。

    便是前几次破灭诸天,七脉天子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这样的杀韵。

    浊浪大潮仿佛头角峥嵘的真龙,在浩荡的魔潮中搏浪,在无尽的血水里洗身,无论多少天魔眷属悍然扑上,当即化了血水碎沫,以此拭擦着真龙的鳞片。

    魔潮中的气氛已然转作肃穆,几位天子都安静了下来。

    便是杀伐之道,也有高下之分,七位天子怔怔看着道子以沧浪为刃,以神魔为锋,在魔潮中挥毫落墨,这破劫逆天的煌煌,这别无余恨的张狂,似在渺红尘万丈,似是生死间无谎,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

    杀伐道子的手终是缓缓抬了起来,牢牢地执着骨刃,似在快意邀战,

    “本有冲天翼,乘风上碧霄,俯仰尽凌云,生死皆可抛,

    各位天子,你等此来西极作客,却是我这个主人来得晚了些,就以此间杀伐落盏,敬你等一杯。

    出来喝茶!”

    呼喝声中,峥嵘的神魔虚像出现在道子的身后,仰天发出烈烈的咆哮,宛若烈烈风雷却有明媚炽`热,似有满捧的热血抛洒在天地间,仿佛无邪天真化入了轰轰烈烈。

    煌煌神魔剑韵忽然出现,陷天地杀伐,陷人心险恶,至韧至刚,至纯至真,仿佛经过血与火的淬炼,好似有着战与伐的加持,哪怕锋刃卷铁却依旧有着一抹凛冽。

    七位天子同时叹了一口气,之前只道魔母破胆,只道妖师畏战,不想这刑天之主委实是一位杀伐真才,光是远远看去,已是如同一柄锋利的刃锋在喉前轻轻划过。

    那双冰寒凛凛的眸子中,似是非善非恶,似是不求渡我,似是懒辩是清是浊,唯有铮铮磊落。

    至于杀伐道子的邀战,七位天子却是敬谢不敏,这道子还有一尊后羿神魔,似有一击必杀之韵,没有试探清楚之前,怎么可能贸然现身。

    那第七明凰陨落得不明不白,那凤廷真凤已然不敢现身天地,谁愿意去赌那后羿神魔的箭是不是针对真凤,嫌命长?

    漫天的杀韵中,施眷天子不由得露出一抹欣喜之色,“没想到,在这天地中会见到如此纯粹的杀伐之性,实在是心生欢喜。”

    “杀之明道,还是困之化为天子?”

    逢幸天子微微一笑,眸子中清丽如冰雪,“破灭之道中若少了这煌煌杀伐之性,是我等的遗憾。”

    “是啊,陷之一道,难得有人走到这么远了,我的陷道是难挣此世陷作客,生老病死独徘徊,没想到这刑天之主,却是以清白谎,因果线,杀伐债为线,缠了这钓丝,织了这罗网。”其中一位天子不由得喟然一叹。

    清白谎,因果线,杀伐债?

    几位天子顿时眸子生出明趣。念慈天子不由得轻轻一笑,“这也能是陷道?谎言终会识破,因果终会了断,杀伐为债难道就还不清?以此为根基成就神通,难道不是一戳而破?陷世天子,你说呢?”

    陷世天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疑惑,“这也正是我所迷惑的地方,他的陷道已然走了和我不同的方向。”

    天子顿了一顿,却是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但他居然就真的证得了陷道的甚深之境,和我之间就好似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麒麟天实在古怪,人族的道子各有千秋,神通更是各见奇异,就说眼前这后天神魔,诸天中都是闻所未闻。”

    其它六位天子都是心有戚戚地点点头,今天见了这刑天之主,才知道那化真妖廷的妖师败得不冤。对上这等杀伐之才,便是破灭之道的七脉天魔,也必然需要全力以赴。

    施眷天子淡淡一笑,“此子所执既然是陷韵,与陷世你的魔妙有异曲同工之妙,你的意思呢?是困是杀?”

    陷世天子沉默几息,幽幽一叹,“困住吧,一来此子杀韵难得,转化为天子,我等几脉的破灭之道更见完善,加上他的陷道和我是不一样的路子,若是能彼此印证,想来可以堪破前路,更进一步。”

    诸位天子抚掌而笑,念慈天子点点头,“杀伐之性通常只信自己,而且,根据魔母的情报,刑天之主和其中的三位元神曾有嫌隙,这便是胜机。

    好在,人族不知我等破灭天魔几脉的路数,若拿东界天窥真天魔那几脉来衡量我等,却是白白将刑天之主放到我等的陷阱中。”

    ……

    姜默舒呼出一口气,身下的共工神魔已然消失于无形,漫天的沧浪也逐渐归于了虚无。

    事情有些难办了。

    便是他故意露出了一些破绽,这七脉天子也丝毫不受激,就像那小心翼翼的猎人,仔细地观察着落入陷阱的野兽,就好似在参加一场久候的狩猎,以一种谨慎而虔诚的态度来夺取对方的性命。

    姜默舒清楚这种感觉,甚至有几次算计妖圣和天子,他也是如此之般,以勇猛精进之心,行小心杀伐之事,对面也许会反扑,但已然落到了算计中,他终是有较大的胜算。

    不是洋洋自得,但对面落入陷阱的那一刻,姜默舒的心里多少会有一抹畅快之意。

    但这次却是有些不一样。

    面对隐在魔潮中,沉默的七脉天子,姜默舒感觉自己,或者说在此的所有修士,都是对方看中的猎物,那魔潮中仿佛隐藏着森森的獠牙,潜伏着锋锐的利爪,随时就会扑出。

    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

    姜默舒不由得轻轻凝起了眉眼,眼前七脉天子不贪智名,不贪勇功,倒是和东界天魔母那几脉的天子行`事大有不同。

    甚至对面连耐心似乎也不缺,这么稳的么?

    他原本的打算,是以自己为饵引得天子来攻,然后几位元神一拥而上,大家煌煌正正做过一场,速战速决,一旦占了胜机就能将魔潮推回中原魔域,先把玄碎海的防线重新建起才是关键。

    没想到,这些天子丝毫不受激,倒让他感觉跟闪了腰似的。

    若是这几脉天子就这么耗在此处,才是让西极人族诸宗最头痛的局面,以无穷无尽的天魔眷属消耗三宗底蕴,锁龙大营那边的迦云真必然闻弦歌知雅意,轻而易举就能打上配合。

    有点麻烦啊。

    姜默舒只觉得对面就如一只滑不溜手的凶龟,没有丝毫着力之处,偏偏又有择人而噬的阴狠,而一旦被耗在此处,怕是就落入天魔和妖廷最善长的争伐节奏了。

第五百七十章 胜机何在

    “各宗的凝真呢?蕴气呢?”姜默舒看着其他六位元神,眸子中古井无波,沉沉出声。

    “如今碎碧城阵势残破,除了少数实力极强的道子,其余凝真落到魔潮中根本保不住性命,蕴气就更不用说了。”玄岳仙尊幽幽叹息,话语中有着一丝无奈。

    “就是说怕死人?”

    姜默舒的回应出人意料地极其尖锐,似一柄犀利的灵剑,狠狠向各位元神刺了过去。

    “这不是死不死人的问题!”拙愚仙尊猛然转过头来,似要争辩,却又好似有些羞于启齿,有口难言的愤怒已然浮现在仙尊的脸上,“难道就你命昙宗的人不怕死?我剑宗难道就怕了?!但毫无意义的死人,于战局根本没有帮助。

    难道让宗里的弟子白白陨落在魔潮中,这西极天的七脉天魔就会退走?”

    “争伐之事,正要上下同心,南域掀起破灭龙宫之战,战潮中的凝真和蕴气十日未休,战死累死的也不在少数,难道没有人抱怨,金玉麒麟是如何决断的,难道还要我来教各位?”姜默舒摇了摇头,眸子中有着森森决断。

    “姜宗主,我敬你铮铮行`事,但这些道子都是三家宗门的根基,也是西极未来的底蕴,就这么白白送死,只会让几位天子趁了心意。”

    拙愚仙尊不知为何刑天之主如此强硬,眸子中已然有着隐隐的火意,“若是天魔破界,难道只有我三宗倒霉?大不了撑开天宗法阵,宗门所在还是护得住的。”

    “是么,道剑已然跌了一阶,仙尊的口气倒是没见弱上半分,别忘了,天剑还是我亲自送回来的。”姜默舒半分不退地看向剑宗元神。

    眼看场面上似有雷韵火意渐渐腾起,其它五位元神赶紧隔在了两人中间,打起了圆场。

    “默舒,你远来支援,我等都是感激的,不过那魔潮的杀势你也亲身试过了,便是各宗金丹都撑得有些辛苦,各宗的凝真若是到此,不仅提供不了助力,反而会让我等分心,不值得。”玄岳仙尊脸色有些发苦,扯着杀伐道子向外走了几步。

    对于姜默舒,他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多少知道他的性子,平日时儒雅随和,甚是好说话,一旦牵扯到正事,却是半步也不会退。

    姜默舒的目光越过玄岳仙尊,毫不退让地迎向各位元神,“我来了,就照我的规矩来,锁龙大营死得人,虚天要塞死得人,我相信三宗的修士也是不怕赴汤蹈火的。”

    几位元神都是沉默不语。

    道子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似是不屑于再纠缠于唇`舌之间。

    “可以,化龙海府的道子可以应刑天之主之命,便是要他们冲击魔潮,也无不可……”

    玄岳仙尊望了思尘仙尊一眼,见对面微微颔首,玄岳仙尊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然抬起头来,沉沉出声。

    道子轻轻一笑,转头看向碎梦楼的画朽仙尊,似在等对方给出肯定的答复。

    “昌凌被天子重伤,全赖各位齐心才将他抢了回来,我自是万分感激的,都是为了迫退天魔,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画朽仙尊苦口婆心地开口劝道,顿了一顿,他终是叹了口气,面容上一片严肃,“既然刑天之主有意主持战事,那我碎梦楼的弟子便交到你手上了,哪怕因此陨落,也算死得其所。”

    眼见拿下了两家天宗的战事主导权,姜默舒不由得暗自舒了口气,侧过头灼灼看向玄痕剑宗的三位元神。

    “剑宗怎么说,信不信得过我的为人,大可一言而决。”

    道子的言语中,却是在“为人”二字上咬得重了些,这其中倒是大有意味,剑宗三位元神猛然色变,海府和梦楼的三位元神怔了怔,却是回过味儿来。

    玄岳仙尊看了一眼剑宗的三位元神,心头却是一叹,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他算是看明白了,姜默舒就是冲着战事决断权来的,不过玄痕剑宗和命昙宗曾有因果恩怨,便是明面上消解了,但心中的芥蒂却是不会马上就抛在了脑后。

    若是刑天之主得了战事决断,行`事稍有倾斜,甚至哪怕战事之时多犹豫几息,剑宗的凝真和蕴气怕是要损失极大。

    怪不得剑宗三位元神有些犹豫。

    碧凝仙尊淡淡开口,“不知刑天之主可愿作出一个保证,也不用立下道誓,当着其它两宗元神直言不会对我剑宗子弟另眼相看即可。”

    儒雅道子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已然多出了一丝冷淡,“没有保证,也没有承诺,我于杀伐之中,所有人都是筹码,也都是代价,剑宗弟子既然长于杀伐,我难道反而不用他们?”

    “哈哈哈!”

    摇光仙尊大笑起来,眸光幽幽看向道子,“姜默舒,当年我剑宗虽然霸道,但说到底,终是我剑宗损失大些……”

    “够了!”

    拙愚仙尊断然出声,阻止了摇光仙尊后面的话。

    “刑天之主远来救援玄碎海,若说专为害我剑宗弟子,倒像是个笑话一样。”

    仙尊已然向着殿外走去,只是道体似乎微微佝偻了几分,“此战之中,剑宗的弟子任你折损,我剑宗行`事向来只看结果,对于刑天之主如何行`事,老夫当是拭目以待。”

    拙愚仙尊走到门口,猛然回过头来,“我宗道子作了代价还不够的话,刑天之主要不要考虑考虑我等剑宗元神。”

    姜默舒面色如常,慨然点点头,“谢过仙尊,我会考虑的。”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因果缠身,恩仇难抿一笑,辜负几番春。

    ……

    放弃碎碧城?!

    在场的五位元神已然瞠目结舌,满脸愕然,万万没想到姜默舒夺下战事决断后,第一个命令就如此让人难以接受。

    这些日子打生打死,仙尊困苦劳神,金丹疲惫不堪,不就是为了保住玄碎海最后的据点么。

    “七脉天魔以碎碧城为破口,不断消耗元神和金丹,便是我来了,最多就是让各位轻松些,于现在的局面没有更多的助益。”

    姜默舒凝着眉眼,语气中自有凛凛,“拳头不收回来,却是如何再打人?”

    “默舒,既然有了你的支援,若是不计道子的损失,我等已然可以有余力开始修复此地的阵法。”思尘仙尊向各位元神微微颔首,旋即正色开口,“便是进度慢一些,终是能成功的,等碎碧城的阵法修好后,便可图谋夺回玄剑和乱海两城的节点,如此一步一个脚印,那七脉天子便能被迫回中原魔域。”

    思尘仙尊将手一摊,几位仙尊默默点了点头,这是煌煌正道,依此行`事可谓把握十足。

    “虽然耗时颇久,但此法确实有大巧不工之妙。”画朽仙尊见了儒雅道子的杀伐手段,也很是感慨。

    比之中原雍都陷落之时,此子虽然失了刑天,但斗法依旧悍勇无双,有人是得了神魔方为勇烈,眼前这道子却是自证杀伐。

    “若是一步步修复阵法,夺回节点,倒也不是不行。”

    “那为何还要弃守碎碧城?要知道碎碧城一旦失去,后面就是西极的腹地,无险可守。”

    儒雅道子缓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眸子中多出一抹无奈,“没有时间啊,第一,迦云真虎视眈眈,若是战事拖下去,戾煞妖军必然会主动配合,到时,我西极人族便面临天魔和妖廷两面夹击之势。

    第二,可能各位也猜到了,我那后羿神魔是针对真凤所炼制,别说对上天魔,便是对上其它妖圣,也没有多大作用。所以我眼下只有一尊共工神魔可用来对阵天子,若是要耗,可能真的耗不过对面。”

    砰!

    姜默舒将茶盏猛然拍在了桌上,“正要趁眼下还有实力,来个引蛇出洞,等出了玄碎海,我等固然无险可守,魔潮却也被分散了不少。

    抓`住机会,落下一两个天子,这样才是胜机所在。”

    道子的言语间似是充满信心,抬起眸子看向五位元神,“不知各位仙尊怎么看?”

    几位元神低头推演了一阵,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却是发现大家都有些忧心忡忡,画朽仙尊斟酌了一下词句,声音有些低沉,“似有胜机,但仍有些晦暗不明之处,我不是很拿得准,要不稳一些……”

    “有胜机就行了,杀伐之事哪能十全十稳,有三成就值得赌了!”

    姜默舒已然抚掌大笑起来,似是酣畅淋漓,仿佛烦忧尽去,“各位仙尊既然许了我战事决断,那此事就这么定了,让出碎碧城,放弃玄碎海,到了外间,我等再与那七脉天子好好来论道。”

    五位元神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此番谋划不论是不是能落下天子,西极腹地却是毁了,好大的手笔,好狠的心思。

    浩瀚魔潮一旦冲出玄碎海,那西极腹地中的亿万凡人不知要死上多少,便是修士家族,宗门蕴气,也不知要陨落凡几,关键是其中胜机并非十拿十稳。

    若是被天魔识破计划……

    “识破计划?”儒雅道子冷冷一笑,语气中有着三分不屑,“就算识破了又能怎样?七脉天子不破开玄碎海的话,便是一无所得,各宗的金丹有了缓冲的时间,我等也可在后方重整防线。

    若是七脉天子逗留在玄碎海,攻守之形便改过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三天两头便来讨杯茶喝。”

    玄岳仙尊幽幽叹了口气,终是摇了摇头,“默舒,代价太大了,那是亿万计的凡人,还有一众修士家族,他们该由我西极天宗来庇佑,而不是成为此战中的牺牲品。”

    画朽仙尊同样附和着劝说道,“的确,若是谋划失败,天子没有上当,西极腹地却是给毁了,便是默舒问心无愧,终是不好向各家天宗交代。”

    姜默舒幽幽看了一眼几位元神,嘴角却是勾起若有若无的浅笑,“各宗的蕴气便是不能直面魔潮,连迁徙人口都做不来么?当年雍都不是做得不错么,依样画葫芦就是了。

    交战之地所有人等,无论凡人还是蕴气,给我尽数搬去化碧后的瀚海,或是白玉京那地界。

    西极其它天宗我已去信征调,均会送来云楼,并派出蕴气协助,我给三宗十日时间,十日后,我等就撤出碎碧城,三宗所有凝真结为七座战阵,各由一位元神亲镇,在西极腹心之地堂堂正正对战魔潮。”

    “既然有言在先,由默舒主持战事,那便依你所言吧。”思尘仙尊率先开口同意。

    其它几位元神沉默了几息,终是一一点头,不得不说,刑天之主的计划很是大胆,不过也确实能避免战事拖延,就看几位天子敢不敢在这赌局中跟注了。

    ……

    “默舒,就这么确定西极天的七位天子会接招?”

    四下无人的殿室中,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端起茶壶为来人斟上了茶水,淡淡幽香氤氲而起,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儒雅道子谨慎地评估着,“这些天子不是和东界天那几脉一个路数,行`事上更为阴狠,不过却是更果决,当有一半机会。”

    “只有一半机会的话,你不会赌。”来人端起茶水轻轻一嗅,神情不由得有些复杂,“你这沏茶的手艺,比起祭炼神魔的造诣,说是云泥之别都是抬举了,可见世上无完人啊。”

    “虽然我有自知之明,不过你倒是第一个这么说的,真是不给面子啊。”道子赧然笑笑,也给自己续上了一杯,“能吃我这茶的,天地中不超过一掌之数,当年莲醍天子想饮上一杯,也没捞着半点水。”

    “那倒是我的荣幸了。”来人淡定地将盏中苦茶一饮而尽,“说说吧,其它的胜机在哪里?”

    道子冷冷一笑,眉眼中已然有着凛凛森然,“东界有天宗元神勾结天子,难道我西极就不会有么?若有人将计划透露给天魔,便是又多出两分胜机。”

    “是啊,你倒是和我想到一处了。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会勾结天魔!”来人的眸子中已然多出一抹笑意。

    “玄痕道剑斩运补身,斩补皆是人运,拙愚仙尊你若是勾结天魔的话,反噬不是你承受得起的,再说了,伤凰仙尊陨落于天子之手,也算是洗清了仙尊的嫌疑。

    不过化龙海府和碎梦楼就说不清楚了,至少我没有办法肯定。”

    姜默舒的脸上露出笑意,“所有人都知道玄痕剑宗与命昙宗曾有因果怨恨,怕是那些人万万不会想到,你我两宗还有共同的利益和秘密。”

    拙愚仙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喟然一叹,“比不得你,已有两个玄石道子在手,金倌染成了金曦之主,郑冰尘成了尸佛天命,我是一个没捞着,也不知便宜谁了。”

    姜默舒的神色中当即浮现出一抹古怪,冷棠红对外宣称是尚春如的贴身侍卫,没有人敢去探寻她的因果。关二山则是拼字,再加上还是小孩子,更加声名不显。风尽殷远在东界生院,虽然已成神魔之主,对外宣称的却是天子法体,玄痕剑宗便是隐隐有所猜测,也没有丝毫办法。

    所以明面上命昙宗只有两个玄石道子,实际已然有五位神魔天命归位。

    这等玄秘,姜默舒当然不会自曝而出,当即却是淡然笑笑,“还有三位玄石道子,大家都有机会的。”

    “承你吉言!”拙愚仙尊苦着脸,嘴角却是露了笑意,“实在有些羡慕渡弥的眼光和运气,今日才知默舒的手段,你我不和的消息暴露出去,当是又多了两分胜机,厉害!”

    “不过,那七个天子不是好相与的,便是能将他们骗入西极腹地,你如今没有刑天神魔,后羿神魔也指望不上,光凭共工神魔的话,怕是落不下天子。”拙愚仙尊分析着彼此的战力,谨慎地说道。

    不得不说,仙尊的担忧不无道理,至少明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不过姜默舒敢放天子进西极,自然有他的底气,“仙尊说得不错,其实我这个人从来不赌,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多半会忍忍。”

    拙愚仙尊掐指一算,好奇地问道,“眼下已有九分胜机,最后一分却是在哪里?”

    “不若仙尊自己来看看,以前我不叫刑天之主的。”姜默舒抬起了手,轻轻打了个弹指,灵动的青蛇却是从他的袖口蜿蜒而出。

    拙愚仙尊呵呵一笑,神情中满是轻松,“默剑之名,现在倒是被叫得少了,也不知你的剑利否,也好,让我来看看胜机如何?”

    剑宗元神向前一点,指尖显出一柄盈盈欲跃的灵剑,缭绕五色光华,映得虚空荡漾,一切都显得如梦亦如幻。

    铮!

    光华交击,一触而还。

    青蛇若电乾坤中,天沉云低,铮铮破长空,斩梦中梦,若风里风。

    拙愚仙尊看了看手中的玄痕道剑,又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姜默舒,忽然捶胸顿足,“你怎么就走了神魔道?你这杀剑,这杀剑……唉!”

    “仙尊,此剑可堪当一分胜机?”姜默舒笑了笑,眸子中满是谐趣,手中这剑是一方天地中的杀韵所在,便是玄痕道剑没掉到七阶之前,杀伐凶威怕也有所不如,眼下当然更不是对手了。

    “要我说,也不知哪个天子倒了血霉,才来撞你这杀剑。”拙愚仙尊苦笑着摇摇头,笑容里有着一丝难言的感慨,“我现在只庆幸,你我两宗因果早结,不然……”

第五百七十一章 杀人立威

    整个碎碧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浩瀚沧浪携裹着烈烈杀韵,悍然拍向了魔潮,激荡起血色与破灭,神通与魔妙纵横交错,不时便是层云炸裂,风呜浪吼,充塞着天地两间,震动之声连绵不绝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便是那厚土已然被侵蚀得坑坑洼洼。

    魔潮中,七色光华流转不休,伴随着魔风魔雷,飘忽无形,夭矫飞腾,似有倾天砸地之势,喷溅出满天的天魔眷属。好似亿万千百的灵鱼,行孽海,破巨浪,以命量得天地广,也如那璀璨的繁星,似是微弱点点,却又无穷无尽,汇聚为漫天莹光让人心惊,正是来此毁身销命。

    不过与魔潮相抗相争的,却是烈烈神魔和铮铮道子。被无尽天魔眷属的血水和尸身浑裹,滚滚沧浪已然变了颜色,狂掀无明大潮,席卷无尽碎琼,如那吼天怒蛟走水呼云,付之以身行,不甘任人摆布听命,却要以煌煌杀伐鉴脖颈。

    若是居高临下看去,潮起云涌,浪卷涛飞,眷属环拱疯狂,神魔铮铮起战,天地两间俱是异象纷呈,却是让人心惊胆战,无论是隐在魔潮中的天子,又或是观战的金丹和元神,都不由得叹为观止。

    “实在是有趣,原本以为是个杀狠入心的道子,没想到却是有着满腹的算计,这刑天之主名不副实啊。

    还不知道在这烈烈杀伐的掩盖下,究竟有着多少的欺瞒?!”

    施眷天子微微摇头,慨然开口,“想全力挡住我等天子十日,好腾出玄碎海后面杀伐的地界,有点意思……”

    “可笑,这刑天之主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谋划已然被我等知晓了。”

    念慈天子面容上有着慈悲的笑意,丝丝的魔妙扎入了魔潮之中,“不过这样也好,配合姜默舒演上这么一出,反而能令对面的天宗元神心安,放心去布置决战所在。”

    “真把我等当东界那窥真几脉的天子了,”逢幸天子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嗤笑,语气中也有几分讥讽,“破灭之道最适合煌煌阵战,等出了玄碎海,当是可以让这西极的诸家天宗开开眼界。”

    陷世天子指了指那杀伐所在,幽幽一叹,“各位还是别忘了正事,能不能将刑天之主困住才是关键,只要将他裹回中原魔域,此战便算是胜了。”

    诸脉天魔中,彼此魔妙若是相通相连,便算同道天魔,往往会同行诸天,行覆灭天地之事。同道天魔愈多,魔妙彼此映证愈明。

    故而破灭一道各脉天魔都对姜默舒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如此煌煌杀韵实在难得,若是能将刑天之主困住后化为天子,当是破灭一道的甚妙之事,而其中,又是陷世天子最为积极。

    此时,儒雅道子已然御使着共工神魔将这波魔潮杀退了,浩瀚沧浪这才稍稍平复了少许。

    天地中现出了一片波光粼粼的妙景,于天光照耀中彷佛水天一色,似是舍下血色铅华,收敛了魔妙鲜妍,重新变回了吉光雪月的明净,流`溢出一抹朝暮华光翩翩跃动的纯美。

    碎碧城中似是传出隐隐的欢呼,悠悠飘荡在风中,似为道子言贺,似为神魔道赞……

    “如此最好,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念慈天子的面容上倏地出现一抹笑意,抚掌笑道,“不得不说,这刑天之主于杀伐之事,果然执以诚,执以真,为了取信我等天子,甚至不惜消耗后天神魔的底蕴。”

    “此子修行不过百来年,一朝顿悟,其后便是杀伐铮铮,走到如今,杀到如今,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若是没有这点至真,怕是早就被血色污了道途。”

    陷世天子的眸子中多出一抹欣赏,同为陷道,没有谁比他更能明白眼前刑天之主的不凡。

    血色樊笼囚,漫将天地细细品,命昙杀伐子,行来铮铮血满襟,

    剑有陷夺,心敢掀浪,笑中各氤氲,

    神魔如侣,裁剪乾坤风云,惯看铮里解风情,吹老杀韵。

    若此子成为天子,两种陷道相互映证,却是沧海桑田尽化,也难有之幸事,不只是他,便是破灭一道的所有天子都将有所进益,收获甚至比破灭一方天地还要令人欣喜。

    “各位天子,若是错过破开玄碎海,怕是再不会有这般的好机会,破灭之道能不能更加完善,倒是要看我等的努力,还有与刑天之主的缘分了。”陷世天子平静地看着其它几位天子,眸子中的魔焰似那日月照耀人间,好风使人飒飒然,其中有着不肯放弃的贪婪,更有着不容错过的珍视。

    众多天子抚掌而笑,念慈天子悠悠开口,“他不知我等破灭之煌煌,他不明元神叛离之决心,他难破玄痕不和之困局,如此诸因,姜默舒当是与我等有缘的……”

    ……

    三宗金丹、凝真、蕴气已然全数发动起来了,元神仙尊一句话,下面的修士就得跑断腿,刑天之主已然说了,眼下行军法,不按规矩来的人,尽数视作天魔内应。

    有元神愿意去问心,那就问问看,若是元神懒得费功夫的,一斩了之。

    十天,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雍都破天之时,各家天宗齐心协力,那中原之地还不是被搬了个干净。

    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争夺和纠纷,除非是到了生死一线的关头。

    “魏水一线的凡人和修士家族为何没有撤离?”姜默舒冷冷出声,似是一川冰水从天砸下,凛凛杀威已然笼罩住下方的一众金丹。

    所有金丹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殿室中的某人,神情中都有着些许古怪之色。

    诸家天宗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宗主也好,掌教也罢,能执掌天宗之人,绝不能轻忽,否则徒惹人嗤笑。

    要不就是元神亲自执宗,下设金丹管事,负责各种职司,再往下各种琐碎事务,多是凝真和蕴气来做。

    若是元神不愿牵扯俗务,也可指定宗主或掌教,但指定之人最少也是有望元神,或是那种绝强金丹,如此才能安定人心,内外皆服。

    当年沈采颜以鬼母之身成为命昙宗宗主待选,各家宗门皆是叹服,只道命昙宗运气太好,还能有双英来挑挑拣拣。

    而刑天之主针对之人,也是这等人物,只是后来耽于宗门事务,倒是另有一番成就。

    余启锋昂起头来,淡然开口,似在说着正常的宗门安排,“魏水一线紧邻我剑宗,虽说在宗门大阵的遮蔽之外,但有三位金丹驻守在那里,还有相应的凝真和蕴气,想来必然无俱于魔潮。”

    姜默舒目光一冷,神情中已然有着一丝严肃,“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的原话是,所有天宗大阵以外的凡人和修士家族尽数迁移,便是地宗也不例外。

    余掌教,是我话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听得不清楚。”

    眼下的刑天之主,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存在,对上魔潮杀伐铮铮,对上元神和金丹也是没有丝毫客气,再没有半分往日里儒雅随和的样子。

    斩一切魔,藐一切圣,只身来赴杀伐阵,眉眼中再无半分温润。

    那魔潮中的诸脉天子已是见识了道子的杀伐手段,是无量天魔眷属都不能淹没的凛凛铮铮,是沧浪中沉浮的执惘太深,甚至让破灭一道的各位天子都心有共鸣,可怖,可叹,无论一切神圣,似是都被这道子无视了,只以杀伐相敬,不求放过。

    沉沦血色不复醒,甘作无情杀伐客,

    如此凛然若冰雪的意志,对上诸脉天子,固然让对面叹为观止,若是对上己方金丹,也足以令其心中战战。

    不过余启锋地位特殊,便是在这碎碧城,论神通论身份,能高过他的,不多!

    玄痕剑宗的掌教微微眯了眯眼,毫不退让地踏前一步,神情中却是古井无波,

    “姜宗主,自当年因果了结后,对你命昙宗宗内之事,我剑宗可有再指手画脚?魏水一线向来由我宗护持,只因地势残缺,才没有被划入大阵,但我宗常年都有道子和执事驻守于此。”

    姜默舒眸光已然变冷,“此战对上天魔,所有金丹、凝真皆要听从调派,没有余力来护持魏水一线,这话是不是听不明白?”

    “不过三位金丹,三百凝真,这是我宗于魏水一线的驻守编制,掩护宗门大阵的侧翼,已然执行了近千年了,姜宗主,凭心而论,若让命昙宗撤出白玉京的守备力量,你会同意么?”余启锋平静地开口,据理力争。

    “三位金丹不用冒生死之险,三百凝真没有身陨之危,你当所有人是瞎子么!我说过杀伐之事,正要上下同心,有人可以独活,那为何有人还要赴死。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虚天要塞给得出公平,锁龙大营给得出公平,到了这玄碎海,倒是给不出了,这个道理我不听,也没有道理可讲。

    这样,余掌教帮我把话带给魏水一线的修士,凡是留在那处的金丹和凝真,此战之后,我亲斩之。”

    宛若一道惊雷落到大殿中,没有一个金丹敢说话,刑天之主眉目森然地看着三宗的金丹,语气已然变得凛凛若寒霜,决绝如冰玉。

    儒雅道子淡淡一笑,“我话说在前面,各位金丹以后莫要说我不教而诛,无论是玄痕剑宗,化龙海府,还是碎梦楼,金丹和凝真皆要参加西极腹心之战,少一个,我杀一个,少十个,我杀十个,便是金丹天人,又或是元神嫡传,也没有例外。

    元神的因果,我担得起!”

    “你……”玄痕掌教已然维持不住八风吹不动的神态,睚眦欲裂。

    道子幽幽一叹,“至于你,此举有动摇军心之嫌,不是说你向来精明么,为何蠢到此时跳出来搅事?是因为命昙宗的因果,让你失去了唯一的子嗣么?那是沈师姐的手笔,你却来找我,真是好笑至极。”

    余启锋的瞳孔猛然大了一圈,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对面如何明了因果。

    “既然姜宗主如此看我,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你能胡乱攀扯,我却是难以心服。”

    儒雅道子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轻轻打了个弹指,铮铮剑鸣已然响彻在大殿之中。

    下个瞬间,大殿中`出现了五位元神的身影,唯独少了拙愚仙尊。

    “战时惑乱军心,该当何罪?”姜默舒侧头看向三宗的元神,冷笑着说道。

    余启锋已然脸色大变,“姜宗主,我也是天宗掌教,不过思虑不周而已,你……”

    没有等他说下去,姜默舒摆了摆手,“我不过是问问各位元神,惑乱军心的惩罚,余掌教急什么?”

    此时,五位元神已然从自家金丹那里知悉了前因后果,俱是沉吟不语,殿中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

    沉默中,姜默舒坦然开口,“这次会死人,会死很多人,我救不了,就只能给大家公平!”

    儒雅道子掉过头来,静静看着剑宗两位元神。

    碧凝仙尊当即幽幽一叹,“我宗确实有护持魏水一线的旧例延续至今,这规矩从今日起就废了如何,所有凡人和修士家族全数迁移,所有驻守的金丹和凝真汇入战阵。

    至于启锋,我来作保如何,此战中直面魔潮,以五尊有无相真魔抵失察和顶撞之罪。”

    诸多金丹已然屏息凝神,静静看向刑天之主,目光幽幽。

    碧凝仙尊的意思已然很清楚了,终是服了软,无论是迁人,改规,又或是让余启锋戴罪立功。

    道子眸子中神色不动,淡淡开口,“他不是失察,也不是顶撞,是在惑乱军心,我……”

    铮!

    清脆的剑鸣再度在殿室中响起,只是几位元神均是幽幽叹息一声。

    碧凝和摇光两位元神更是面色沉凝如水。

    “不劳姜宗主动手,这是我剑宗的掌教,自是我剑宗的人来杀,如此,姜宗主可还满意了……”

    一柄木剑却是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在木剑下,余启锋的道体正在缓缓化为虚无,他的神色中似有着意外,也有着淡淡怅然,最后终是化为喟然一叹,归为无言。

    拙愚仙尊冰冷的话语出现在殿中,“魏水尽迁,剑子入阵,刑天之主,你想做的,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便是我宗掌教的命,也可以给你拿来立威。

    我剑宗该做的做了,该还的还了,你好自为之!”

    姜默舒脸色同样平静,“仙尊有些多事了,也请剑宗好自为之。”

第五百七十二章 天魔算计

    天地如洗,乾坤呈碧,随心放鹤去,

    破开樊笼,见得孤鸿,行来自从容。

    儒雅道子执着骨刀,踏在共工神魔的肩头,神色自是冰冰冷冷,死死卡住了碎碧城的方位,隔绝了七脉天子的窥探。

    而魔潮中隐着身形的七位天子,已然将全部的目光集中到了姜默舒的身上。

    十日连续不断的杀伐,随着一位位元神撤离玄碎海,剩下修士的压力愈发大了起来,七位天子已然感觉触摸到了刑天之主的极限,或者说,共工神魔的极限。

    这水韵神魔在诸天之中闻所未闻,居然被眼前这道子凭空聚神,随后祭炼落到这方天地之中,不得不说,实在有些厉害。

    不过神魔既然落在了天地之中,自然也受天地的限制或是加持,若是在南域那无尽海潮,浩瀚洋流所在,怕是天子也不敢轻攫其锋,便是真龙也要俯首言退,但在这西极之地,倒是反而会被天地之势压制。

    刑天之主眼下两尊后天神魔的威能,通过各位天子联手推演,便是未有全中,但已然暴露出的神异却是瞒不了人的。

    共工神魔有破天一撞,攻势之沛然,杀伐之狠厉,便是以龙宫的阵势防御也不堪一击,好在直来直往,只要不被神魔锁住,倒也能及时遁开避过。

    后羿神魔于天地中只出手过一次,一箭便落下了第七明凰,诸脉天子以破灭之性反推那落凰之性,结合妖师和元神给出的情报,终是确定这尊神魔就是为了针对诸位真凤,于诸脉天子倒是全无克制。

    所以,眼下所有元神已然撤出了玄碎海,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七脉天子哪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若是于此便能落下刑天之主,岂不是更妙。

    姜默舒的身后就是碎碧城,最后一部的修士正在按部就班地撤离,不过却是不敢动作太大,生怕引起了天魔的怀疑。

    一夫当关,万魔莫开,道子淡然看着七脉天子,萧萧长风似在壮他之行,赤发神魔的怒吼似那惊雷,荡开了魔潮,翻卷了层云。

    好一个神魔,好一个道子,七脉天子都是幽幽一赞,今日且请你前去魔域,共证破灭,同享自在。

    刹那之间,宛若碧海分波,好似群山让道,浩瀚幽深的魔潮分向两边,七位天子于其中冉冉升起,天塌地陷的幻景已然映射在天地两间,泣血哀哭之声隐隐回荡,七艘金舟踏在天子脚下,明光潋滟,映得天地中诸妙耀目。

    其中的僧人淡然一笑,神光湛湛的眸子仿佛腾着火,藏着冰,更盛着日月的煎熬,似是看透了人世间的因果,却甘心化为了因果,

    “刑天之主,撑得有些辛苦吧,那些元神呢,怎么一个个都看不到呢?你如此辛苦,值得么?”僧人合十一礼,语出至诚,问出了尖锐至极的问题,“便是你于杀伐之道甚有心得,难道付出的还不够多么,或者说,这样的付出真的有用么?那些让你如此付出的人,真的配么?”

    儒雅道子的眸子已然变得血红,就如烈烈神魔那飘荡的赤发,便是身上的衣衫也被血色所染,不再是原来清白若雪的模样。

    不过各位天子眼中的欣赏却是丝毫不加掩饰,只需一念之间,只需道子放下心中的挣扎,即可成为天子,岂不比眼下卧冰枕剑,披挂风血来得自在逍遥。

    这麒麟天啊,实在有太多天子之才,各有神异,但刑天之主在其中却是不逊色于任何一人。

    姜默舒轻轻抚过手中的骨刀,似是眷恋那淡去的余温,仿佛回顾已冷的热血。

    “虽然有些难,但这是我呈于天地的心意,与他人无关,哪怕以痛作答,却是不好抱怨,好在比起陨落的天子和妖圣,我倒是没有那么多遗憾。”道子的语气中有着一丝淡然,似那眸中的血,身上的伤,没有半分影响。

    杀伐本身就是意义,生杀之威便是天地乾坤也可轻薄,便是天魔妖廷也可杀夺,便是天地弃了人族,能奈我何?!

    神通为执心所呈,神魔为赤诚所邀,正是要以灼灼暴烈来洗天地,正是要以煌煌杀伐来净乾坤,纵有无尽哀鸣,笑予众生听。

    本来只是猜测,没想到西极的元神里,果然也有勾结天子的,不然这些天子不会时机把握得如此之准,正好卡在其它元神离开,最后撤离碎碧城的关键之时。

    眼下,似被半渡而击,却是有些不好办了。

    姜默舒眉眼一凝,幽幽叹了口气,自己算计天子,天子也在算计自家,杀伐破灭之中,从来没有十全十稳之事,猎人和猎物之间倒是在不停地身份转换。

    “是啊,不愧为这方天地中的杀伐之才,怪不得能落下莲醍,开启了第三次渊劫,只是这等觉悟便足以令好些长生久视的元神汗颜了,更别说那些纯以贵血占了便宜的妖圣。”

    僧人轻轻击掌,似在赞叹,“我是破灭一道的陷世天子,与你同行陷道,正可互相映证前路,姜默舒,成就天子对你来说轻而易举,甚至能脱离这片天地,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我代表破灭之道的七脉天魔,正式向你发出邀请。”

    道子粲然一笑,微微颔首,顾盼间神采飞扬,“谢过各位天子的青眼,我的目的却是除掉各位呢,毕竟这天地不入我眼,不合我意,倒有一半是各位天子造成的。”

    “刑天之主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毕竟被我等困住,结果却是一样的。”陷世天子无奈地摇摇头,笑容中多出一抹谐趣,“可能默舒还不知道,只要我等天子愿意付出代价,却是能助人凝聚魔执的。”

    “是么?这个倒是我首次得闻。”道子眸光中闪过灼灼之意,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不知与执心化魔相较,区别在哪里?”

    “没有区别,只是要看我等天子愿不愿意付出代价,当然刑天之主为杀伐之才,是值得我等破灭七脉如此投入的。”陷世天子温和地笑了笑,“所以,我等破灭七脉诚意满满,默舒再考虑考虑。”

    姜默舒哈哈一笑,便是手中的骨刃都抖个不停,仿佛同样被逗笑了,“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是吧。”

    他终是知道,为何有元神勾结天魔,没想到除了自凝魔执,还可由诸位天子联手行这转化之道,不过听陷世天子这口气,所需的代价怕是非同小可。

    怪不得天魔诸脉会不断壮大,于破灭中寻得诸天英才,或自愿凝执,或强行转化,以战养战,自然是滚滚壮大。而诸脉天魔也在破灭天地的过程中,频频磨练,淘劣纳新,映证自身魔妙,成就更加甚深的境界。

    道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打了个弹指,烈烈波涛掀起沛然巨力,主动向七脉天子撞了过去。

    轰!

    寸心寸险杀身破,不求天地来施舍,浩瀚行来起沧波,自是铮铮无羁客。

    七脉天子不约而同淡然笑笑,虽然中了算计,落了下风,眼前这杀伐道子的心性却是值得欣赏的。

    这纯粹的烈酷,这无悔的明悟,不求能渡,是如此自负,可惜啊,回天乏术!

    哗啦!

    浩瀚魔潮与浊水沧浪再度撞到了一处,七脉天子已然将姜默舒团团围在正中央,七色魔妙齐齐刷下。

    “破灭一道,在绝,一朝逢绝春秋尽,天塌人亡两不知……”

    “破灭一道,在陷,难挣此世陷作客,生老病死独徘徊……”

    “破灭一道,在诛,破灭一轮两间诛,地水火风炼入炉……”

    “破灭一道,在戮,不负戮得真自在,杀伐散后天地孤……”

    “破灭一道,在眷,死生幻灭如朝露,所念所眷留不住……”

    “破灭一道,在慈,心有莲垂泪顾,慈悲解得众生苦……”

    “破灭一道,在幸,幸脱刍狗杀命数,歌尽白头悔未渡……”

    七脉天子纵声长歌,天光之下,魔潮激荡弥漫,破灭之韵氤氲缭绕,尽显古拙大气,似绝了这方小天地中的所有生机,隔绝了神通感应,层层叠叠的魔音宛若天塌地陷,令人心神俱丧。

    魔光映照之处,仿佛一张森然巨口,吞噬着天光,吞噬着厚土,将那滚滚不休的沧浪包裹在其中。

    眼见魔妙就要汇拢到一处,陷世天子沉沉出声,“刑天之主,还不归位天子,更待何时!”

    “归你个头!当心把你等的牙给崩了。”姜默舒猛然睁开双眼,周身杀韵霎时间冲天而起,就如陷入绝境的野兽扬起了锋利爪牙,爆发出生命中最狂暴的狠戾。

    彼有破灭相候,我有孤痴以酬,凝真,杀中以凝真性,铮中以凝真志。

    挣中量生死,争里破命数,征处伐逆我,却是要杀个痛快!

    姜默舒笑了,笑中出淡淡言,却也震天地响,赤发蛇身的神魔仰天咆哮,同诉天地,敬告天子,

    “共工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

    天倾,则日月辰星坠;

    地陷,故百川江海归。

    共工这倾天一击,你等天子若是有种,就来挡挡看!”

    凭着命昙三界对方位的感应,赤发蛇身的神魔猛地撞向了七脉魔妙构筑的樊笼,周身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似破天地困,似对万世敌,无尽的波涛层层翻涌,神魔的眸子中已然有着灵动的光辉。

    轰!

    一道血色沧浪破困而出,散发着摄人凶威扬长而去,半空中洒下了无数金色的神魔之血,夹杂着点点赤色。

    “今日各位天子所赐,姜默舒铭刻于心,西极腹心之地当有所还,不敢来的是孙子!”道子恨恨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中。

    “没想到,这样都没留下他……”陷世天子的眸子中多出一抹无奈。

    “无妨,慈悲所在,破灭之下,没有什么是无法破解的,这次见识了这共工的倾天一击,下一次便可化解了。”

    念慈天子掬起掌中金色的神魔之血,淡淡笑了笑,“本就在计划之中,刑天之主这一击消耗甚大,他既然在西极腹心之地设局,怕是没想到,陷阱刚成,自己和神魔却是都到了极限。

    下次他再勉力使出这倾天一击,期待破局却又所行无功,甚至挣脱不得,我很期待他的表情。”

    诸位天子抚掌而笑,挥手之间,无尽魔潮滚滚而上,在未撤离修士绝望的目光中,淹没了碎碧城残存的神通光辉。

    玄碎海尽数为天魔所占,西极腹心之地再无半分遮拦。

    ……

    “七脉天子识破了计划?”

    玄岳仙尊猛然一惊,似是不敢相信姜默舒所言。

    “是的,西极天的各位天子也是不容小觑的,似乎他们于战伐之事有特别的灵觉,今日若非我见机得快,怕是已然被天子困住了,若不是用上了共工最后的一击,我差点破不开魔潮封锁。”

    姜默舒幽幽一叹,静静看着各位元神,“我现在有伤在身,共工要重新祭炼到能对阵天子,也需要三天,不过各位天子不会给我们更多的时间,所以计划需要稍有变化。”

    思尘仙尊点点头,慨然开口,“不知默舒需要我等如何来做?”

    姜默舒叹了口气,“七座大阵,呈七星之形,本来我为天枢阵主,原来的计划也是由天枢星位首先顶住魔潮,如今却是要换一位仙尊撑在最前了。”

    “换星位?”诸位元神大吃一惊,之所以让元神先一步撤离,就是为了和对应星位修士演练阵势,如此一换不说前功尽弃,至少天枢星位的配合却是要差上很多了。

    甚至可以说,天枢星位眼下就是最容易被诸脉天子突破的地方,甚至与之配合的天璇星位,也非常危险。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谁让几位天子居然在最后识破了碎碧城撤离的计划,重伤了刑天之主呢。

    画朽仙尊想了想,慨然开口,“不若我来担任天枢阵主,默舒去摇光星位,如此当有时间来回复道体,修复神魔。”

    “也好,只是如此一来,仙尊担的风险却是要大上不少。”姜默舒的眸子中露出一抹歉意。

    “哼!”虚空中倏地响起不屑的声音,拙愚仙尊现出了身形,“我是开阳星位,姜宗主,若是天魔忽然杀到,我再替你撑三天,再多就没有了,我剑宗的人虽然不怕死,但持剑者,心不能委屈了。

    姜宗主若是不愿,可换个星位。”

    “三天足够了,谢过仙尊。”

第五百七十三章 西剑候魔

    魔气缓缓从玄碎海中弥漫开来,似缓实急,顷刻之间,已然如井喷潮涌一般向西极的腹心之地扩散开来。所过之处,花草枯萎,虫兽立毙,一切的生机都被掠夺一空。

    七脉天子踏在金舟之上,悬于青冥中,脚下的云界却是遮不住天子的视线,加上对魔潮的感应,西极腹心所在已然是洞若观火,眼下的场景虽然有着元神内应的通报,却也让各位天子心头凛然。

    原本亿万所计的凡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然被尽数搬离了,仅留下了空荡荡的城郭、冷风吹过的坊市、悠悠广袤的田野……似在呜咽,也似在嘲笑。

    七道光柱冲天而起,镇地透云,就如七根盘龙柱屹立在天地之间,群山万壑尽皆低首,五色霞光直射苍穹,不时有剑气、火雷、符韵……幻为龙凤之形,化为长虹之光,蜿蜒纵横,上下青冥,与浩瀚天光交相映辉,显出煌煌神通气象,令人目弛神摇。

    虽然各位天子破灭天地十数轮,魔潮所至,诸灵众生尽为齑粉,便是有那不甘受戮的,也不过是风中残烛,难有声势,胆敢以如此煌煌杀阵硬撼天魔大潮的,实在罕见。

    对于七星阵,各位天子并不陌生,毕竟当初莲醍吃了大亏后,将这阵势通报了各方天子。这是西极之地各家天宗联手推演出的杀伐之阵,分为封魔、逆生、截剑三种阵势。不过如此磅礴的七星阵势,倒是令各位天子叹为观止,好大的手笔。

    “没想到是封魔阵式,我还以为会是截剑阵式呢,毕竟是刑天之主在执掌战事。”念慈天子慨然一叹,摇了摇头,“也不知他是在求稳,还是在寻求机会。”

    截剑阵式杀性最强,斩灭魔气魔形更是别有玄妙,封魔阵式擅长攻守兼备,逆生阵式防御最强,根据念慈天子的推演,却是应该摆下截剑阵式,以图尽快斩破魔潮,要不就该以逆生列阵,撑到化真一线的其他几家天宗支援过来。

    万万没想到,对面居然摆了个四平八稳的封魔阵式,实在让念慈天子有些看不明白。

    施眷天子则是望着七座光柱久久无语,其它几位天子也是神情有些凝重。

    “既要又要,不想让下面凝真和金丹折损太过,又想留着反击魔潮的机会,他就这么自信挡得住我等天子的杀伐手段?”施眷天子的神色中已然有着一抹疑惑。

    几位天子各以魔妙推演,七根天柱就如七座太古神山,沉默地伫立在西极腹心所在,毫不示弱地瞪视回来,似在狠狠地挑衅,似在无声地咆哮。

    刑天之主眼下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天子的耳目,虽然阵势会遮拦住元神显露出的气韵,但各位天子都知道姜默舒隐在摇光星位,试图修复共工神魔。

    神魔受损,道体受伤,又换了未曾磨合的星位,帮忙护持的还是尚有嫌隙的剑宗元神。

    不过,陷世天子总觉得前面似有着潜伏爪牙的凶兽,正小心收敛着杀威,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虽然没有缘由,但这是同为陷道独有的感知。

    “多想无益,对面已然摆出了煌煌战阵,甚至为了摆开阵势的需要,不惜牺牲这西极的腹心之地,我等破灭一道岂能不上前领教一番。”念慈天子慨然出言,落向西极的视线很是欣赏。

    “是啊,这麒麟天的人族诸般皆弱,诸宗分隔,修凡有别,明明是摧枯拉朽之局,但偏偏就是这道子强得离谱,若非有刑天之主,怕是几位元神已然陷于我等之手,如何会有这等杀伐盛景?!”

    逢幸天子长长叹了口气,如此磅礴浩瀚的杀伐阵势,便是破灭一方天地,都不一定能见识一次,在这麒麟天中,不过是破界一域,不过是对上三家天宗,已然是如此悍烈的杀伐。

    便是天子行走诸天,自在破灭,也要为之击节而赞。

    “也罢,大约对面还不知道,煌煌杀伐更是我破灭一道的得意手段……”陷世天子终是压下了心头的那丝不安,无论他如何推演,对面那陷道之才确实没有底牌了。

    况且,煌煌杀伐之中,又岂是想避就能避的,想靠拖延时间来修复神魔,岂不是太过小看破灭之道了。

    三天?!一旦陷入魔潮之中,别说三天,一天都已然是致命的破绽了。

    “各位,勾连魔妙吧,对面有七星封魔,且让我等以破尘幻身妙雾一显破灭魔妙。”念慈天子微微颔首,眸子中露出无比的认真。

    破中有真,灭中有诚,刑天之主于杀伐之事的慎重,天子也是不缺的,正是要以彼此的认真,来邀天子一尊。

    元神空生无珠眼,倒也无妨,破灭中自是有尊位相候。

    诸位天子凝着眉眼,轻轻抚掌,微笑颔首。

    浩瀚魔音顿时以七位天子为中心扩散开来,幽暗莫测宛若直通混沌所在,召来的不是深沉的黑,却是好似混沌炸开的浑浑,朝着西极所在团团滚滚,潮涌浪奔。

    “很多时候,能坚持争胜,是因为似有着希望,当陷入孤立无援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坚持呢,又有多少人能恪守本心呢?”

    陷世天子淡淡笑了笑,“刑天之主,

    混沌之中,会有人来救你么?”

    ……

    七星阵的最后一个星位中,姜默舒正在做着最后的布置。

    儒雅道子的嘴角有着一抹淡然的笑意,“魔潮即将袭来,凝真自行对上眷属,金丹对上有无相真魔,魔潮要一分为七,而摇光星位所在,有阵势加持,所以战力上不会太过悬殊。

    杀伐战阵之中,没有道理可言,若是有人退了,我亲斩之!天子袭来,我亲迎之!”

    “刑天之主,不知我剑宗的人,你有什么安排?”一位剑宗的凝真幽幽一叹,踏前一步开口。

    当年化剑大比,姜默舒首次扬威西极,很多剑宗弟子都是亲眼目睹,光阴不过轻轻一转,此子已然成为了天地中赫赫有名的刑天之主。

    只可惜,玄痕剑宗和命昙宗的因果虽然解开,却是仍有心结。

    “大胆,这也是你该问的?”一位金丹挡在了道子的身前,怒喝出声。

    “对于剑宗,我没有安排,或者说,眼下摇光星位中,没有剑宗的人。”

    姜默舒眸子中有着淡淡的笑意,面容上也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意味,只是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这里也不分化龙海府,又或是碎梦楼,魔潮来了,你们顶`住,天子来了,我来顶`住。

    顶不住,大家就一起死!”

第五百七十四章 天子相邀

    “快,按预定阵位,发动封魔阵式,快!”

    倾天覆地的魔手将光柱狠狠攥`住,天地两间如同沸腾了的滚水,充斥着摄人心魄的魔音,浑浑魔妙好似一座嘶哑旋转的大磨,消磨着陷入其中的一切,烈烈雷火、犀利剑气、映真灵符……也包括冲入魔潮的金丹和凝真。

    无穷无尽的天魔眷属好似飞蛾扑火,一波又一波地撞在宛若定海神针的光柱上,化为了血色,化为了赤诚,于破灭中盛放艳`丽,于毁灭中获得自由。

    生来如幻,死去如焰,如捧水中银蟾,如应虚空逝幻,诸法了断。

    行去如梦,归来无踪,如照镜中难懂,如破困身玲珑,因果化空。

    破灭之道大行天地,七脉魔妙散发着绚丽梦幻的莹光,上接青冥,下接厚土,魔威赫赫,煌煌烈烈似是要燃烧整个乾坤。

    摇光星位所在,金丹和凝真按照预先排演的阵势,不时便冲出光柱,在滚滚魔潮中划过曼妙的曲线,似流星飞逝,如长虹经天,有龙行归海之形,有凤翔升天之势。

    姜默舒抬眸看向金柱之外,眼神中有着沉默的冷静,不过负责维持阵势的金丹已然维持不住云淡风轻的表情,特别是第一阵冲击魔潮的金丹被击得退回金柱后,所有金丹的神情都变得凝重无比。

    “魔潮有问题,和碎碧城之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神识无法及远,也无法辨别方位,所以根本不敢远离金柱,否则一旦迷失在魔潮中,四下混沌,上下颠错,根本退不回来。”

    碎梦楼的遥钩真人抹去嘴角的鲜血,嘶哑着开口,同去的另一位金丹已然迷失在魔潮中,仿佛被一头怪兽吞噬了,他也是仗着成名法宝钓月钩,扯住了金柱,方才定住方位,掩护自己和所部凝真退了回来。

    遥钩真人的话如同雷霆一般落在所有金丹耳中,殿中似乎一下安静下来,诸多金丹面面相觑,封魔阵势固然可以为修士加持破魔之力,但魔潮如此遮灵蔽识,颠倒混沌,倒是让人分外忌惮。

    “不会这么简单,若只是迷失方位,不过吃亏首战而已,无论神通还是法宝,又或者激发金柱玄妙,终是能接应冲击魔潮的修士。”有老成的金丹修士细细分析着,语气中已然有着深深的不安,“依刑天之主所言,这些天子行得是破灭之道,一定有赶尽杀绝的手段。”

    “这话倒是不错,若只是方位颠倒,倒是问题不大。”姜默舒赞同地点点头。

    若是说破灭一道的天子只有这点手段,他怕是睡觉都要笑醒,不过从碎碧城被伏来看,这些天子于战阵杀伐甚有心得,魔妙也是因此而证,怕是大意不得。

    “刑天之主,魔潮中的混沌之韵也能破解?”一众金丹已然大喜过望。

    姜默舒摇摇头,淡然开口,“这混沌之韵怕是七脉天子联手勾召生成,我还破不开,或者说,只要七脉天子尚在,这混沌之韵就难以破解。”

    “不过……”道子淡淡笑了笑,神情中有着一抹幸色,“好在,我是命昙宗主,我宗的镇宗法宝是什么,想来各位不会陌生,那三界花正好在我身上,仅仅是定住三界方位的话,各位金丹总不能比神魔还要艰难吧。”

    诸位金丹一怔,神情中已然露出古怪至极的神色,万万没想到,刑天之主也是会开玩笑的。

    姜默舒环视了众位金丹一眼,“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三界花叶数有限,便是要定下诸位金丹的方位,我也需要抹去三界花上命昙宗的所有真传,所以凝真却是没法庇佑。出战的金丹若是偷生怕死,故意舍弃凝真,我担保他回不了金柱。”

    诸位金丹听了都默默无语,姜默舒也不催促,只是转身看着金柱之外的倾天魔势,似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就依刑天之主所言,眼下大家都在摇光星位,魔潮之下多出哪怕一分力也是好的,若无凝真掩护预警,我等就要直面真魔的突袭……”

    “不错,魔潮之下一损俱损,那些凝真也是自家子弟,当要尽量保存。”

    “合该如此,只要解决混沌颠倒问题,我等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

    “很好,出诸位金丹天人之口,于我便是因果,希望各位牢记此时所言,毕竟,对上天魔已然不轻松,我也不喜手上多沾血色……”

    一株玉色昙花倏地出现在道子的掌中,点点星光仿佛在沸腾澎湃,散发着晶莹的星辉,无穷金星缭绕而出,不停在枝丫和叶片中来回穿梭。

    一众金丹的眼中流露出艳羡之色,六阶以上的灵宝,唯有那绝代之才方能祭炼而出,便是元神有心祭炼也不一定能成,足矣让一宗一姓兴盛数千上万年,自有无穷奥妙,若是用得对了,当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比如眼前这三界花,虽是七阶灵宝,却被命昙宗发掘出能定界后天神魔的玄妙,而眼下在这破灭魔潮中,更是能让一众金丹不被混沌所迷,实在是摇光星位诸修的幸运,其它星位的修士怕是就有***烦了。

    姜默舒看着昙花,幽幽叹息一声,轻轻一指点下,叶片上面有着诸多的

    面容,已然尽化虚无。

    眼下却是要全力以赴,些许陈规旧矩便是顾不得了,再说,他为命昙之主,宗门内外怕是也没有人敢来指责他。

    当然,若一定要有的话,也只有北疆的无间佛母有这资格。

    “各位等会映身三界花,金星银霞落下之时,还请不用反抗,当然,若是有自信的,不映真形也可。”

    见一众金丹没有意见,姜默舒轻轻打了个弹指,玉色昙花已然盈出淡淡光华,金星点缀在银霞之上,不住蜿蜒流转,缓缓向所有金丹落了过去。

    轰!

    金星入体,银霞映身,玉色昙花上已然光华如昼,喷溅出点点流萤,映得四周景象宛若瑰丽梦幻。

    所有金丹当即拱手为礼,慨然出声,“谢过刑天之主。”

    道子沉默着点点头,其实他心里十分明白,哪怕有着三界花定住真形,这些金丹中的一部分终会陨落在魔潮中,而随之出战的凝真也必然回不来了。

    “我既然主持摇光星位,这些倒是我该做的,你们于魔潮中向死而生,我却是不能让你们赤手空拳冲上去。”

    说到底,胜负的关键却是要等天子出现,只要魔潮试探无果,姜默舒相信天子必然会现身,到时只要开阳星位的拙愚仙尊突然杀来,道剑杀剑合力一击,必然能将来袭的那位

第五百七十五章 幸逢陷战

    天子来邀揽,魔妙倾天耀宵汉,自有魔吟阵阵言说离散。

    逝水行来缓,喧沸擦肩却难还,或鱼或龙心心要杀不甘。

    两道魔妙自天而降,似天地不仁来陷,以万物为刍狗,似大道无情逢见,裁众生截命寿,摧残神魔以衡斗,折剖杀伐以妙筹,力尽神疲困他难走,笑落天子手。

    魔妙如潮,虚空颤栗,如长虹长风显有常无常,如大河大江蕴起伏跌宕,似有扫一切障的决然,两道魔妙交错,向着摇光星位剪了过来,无声无息间,却似于浩瀚破灭中沉沦乾坤,于幽深莫测中重返混沌。

    顷刻之间,无量的天魔眷属直如银河倒灌,呈出浓郁鲜红,吞吐森森魔气,这般声势却是让诸多修士霎时间目瞪口呆,心神俱骇。

    两位天子?!怎么可能是两位天子?!

    摇光星位虽有金柱为基,也有刑天之主镇守,但毕竟后天神魔还未修复,怎么可能对抗两位天子?!

    虽然镇守星位的凝真和金丹,大多是天宗的道子,也知道此战必有天子来袭,却万万没想到魔潮中隐藏着两位破灭天子。

    便是那几位稳重如山的金丹也是不住颤栗,心中的镇定好似雪狮子遇火,瞬息间便烟消云散,均是有了一个可怖的猜测。

    天子早就洞若观火,却是将计就计来算计刑天之主,如此念头宛若雷霆天劫落到一众修士的灵台。

    倏地,好似开天辟地,宛若横刀立马,庞大的神魔虚相出现在金柱之上,状类不常,耳鬓如剑戟,头角现峥嵘。

    征如梦,杀夺等闲中,铮铮绽时兵主动,血色飞处刃不空,冬肃并春风。

    昂!

    烈烈咆哮冲天而起,浩浩荡荡划破长空,便是虚空都好像蛛网一般裂了开来,原本破袭而至的两道魔妙,顿时剪在了神魔虚像上。

    轰!

    便是那混沌魔潮也被炸得退散了不少,浩瀚魔气仿佛被无形的利爪扯烂撕碎,化为丝丝缕缕,四下飘散。

    氤氲金光踏于脚下,儒雅道子缓步而出,好似孤帆远影应邀而来,划破了混沌,带来了长风,铮铮扰乱红尘百年短,血色泼得天地杀伐满,魔入盘,妖落盏,品来自有苦与甘。

    于擎天金柱之前,于浩瀚魔潮之中,这孤帆似乎显得很是渺小,可即便是那魔气想要弥漫过去,却被烈烈神魔剑意所摄,只能乖乖荡开。

    姜默舒一身白衣,腰间别着锋利骨刃,饶有兴趣地看向金舟上的两位破灭天子。

    在他们脚下,天魔眷属的阵势变幻无俦,带着破灭间的瑰丽绝伦悍然杀至,流露出舍生忘死的恢宏气象。而与之对应的,则是无数神通光华闪耀,道气弥漫,金星银雾的点缀中,好似游龙沸腾奔涌,宛若飞凤轻灵舞动。

    “两位天子来了就来了,这招呼打得也委实有些不体面。”儒雅道子笑着开口了,如沉沉风雷,如铮铮怒电,手已然轻轻搭在了以骨为刃的峥嵘之上。

    这不大的举动却宛若灼灼灵火,烛照在天子的魔识之中,似是即将演绎着动人心魄的祭祀之舞,天子也为之叹,为之赞。

    清丽的朗音挥洒在天风之中,浩浩荡荡直冲云霄,是两位天子的诚意,是破灭一道的眷顾,

    “破灭寰宇诸天,结云朋霞友,有月伴风邻,岂不妙哉?”

    “寄杀伐幽兴,当天地沉沦,唱高歌破灭,赞诸脉共前,岂不妙哉?”

    “破天破命破顽,与我灭处为伴,行止去来杀空,便是自在彼岸,岂不妙哉?”

    “万籁铮铮凑顶,诸等有情命空,且放匝地清风,怡然共行破灭中,坐看浮生完梦,岂不妙哉?”

    儒雅道子眉目一凝,他也常主杀伐战事,自然知道天子所言的厉害之处,这淡淡的魔吟在天风中起伏,娱耳若钧天广乐,庄严如黄钟大吕。

    魔音宏大,洗礼人心,下方的神通光华中已然有着一丝混乱,宛若逐渐凝滞在琥珀中的小虫,渐渐地被拘了心魄,困了肉`身。

    “两位天子有些过了,便是要赚我归证自在,又何必坏一众凝真的道心。”儒雅道子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浅笑,旋即轻轻在骨刃上弹了一下。

    铮!

    “此来世间修行难,恨为血食险在前,不甘为器有魔关。

    行来执刃向黄泉,邀得神魔方为安,便似孤月浪中翻,

    曾学正气曰浩然,曾观万山尽红遍,人道丹青有圣贤,

    恨不鼎镬如饴甘,恨不刑天击慨然,悠悠日月照心颜,

    但有牺牲映暑寒,人生无处不青山,此去烂漫换人间,

    妖魔曾迫天地转,争来朝夕血卷澜,玉宇澄清方开颜,

    诛戮陷绝更无前……”

    杀伐道子轻蔑地看向两位天子,和他们脚下的金舟,眸子中似有灼灼红莲,似有浩瀚血色,似有铮铮剑鸣,似有无边杀孽。

    行来处,曾见过,心念处,曾品过,似是无痕,却是牢牢地烙之于心魂,刻之于骨血。

    万类霜天竞自由,便由神魔来证,便在剑里来寻,举盏白眼望青天,刃里杀伐自在前。

    铮!姜默舒重重挥下骨刃,斩钉截铁,口中话语饱含煞气,

    “……天子呼来不上船,敢教乾坤换新天。”

    漫漫剑鸣斩去了摇光修士的彷徨,也斩去了两位天子的企望,便是烈烈魔潮也不由得为之一窒。

    那下方的神通光芒似乎变得更为璀璨了,宛若潮水,好似烈焰,映得漫天灵光四溢,好似龙蛇乱舞,向着魔潮反杀过去,就如一朵绚丽的明花于魔潮中绽放,好似一颗求生的种子于黑寂中发芽。

    道子神情中的沉静,眸子中的觉悟,仿佛一川冰水猛然落到两位天子的魔识中,令陷世天子和逢幸天子也深深为之动容。

    执心已与天子无异,不过是各有殊胜,却无高下之分。

    陷世天子凝视着对面的道子,仿佛真的如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如此沛然的凛冽杀韵,如此甚深的修罗之心,无论在天魔诸脉,又或在妖廷和人族天宗,都足以让人侧目。

    “你姜家于炼心一道的造诣,实在让我等叹为

第五百七十六章 后羿神威

    此时西极腹心所在,已然变为了七个巨大的魔潮漩涡,七根金柱兀自顽强地立在漩涡的正中,不时有五彩光华喷溅而出,深深扎进七色变幻的魔潮中。

    有的神通光华好似长虹经天,如彗星一般划过魔潮,随后便潇洒地折回金柱之中,似为这场烈烈杀伐添了风流一笔,而更多的光华则是一去不复返,宛若失落于人道的一声叹息。

    天地远兮无悲戚,此间铮铮空记寂,徒执寸心长太息,故人或已归无期。

    丝丝混沌汇聚于破灭之中,沉凝厚重,便是金光也照之不明,便是雷火也炸之不散,似那群山齐至压心魄,似要风月繁花尽零落。血色映照其间,雷鸣轰然炸裂,震得人心神悸动。

    无穷无尽的天魔眷属狂`泄而下,万千魔气纠缠,七色`魔妙弥漫,激荡起惊天动地的声威。

    瞬息之间,一柄木剑轻轻划下,一道道凝重的剑气凭空而现,仿佛一汪灵泉喷溅出晶莹的水珠,洒到虚空中,映着魔潮中的五光十色,绚丽至极。

    剑气所指,似泼墨如雨不见明,携着的运,藏着的锋,如轻,如灵,如孤,如吟,等闲压得命飘零。

    沐浴在满天剑气中,念慈天子轻轻一笑,无惊无惧,仿佛欺身杀至的煌煌剑气直如清风明月,淡然无动的慈眉,冷月清秋的清目,似赐下怜悯清泉予那烈焰火宅。

    “拙愚,为何如此焦急?檀香渺渺远,何若故人留,眼前的人你不救,身边的人你不守,却是想去哪里?

    一室不扫何以扫天地,身前不救何以拯乾坤,你的慈呢,你的悲呢?”

    天子魔吟倾覆天地,如大道伦音,在虚空中掀起水波一般的涟漪,浅笑之间直将煌煌剑气阻隔在外,尽显自在妙象。

    铮!

    仿佛春水淌翔,好似沸火融金,魔潮中剑韵交织,直冲云霄。金铁交鸣,灵泉叮咚,剑宗元神已然于魔潮中现出身形,周身剑韵澎湃,原本垂腰的白发已然怒`张如箭,眉目中更是有着冰冷到极致的杀意。

    看着好整以暇的天子,拙愚仙尊不由得心头一沉,“没想到,西极天的诸位天子还可勾招混沌之性,实在大出我的意料。

    不过,纵是迷了方位感知,各处星位的阵势加持却是不会被削弱,念慈天子想落下我等元神,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虽然眼下被混沌魔潮遮蔽了方位,但拙愚仙尊自信有玄痕道剑在手,也可以凭着冥冥中对天宗气运的感知,寻到摇光星位的正确方向,只需要……

    看着对面促狭发笑的念慈天子,剑宗元神的心头不免多了一抹焦急,旋即又被他自家飞快地斩去,眼下不是分心的时候。

    “无论你有没有和刑天之主勾连,假嫌隙也罢,真心结也好,都无所谓,破灭天地岂能光凭阴谋诡计,我特意来此,便是为了斩断刑天之主最后的生路。”

    念慈天子似是解释,实为诛心,嘴角那丝笑意中更是有着藏不住的讥讽,“我等破灭诸天,什么把戏没有见过,自是要先立于不败之地。

    大家都在装蠢,难道拙愚你不是么?”

    剑宗元神顿时一怔,眸子中似有无边怒火,更有凛凛杀机,过了一息,却化为了风平浪静,再无一丝波澜。

    “蠢?我入道之时,确实愚笨不堪,在一众师兄师弟中,最晚成为凝真,也是最晚证得金丹。

    便是后来成为了元神,一路行来,也做了不少愚事和错事,说是蠢倒也不为过。”

    剑宗元神看着金柱中不断扑出的凝真和金丹,整个人似是有些茫然,缓缓转过头看着天子,眸子中仿佛空洞`洞一片。

    “不过,我这人尚有一点可取,也只有一点可取,那便是知错能改!”剑宗元神抬起眸子,其中已然有着宛若冰玉一般的决断。

    眼前的局面已经没有两全的可能,甚至也不能有丝毫犹豫,是到了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拙愚仙尊冲念慈天子点点头,再无半分瞻前顾后,也无半分遮遮掩掩,直截了当地开口道,“虽然混沌魔潮中方位不明,但我还是要去试试,试着救下姜默舒。

    这是我对他的承诺,也是我西极对上天魔和妖廷,最重要的胜机,没有之一。

    开阳星位的所有修士,就让给念慈天子了,若是能给他们一个痛快的话,那是最好……”

    拙愚仙尊的冰冷决断煌煌出口,没有丝毫隐瞒,宣之于天地,回荡在魔潮之中,激荡于金柱内外,带来了命运的无情宣判,也带来了天子的抚手称赞。

    “不错,还好我专程而来,我承认,之前是我小看你拙愚了。”

    念慈天子微微弯腰,妙`目中多出了一抹认真,“正式认识一下,我是破灭一脉的念慈天子,此来专为阻挡拙愚你救援刑天之主,以使我破灭诸脉中再多出一尊天子。”

    “各有执念,各有计算,念慈,若是我能冲到摇光星位,天子带不走他,我说的。”

    拙愚仙尊手中的道剑已然凝聚着氤氲气运,现出瑰丽无匹的灵性光辉,既有铮铮之锋利,也有堂堂之气运。

    轰!

    剑中可破惑,日夜迢迢愚执着,逝水潺`潺同蹉跎。

    慈悲不忍说,闻得世音苦甚多,付梦一火眼婆娑。

    剑气与魔妙激荡一处,搅动浩瀚魔潮,激荡漫天风云,犹如太古火山轰然爆发,魔威无量仿佛天地重劫,剑气无穷好似飚卷怒放。

    仙尊和天子仿佛纠缠在一处的雷霆与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消失在了原处。

    浩瀚魔潮与撑天金柱似是愣住了,战伐争锋都不由得停滞了几息。

    某个瞬间过后,开阳金柱却是爆发出了更为灿烂的华彩,杀气腾腾,千百道虹光似龙蛟一般悍然杀出,星飞电逝,越发显得修士斗法,气象万千。

    洒了一身杀尘,何须清净六根,于刃间岂能俯首称臣,

    修了一世妙真,拂落无谓爱憎,却是要来此道声铮铮。

    ……

    哪怕费尽诸般心思,哪怕穷尽运筹谋断,到底拦不住逝水东流。

    杀伐之间的争夺又有什么意义呢?

    “比如有个顺心的所

第五百七十七章 逢得不幸

    铮!

    杀伐里映寂寞修罗,明净里观自在心魔,微末处见垂眸佛陀。

    杀天地,见众生,不求独活,不跪神佛,寄得乾坤曾来过,斩落逆我不寂寞。

    神魔皆我,一了因果。

    姜默舒的眸子平静得仿佛那沉沉的渊海,淡然看着大自在天子,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浅笑,与青光划过的曼妙轨迹竟是如此相似。

    那抹青翠欲滴,划破虚空,掠过魔潮,轻`盈得仿佛春光中的飞鸟,灵动得好似甩尾的游鱼。

    倏地,魔潮中当即奇亮,盈盈若水的剑光纵横驰骋,惬意来去,混沌为之轰然破散,天地为之风起云涌,泯灭灵光的魔潮分海似地裂了开来,仿佛那沉沉的天幕被撕开一道口子,漏下了珍贵的天光,眉眼豁然一清,心魂霎时一振。

    “请陷世天子先行身证大自在,还请放心,此去幽冥当不会寂寞。”儒雅道子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唯有淡淡的杀意,如孤锋金戈一般沸反尘烟,付与笑言。

    在他的身后,共工正仰天咆哮,激荡着浩瀚沧浪与逢幸天子杀在一处,滔天魔妙和烈烈真水猛烈地碰撞,威压重逾太古神山,声势几如雷海沸腾,却予了此处一分安宁,来舍命抵梦,来互道峥嵘。

    灵剑?

    陷世天子不由得眸子一缩,眼前这杀伐道子连神魔骨刀都舍了,更是用两尊后天神魔来挡住天子,也要以全部的心神和道力来斩出这一剑,怕是不好相与。

    天地间能斩天子的灵剑本就不多,命昙宗以后天神魔见长,这刑天之主哪里掏摸出来的?

    不过青光已然盈盈斩至,电光火石间实在没有多做计较的余地,幽幽明悟倏地出现在陷世天子的魔识中,这是破灭一道的魔妙,所赋予的玄妙感应。

    挡不住的话,便有大自在之妙。

    陷世天子不由得有些茫茫然,不明白为何瞬息之间就到了身死道消的地步,便是姜默舒有两尊神魔埋伏,要想落下天子,那也该是以数个日夜轮回来计。

    若是能撑住,以念慈天子的谨慎,必然能察觉到不对,赶来从外面打破界花封锁。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天子灰头土脸,甚至身死道消就在眼前。

    那矫腾若灵蛇真蛟的青光,美得让人挪不开视线,但这份美丽中却也有着莫测危险。

    心念动处,甚深魔妙从陷世天子的周身爆发开来,至妙之相似是承载不动天子的忿怒,已然龟裂出道道裂纹,就似那泥胎木塑于时光中不甘凋零。

    “我的陷道,难挣此世陷作客,生老病死独徘徊……刑天之主,还请品鉴!”

    忿怒相生出凝眉嗔意,漠然相发出森森冷笑,凄苦相垂下泊泊血泪,八道魔器喧腾而起,耀眼腾辉,宛若万钧雷霆逆轰苍天,震天撼地。

    金刚轮,为刚坚执心所陷,何须多费世人口舌,

    玉骨莲花,为至净明心所陷,不为劣浊肆意轻薄,

    白骨杵,为狠烈战心所陷,渴血共饮并肩袍泽,

    琉璃塔,为求静道心所陷,云烟深处一梦南柯,

    香云妙盖,为逐圣誉心所陷,甘为人师欲他似我,

    七层光幢,为王霸御心所陷,所御所疆不嫌太多,

    加持戒刀,为持戒律心所陷,忍行恪心深惧怖堕,

    骷髅杯爵,为血海戾心所陷,不辨善恶只求快活。

    八心为执,于这浩瀚的天地因果里,八苦为陷,于这难知的乾坤气运中,凡来尘往,皆为宿命。

    幽幽魔吟激荡在混沌魔潮,缥缈不可琢磨,却又宛若炸开了炉的沸水,八道魔执宛若八道封印,悍然迎向盈盈的青光。

    姜默舒悠然摇了摇头,在陷世魔妙的辉映下,道子淡然的眼眸中有着深深的自信。

    诸心有执,却是可一剑破之,神魔可为剑,万鬼可为剑,青索可为剑……他却不是剑,他是人,他的执天子不懂,那是要以火与土的颜色映入乾坤,那是要以亿万来计的神魔推开天门。

    妖魔迫,渊劫至,天欲改,逝水急,

    万千年太久,三百朝夕。

    邀来神魔呈忿怒,幻身为谎鏖战急。

    恃险顺心皆为所念,杀伐起!

    铮!

    盈盈青光过处,既是杀身,也是劫数,若长虹漫天,若惊鸿电舞。

    金刚轮碎了轮转,玉骨莲花凋零落瓣,琉璃塔缺了五层,白骨杵被斩为三段,香云妙盖破破烂烂,七层光幢尽化青蓝,加持戒刀道道裂纹,骷髅杯爵裂为两半。

    陷世天子的魔躯几乎快要崩裂了,面容上兀自有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好一把杀剑!”

    姜默舒不置可否地拱了拱手,下个瞬间,后羿神魔已然猛地扯下了三个首级,提在了手中。

    忿怒相,漠然相,凄苦相均是生出淡淡笑意,慨然齐声开口,“好一个刑天之主!”

    幽幽的赞,幽幽的叹,在浩瀚的混沌魔潮中渐不可闻,似是得了大自在,也仿佛有着一抹说不清的怅然。

    ……

    与此同时,逢幸天子和共工神魔同时停止了斗法。

    陷世天子就这么得了大自在?若是正常和元神争胜,这点时间连热身都算不上!

    逢幸天子不由得喟然一叹,忽然觉得这麒麟天变得是如此陌生,上次渊劫中,明明诸脉天魔还压得人族妖廷不得不联手封天,区区几万年一过,就仿佛蛇口长出了毒牙,好似艳花生出了锐刺,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天子大约是不会为我解惑的,这我知道,可惜了。”

    后羿已然沉默地加入到围攻逢幸天子的队列中,姜默舒的面色有些煞白,不过眸子中的神采却是没有减弱半分,反倒是其中寒光显得愈发森冷。

    “说起来,也有些对不住两位天子……”

    儒雅道子轻轻摊手,神情中有着一丝无奈,“有时妖圣和天子陨落,我可能会给予一分体面,告知实情。

    不过此战我虽然封锁了天地,却没有把握能阻止天子传出消息,所以,两位天子就要受些委屈了,不能知道我的秘密。”

    轰

第五百七十八章 天子陨落

    淡淡的笑意瞬间凝固在逢幸天子的脸上,与之相对,是儒雅道子眸子中散溢出的凛凛霜雪。

    姜默舒的眸子中似有一抹难言的疲惫,也有一抹铮铮如剑的坚持。

    这样的眼神,逢幸天子觉得很是陌生,那始信有真于枯荣的昂然,已然令天子不由得眉头一皱。

    如此不顾后果的道子,天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不顾自身陨落,不顾战局败坏,不顾天地沉沦,也要将一切的不顺斩于眼前?

    怎么可能,眼前的刑天之主是疯子么?

    “姜宗主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毕竟,北疆还有一位无间佛母对命昙宗虎视眈眈,化真妖廷还有个迦云真不容小觑,与这两位的威胁相比,我证不证大自在实在不值一提。”

    天子紧紧盯着姜默舒的眼神,似要在其中看出一丝动摇。

    其它天地中的杀身劫数被他一一避过,逢幸天子自然知道魔妙中的玄奇,只要对面心有顾忌,意有牵挂,便必然有着生路,看似危机临头,其实却都能安全度过。

    只是这麒麟天的刑天之主却似乎表现得有些不一样,顾及,挂念,这些他似乎也有,却又仿佛没有寄于心间,好似一个难解的迷,让人捉摸不清。

    “谢过天子好意提醒,北疆沈师姐以诡心倾天覆地,论神通有绝代之姿,我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那妖师迦云真虽说可为良朋知己,却也是我西极的心头大患,他欲杀我而后快,我也很想将他斩于剑下……“

    姜默舒有气无力地拱了拱手,落在逢幸天子的眼中,杀伐道子似乎真的有些累,也许是道体,也许是心魂,总之一眼看去,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

    偏偏却又是那般的舍我其谁。

    “不过,我还是想取天子的性命!修行不问春秋事,谢了黄花有李花,既然好不容易诳天子入劫,就断断没有网开一面的道理。”

    果然,儒雅道子随后说出的话,就如一柄剑折不改刚的锋刃,深深扎入了逢幸天子的魔识中,令他为之抚掌而叹。

    “哪怕气运反噬至深,哪怕与我同归于尽……”

    “哪怕气运反噬至深!哪怕与天子同归于尽!”

    天子幽幽一叹,眸子中生出一抹慨然。

    以怒御心,由杀证道,在旁人眼中或许已然困顿于杀孽。几番征战,血色所染,不想对面的眸子中却未见枯荣白头,似有初心依旧。

    风月红尘懒凑,凛寒杀意心上剖,如春秋逝水不复留,敢教朗朗乾坤血难收。

    眼前这道子就如那痴人上得兰舟,踏浪细品杀伐悠悠,似是逍遥铮铮客,寸心随水逐流。

    见得这样的道子,是杀伐破灭的幸事,却也是天子的不幸,是刑天之主不承认的命数,更是绝处逢生的绝路。

    怎么这麒麟天中就出了这等人物,关键是这样的妙人儿还不只一个,还有金玉麒麟,还有无间佛母,还有杀性尸鬼……

    也许正是有着如此多的英才,刑天之主才敢说出谢了黄花有李花,实在是让他这个天子都有些嫉妒。

    魔潮之中,再度掀起了波浪,层层叠叠,浩瀚的混沌之性似是感受到了天子的心意,忽地卷起彻霄烈烈,魔气沸滚蒸腾。

    愤怒而压抑的嘶吼在魔潮中隐隐荡起,仿佛地火积聚到了极致,为天地怒,为天地忿,为不被承认的命数争辩,为即将到来的杀伐咆哮。

    轰隆!天地乾坤尽起回应,似有天叱地责,似有乾坤震怒,淡淡的血雨凭空出现,崩坠飞溅。

    而在千万点血雨的正中心,姜默舒面无动容地立在那里,在天地的勃然大怒中,那单薄的身躯显得有些孤立无援。

    后羿微微弯下`身子,投下了仿佛高山峻岭的影子,遮住了姜默舒的身形,丝丝血雨不住打在后天神魔宽厚的后背上,方一接触,神魔真身瞬间渗出了金色的神魔之血,仿佛是在不甘地怒吼,好似蛮荒中踏出的凶神。

    淡淡的青光再次在道子手中慢慢盈起,渐渐变得青翠欲滴。

    烈烈沧浪同样开始澎湃激荡,上迎虚空罡风,下绝灼灼地火,瞬间已是如潮涌动,浊水翻滚。

    “能见此杀伐,也算是我的幸事……”逢幸天子不由得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昂首发动了甚深魔妙。

    “同样是我的幸事,说实话,若非有诸多天子和妖圣的逼`迫,我怕是要晚很多时候才有可能走到如今的地步,甚至中间行差踏错也有可能。”

    姜默舒的笑容里有着一丝坦然,如独登江楼来邀惊涛,似履冰诡算伏得暗刀,风雪千山幸有神魔昭昭。

    天子在他的眸子中似看到了明艳到极致的春光,也仿佛有着森然若冰雪的寒意,那渺小的身躯在神魔的护卫下,却是如此地凛凛不可侵犯。

    天子与道子相视一笑,诸天中,有人无意到此,有人杀奔而来,命运就是这么颠沛难测,仿佛如同潮水一样,将两个原本绝无可能交集的人牵在了一处,杀在了一处。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眷顾,于无常和有常中有幸来逢,于贪痴嗔中洒脱争锋。

    彼此有着不同的命数,彼此有着不同的意志。

    逢幸天子脚下的金舟再度出现,那晶莹剔透的犄角已然落到金舟的最前方,洒下了阵阵毫光,不住在虚空中荡起浅浅的涟漪,天地中的气运仿佛被引动了,似于冥冥中朝着这里汇聚过来,顷刻之间,几乎不可视不可擦的气运已然凝为了实质,将金舟牢牢包裹,幻成了一座巨大的七彩楼船,至美绚丽,耀眼夺目。

    而与此同时,青光已然愈发青翠,仿佛天地中所有的盈碧都汇聚到此,呈了一抹倾城,显了一抹杀诚。

    这青光照耀得此地一片明净,似在无边的荒漠中绽放生机,于亘古黑暗里大放光明。

    “我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天倾,则日月辰星坠;地陷,故百川江海归……”

    沉沉的呼喝从共工神魔的口中传出,天地仿佛也为之颤栗,这是樊笼中折羽的决绝,是要天地既白的渴望,便是子虚岸边也要拼命一赴,便是漫天风雪也要乘风一逐。

    天子和道子没有丝毫留手,御使着尽展的魔妙,押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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