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落花有意
宛若天劫降临,惊天的霹雳瞬间打在了万妖军一众妖王的心头。
默剑玉诡暗通曲款,秘密勾连?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
谁会信?
是人族五域各家天宗,还是各位天子和妖圣,又或是普天之下的所有修士?
便是几步走出这妖军大帐,随手拉一个大妖,向他如此一说,保证回敬过来的,是宛若看智障一般的眼神。
翼化鸿有些呆住了,他曾以为修行一道,不需要考虑过多,尽以勇猛精进之心,踏斗战争胜之路。
就如那默剑,百年不鸣,一鸣惊人,以无言观世事,以神通开道途。
结果,你默剑居然不是这么回事?说好的双英相争呢?
翼化鸿的脑袋里已是一团乱麻,举目看向迦云真,神情有些沮丧,“云真,你是说默舒和采颜联手欺骗天下人?说不通啊,默舒虽是神魔之主,但根子还是剑修,若是他背了剑心,实力怕是要大为折损。”
“默剑的剑意天下皆知,九大剑意他选了顺意一途,有没有可能,他帮玉诡隐瞒就是顺着自家心意来的。”一抹神秘的微笑浮现在迦云真的嘴角。
有些线索明显,一望而知,比如双英哪怕再是相争,彼此称呼也是师弟师姐,又比如玉诡救回默剑亲族后,默舒愿意将姜家之人尽数托付于沈采颜治下。
有的真`相就需要自家来大胆地猜测了,比如默舒为何一直为沈采颜离开命昙宗愤愤不平。
轰!妖军大帐已是被飙散的妖气撕扯出无数的缺口。
“云真,你在开玩笑么?怎么……可能!”翼化鸿脸色胀得通红,额间王符闪耀不休,心头犹如闪过惊雷。
“谁和你们开玩笑,不过这话出了这门,我是不认的,免得默舒恼羞成怒,来找我麻烦。”迦云真哈哈一笑,眼中满是慵懒揶揄。
默剑倾心玉诡?!韫岩和化岚两位妖王对视一眼,均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双英相争,狗脑子都打出来了,怎么可能生出情愫?”韫岩嗫嚅着说了一句。
玉诡和默剑都在这月喜河呆过,
一个气性冲天,旌麾烈烈龙蛇惊湍,
一个剑心如默,品茶拭剑眼无风`波,
完全不是一路人,怎么可能就对上眼了?难不成,不饮酒光喝茶就能心意相通?
妖军统领哈哈一笑,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指着风虎大天妖说道:“我万妖军与双英明争暗算,厮杀无数,我和化鸿不也视默舒为好友,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可是!这能一样嘛?翼化鸿已是感觉自家傻了眼。
“那姜默舒把沈采颜收为道侣不就成了,双英还争什么?”韫岩妖王兀自有些不服气。
妖军统领将手一摊,无奈地笑了笑,“可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乾坤还分上下,以鬼母的冲天气性,便是明知默剑心意,也绝不可能甘心雌伏于下。
所以才成了如今心有相许,却相争相杀的局面。
造化弄人,一至如厮。”
……
小别胜新婚,哦,不对,
争锋台上初见,弘经城中重逢,嗯,也不对,
只缘感君当日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鬼母细细看着自家老爷悠然自在的眉眼,款款而笑。
“说吧,你看上老爷什么?我改!”姜默舒放下手中的香茗,笑吟吟地看向幽魂侍女,随意地调笑了一句。
沈采颜眸子中似乎有着袅袅绕绕,温柔一笑,“老爷似乎什么都好,奴家要是说了,岂不让老爷变得不像老爷了。”
“想做自己也不容易啊,辛苦这么久,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点,不求天地红尘渡我,但我也不想迁就这天地。”姜默舒喟然叹息着。
已是到这鸿经城几天了,姜默舒还在细细品味北疆悄然生出的变化,以前便是有第二元神映照灵台,终是没有本体亲身感受来得清晰直接。
这天地中最难测的,一为因果,二为人心。
姜默舒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指点谁,特别是对这方天地中的亿万凡人,自家看不上的一点灵石,放在一个凡人身上,招致杀身之祸都是轻的。
“天地中的事并不是尽随你心意,勿要得意忘形。”姜默舒时常提醒着自己。
不过,有着沈采颜搭手,地藏佛牌的事情倒是整理得妥妥当当。
既然是在天地中新开一途,甚至是以后的元神之基,一人一鬼自然极为重视,一个是御灵妙身,一个可推演前路,倒是配合得颇为巧妙,犹如蜜里调油似的。
“善信共分五层,因信称义,
最下为鬼神打,可凭佛牌勾召杀烈战鬼临身附体,对上战妖也有一战之力!
……
第四层为无间行走,便是打开地狱门,请我入世,降服一切障。
第五层为奉尊使者,奴家遮拦不住的,少不得就要请出老爷了,我佛狱也不是没后台的。”
饶是姜默舒祭炼出了刑天神魔,在人族五域中威名远播,也不由得为鬼母击掌叫好,原本粗放的想法,被沈采颜如此细致规划,不仅成功的可能性大上不少,对人心的把握更是独树一帜。
如此,便给予了凡人登天之路,哪怕这路眼下还是假的。
但只要自家不陨落,真与假谁又说得清呢,谁若是有意见,大可到这无间佛狱中好好理论。
众生平等,佛说的嘛。
“老爷,接下来怎么办?”鬼母掩着檀口轻轻笑着,似是对自家老爷的唬人手段颇为得意。
玉诡以前还只骗骗修士,万万没想到,自家老爷现在连凡人都要骗了。
都怪妖族和天魔,若是肯乖乖伏首就戮,自家老爷何必如此辛苦。
更怪这帮和尚,只待将六寺的和尚陷入无间佛狱,北疆的天地祥和尽数化为了红莲业火,才趁了自家心意。
“眼下,弘经城所有善信已是尽数前往北疆各地传播地藏佛牌了,各处善信的积累还需要时间。”
姜默舒轻轻笑了笑,眼中闪过精光。
沈采颜点点头,轻声说道:“老爷说得不错,即便是有北疆六寺的应承,但佛狱能降下的神威,还是跟各地善信的数量有关。”
“所以此事初期是最容易被打压的,其它地方还好,最可能出事的地方,就是北疆和溯雪妖廷的交界之处。
好在,佛狱之力难以落下,不妨碍我走着过去。”姜默舒眸子中有着灼灼精光,整个人看起来满是杀伐意味。
“那老爷的意思是……”无间佛母似是明白了自家老爷的想法,心中泛起一丝甜蜜。
“在下姬催玉,有幸荣升无间行走,自当虔诚供奉佛母,据传溯雪妖廷的边地风光大好,不知佛母可愿于该地一展慈悲之容。”姜默舒淡淡笑着,额间已是带上了晶莹骨玉。
“甚合我意,起驾!”幽魂侍女趁自家老爷不注意,已是抓`住了少年道人的手,牢牢不放。
第三百九十章 妖皇抉择
静室之中,有着淡淡的檀香,闻之令人忘俗,若是各家佛修到此,即便是已然证就金身,恐怕也会心生乱意。
垂怜心丹、金玉莲子、法乘香、伏弱方便、僧发俗尘泉、琉璃六根……各色珍贵的佛门灵材依次摆放,甚至让人有些目不暇接。
可惜,坐在对面的人心如死灰,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就似脱离了春秋的浮沉纷绕,剩下的唯有寂寥。
“这些灵材足以将你推到凝真九转之境,神通和法宝,我六寺也是不缺的,人族五域之中,金丹以下,绝没有人是你的对手,甚至超过谪星超等。”了如觉僧轻轻叹了一口气,淡定地宽慰着。
叶风彻缓缓抬起了眸子,无神,似是在风雨中漂泊已久,唯留下了冰冷和麻木。
戏谑似地给予了希望,又残忍地将之剥夺,命运啊,竟然如此无情。
为何对我叶风彻如此冰冷,为何让叶家后代人事两空?
了如觉僧眼中紫光大盛,似是看出叶风彻心中所想,平静地说道,“因果玄妙,不可言说,只在选择。
我北疆佛门大意了,以为人皇之争的碍难在以蛊争龙,不想真正劫难却是在后面。”
叶风彻嘴角扯出一丝笑容,苦涩到极点,“若是注定失去,又何苦让我品一品其中的绝妙滋味。”
“人皇能一跃登天,由普通修士成就元神尊位,自然存在天大的因果,你有此一劫,那小荣王还落陷在魔母手中,情况又比你能好到哪里去?”了如觉僧眼中无波无动,“何况你叶家之前星散,相当于放弃过人皇尊位,如今想要重新拾起至尊,自然是有登天之难。”
“是啊,我叶家丢过一次人皇,然后在我手里丢了第二次。”
叶风彻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脸上的失意之色化为无尽蹉跎。
“时也命也,只有我北疆承认了你的人皇之位,其它几域,便是中原的各家天宗,依然还在犹豫,故而那剑宗才敢行逆天之事。
若是再多一些时间,寻不到魔母找不回小荣王,人族五域必然承认你为人皇。”
了如觉僧轻轻一叹,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剑宗会出手,之前剑宗两位元神来北疆讨要天剑,还不是灰溜溜地回转西极,不想却是埋下了祸因。
叶风彻惨然一笑,旋即陷入了无言的沉默,就如一块拒绝外界的冰。
“叶风彻,你想不想再取人皇之位?”沉默良久,了如觉僧忽然开口。
“我想!做梦都想!”叶风彻断然出声,毫不犹豫,声音倏地高昂。
他本来只是普通散修,原本还在为灵石发愁,为道途踟躇,曾经做过的梦,连金丹都不敢奢望,
这些日子见识了天地的辽阔,知晓了人皇的玄秘,看过了元神的伟力,
不甘心啊,真的是不甘心!天地生我,当有传奇为我传唱!
自己当是人皇,而不是一个默默等死的凝真散修,往来尔尔,这一世岂能就此辜负?!
一腔滚烫的野望似在胸中烧灼,叶风彻冷冷看向了如觉僧,“可是,我已被道剑斩去人皇气运,不再被五域天地的人族气运所承认……”
面对叶风彻的疑问,了如觉僧什么也没有说,沉默了许久许久。
叶风彻喘着粗气,等待着对方给出命运的抉择。
静室中的檀香缓缓飘散着,似在敬候佳音。
“大日所照,青冥覆盖,不仅只有人族五域,人族也不是只在五域才有……”淡淡的呢喃从了如觉僧口中吐出,犹如惊天雷霆砸落在小小的静室之中。
面对了如觉僧所言,叶风彻忽然犹豫了,命运给了他抉择,却是以他绝不希望的方式。
“你人皇位格仍在,还有神威印随身,只是没有了人皇气运,妖族中也有庞大的人族存身,他们也是人,你不该去统领他们,为这些人族找一条出路嘛?”
惊雷一般的话语出自了如觉僧之口,落到叶风彻耳中,就如大自在天子当面施以惑心神通,似在撕咬他的心魂,扯碎他的坚持。
再一次地,了如觉僧缓缓出声,“天地中有六大妖廷,你若答应,便会再多出一座妖廷。
你为妖廷中所有人所有妖的共主,妖廷中人妖共存,自有气运承认,可证就天地人妖之间的祥和大道。”
叶风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拳头已是攥得死死的,嘶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不可能,其它四域不会承认这样的人皇。”
了如觉僧顿了一顿,“不需要他们承认,人妖共存,天地祥合是大势所趋。
叶皇所为,相当于解救了亿万人族,你将不仅仅是人皇,更是天地中第一位,得人妖气运共同承认的天地之主。
证平复纷争,天地祥和的道果。”
“人妖气运共同承认?”叶风彻苦笑一声,他很想让了如觉僧断然住口,但噬心嚼肠的心思却是在他胸腹中沸腾不休。
振翅负天,立千秋功,得万世名,才是他一生的所求,怎么能在这里化为了泡影。
莫名的,叶风彻忽然想到一个人,金玉麒麟郑景星,自家的扬名之始。
这麒麟出身元神嫡传,资质逆天,名列谪星超等,明明只要按部就班,金丹必然稳稳当当,即便元神之尊,也是可望可及,
偏偏要去与大自在天子搏命。
以前自家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如今却是理解了。
有些事情,若是不做,会后悔!
一阵明悟升上叶风彻心头,原来,自家一直羡慕麒麟啊,不是羡慕他家世无双,不是羡慕他豪遮无匹,不是羡慕他金玉道体,而是羡慕他愿意抛开上面的一切,做他想做的事。
他终是明白了,郑景星是对的,若是瞻前顾后,怕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命中有恨且疏狂,不肯低头在草莽。
麒麟能舍去的,自家为何不能舍去,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且把虚名抛,不悔为亢龙。
叶风彻神色恢复了平静,定定看着了如觉僧,眸子中迸发出觉悟的光,是剔除了家名浮华,是斩去了半生平庸,是摒弃了隐隐作痛,是揉碎了心中惊鸿。
脱樊笼,上苍穹,宁愿九鼎烹也要九鼎食,我叶风彻当为天地执棋之人。
“我需要做什么?”昔日的人皇猛然一笑。
“溯雪妖廷划出边地十万里,加上其中人族和妖族,可为第七妖廷根基,叶皇可以在此重塑气运。”
“代价呢?”叶风彻深吸一口气,面容似雪,眼中含冰。
“迎娶溯雪妖廷的皇女为后。”
“好!”
是非成败皆抛开,要听天地一声炸。
第三百九十一章 新廷划界
溯雪妖廷边地,莽雪原,深冬城。
无数人族正在城里城外麻木地劳作,不时会有人倏地倒在地上,挣扎几下,再也没有爬起来。
旁边的人只敢迅速扫上一眼,手脚丝毫不敢停下,甚至就连眼神中的兔死兔悲,物伤己类,都要埋藏得极深。
否则,就会被带走,和倒下的尸体一起被带走,被眼神中流露出贪婪之色的大妖管事带走。
远远看去,一座数十丈的高台伫立在深冬城的最中央,仿佛擎天巨柱一般,威慑着城中的众多生灵,犹如一位巨人在注视着蝼蚁似的。
不时狂飙的妖风从云界中落下,宛如彻地电虹,将深冬城上空搅动得风起云涌,惊涛骇浪般翻腾不休。
饮星妖台是滔霜妖王用来招待其它妖王的地方,身为本城的主事妖王,这是他最喜欢的饮宴之处。
滔霜妖王看着莽雪原各城的妖王已然尽数到齐,都在欢欣饮宴,不由得微微一笑。
“滔霜,听说这莽雪原要划出妖廷了?上面是怎么想的?”
今日这宴怕不是简单地喝酒吃肉,有消息灵通的妖王已是主动开口询问起来。
滔霜妖王淡然笑了笑,莽雪原的十来个妖王向来以他为主,深冬城当之无愧是莽雪原的中心城池,谁让他是妖圣的直系血脉呢。
若论血脉珍贵,便是整个溯雪妖廷的妖王,有一个算一个,他也是排得上前十,若不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怎么会到这边地,来当个小小的城主。
“上面的大圣和妖廷自有计较,不过事情倒是不假,今日叫了各位来,就是先给大家通个气。”
滔霜妖王摸了摸下巴,缓缓地点点头。
虽说有些无奈上头的决定,不过未尝不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扶龙的气运!
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人妖共主的扶龙的气运!
自家血脉尊贵,若是再有从龙之功,得了天地承认,怕是可成就妖圣。想到此处,滔霜妖王不由得心头一片火热。
“听说以后就是一个人族压在我等头上了,会不会欺我妖族太甚?”顿时就有妖王显露愤愤不平,阴阳怪气地说道。
滔霜妖王长身而起,亲手端了一杯酒放到那妖王的手上,顿时让其有些受宠若惊。
“不是说本是一个人族散修,骤然得了人皇之位,结果却是守不住,眼下只能靠我妖廷来借名借运?”那妖王口气和缓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些不服气。
“机会啊,对我和在座各位来说,都是好机会。”滔霜妖王饮下手中灵酒,慨然说道,“今日找了各位来,就是看在往日情分把话给大家说清楚,免得日后说我不仗义。”
听得滔霜妖王如此说来,一众妖王都是不由得坐正了身子,有些秘闻边地妖王还真不知道,若是有能耐知道的,八成就不会在这边地无所事事了。
所以,滔霜妖王的渠道就更显得难能可贵。
滔霜妖王将手一拍,哈哈大笑,“莽雪原必然是要划出溯雪妖廷的,这事各位就不要议论了,改不了的。
但并不是划给北疆人族,而是……”
将话音顿了顿,方才神秘莫测地吐出关键之处,“另立妖廷。”
一众妖王开始听得迷迷糊糊,旋即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另立……妖廷?”
便是在座妖王均在边地,也知道这四个字的沉沉份量,这可是改变天地格局的大事,万万没想到自家居然牵扯其中。
见到在座众多妖王陷入震惊,滔霜妖王满意地点点头,当日`他被自家老祖告知详细内幕也是这般表情,
“新妖廷以莽雪原的人族为根基,再以佛门修士和大妖为中坚,而我等妖王还是为各地城主,最上面是妖皇,由叶姓人族担任,但皇后必须是妖族皇女。
各有一位觉僧和妖圣,会脱离北疆佛域和溯雪妖廷,然后到新妖廷中担任国师。”
一位妖王猛然站起,端起酒杯向着滔霜妖王遥遥一敬,“多谢滔霜告知其中玄秘,不然我等还蒙在鼓里,以后到了新妖廷,还请继续指教。”
聪明!滔霜妖王满意地点点头,有些欣赏地看向这个妖王。
马上就有妖王回过味儿来,跟着响应,“滔霜有心了,我莽雪原各城本是一体,向来是你来拿主意,以后也当如此。”
有妖王皱着眉头问道,
“新妖廷最下面全是人族,没有大妖生成!而野生大妖,眼下都想去流明妖廷搏一个前路。
长此以往,新妖廷中大妖的数量会慢慢少于人族修士,我等妖王岂不是被架空了?”
滔霜妖王哈哈一笑,“赐血妖煌鼎是溯雪妖廷的秘宝,这次会作为皇女的嫁妆送出,有了此宝,便能赐凡人以妖族血脉,增加大妖数量。
非是如此,这新妖廷如何称得上人妖祥和?”
原来如此,一众妖王点了点头,若是这样来看,这新妖廷倒是天生就有不凡的底蕴,在场的所有妖王,在其中都有一席之地,果然是好机会!
“滔霜,还是你了得,居然这等消息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厉害。”有妖王喟然一叹。
“没办法,我家老祖就是新妖廷的两位国师之一,我少不得要为他分忧做事。”滔霜妖王微微拱手,神色平静地说道。
什么?!在场的妖王已是大惊失色,过了好一会儿,众多妖王轰然恭贺。
“滔霜你就是太谦虚了,这等好事居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我敬你一杯!”
“原来是你家老祖要来,倒是要备上敬礼才是。”
“有滔冥妖圣到此,新妖廷稳如泰山,以后要仰仗滔霜了。”
在座妖王鼓噪不休,觥筹交错,一个个痛饮起来,饮星妖台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无比。
又喝了好一会,滔霜妖王放下了手中的灵酒,脸上有着些许为难之意,“只是眼下有个问题,各位妖王还得重视起来。
觉僧和妖圣达成协议,若是新妖廷中`出了佛子,自是归入佛门。而每年也会有一些凡人被妖廷赐下大妖血脉。
只是呢,佛狱一脉开始在北疆凡人中发展善信,北疆六寺不便干涉,只能将情况通报过来,让我等自行处理。”
“那佛母哄几个凡人说几句我佛慈悲有什么打紧的?北疆的六寺不是一直在做么,若不是有这些佛修,下面那些牛马还没有如此温顺呢。”有妖王顿时有些不解。
北疆六寺的佛经在溯雪妖廷通行无阻,大妖和妖王都有不少领了北疆佛门的职司,至于底层的凡人中,更是有着太多信众,或真是虔诚礼佛,又或是麻醉自己。
“若是说几句我佛慈悲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这无间佛母号称可给凡人以道途,堪比修士。”滔霜妖王脸上似笑非笑,神色很是复杂。
予凡人道途?!还堪比修士?!这种骇人听闻的消息宛如惊雷,把一众妖王震得不轻,饮星妖台上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悉悉索索的声音出现在场中,旋即化为惊天的狂笑,笑声仿佛会传染一般,瞬间,饮星妖台上凝重的气氛消散一空,反而犹如在夏日中`落下了淋漓大雨,让人不由得开怀大笑。
“哈哈,滔霜,北疆佛门喜欢吹牛,我等都明白,不过吹得这么狠,这佛母算第一个,她是有多缺信众?”
“予凡人道途也不是不行,人族的元神还能补缺填漏,抢出已死之人呢,但即便是元神或是妖圣,也只能赐少数人机缘,想让百万千万的凡人踏上道途,这天地怕是都不答应。”
“这鬼母有些异想天开了,偏偏北疆佛门还一本正经地传信过来,难道说,想借我等的手让佛母知难而退,倒是打得好算盘。”
谁知滔霜妖王却是摇头,“这事不管是真是假,对新妖廷的布置都没有好处。
往日里这些凡人不过是牛马和草料,但在此时,却是叶妖皇重塑气运的根基,更是混血大妖的来源,事关众多妖圣的布局,不容有失。”
众多妖王互相看看,齐齐点头说道,“滔霜,你觉得我等要如何做?”
滔霜妖王不慌不忙为身边的几位妖王倒上了灵酒,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很简单,将佛母的人赶出莽雪原,若是下层的人族有了佛母信众,暂时先尽数杀掉吧。
在新妖廷,凡人只能有一条出路,那就是换血成就妖身,不然怎么谈人妖祥和,怎么算人妖共荣?”
“可是,听说那佛母气性不好,这样一来,我们会不会将之得罪狠了?”有妖王想了想,皱着眉头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滔霜妖王抬起眉眼,从容地说道:“人族北疆多得是信众让她收服,不至于盯着这片小地方不放。
而且据说佛母与命昙宗的刑天之主斗战将近,正抓紧时间祭炼神通,不会远离弘经城佛狱所在。
新妖廷立廷在即,此事就算我等献上的投名状,以示和妖廷一心。”
“若是佛母与刑天之主相争,最后胜了,想起此桩因果如何是好?”一个妖王问道。
“我等做这事,也算是为了新妖廷的根基,便是为了妖廷的颜面,叶妖皇也得将我等保下。
佛母就算再是厉害,也只在人族疆域方能立威,难道还能到妖廷来撒野不成?”
滔霜妖王轻轻一笑,满是自信。
第三百九十二章 借因遮因
闻来富看着眼前的武士,整个人都在抖。
眼前的人还是和记忆中一样,虽是短衣打扮,却显得气势不凡,随意系在腰间的带鞘长刀依旧亮眼,可就是面容上总有一种别人欠了他钱的神情。
与之前唯一不同的,似乎刀柄处经过了一番整治,多出了一个牛头模样的配重。
“桂六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间,闻来富眼睛却是看向武士身后那驾普通马车,双`腿几乎要软倒。
武士的真实身份他心头自然是有数,自家大胖孙子还是别人送回来的,三天两头还要上门巡视。
无间鬼将!佛狱执事!
前次自己能送他和其尊主到了弘经城,实在是三生有幸,闻来富无数次念诵佛狱真言之时,每每回想起前尘往事,心头都是阵阵火热。
“闻老爷好,还请站直了,马车中是谁,不需要我多说了吧,我家军主来了北疆,倒还没出过弘经城,此次出门看看北疆风物。
恰恰你要去溯雪妖廷边地送地藏佛牌,刚好省了一路向导,顺便也可护你一程。”
桂柳业冲闻来富撇了撇嘴,脸色习惯性地变得更苦了,不过口中吐出的话倒是没有出乎闻来富的预料。
不过,自家怎么受得起?!
“没什么,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似是看出了闻来富的窘迫,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闻来富抬起眼来,却看到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缓缓走向这边。
“都是佛母的善信,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他们几个带刀的都不喜做些闲杂事务,偏偏我也是这个性子,我等几个可以随便将就,但总不好怠慢了上头。
这商队的行止,闻管事可一言而决,快慢都无妨,就当我等是寻常客人就行了。”
闻来富苦笑一声,憋得很是辛苦,终是惴惴开口说道,
“溯雪妖廷……与弘经城距离……很远,而且远离佛土……不能供奉佛狱,已让我甚是不安,生怕有个万一。
尊上身份贵不可言,还请三思。”
话刚出口时还结结巴巴,却是越来越顺,说到最后,眼中已是露出赤诚一片。
“多谢闻主事,有心了!
不过主上既然做了决定,不管前方是山岳还是深渊,自有我等处理。”少年道人淡淡一笑,好似朗月清风,颔首应道。
对方如此答复,倒是让闻来富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得咽了咽吐沫,无奈地点点头。
“闻老爷,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你做事我们放心得很,能不让我们几个操心你们的食水食物,已然不错了。
有事无事,多拿着佛牌念诵佛母保佑,很灵的。”
桂柳业走到闻来富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露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闻来富刚刚将心中的悸动压下,听到桂柳业如此一说,顿时有些无语。
能不灵么?正主就在距离自家几步远的地方。
“好了,闻老爷,可以上路了,若是有不长眼的,自有兄弟几个帮你处理,招呼一声就行了,这次不收你灵石。”
桂柳业拍了拍腰间的长刀,耸了耸肩膀。
……
样式普通的马车被厚厚的帷幕遮住,外间丝毫看不见其中的情状。
而有八个鬼王级的武士护卫,便是元神要想一窥马车中的底细,也休想不惊动任何警戒。
幽魂侍女微笑着,柔荑在少年道人的肩背上敲打着,轻轻柔柔,温温柔柔。
可惜,却是没能揉开少年紧皱的眉眼。
“他们还真是敢啊!”骨玉悬在少年额间,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衬着少年的点漆星眸,愈发森然冷漠。
叶风彻要另立妖廷的消息终是传到了人族其它四域,也被北疆佛域证实了,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解救妖族治下的人族,化戾气为天地祥和。
自家虽失了人皇气运,却还是愿意为天地间的人族做一些事情,妖族治下的人族也需有护佑。
正因如此,北疆佛门当即表示了支持。
心神映照的灵台幻境中,姜默舒沉声问着第二元神,“其它几域的天宗怎么说?”
第二元神嘴角噙着丝丝冷笑,掰着手指头数起来。
“西极包括剑宗在内,都是反对的,不过人皇气运是剑宗斩的,剑宗四位元神还在全力应对气运反噬,及修复玄痕道剑,根本不敢踏出宗门一步。
加上月喜河那边六个妖圣一直不动,血海元神和仙藤元神不敢擅离,只有化龙海府能够调动一位元神。
南域四姓当然是出声不认,不过与龙宫对峙,抽不出元神战力。
东界没有达成一致,有些宗门直言新妖廷与魔气贯体的戮族有些相似,戮族隔在人妖疆域之间,也为天地所承认,倒是可以看看后效,不急在此时讨`伐。
至于中原,唉……”
“中原十家天宗,总不会还在扯皮吧。”姜默舒眼中浮现出思索之色。
当日御使神魔冲回西极就感觉中原的宗门太过稳重,虽说三尊后天神魔开路,但沿途没有一家宗门打开护山大阵,还是让当时的他有些愕然。
第二元神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沉重,“就是在拖拉扯皮,甚至有天宗直言,说那叶风彻既然已被斩消人皇气运,跟中原各宗各姓便没有了关系。
有几家愿意出手的,也不愿沾染和北疆佛域的因果,而要来讨`伐新妖廷,北疆佛域的地盘却是绕不开的。”
“连神威印也不要了么?”姜默舒眼中的冷意更甚。
“此宝只认人皇,其它人拿去也无用。
叶风彻只是失了人皇气运,位格还在,中原眼下还没寻回小荣王,找不到理由收回神威印。”
第二元神摇了摇头,喟然一叹。
姜默舒深吸了一口气,“等他们找回小荣王,这东西怕是都成为新妖廷的镇廷底蕴了。”
旋即语带恼意,心带杀机,恨恨说道,“当真是一个和尚有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可不是么!”第二元神顿时有些怅然。
姜默舒和第二元神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道,“还好,自家只是一个和尚。”
“你带金曦、若生、阴华到北疆边上,准备接应我们。”姜默舒想了想,作出了安排,“若是我和采颜没有暴露,你权当喝几天茶。”
“若是暴露了,采颜以佛魔争锋的名义过去,你作好接应,直接放弃佛母身份回命昙宗,让这帮和尚傻眼去吧。”
“好!”第二元神点头应下。
姜默舒倏地睁开了双眼,看着沈采颜轻轻一叹,“采颜,这次你这边可能有些风险,有可能会留不住佛母的身份。”
幽魂侍女盈盈一笑,静依在少年道人背上,吐出兰息,“奴家在老爷跟前哪有什么身份,佛母,鬼母什么的,都是虚的,能帮老爷烹茶布菜就是奴家最大的心愿。”
哪怕几种身份交织融合,模糊了色彩,杂糅了形状,哪怕缘化万千,但根质不变。
老爷不想被天地变更了心意,自家也是一样,无论人前何种身份,总归是老爷的娇俏侍女,贴心管家,更是老爷的幽冥鬼剑,烈烈战旗。
“只是有这个可能,但能不暴露还是不要暴露,这次就以闻来富的因果来出手吧,北疆六寺在这北疆织了如此大的祥和因果,不用岂不是浪费。
有信众召唤,你佛母出手理所应当!”
少年道人淡淡一笑,马车中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鬼母和少年齐齐看向一侧,帷幕自然是遮不住两人的目光。
闻来富皱着眉眼,迅速而妥帖地安排着商队中的一应事项,不过眼光会不时瞟向马车这边,刚好和两人的视线对上。
少年道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闻主事啊,你可知道,你要救很多人了哦。”
恰在此时,一缕大日之光洒下,落在闻来富的脸上,看起来熠熠生辉。
闻来富长长舒了一口气,大声喊着,“都给我用心些,不好好做事,莫怪我扣你们月钱。”
幽魂侍女噗哧一笑,娇俏地白了自家老爷一眼,
“可不能让闻主事扣了去,不然老爷都没钱交予奴家保管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定计抢人
“我不嫁,死都不嫁!”
紫苏妙`目含泪,俏`丽的面容上尽是黯然,连日的坚持已是让她心神憔悴,身子也有些衰怜。
但她身为溯雪妖廷的皇女,一切都是妖廷给的。
以前她是天之娇女,可是如今,这天已是化为了她不可逾越的崇山峻岭。
而更让她绝望的是,崇山峻岭上,不仅有妖廷不容质疑的决定,更凝聚着众多妖圣执棋天地的意志,此时的她宛若在暴风雨中颤颤发抖的雏鸟,痴意缠心的挣扎,拼尽全力的闪躲,剖心泣血的泪流,不过都是徒劳而已。
“这是你的命,身为妖廷皇女应有的宿命,便不是这叶家人皇,也会是其它妖廷的皇子!”
溯雪妖皇面无表情,注视眼前的女儿沉声开口。
巨大的恐惧攫住紫苏的心神,仿佛一块沉重的坚石堵在胸口,看着眼前变得无比陌生的至亲,奔涌而出的泪水已是逐渐模糊了视线。
从小到大,自家父皇明明很是疼爱自己,予取予求,仿佛永远不会拒绝,如今却是变了。
如果可以,紫苏很想开口问问,是什么让自家父皇变得如此冷漠无情,然而一眼看去,只看到冷冷的眼神。
溯雪妖皇看向紫苏,眼中带着灼灼精芒,“我从小宠你,予你远胜过其它皇子的慈恩,是因为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面对眼下的命运,我想提前补偿你。
但是,既然这一天已经到来了,便要认命。
你不仅仅是紫苏,还是紫家人,更是溯雪皇女!
想明白自己的身份,该不该任性?!”
溯雪妖皇负手而立,背过身去,望着阁楼之外璀璨的花海,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微不可闻。
紫苏小声地哭泣,泪水从她的眼角轻`盈地滑落,就如断了线的珍珠,砸落在身前的地上,也灌满了整个心湖。
溯雪妖皇没有转过身来,只是随意摆了摆手,龙行虎步的背影渐行渐远,唯有一句冷淡的话语遗落在阁楼中,
“你身为溯雪皇女的日子,还有最后十来天,仔细品味一下吧。
待你成了第七座妖廷的皇后,各种霜刀风剑又是另一番滋味了,终不似,少年游。”
“呜呜呜……”泪水更凶了,再度从美`目中盈流而出,紫苏紧紧抿住樱`唇,喉间的哀鸣哽咽却是难以自抑。
她已是完全明白了,这就是她身为溯雪皇女既定的命运,
而能从中挣脱的机会,极其渺茫,甚至毫无希望。
“化鸿大哥……”良久,紫苏看向某个方向,眼中似有不舍,灵台却是被无尽的绝望蚕食殆尽。
莫笑情深费思量,方寸心窍为君藏,红尘似水终碧落,悲凉两意囫囵尝。
……
看着眼前失去生气,宛如泥胎木像一般的溯雪皇女,紫明道不由得喟然一叹。
妖廷皇子站在妖廷皇女面前,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默不作声,眼神中却是流露出怜惜之色。
良久,紫明道方凝着眉头,缓缓开口,“紫苏,事已至此,你就算悲恸碎心,也是于事无补。”
溯雪妖廷的皇子众多,若是要说感情深厚,紫明道倒对紫苏格外偏爱一些。
虽说有些时候被欺压得苦不堪言,不过紫明道在自家妹子面前,却是不用勾心斗角,更不用考虑什么修炼什么前路,难得能让他喘上一口气,露出人前绝不会表露出的一面。
紫苏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更是连紫明道的到来,都好像没有看到似的,毫无反应,整个人犹如正在缓缓滑落向无底的深渊。
这一幕落入紫明道眼中,心已是沉底。
都说天劫是道途上最大的碍难,对也不对,对于有的修士来说,情劫并不比天劫逊色半分,甚至有时候,凶险犹有过之。
偏偏情不知所起,等察觉之时,已是泥足深陷,自拔不得。
紫明道的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惨笑,自家又比紫苏妹子好到哪里去呢?
明知该以慧剑斩却情丝心魑,得如来正智,
偏偏难择无情,难破爱网,斫不断心缘根孽,扫不开痴欲尘意。
自家心悦沈采颜,可惜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腔殷勤意,尽付东流水。
更可笑的是,哪怕被拒绝,自家还是依然抱有丝丝希望,不愿就此放手。
因为,不甘心随命运随波逐流啊,紫明道咬了咬牙。
“你被赐婚一事,我已传讯给了万妖军。”一丝细不可闻的声音从紫明道口中传出,似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紫苏睫毛微颤,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死死盯着自家兄长,宛如已经熄灭的薪柴上又燃起了微微的火光。
“我没有骗你,也不会骗你……”紫明道勾起一抹苦笑,“恰好有这一丝挣命的机会,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也许翼化鸿会来,不过却被妖圣当场拿下……
也许,风虎他根本不会来,反而会送来一份贺礼……”
溯雪皇女的身上,沉沉寂色宛如烟云消散一空,一滴滴灵动的清泪抚摸着乖俏的脸颊,梨花带雨,雨中有着明媚的春光写意。
“明道哥哥,你最好了!”千言万语,终是汇聚成两句话脱口而出。
紫明道心中顿时一片清明,笑了笑,“当日我问你,可愿意为他改性情,免娇嗔,甚至苦海误一生,仅剩余恨浮沉。
你说了你愿意。
我也想看看你这愿意种了下去,能不能结成果实。”
紫明道轻轻叹息,因为,我也愿意。
即便那佛母怀霜华杀气,即便那鬼母有凛凛军威,但孤苦无依却是天下皆知,自家真的愿意为她撑起一方天地。
兄妹二人不由同时看向西极方向,化鸿/风虎,你会来么?
……
“化鸿,你帮我到月喜河看看,白玉京有没有特殊的动静,好些天没见默舒现身,我心里有些不安。”
妖军统领将手中的情报随意一放,懒懒地倒上了一杯灵酒,顺口招呼着风虎大天妖。
待翼化鸿转身出了妖军大帐,迦云真却是再度拿起了丢下的情报,看着紫明道的标记,神色有些复杂。
化鸿的情劫?!
迦云真旋即沉默不语。
当日用险将紫明道骗回了北疆,并将那紫苏皇女一并带走了,本以为风虎的情劫已了,不想却是勾连到今日。
混账,你溯雪妖廷要以新妖廷皇后之位分天地祥和的气运,嫁女就嫁女,做事还不干净,让人送出了消息,不是无端生出是非么?!
这紫明道也是不当人子,你妹要嫁的是人皇,是一方妖廷之主,有什么不好?还传来灵讯,是想给谁看?
不去以情劫绊住鬼母,骗你回北疆是让你回去玩的么?
轰!那枚灵讯已是在迦云真手中化为了齑粉。
迦云真冷冷一笑,看着北面所在,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有的人欺不了心,有的人斩不了情,少不得还是要自家来插手。
万妖军头顶连绵的妖云,正是六位妖圣驻跸所在。
推金山,倒玉`柱,迦云真轰然一跪!
这下倒是把六个妖圣唬了一跳,便是当日换脉成功,成了天妖之身,这迦小子也是洒脱地拱手以谢。
今日这一跪,怕是有天大的因果。
“溯雪妖廷的皇女要嫁人皇,但此女与化鸿有情劫在身,恳请几位妖圣随他前去北疆抢人,不然恐怕会伤了他斗战之心。”
万妖军统领沉沉发声,眸子中一片凝重,根本看不见一丝慵懒和玩笑。
饶是几位妖圣见多识广,也不由得面面相觑,抢亲?妖圣出手?怕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这个……”事关重大,便是琨蛟妖圣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迦云真冷冷一笑,“我流明妖廷还在与西极各宗争锋斗胜,那溯雪妖廷和北疆却是勾结在一起坐享其成。
各位大圣不计得失,甚至可以说不计生死挡在这里,不弄点声响出来如何证明各位大圣齐心一致。
而且,化鸿若是斗心无碍,妖圣有望,这可是各位大圣亲口说的,万妖军若是能多出一位志同道合的妖圣,一个溯雪妖廷的皇女夺了就夺了!
溯雪妖廷只是需要一个妖廷皇后,与叶姓人皇扯上因果,是不是那叫紫苏的皇女并不重要。”
几位妖圣对视一眼,作了一番计较,确实,若是风虎的斗战之心长盛不损,当真有成就妖圣的希望,仅凭这一点,一个皇女的因果的确不算什么。
而且云真说得没错,齐齐弄出个大点儿的声响,自然能让妖廷有所顾忌,免得流明妖廷还以为吃定这月喜河了,三天两头打嘴仗。
“那要如何做?”琨蛟妖圣沉声问道。
“请一位遁法玄奇的大圣陪化鸿以恭贺的名义前往新妖廷,有机会的话,抢了人就跑。
另请三位大圣就在流明妖廷和溯雪妖廷的边界接应,避免后路被断了。”
迦云真笑了笑,最简单的手段往往最有效,一巴掌呼在脸上将对面打懵,等对方反应过来,早就将人抢回月喜河了。
等对面妖圣前来交涉,自家肯定会细心解释,然后坚定拒绝交人,如此几次三番,怕是事情还在掰扯,大胖小子都能抱上了。
神通之世,哪有那么多弯绕。
“可是这样一来,月喜河这段时间就只有两位妖圣,万一默剑以后天神魔强攻怎么办?”琨蛟妖圣想了想,问出了另一个担忧。
迦云真喟然一叹,眼神中多出一丝决然,“不得不赌,默舒让我被妖廷的蠢货缠上,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做,我只有赌他眼下抓不住这个机会。”
“若是赌输了呢?”
“大不了身死,换得自家兄弟成就妖圣,不算亏!”迦云真旋即淡淡一笑。
流光欺人岁蹉跎,寸心不改还因果,这条命当初被化鸿在玉诡手中抢下,如今就算赔给他,自家也是赚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地藏之威
“桂六爷,过了前方这条河就是莽雪原,往前就不是北疆的地界了,算是到了溯雪妖廷治下。”
闻来富向着跨刀武士汇报着,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我以前带商队,最多就是走到这里,不敢再往前走。
听闻妖廷治下,一位妖王管一座城池,各位妖王喜好不同,若是遇到脾气差的,丢了性命也不奇怪。”
“脾气差?比我家军主脾气还差?”
桂柳业刚刚话一出口,已是顿感不妙,旋即看到其它几位跨刀武士瞥来的眼神,宛如在看智障一般。
祸从口出果然是至理名言,桂柳业脸色发苦,哭丧着脸冲闻来富摆摆手,“继续走就是,沿途把地藏佛牌全都散出去。”
“全部散了?”闻来富有些吃惊,眉头微微皱起,“我们这次带的地藏佛牌虽说不少,但也做不到全面铺散。”
“无妨,若是觉得所带佛牌数量不够,我这里还有不少。”
姜默舒从桂柳业身后缓步走出,百毒金蚕蛊全力以赴,这东西备下的数量实在不算少。
若是能早些将佛牌散出,将凡人信众收于麾下,想想也让人心头愉悦。
“那就好,若是数量不缺,当能让更多的信众感受到佛母的慈悲。”闻来富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欣喜。
“闻管事,尊上说了,以后的行止接洽你随意就行,不用顾及什么。”
姜默舒轻轻一笑,大大咧咧将几个储物袋放到了闻来富的手中。
闻来富看着少年道人额间骨玉闪烁的莹白之光,不由得有些吃惊,“我做主行程?”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促狭着说道,“反正大家都是第一次来,总不至于迷路了吧。
行程安排上,闻主事经验丰富,便继续做下去好了。
若有你压不住的事也不要怕,诚心念动无间真言咒,自有佛母庇佑!”
……
商队宛若一只老牛,缓慢但步伐稳健地在莽雪原前进着,仿佛在开垦肥沃的田地。
不过商队中的人却是越来越紧张,便是闻来富也不由得掌心中捏了一把汗。
已是有数个大妖猛然欺进商队,却又似戏谑一般退了开去,就如有些野兽在进食前,会残忍地调戏爪下的猎物,仿佛恐惧会赋予猎物额外的美味。
几声烈烈嘶嚎后,一个大妖猛然落到商队正前方,挡住了去路,“来者报上姓名,从何地来,到莽雪原何事?”
闻来富咽了一下口水,往日里与修士和妖族打交道,都是供奉的散修前去交涉,他作为商队管事根本不会被看在眼里。
然而眼下商队中却没有任何修士,也不能说没有,那驾马车里外都是,但闻来富如何敢以小事打扰。
没办法,闻来富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接洽,“我是商队主事闻来富,我等来自北疆弘经城,要去深冬城,不过沿途也会停留。”
“人族?弘经城?”大妖上下打量了一下闻来富,又看向商队中的成员,猛然一惊,全是凡人?
虽说部分人看起来也是孔武有力,不过一闻就没有修士的味道,更是看不出有修行神通的痕迹。
想到自家妖王前几天下得那道奇怪的命令,大妖已是兴奋得有些发抖,舌头更是不住在嘴唇上舔`舐`着,仿佛在强忍着什么。
“你等可是信奉无间佛母?”大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不过为了稳妥起见,终是再次确认了一下。
若是真的,自家可算是立下妖廷初创的第一笔功劳。
整个商队陷入了一阵沉默,商队中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大妖,神情有些紧张。
闻来富连忙冲后面摆了摆手,走到大妖正前方,正色说道:“不错,我等都是无间佛母的善信。北疆七脉同气连枝,若我没有记错,溯雪妖廷可是发过明旨,凡是佛门善信,皆可往来溯雪妖廷所有地界。”
“哈哈哈,倒是有点见识。”大妖嘴角已是勾起戏谑的笑容,“只可惜,不太多!”
不待闻来富反问,大妖已是带着炫耀的意味开了口,
“第一,莽雪原是新立妖廷的一部分,不再属于溯雪妖廷,所以溯雪妖廷的明旨可是管不到我的头上。
第二,眼下各家妖王都下了命令,不让佛狱沾染莽雪原,你们倒是来得不巧了。”
什么?闻来富已然瞳孔剧震。
若是新妖廷如此针对佛狱,他们这只商队怕是在这莽雪原寸步难行。
“这不合规矩!”闻来富猛地摇摇头,似是不信地喝道,“北疆有佛门七脉,为何独独要针对佛母?”
大妖残忍地笑了笑,弹了弹锐利的指甲,“这个你就要问各位妖王了,前提是你见得到的话!
对了,眼下信奉佛狱的凡人,在此地可任由我等杀之。”
一抹深沉的杀机骤然出现在几位跨刀武士的眼中。
闻来富已是习惯性地捏住了胸前的佛牌,狰狞恶鬼和慈悲佛母俱在掌中,一点金光隐隐可见,
“无间之主为大鬼王,于生死中主命,于慈悲中杀生,现诡身,实则非诡。以地藏为凭,其事如是不可思议,所度人天亦不可限量,护法何在?!”
真言一颂,地藏佛牌上倏地金光大盛。
玄奥的波动延伸至神秘不可捉摸之处,勾连起因果,虚空中骤然出现一道裂缝,隐隐可见其中无量地狱的场景。
一道黑影却是罩在了闻来富身上,宛若狰狞的盔甲。
桂柳业扶着长刀,轻轻一笑,“咦,没想到这闻管事年龄虽大,佛性却是剔透,居然能显化第二层的浮屠甲,这下倒是不用我出马了。”
对面的大妖已然色变,没想到传言是真的,这无间佛母的善信当真能够获赐神通伟力。
可是,这怎么可能?!
大妖已是赤红着眼扑杀过来,如影随形,化为原形的锐利兽爪带着腥秽黑臭,粗`壮的手臂上更是有着血色的肉瘤四下`流窜,令人闻之欲呕。
轰!
重重地一击已是生生打在了那盔甲一般的黑影之上。
不过,那黑影却是化为了漩涡一般,以绝大吸力将腥秽黑臭尽数吞噬一空。
大妖的躯体不停地震颤着,周身的精血仿佛失去了控制,也一股脑向着黑影涌了过去。
几息之后,原本的大妖已是化为了一滩脓水,落到了莽雪原之上。
嗷!另外的大妖仿佛被吓住了一般,飞快向着四面八方奔逃而去。
商队中的众人已是尽皆失声。
谁能想到,原本威风凛凛的大妖,几息之间已是被收了性命,被凡人出手收了性命!
第三百九十五章 牛头马面
“不错,没想到阿鼻元珠和佛狱如此契合,令佛狱多出了蚀灵噬精的灵异。”
姜默舒冲着沈采颜笑了笑。
佛狱乃是汇了六寺本愿经而来,但根子还是万鬼旌旗。
阿鼻元珠本就是鬼道至宝,再被沈采颜以御灵妙身调和,融入佛狱鬼阵之中,加持给所有战鬼,已然让无间佛狱又多出一层玄妙,最是克制走血气浑厚之路的修士,又或是战体强横的妖族。
“多亏老爷有心,记挂着奴家,才有了这元珠。”
幽魂侍女微微转头,冲自家老爷柔柔一笑,惬意地将视线转向商队,“老爷要钓这鱼,却是连饵都不愿意放,进来就是一巴掌,当真有些霸道呢。”
姜默舒嘴角扬起笑意,“宁在直中取,莫向曲中求,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再说了,斩灭大妖的是闻主事,背后是你无间佛母,跟我有什么关系?”
“奴家可是全听老爷的,老爷让奴家往东,奴家可不敢往西,老爷让我铺床,奴家可不敢只叠被。
说起来,这闻来富能为老爷效力,也是个有机缘的。”
沈采颜抿着唇角,妩媚地看了自家老爷一眼。
“人必自助,后有天助之,人必自弃,后有天弃之。淋过雨的人,有的是撕别人伞,有的却是愿意为别人递上一把伞。
他是为佛狱行`事,为普渡众生行`事,以凡人之躯敢来行这危路,露此峥嵘,这风云因他而起,倒也铿锵。”
姜默舒瞥了一眼仍然呆若木鸡的商队众人,赞许地点点头。
“好得很,北疆佛门七脉,这新妖廷对我佛狱一脉,居然敢公然地歧视和针对,不摆上台面就算了,闹到台面上,我倒要看看,谁敢来遮拦这因果。”
无间佛母面色一冷,已是凤目含霜,杀机沸盈。
……
淌川城,尚雄妖王神色有些凝重。
四个大妖正神色恭敬地立在阶下,小心翼翼地描述着不久前那震撼心神的一幕。
“启禀妖王,我等亲眼所见,那凡人并无半分修士的模样,但念诵真言后,立马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将那大妖浑身精血吞噬一空。”
说到佛狱能赐予凡人神通,众多妖王都当作一个笑话来听,根本不可能好嘛,这不是一个两个,而是百万计,千万计,亿万计的凡人。
若是凡人都能有着神通大力,已然是改天换地的大变局,哪还需要几个妖王来操心。
不过事实摆在面前,倒是让尚雄妖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要变天啊!
哪怕十分之一的凡人掌握了神通,不,甚至百分之一的凡人掌握了神通,就足以撬动起莫大的风`波了。
滔霜说得没错,眼下新妖廷初立,这种时候万万不能让下面的凡人出现什么波折。
不然一个不慎,影响了妖皇凝聚气运,自家怕是吃罪不起。
想到此处,尚雄妖王冷冷一笑,区区凡人,就算被赐下几分神通,还能踏过金丹那道天堑不成?
这莽雪原可不是你北疆,几个凡夫俗子就算尽数打杀了,也是我妖廷之内的事。
“点上大妖,随我去看看,来了莽雪原还如此嚣张,当真视我淌川城为无物!”
尚雄妖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狠厉之色,负着手森然开口。
……
桂柳业哈哈一笑,随意拍了拍腰间的长刀,站在他身边的桂旗叶,却是面无表情,唯有嘴角若有若无地扯了一下。
厚重的妖云已是笼罩了商队上空,妖云中不时会露出大妖身形,呼啸吼鸣,已是将四面八方围了个风雨不透。
闻来富的手脚有些发颤,虽然明知只要那架马车在,自家绝不会有危险,不过凡人之躯直面凶厉的妖王,终是没有什么底气。
商队的其它人已然是簌簌发抖,不少人的眼中更是有着绝望之色,没想到刚来这地界就被妖王盯上了。
“当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在我妖廷所在,杀我大妖!今日我倒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地位尊卑,什么是血脉贵贱。”
尚雄妖王从滚滚妖云中现出身形,显露出赫赫凶威,言语中流露出的杀气,宛如一川冰水向商队众人当头淋下。
唯恐威慑不够,尚雄妖王更是冷喝一声,“真以为你是佛母的信众,我就不敢杀你?!”
桂柳业侧过头,已是有些不忍直视,微不可闻的叹息从他口中吐出,“祸从口出,自作孽,不可活啊。”
桂旗叶没有说话,只是淡定的点了点头,似是认可了话痨的所言。
闻来富心有不安,不停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两位跨刀武士,脸上更是带着惴惴。
桂柳业当即有些恨铁不成钢,撇了撇嘴,“别光看我,说词儿,说词儿啊!”
说词儿?
闻来富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赶紧双手合十,向着弘经城方向一礼,恰好一架马车也在那个方向。
“无间之主为大鬼王,于生死中主命,于慈悲中杀生,现诡身,实则非诡……”
佛狱真言?
尚雄妖王森然一笑,这凡人该不会以为能对上大妖,就能挑衅妖王了吧,若是修行如此容易,还分什么血脉尊贵?
居然还敢反抗,等会倒是不能让这凡人轻松丢了性命,少不得也要让其哀嚎受苦。
金光闪烁,虚空中已是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惊涛骇浪一般的阴雾,从中滚滚而出,佛性和鬼性纠缠其间,变幻无穷。
踩在阴雾上的则是无数战鬼,不是牛头狱卒,就是马面罗刹,比之妖云中的大妖,反倒更符合妖军的形象。
“何人招呼我等,可是有佛敌在此?”
两位鬼王,扶着长刀,身带红莲业火,缓缓从阴雾中现出身形,依然一个是牛头,一个是马面。
一抹冷汗从尚雄妖王额间滴下,满目惊异,怎么可能?佛狱远在北疆弘经城,隔了千山万水,区区凡人居然如此轻松,便勾招出了佛狱中的鬼王,还讲不讲道理了?!
还是说这佛狱另有玄妙。
看着牛头鬼王冲自家挤了挤眼睛,又以熟悉的动作在长刀上拍了拍,闻来富已然猜到对面是谁,心中顿时百感交集。从古至今,遭遇妖族,修士还能与之对阵,凡人从来都是妖族的血食,自家怕是第一个能让对面妖王瞠目结舌的凡人。
“这是误会!我也有法王司职……”尚雄妖王讪讪开口解释。
“他要杀佛母信众,是佛敌!”闻来富放下了对妖王的恐惧,朗声开口。
马面鬼王冷冷看向尚雄妖王,犀利的眼神似是已在寻找破绽,周身的红莲火焰已是慢慢向长刀汇聚而去。
“我是来护卫商队的……”情急之下,尚雄妖王当即脱口而出。
“你是想骗鬼呢!我看起来很好骗么?”牛头鬼王撇了撇嘴,皱紧的眉头中带着些许苦意,“我这副模样出来一趟也不容易,你站好别动,等我砍死你,佛狱中有的是法王陪你聊天。”
第三百九十六章 布下陷阱
阴雾宛若一只巨大的手掌,向着半空中的妖云缠裹而去。
轰!
仿佛万千兵刃厮杀撞击,密如雨打的炸音当空飙射,无数战鬼已是悍不畏死地冲入了妖云之中。
甘心百战死,且看杀烈烈,大开地狱方便之门,当迎八方有缘之客。
有佛狱加持的战鬼,绝不是普通的大妖可以匹敌的,
阴雾排空,其中暗蕴激荡的蚀灵噬精之力,更是对妖族有着极大的克制。
“你佛狱既然如此咄咄逼人,我也不是吃素的,真以为怕了你们不成。”
尚雄妖王已是化出了天妖战体,现出了三十来丈的蛮熊真身,可怕的力量不断膨`胀,持续震荡着四周的妖云和阴雾。
吼!
蛮熊妖身愤然咆哮怒吼,爆发出来自蛮荒的残暴之性,熊爪之上更是散发着嗜血的意韵,浑厚,沛然,暴戾无双。
两柄近十丈的长刀,宛若轻舞的蝴蝶,在蛮熊战体四周飘舞着,点缀着,
伴随着“噼啪”的清鸣爆响,不时就有鲜艳的血花从妖躯中盈跃而出,绽放出绚丽的色彩。
而被长刀切削之处,阴雾仿佛嗜血的虫子,不断向着妖躯之中钻去,
铮!
两道巨大的伤口已是同时出现在蛮熊妖身的腹部和后背,原本坚若磐石的天妖战体仿佛脆弱得跟薄布一般。
磅礴的精血和元气,不断喷洒出来,又被阴雾裹住吞噬一空,蛮熊的妖身已是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了,灰白的死气甚至将天妖战体都染上了不祥颜色。
“不!我有法王司职,不是佛敌,佛狱不能镇我入狱!”
被两位鬼王死死缠住,尚雄妖王一边奋力抵挡,一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那你到佛狱中和佛母亲自来说,我等的责任是送你去见佛母。”
牛头鬼王淡淡一笑,手中的长刀没有半分停顿。
嗡……
又是一道巨大的伤口。
“我愿归顺佛狱,让佛母为我立下禁制,以后绝不敢忤逆佛母的心思!”尚雄妖王双目骤缩,声音中已是充满了恐惧。
若是知道凡人都能勾召佛狱的鬼王,他是绝不敢前来找麻烦的。
可惜,晚了!
“晚了!既然打开地狱之门,总得收点东西回去。这是灵山道,里面有大解脱,不骗你,去看看!”
牛头鬼王苦着脸,好似尚雄妖王欠了他钱似的。
我信你个鬼!尚雄妖王被两个鬼王夹击,已是有些说不出话了。
两个鬼王配合默契,一柄长刀带着红莲火焰,一柄长刀则携着阴冥鬼雾,各有玄妙,宛若漩涡一般将他困束其中,根本不是短时间能够破开的。
甚至根本不是他能破开的,即将身死道消的明悟涌上尚雄妖王心头。
“为什么要定我为佛敌?我不是!”即将被拖入鬼狱的前一息,妖王奋力挣扎着发出嘶吼。
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自家已是服软,几乎将头都磕到地上了,这商队也没有任何损失,偏偏这佛狱还要不死不休,不讲道理啊。
“军主说了,杀人还要诛心,他乐意!”牛头鬼王收起长刀,侧着头笑笑,无所谓地说道。
……
深冬城,饮星妖台。
滔霜妖王大马金刀地坐着,看着手中的灵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尚雄妖王无缘无故失去了踪影,而淌川城中已是有佛母的信众在分发地藏佛牌了。
如此诡异的局面,实在让滔霜妖王有些意外。
难道尚雄妖王被人拿了?该不会就是那佛母的信众吧。
滔霜妖王摇摇头,将这个可笑的想法抛在了脑后。
不过,再等两日,自家老祖就要到了,若是莽雪原还有这等隐患未平,自家当真要丢了面皮。
细细思虑了一阵,滔霜妖王却是拿定了主意。
“无间佛母?!”
滔霜妖王轻轻念叨了一下,旋即妖瞳中露出狠色。
无论如何,这扶龙的功绩和气运自家是不可能放手的,妖廷的凡人只能有一种晋升之阶,那就是化身为妖。
“传令下去,妖军戒备,随我去淌川城一探究竟。另外传讯各城,召各城妖王同去淌川城。”
滔霜妖王冷冷一笑,狮子搏兔,亦要全力以赴,哪怕可能有隐藏未露的风险,集结众多妖王之力,堂堂正正横推过去,什么阴谋诡计都没用。
妖廷的首功,必然是自家稳稳拿下。
……
淌川城,高耸的城墙之上。
看着城中逐渐恢复的生气,少年道人淡淡笑了笑,额间骨玉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若是这莽雪原所有的妖王尽数失踪,我不信妖圣不出面。”
淌川城的妖王轻易落入陷阱,倒是让姜默舒没有多少得意,一个两个妖王眼下并不放在他的眼中,以此为饵,钓出妖圣结下因果,才是原本的计划。
佛狱中的尚雄妖王早就将莽雪原的情报尽数抖落出来。
若说之前,钓出妖圣的把握只有六成的话,眼下知道了滔霜妖王和妖廷国师的关系,把握已是十成!
无论从血脉尊贵来论,又或是诸多莽雪原城主中举足轻重的地位,滔霜妖王都是最好的诱饵。
以之引出新妖廷的妖圣,方便落陷到佛狱中。
刑天之主都斩了几位妖圣了,无间佛母的佛狱还没有妖圣或觉僧小住,当真有些不像话。
抬眼长空,心如琼花飞散,遥看雪域,恍如山舞银蛇,可惜了好地方,尽被膻腥所污。
既然中原诸家天宗不想要神威印,便由自家来收回,尚春如也有人皇位格,好东西不嫌多。
想到此处,姜默舒顿觉风生袖底,月到灵台,一应俗虑尘怀,已是爽然顿释。
“反正妖圣若是上钩,就先收点利息。”
姜默舒摸了摸下巴,转头看向城外茫茫的荒野,眼中有着熠熠精光,“若是不上钩,就拿妖廷歧视佛狱一脉说事,横竖要把妖廷叶妖皇牵扯进来。”
幽魂侍女立在少年道人身后,樱`唇翕张,笑颜如花,“佛狱中没有觉僧和妖圣,当真是感觉少了些东西,若是这次老爷亲手扬了玉诡之名,奴家要怎么谢老爷才好啊?”
良久之后,姜默舒幽幽的声音响起,“人妙茶也好!倒是让我心意都慵懒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慈悲道理
“信不得啊,我的二姑在妖王府中有个差事,传出了消息,说是莽雪原各城已下了严令,谁供奉佛母,谁就要死!”
李书则冲进院子,一把抢过自家岳父手中地藏佛牌,焦急地说着,甚至挥舞着手臂,显得气势十足。
他一直看不上自家岳父,只觉得一个在土里刨食儿的,整日都是面朝土地背朝天,能有什么见识,眼下这节骨眼上居然还敢把惹祸的根苗带回来,当真让他又惊又惧,
甚至心中都泛起了丝丝埋怨,当真是愚不可及!
“但是我听那商队的管事说得不错,果种花,花结果,乃是彰显福至有因。
所以要以诚礼佛,才能得佛母保佑,各家的佛我们也是一直在信的,怎么现在就信不得佛母了?”
老丈人嗫嚅着嘴角,浑浊的眼神有着一丝茫然。
李书则急匆匆地奔回家,已是口干舌燥,眼下见自家岳父还不悔改,神色中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在淌川城,妖王就是天,万万不可逆天而行。
这佛母再好,也没有妖王的刀子利,我是在救这一大家子人的性命!”
老丈人已是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不过女婿是有大见识的人,想来不会错。
可惜啊,那姓闻的主事说得真好,地狱空荡证明魔在人间,
身为佛母善信,一念慈祥,可以酝酿天地和气,寸心峥嵘,更可以斩却佛敌外道。
“若是妖王真不愿意佛母广传信众,为何没有派出大妖来制止,闻主事好像也不是修士……”老丈人闷闷地说道。
李书则一怔,正要砸落的手臂却是猛然一停,是啊,妖王既然下了命令,为何又能容忍佛母的信众在城中散发佛牌,这都快一天了,也不见有大妖上前喝止。
看着手中精致的佛牌,李书则的神情有些复杂,赐凡人神通?怎么可能?
李书则看着自家老丈人,缓缓开口,“赌不起啊,这是要拿命来赌的,如何敢赌?
妖王眼下可能有事不在城中,但一旦供奉了这佛母,就是把命交出去了。”
老丈人一个踉跄,当即腿脚无力地跌坐在地,“可是……可是……那闻管事说了,自有佛狱的善信与妖王商议,肯定有个妥帖的办法,他不像是骗人啊……”
“不过是口舌招摇而已,别人付出的可都是性命啊。”
李书则忽然将佛牌往地上一砸,怒喝出声,“我家世代信佛礼佛,结果呢,从没有佛子生在我家,
终是靠着小心翼翼,靠着察言观色才勉强保得住性命,勉强存续下来。
我等活在这妖廷就如牛马一般,若是乖顺有用,倒可多活些时候,
若是老废,不过就是待入口的血食。”
老丈人喟然叹息,脸色发苦,“也罢,是我的错,这大限快到了人也失了智,病急乱投医!”
倏地,天空猛然一暗,滚滚妖云宛若波涛汇聚,连绵起伏,又好似悬崖危峰,眼见就要从天砸落一般。
漫空妖气纷纷洒洒,不时掀开妖云的一角,显露出其中列阵待战的大妖,越发显得杀机凛凛。
“何人胆敢未经允许,在莽雪原私传信仰,可知该当何罪?!”
阴森森冷沉沉的喝问从妖云中传下,响彻淌川城的每一个角落。
完了!妖王已回,开始追查佛牌之事了!
李书则双`腿一软,已是瘫倒在地,一只手捶打着地面,另一只手却是死命攥着衣角,声音有些发颤地念叨着,“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
天光已是被沉沉的妖云遮住了,投射下的阴影将淌川城盖得严严实实。
妖气汹汹,杀机凛凛,耸立半空雄如山岳,却又似波涛一般聚散不定,起伏不休。
闻来富依然还是商队管事的打扮,拿着个大喇叭站在城墙上,腿脚却是不听话似地,颤抖个不停。
黑云压城城欲摧,凶妖激怒乱雹飞,天空中似有无数的杀意投下,尽数笼罩在城墙处那孤零零的人影身上。
“桂六爷,这种大事也让我来交涉?我区区凡人,不懂修士的规矩啊,若是一个对应不当,给佛母惹下了麻烦,岂不是罪过。”
闻来富脸上挂着苦笑,冲着身侧小声开口道。
旁边城楼投下的阴影中,却是传出了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无妨,军主说了,你随意招呼就是。
我佛狱向来安分守己,不想还有人敢来加害佛母信众的性命,当真是觉得我佛狱太好说话了。
对面不过妖王,军主自然不便现身,以免失了体面,而我们几个嘴巴都有些笨,怕是说不过对面,闻主事就当帮帮忙!”
顿了一顿,若有若无的声音却又补了一句,“越不懂规矩越好……”
“什么?”闻来富有些没有听清楚。
“我是说,这事我们有理,你按生意上的规矩谈判即可。”黑影中响起两声“啪啪”之音,闻来富仿佛看到桂柳业一身武士打扮,轻轻拍了两下腰间的长刀。
“能够为佛母效力,是我的荣幸。”闻来富强撑着精神,瞥了眼身侧的阴影,又抬头看着头顶厚重的妖云,暗道一句侥幸。
若不是佛母有心护持,怕是自家连带整个商队,都已是在妖族手中丢了性命。
“很好,闻主事大可放心,若是对面不讲道理,念动真言即可。
我佛狱虽说向来以和为贵,不过被人欺负到头上,自然也要让对面付出代价。”
阴影中传出雪亮长刀出鞘的声音,似乎在表明所谓的代价到底是何物。
闻来富摇了摇头,似要把无端的思绪丢到脑后,旋即拿起手中简陋的喇叭,长声嘶喊起来,“上面的妖族听着,你们不要无事生非,还是想想怎么赔偿我佛狱的损失。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要自误!”
这般架势,不像是被妖军围困,倒像是自家包围了妖军似的,气焰极其嚣张。
听到这话,半空中的妖云仿佛中了一记雷霆似的,竟然裂开了一道裂缝。
过了几息,裂缝中传出惊天大笑之声,十数位妖王齐齐现出了身形。
“有趣,谁给你底气说出这般大话,人妖祥和?还是佛门司职?又或是你佛母善信的身份?”
闻来富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举着喇叭,手微微颤抖着,
“何来底气?那自然是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我佛狱慈悲为怀,从来最讲道理。”
第三百九十八章 佛狱公平
闻来富的身子微微有些晃动,却是在发觉后又猛地直了起来。
高高在上的妖王,眼目之利自然远超寻常修士,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汗水不断从闻来富的额头冒起,加上微微颤抖的身躯,无不表明这个凡人心神的紧张。
他们甚至带着一点戏谑,欣赏着这个凡人的挣扎,不管拖延时间也好,寄希望于佛母威慑也罢,只是徒劳而已。
“你要讲道理,哈哈哈,居然还想讲道理……”
笑声从妖王的森然巨口中冒出,狂放,残忍,甚至带有着丝丝暴虐,众多冷冷的目光,如霜刀冰剑一般钉死在闻来富的身上。
“听说人族五域治下,凡人还有对薄公堂的说法,这里是不是也要给你安排一下啊。”有妖王已是讥讽出声。
“这个倒是不用,我供奉佛母,念念赞叹瞻礼,自得救拔,自得审判。”好似没有听出对方口中辛辣的讥讽之意,闻来富合十一礼,正色说道。
不待对面妖王出声,闻来富从容地开口,“不过各位妖王却是没有我这般幸运,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已是有妖王面面相觑,这是信佛信傻了的信众?
这种人不是没有,相反,在溯雪妖廷中还有不少,不少北疆各寺的佛子,都会到溯雪妖廷的各座城池中讲法说经,神通加持下俱是舌绽莲花,梵音朗朗,天降金花,地涌灵泉……
每次总会有些个凡人大受启发,说是领悟到了佛法的真谛。
结果一看,根本就没有觉醒佛体,最多就是心有所感!
心有所感有个屁用,便是气力都不会多出半分,不过这种人大多都是逆来顺受,口中称着今生受苦,便能来世享福,便是再怎么压榨都欣然承受,甚至最后化为血食都甘之如饴。
对面这佛母的信众也是这种佛痴?
滔霜妖王盯着闻来富看了几息,旋即嘴角带起残忍的笑意,“说得再多,这里也不是北疆,莽雪原也不依北疆的规矩。
我只问你两件事,第一,尚雄妖王何在?第二,为何不经我等同意,擅自在莽雪原传播佛狱信物?”
“妖王,这个该我来问你,明明北疆佛门同气连枝,六寺都可在溯雪妖廷传经讲佛,偏偏我等来宣扬佛狱慈悲,就要被妖王狙击,这是何种道理?”
闻来富拿着喇叭,凑到嘴边声嘶力竭地喝问着,气势上倒也没输对面半点。
听到对面凡人的反问,众位妖王神色各异,滔霜妖王的眼中更是精光闪过,虽说面无表情,但心头已是有些吃惊。
本来只是怀疑,没想到尚雄妖王的失踪,真的跟眼前这个凡人有关。
滔霜妖王运起自家妖圣嫡传的底蕴神通,左边妖瞳亮起,右边妖瞳黯淡,瞬间已是将眼前的凡人看得纤毫毕透。
气血略亏,根本没有锻体,连个最低等的战妖都比不上。
五行、阴阳、雷火,剑气、符箓、毒丹、鬼气……什么都没有,完全没有修炼的痕迹。
便是阳寿,大概也不到四十年了。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甚至对面略微收缩的眼神,以及故作强硬的站姿,都完全表明了这一点。
但是如此一个凡人,反而更奇怪了,滔霜妖王满眼都是疑惑。
来不及多想,对面又是冲着喇叭吼了起来,“可是你们这些妖王自作主张,独独要歧视我佛狱一脉?!
说,是不是?!”
“混账!”众多妖王何曾被一个连战妖都不如的凡人如此吼过,往日里,若是妖王一怒,无数治下的人族都得跪伏在地,簌簌等待未知的命运。
盈盈怒气已是涌上好些个妖王的双目,半空中顿时响起阵阵冷哼之声,以及细碎的嘶嘶吐气。
甚至有妖王冷然出声,“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妖廷,你已是触犯了犯上之罪。
虽说妖廷为了和北疆佛门搞好关系,每城妖王一年可赐死的人数额定为千人,但若是凡人有犯上之罪则不在此列。
不管你有任何理由,今日都保不住你的性命。”
滔霜妖王将手一摆,止住了有些躁动的其它妖王,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瞬间恍然大悟,
旋即冷笑了一声,“你那商队中可是潜伏有鬼王,还可能不只是一个。
你费尽心机,要激怒我等,可是因为下方布置好了阵法,想让我等落入陷阱?”
众多妖王一怔,看向滔霜妖王的神情各不相同,或是了然,或是敬佩,或是疑惑,或是骇然……
一个疑惑当场解开,明明对面不过是区区凡人,为何能让尚雄妖王生死不知。
若是商队中潜伏着鬼王,倒也说得通了,只是没想到,那无间佛狱初创不久,已是有了鬼王级的战力。
滔霜妖王扬了扬眉眼,眼中闪过精光,“哼,以为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妖王?
佛母在西极白玉京留下的鬼阵虽说强横,但最怕放长击远,连云战堡落陷的第三天,这消息就已经摆到我案上了。”
闻来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遭了,完全听不懂对面在讲什么?自己现在该怎么做?
滔霜妖王静静看着闻来富,不屑地笑了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入了佛,也只知道使些阴诡手段,还说什么佛门一脉之主,就这?
看着逐渐有些慌乱的闻来富,滔霜妖王对着周遭的妖王笑了笑,“令大妖杀到下面,我等看戏即可,待鬼阵暴露出来,我等再以神通破开其节点所在。
至于那两三个鬼王,便尽数擒下,交于我家老祖,看如何处置!”
这个时候,一众妖王尽数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敞亮鲜活的味道,“甚好,多亏滔霜在此,有你家老祖撑腰,我等也能放开手脚做事。”
闻来富讷讷地偷瞟了一眼旁边的阴影,却是没有得到任何提示。
上面妖云中的无数大妖,已然列阵而出,凶戾的杀意铺天盖地投射下来。
“你等为何针对歧视我佛狱一脉,为何?”闻来富将手中喇叭一砸,指着半空中好整以暇的妖王怒吼出声。
“针对就针对了,歧视就歧视了,便是有缘故,你一个凡人,你配知道么?”
有妖王哈哈大笑。
听得这话,滔霜妖王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有些担心激怒下面的佛狱鬼王。
不过想了想,横竖下面也就埋伏了几个鬼王,只要一众妖王不被诱敌深入,牢牢把握住天罗地网,绝无风险。
“原来真的是在歧视我佛狱啊,不出来转一圈,还不知我北疆佛门七脉也分了贵贱,这点上倒是要多谢各位了。”
闻来富身边倏地多出一个少年的身影,冲着半空中的各位妖王粲然一笑,“我说怎么在这化外之地,居然也能勾连上佛狱的因果,
我家主上只想求一个公平,怎么就这么难呢,各位且到佛狱中,好好解释一下。”
众位妖王惊骇的眼神中,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轻轻打了个弹指,“无间行走,请开地狱门!”
轰!
妖云上空顿时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红莲降世,佛光普照,无数的锁链从裂缝中探出,散发着森森冷光,透过裂缝,可见灰白二色的大日正漫射着凶戾的孽力道韵。
这实在是超乎众多妖王的想象。
不待众多妖王奋起神通,那裂天裂缝已是宛若吞天巨兽的大口,将妖云所在一口吞下。
不好!滔霜妖王底蕴最强,险险化出天妖真身,已然接近大天妖的水准,不过此时的他却没有丝毫得意。
只有一个念头,跑!
根本不敢想象落入佛狱会是什么下场!
自家有妖圣为老祖,眼下若是跑掉了,也许还能脱开因果,若是落入佛狱,那佛母怕是根本不会想着留什么情面。
裂缝还未完全关闭,五十来丈高的身影死死卡在裂缝边上,奋力向外挣扎着,无数锁链扯在滔霜妖王的天妖真身之上,宛如刀子切肉般,深陷其中。
少年道人缓缓飞了过来,乖巧的身形在数十丈的天妖真身面前,宛若巨鲸身边的小虾米,仿佛随意搅动起的浪涌罡风已然能将他吹得无影无踪。
不过恰恰相反,巨大的妖兽头颅上,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色,非常拟人化。
“公平啊,要说多少次,做到了怎会如此不体面?
得公者,方能以万物付万物;思平者,方能出世间于世间,
在下姬催玉,有礼了!”
一脚踹下,滔霜妖王已是滚入无间鬼狱之中。
第三百九十九章 定罪牵因
灰白的冷光穿透冥雾,胧胧垂下,洒在森幽的冥土之中,仿佛在万丈黄泉所在,赐下了摇曳的光明。
落入耳中的是无尽的悲鸣,垂目所看更是遍地哀鸿。
如今的佛狱早已不是当初沉沉寂寂的模样,不时就有满是悔恨的悲呛在红莲火海中幽幽响起,更有如泣如诉的哀嚎回荡在刃寒铁峰之间,惨惨戚戚,闻之落泪。
冷寒的锁链从嶙峋铁峰中扯出,捆缚着一个又一个庞大的妖魂,
挣扎,咆哮,甚至每每撞击出惊天动地的动静。
不过却是徒劳,众多鬼卒和佛狱执事只是冷眼看着这些妖魂,全神贯注将之拖拽往不同的刑罚之地,饥吞铁丸,渴饮铁汁,上有冷光似蚀,中有红莲如烙,下有刀山以割……
映入十来个妖王眼帘的,就是如此一般的地狱景象。
咯噔!所有妖王都是心头一颤,暗道不好。
“我旦夕不停,修这鬼狱戈矛,就是想让一众佛敌于无间地狱中沸血滔滔,外间天地能多些清朗,看着才爽利些。”
少年道人踏在冥雾中,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既然勾连起因果,又落陷到佛狱,又岂是能轻易解脱的,
之前众多妖王和佛修,无论是血脉尊贵又或是有佛门司职,皆要在无间地狱中堕体分魂,服刑受苦。
以罪叩狱门,看得幽冥深,也算是熬了个长生。
听得少年道人如此言说,一众妖王已是肝胆欲裂,下方领罪受刑的法王甚至还有不少是旧识,一想到自家也有可能是这等下场,简直让人心神难安。
“我等不知无间行走在此驻留,绝非有意冒犯,佛狱一脉要广传慈悲,我等岂会阻拦。”有妖王急急地辩解着,似是感觉到了凝重的杀机,赶紧撇开了关系。
话音刚落,轰!轰!轰!
炽烈赤红的红莲之海已是腾起一道火鞭,从下方破开重重冥雾,如雷如电一般卷袭而来,猛然捆缚在了说话妖王的身上。
那妖王根本来不及有半点挣扎,便被扯入了刑狱,四面八方飘舞的红莲之火,好似潮水一般涌了过去,声势喧天。
火海瞬间沸腾滚滚,翻卷之势如排山倒海一般,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好似要将一切罪孽卷入其中,磨灭一空。
少年道人笑了笑,耸了耸肩膀,“看,到了佛狱中还敢口出谎言,当因果勾连如痴如聋么?
况且,我明明听到有人说过,对我佛狱,针对就针对了,歧视就歧视了。”
顿了一顿,少年道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理解之意,“闻管事虽然供奉佛母,但善信层次仅仅是浮屠甲,各位妖王位比金丹天人,说他不配知道理由,那就不配吧。
眼下,无间佛狱的善信还不多,无间行走只有我一个,我来听听看,各位怎么个说法。”
一众妖王,连带浑身伤口的滔霜妖王都是噤若寒蝉,胡乱开口什么下场,刚刚的妖王已是拿自家性命做出了生动形象的表率。
“都不说话?”少年道人扯着嘴角,淡淡笑了笑,“那就是各位都愿意认下歧视佛狱之罪,对吧?”
终是有妖王顶不住压力,看了一眼滔霜妖王,往旁边踏开了两步,“我等也是受了蛊惑,才会下令阻止佛狱信众在莽雪原宣扬慈悲,实在是悔之不及。
所幸大错还未铸成,还请姬行走网开一面,我等一定在各城中大力推行佛狱慈悲。
至于我等妖王,也愿意在佛狱中领下司职,成为佛狱的法王。”
这位妖王所言,也正是其它妖王心中所想。
已是到了生死关头,不低头不行,而且这佛狱所求,委实再正常不过了。
若是没有这桩是非,佛狱还不是跟北疆六寺一样,在莽雪原和溯雪妖廷讲经说佛。
因为这种小事丢了性命`根本不值得,便是传到其它妖域,收获的评价多半也是“多管闲事,活该!”
“你们……”滔霜妖王急怒攻心,这事情固然是他得了消息想卖新妖廷一个好,但各城妖王也是一致同意了的,居然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滔霜,你敢说驱杀佛狱信众不是你挑起的?你奉了你家老祖的谕令,要将莽雪原整治一番,以逢迎新妖廷,真当我等看不出来?”另一位妖王活学活用,已然是当场翻脸。
“我……”滔霜妖王张口欲辩,但一想到这佛狱因果的诡异,终是嘴唇嗫嚅两下,只敢沉默,不敢狡辩。
“原来各位不过是打手,背后还有主谋,当真很好。”
姜默舒笑了笑,那语气,仿佛委婉提醒着一众妖王,罪行也分轻重缓极。
“都是滔霜之过,他身后是滔冥妖圣,必有因果勾连。”
“滔冥妖圣为新妖廷国师,这事有没有新妖廷授意,我等不知,但滔冥妖圣必是示意过滔霜妖王的。”
“姬行走明鉴,自溯雪妖廷下令,限制妖王每年赐死的人族数量,我等历年来从未逾越,众生皆有佛性,我等实有向佛之心啊。
这次实在是被人蒙蔽,被当了刀子,此后佛狱但有谕令,我等绝不敢推诿,百死不辞。”
几个妖王心怀惴惴,细细打量着少年道人的表情。
平和的笑意挂在他脸上,似是世间纷纷扰扰都未放在他心头一般,然而矛盾的是,少年的眼神,却是蕴藏着似剑一般的锐利,如火一般的炙热,甚至最深处似还隐藏着一丝疯魔。
这姬催玉曾是佛母的伪身,但其来历有着各种传言。
传得最广的,便是此人曾辜负了鬼母一腔情意,随后更是要将鬼母磨灵消识,也称得上冷心冷情之辈。
后来却是被鬼母反制,炼制成尸鬼,再施以百般折磨,其心中的怨忿疯魔,可想而知。
而眼下,自家的生死命途却是掌握在这等疯魔之人的手上,各位妖王不由得都有些紧张。
“既然后面还有主谋,各位罪孽倒是要小些,我佛狱也是讲道理的。”
少年道人侧着头想了想,点点头,“就定各位妖王一个从罪吧,如此可好?”
滔霜妖王顿时感到不妙,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更是万万不能认的,只要不摆上台面,不过轻描淡写,一旦公然承认,怕是会天翻地覆。
有两个妖王聪明一些,拉住了身边几个,却是拦不住其它蠢货嘴巴够快。
“好!”有妖王已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轰!轰!轰!轰!
无数的锁链已是从下方铁峰上爆起,红莲之火紧紧缠绕在铁链上,冥雾中的光轮骤然发亮,灰白之气如日烈烈,似月胧胧,像星烁烁,如同携带着日月星三光之意,沛然落下。
“不,我没罪!我没认!”捆缚在刀山上的妖王奋力嘶吼着。
“当然有,你等一众妖王恐吓了一个凡人。
在这天地中恃强凌弱不算罪,但当着我这个无间行走,恐吓佛狱善信,这便是罪了。
我想想,就定个出佛身血未遂吧,天日昭昭,不会有冤枉的。”
少年道人右手握拳,向左手掌心轻轻一击,肯定了自家给出的罪名。
第四百章 妖圣嗅饵
淌川城。
“闻主事大可放心,那些妖王我都说服了,甚至刚刚对你的恐吓,他们也以实际行动表示了歉意。”
头悬骨玉的少年道人笑吟吟地看着闻来富,忽略了他脸上的惴惴不安。
这话落入闻来富的耳中,顿时让他瞳孔剧震,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都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闻来富没敢问,回想刚刚打开佛狱入口,吞天噬地一般的场景,闻来富不由得有些心悸。
不过,在他的内心深处,一团火热倏地升腾起,不断撩`拨着他心头的雄心壮意。
如此惊天动地的神通伟力,难道只要自家虔诚供奉佛母,就真的能在凡人手中呈现?
姜默舒目不稍移,看着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的商队管事,肯定地说道,“对,都解决了,后面的事情闻管事继续安排。
不过若是有人再来,就不是妖王了,闻主事怕不怕?”
不是妖王?闻来富最开始没有听懂,瞬间已是明白过来,声音已是变得结结巴巴,“妖圣?”
少年道子点点头,施施然笑着说道,“好巧不巧,这些妖王里面有个是妖圣的血脉。
不过我佛狱最讲公平,说了众生平等,不可能妖圣的血脉犯了事就不追究,已是一并下狱受刑了。
也不知那妖圣愿不愿以和为贵,又或是以大局为重。”
“这是……”闻来富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佛母的意思?”
少年道人悠悠一笑,眼中生出玩笑似的谐趣,“不是,这是我的意思,佛母是不会错的,若是有问题,必是我这个无间行走胆大妄为,自作主张,闻主事明白了么?”
此言一出,闻来富顿时就如醍醐灌顶,仿佛明白了所有事情一般,乖乖地点点头。
姜默舒此时眼中的笑意,没有凶戾疯魔,只有云淡风轻,“有些地方太远,善信也不多,我佛狱暂时还过不去。
不过这新妖廷却是贴着北疆,倒可方便行`事,
佛恩如海,佛威如狱,多少能让这些域外人族寻一点依靠。”
姜默舒轻轻一叹,我来这世间,便是要世间起刀兵,执的杀生斩业刀,行的血海修罗道。
叶风彻若想依靠这莽雪原重凝气运,便要定下气运根基,因为溯雪妖廷的扶持,这新妖廷自然选择了以凡人化妖,以妖御人的根基。
如今这些凡人却有了另一条向上攀爬的途径,除了化妖,供奉佛母也可拥有力量。
有了力量,就有了选择的权力。
姜默舒明白,有些决定必然带着天量的因果,甚至是如海的血潮,但却是自家愿意来走,愿意来做。
佛狱给出力量的种子,至于路怎么走,亿万众生可以自己挑,生死也自己来承。
闻来富脸色肃穆,正色说道:“姬行走如此坦诚告知,我实在感激不尽。行走放心,其它琐事自有我来安排,佛狱的慈悲终将普照众生,便是妖圣……”
闻来富顿了一下,凡人议论元神或妖圣,不管在人族或是妖族,都是绝对的僭越,甚至有些地域可直接以死罪论之。
停顿了几息,闻来富眼中的火热已是盖过了与生俱来的恐惧,“……便是妖圣,敢来阻我佛狱广传慈悲,也是……”
“佛敌!”闻来富咬牙切齿地说道。
……
就在佛母的善信在淌川城迅速增加之际,莽雪原的中心,深冬城已然是风起云涌,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辉。
悬空浮屠从天际飘来,祥云朵朵,梵音如潮,一路金花洒下,飞鸟珍禽随之翱翔而鸣,猛虎凶兽更是不取血食,沿途追随而行。
对面却是凛白的云台漫空飞临,宛若一扇璀璨锦屏穿梭在云界之中,闪耀出万道妖气,滚滚荡荡,耀眼生辉。
深冬城迎来了众多佛修,更有着一众妖廷来人,怕是自立城以来,从未有如此热闹喧天。
不过,在浮屠的最高处,气氛却是紧张得能凝出`水来。
“莽雪原众多的妖王全都消失了,城中仅剩的大妖都言应滔霜妖王的邀约外出,说是当天就回,结果却是没了踪影。”
了如觉僧神情有些凝重,他以因果神通看之,这些妖王失踪竟然全都是因为佛门,当真是让他有些吃惊。
甚至,在他动用神通查看之时,直接出现了三个字,“闻来富”。
如此轻松,反而让了如觉僧有些奇怪,居然不是金丹,甚至连凝真都不太像!
难道是蕴气的修士?又或是刚刚剃度的佛修?怎么可能!这种修士,妖王呼口气就死了。
“此事,我也觉得有些蹊跷,滔霜做事向来稳妥。
他按我的吩咐清理这莽雪原的各城,正是为妖廷打下根基,谁会和他过不去?”
滔冥妖圣走到了如觉僧面前,看着紫光凝成的三个字,眼神有些疑惑。
妖廷的诸般事务已是安排妥当,不管修士还是物件,大多都是从北疆六寺和溯雪妖廷直接搬过来的,比如定缘寺就贡献了悬空浮屠,妖廷那边也是送来了诸多华丽的殿室。
不过两边到了这深冬城一碰,才发现这莽雪原好像出问题了,似乎有股暗潮在妖廷的根基所在涌动着。
“两位国师,眼下莽雪原各城没了妖王,会有什么影响么?”叶风彻有些奇怪地问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是宛若打鼓一般。
若只是十来个妖王,必不会让一位元神和一位妖圣如此重视,必然有其它的缘故。
眼下这新妖廷是他唯一翻身的希望,却是容不得有半点疏忽。
只要成功重凝气运,成为人族和妖族的共主,推动天地祥和,让人妖共存成为这方天地的主流,他叶风彻的成就甚至能超越所有历代人皇。
叶风彻看向两位妖廷的新国师,现在大家都是在一条船上,气运勾连,目前只能信任他们。
“影响倒也不小,新妖廷要牵扯人妖气运汇成一体,若是少了这些妖王,怕是凝出的气运不全。”
了如觉僧喟然一叹,万万没想到会在一处最不起眼的地方,出了纰漏。
“会不会是玄痕剑宗的人?”滔冥妖圣想了一圈,也只想到唯一可能来做手脚的宗门,其它的人族天宗因为北疆佛门的原因,或是没有出声,或是想等等看……
“是否能以因果神通定住闻来富的方位所在?”滔冥妖圣犹豫了一下,正色问着定缘寺的觉僧。
能以因果算出何人作对,人族五域的天宗也有几家能做到,但若论以因果定人行踪,定缘寺称得上首屈一指。
了如觉僧叹了口气,“若是使了这法门,我便牵连进这因果了,你确定真要如此?”
滔冥妖圣颔首,神色郑重地说道,“本来就是有进无退的事,你和北疆的因果已断,我既然来了这莽雪原,也没想过还会回溯雪妖廷。
要在天地中新开一道,岂能想着容易二字。
找出闻来富,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了如觉僧点点头,眸中骤然泛起淡淡的紫光。
不过三息,便有了结果,叶妖皇和两位妖廷国师都不由得面面相觑,实在是太简单了,轻松得易如反掌。
而紫光凝就的一行字更是让人难以相信。
“闻来富,淌川城,凡人”
凡人?!
这两个字仿佛一柄剑,刺入了如觉僧和滔冥妖圣眼中,怪不得如此轻松,可是怎么会是凡人?凡人怎么会牵扯到妖王,还是十数个妖王。
浓浓的疑惑笼罩在觉僧和妖圣的心头。
“去看看自然就知道了。”两位大能同时点点头。
第四百零一章 连骗带激
浩荡不尽的云海中,有着涛生涛灭,亦有着云卷云舒,似幻似真犹如一场幻梦,若是身处其中,当真使人有些不忍挣脱。
两道遁光似飞星穿空,倏地划过天际,长长的焰尾揉碎了白云,将漫天净霞撞得千疮百孔,隐隐露出后面的无垠苍穹。
了如觉僧端坐在佛光莲台之上,神色中一片平静,佛光如日,梵音如潮,漫漫云海霞涛被染上了层层金光。
与他比肩而行的滔冥妖圣,仿佛一股席卷天地乾坤的洪流,携带着无匹威能,似疾电如雷霆,驱风驭雨,要与浩瀚无涯的天地分个高下。
“滔冥,你没想过会是陷阱么?”了如觉僧猛然吐出佛音。
妖圣冷冷一笑,面目中森然,宛如暗蕴着无数风暴,“这凡人牵扯进因果中,的确有些奇怪。
但你北疆佛门以祥和因果遮蔽了北地,若真有其它人族天宗前来算计,逃不出你的推算。
所以便是有人为难,要不就是北疆佛门,要不就是北地其它妖圣,我想多半也是为气运而来。
若真想要这新生妖廷的气运也无妨,人妖共存必然深远影响天地格局,便是再来两个觉僧或是妖圣,气运也是足够分的。”
了如觉僧眼中闪过紫光,沉声说道,“若是有心气运,倒没什么,就怕不要气运的,滔冥你可有以往未结的因果?”
滔冥妖圣露出深思的神色,过了几息,方才缓缓摇头,“我没有什么因果,若真要算,倒是有四桩别人欠我的人情,我还想着以后用到妖廷之中。”
四个妖圣的人情?
了如觉僧不由得有些吃惊,证了元神,或是成就妖圣,这等人情便非常难得了,不想这滔冥不声不响,却有这等机缘和人脉。
可是,若非滔冥的旧怨,难道还是自家的因果不成?
“不用想了,作祟的真是你佛门的人,过了这节,了如你要给我一个说法。”滔冥妖圣指了指前方,语调中带着一丝揶揄。
了如觉僧眼中紫光骤然一亮,却是看到了一个端坐在云界中,自斟自饮的身影,居然是他,难道还真是自家的因果,牵连了莽雪原的各城妖王?
两道遁光倏地停留在天风中,觉僧和妖圣静静看着少年道子。
了如觉僧在天地中长生久视,已是看过无数的修士踌躇满志踏上道途,眼看他们挣扎,奋斗,随波逐流又或是勇猛精进,然后卡在某个阶段,最后便是身死道消。
绝大多数修士,包括各宗道子佛子,甚至在天地中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就这么默默地结束了他们短暂的修士生涯。
眼前的少年道人哪怕是被鬼母借名躲因,但不得不说,在这天地之间也打出了赫赫名号,掀起了无边的惊涛骇浪。
姬催玉,曾有双英之名,更为鬼母伪身,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两位妖廷国师。
少年道人似是满意地点点头,“两位有礼,为还我佛狱公道,还劳烦两位专门跑这一趟,辛苦了!”
骨玉悬额眸点漆,声如朗月映天地,任谁见了都得道一声好,好一个骨重神寒清如玉,谁家年少足风流。
“姬善信,佛母何在?”
了如觉僧苦笑一声,脸上露出后知后觉的神情,已然知道今日事情怕是难以善了,“若是有所误会,我可开解一二,免得结下因果。”
“我家佛母已是被气到伤神,让我来和两位交涉。
而且这事情怕不是误会这么简单,既然敢随意欺压我佛狱,若是随口道声误会就能消解,哪怕佛祖在此,我也要喊声冤枉。”
少年道人冷冷笑笑,撂出一句狠话,茶盏更是往身前的茶几上一顿,荡漾出氤氲的茶香,
“佛说众生平等,我佛狱一脉深以为然,更是和北疆佛门各脉同进同退,只求一个公平。”
听到姬催玉如此一说,倒是让了如觉僧有些纳闷,本以为是佛母还在暗恨之前定缘寺几次三番算计于她,趁自家与北疆定缘寺切断了因果,前来出口恶气,但这因果似乎并非如此。
“可惜有人心坏了,六寺佛修都可在溯雪妖廷广传慈悲,偏偏这莽雪原对我佛狱信众要尽数杀之。
觉僧,你来评评有没有这种道理,这种人算不算佛敌!”
少年道人对着了如觉僧说话,却是一直看着滔冥妖圣,眼神更是毫不客气,“闻来富不过是一介凡人,就因为以商队替我佛狱传播信物,就能惹出十来位妖王追杀,这笔账要怎么算?”
“且不说那凡人还活蹦乱跳,便是真死了,哪有以妖王偿命凡人的道理。
滔霜和其它妖王,是不是陷落在你的手中?你可知道这些妖王事关妖廷凝聚气运。
若是尽快凝出妖皇气运,天地现出祥和,这莽雪原必然又将是另一番光景。”
滔冥妖圣将手一摆,沉声开口,“但这事终究是滔霜他们思虑不周,行`事鲁莽,我代他们向佛狱赔个不是,相关赔偿绝对会让佛狱满意。”
少年道人淡淡一笑,口中说的话,令觉僧和妖圣齐齐变色,“晚了,他们被定罪为佛敌,已是下狱受刑!”
顿了一顿,少年道子偏着头随意地说道:“佛说众生平等,所以不管是不是妖圣血脉,我都愿意给个公平。
你看,你们不愿意给的,我佛狱愿意给,多好!”
“混账!”滔冥妖圣眼中似是燃起汹汹火焰。
了如觉僧也是觉得左右为难,佛狱是汇聚了六寺本愿经而来,他也算知道跟脚,在佛母眼前追杀善信,被定了佛敌之罪委实不算冤枉。
但岂能因为一个凡人而影响了妖皇凝结气运,事情也分轻重缓急。
“姬善信,我想当面和佛母聊聊,还请禀报。”了如觉僧神色严肃地开口。
“我也想见一见佛母,毕竟她才可以最终作主。”滔冥妖圣阴恻恻地说道。
少年道人脸有愠色,沉默良久,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佛母就在无间地狱中,近些日子受了这不公,脾气不是很好,你们若是有胆量就去!”
用手在面前一划,顿时云界中破开一道巨大的裂缝,沉沉的冥雾从中泛滥涌`出,滔滔起伏,浸染云端。
哀嚎嘶鸣不断从裂缝中传了出来,闻之,不由得让人心神悸动难安。
少年道人看着伫立不动的两位大能,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语带讥讽,“怎么?怕了,不敢去?”
“我算是看出来,你为什么会被炼制成尸鬼了。”滔冥妖圣冷冷一笑,昂首向着裂缝中落了下去,“和尚也来,这佛狱天下闻名,你我今日正好一起看看。”
了如觉僧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自然是同去同回!”
佛狱初成之时,为取信六寺,佛母曾松开佛狱禁制,让各家觉僧以神念遍览狱中情况。
当时,了如觉僧也曾一窥狱中佛性鬼性勾连的神妙,在他看来,那时的佛狱对上元神以下,所向披靡。
便是对上元神仙尊,已然能够勉强困锁,考虑到沈采颜还是金丹,这已是十分骇人了。
如今不过几载春秋,佛狱积蓄的佛性还远远不够,最多也就相当于元神战力。
自家知道佛狱的跟脚,滔冥便是与六大妖廷所有妖圣相较,也是靠前那批,两人同去,自然能避免佛母翻脸。
遁光一闪,定缘寺的觉僧,已然踏着氤氲佛光,走进了佛狱之中。
待觉僧和妖圣的身影消失不见,少年道人眉眼间却是凝起了霜雪,叹了一口气,“一桌酒菜,却是来了两桌客人,麻烦!”
旋即轻轻一笑,“大不了这身份不要了,也要把到嘴的肉吃个干净,既有洪炉大冶,再加上神魔为工,何患顽金钝铁不可陶熔!”
天风吹过,渺渺层云中已是失去了少年道人的身影。
第四百零二章 自揭诳语
两位大能刚刚从冥雾中落下,就看到眼前两座高耸的刃寒铁峰上,从上到下,整齐排布着几个大字,足有数亩方圆大小。
“你可来了”
“正在捉你”
滔冥妖圣……
了如觉僧……
“这佛母倒是有些意思……”滔冥妖圣哈哈一笑,对着了如觉僧微微颔首,“这点倒和你北疆六寺大有不同了。”
了如觉僧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都是佛脉,哪有什么别异,不过是殊途同归。”
滔冥妖圣摇摇头,正色说道,“不,真有不同,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其中有些额外的谐趣,不为外人所知。
不过佛母能展现出这般心境,怕是已然明确了通往元神觉僧的道途,不为外尘所迷,方能见得真趣。”
幽幽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冥雾中传出,“即便你说话如此好听,还是免不了你身为佛敌的罪孽。”
只见冷白幽光轻轻洒下,溟濛荡漾,好似拉开了帷幕,红莲化鸾驾,寒铁化鹤车,遥遥经天而至。
迷蒙轻雾中,一道仙影散发着腾腾杀意,出现在妖圣和觉僧的面前。
佳人身穿鸾凤绯装,头钗凤步摇,月白的素带轻束柳腰,皓腕素臂霜雪盈,沉檀凝脂蔷薇香。
玉颜上自有雷霆寒霜,凤目中更是清澈一片。
这如仙身影即是诡谲鬼母,更是慈悲佛母。
“这是个误会!”了如觉僧率先开口,神色平静,合十一礼。
“误会?”
沈采颜稍稍收敛起勃发的杀机,檀口吐出冰冷的兰息,“我向来脾性不太好,不过立了这佛狱,倒是不得不听人狡辩和唠叨,当真无趣。”
幽魂侍女凤目微眯,老爷既然要想将二人尽数留下,便不能少了佛狱的定罪孽,勾因果。
更需要留出时间给老爷做事。
“既然天剑换回人皇,我想看看换了个什么货色回来,恰好妖廷新立,我便来观观礼。
不想才到莽雪原就看到有人要将我的信众赶尽杀绝,因有头,债有主,误会在哪里?”佛母螓首微昂,看着觉僧和妖圣兴师问罪。
“佛母还请知悉,我确是有让滔霜他们整治莽雪原各城,倒是没让他们针对佛狱信众。”
滔冥妖圣一指正被捆缚在铁山火海中的一众妖王,喟然长叹,面上并无半分愧疚之色。
不过火海中却是扬起了数条火鞭,宛如撑天触手一般挥舞起来,却是不敢挥打过来。
沈采颜当即冷冷一笑,反驳道,“这佛狱的因果似是不认可你所说呢,你那血脉已是招了,你暗示过他要平定莽雪原所有不安因素,也包括我佛狱在内。
新妖廷要人妖相融,便是以妖御凡人,不过我佛狱恰恰能够赐凡人神通,你担心影响凝聚妖皇气运的大局,便要驱逐杀戮我佛狱信众。”
滔冥妖圣昂起头,定定看向怒气腾腾的佛母,淡定地说道:“新妖廷就是大局,凝聚妖皇气运就是大局,此事若是成了,不管溯雪妖廷,又或是北疆佛门,都有莫大好处。
你既然也明白,为何一定要找麻烦?”
了如觉僧连忙打着圆场,“不若新妖廷将佛狱定为国教,如此采颜也可得一分气运,便算是滔冥的赔罪如何?”
“呵呵,看来这莽雪原居然是一场光明宴,各位分食甚欢却将我瞒在鼓里,当真是好公平!”
沈采颜侧着头,似在倾听什么,旋即眼神中流露出慵懒笑意。
“你与刑天之主有约,佛魔相争已是不远,这种需要几百上千年运筹的事情,怎么好在这种时候干扰你,北疆佛脉取了新妖廷的祥和气运,佛狱自然也会水涨船高。”了如觉僧苦口婆心地劝解道。
“将莽雪原一众妖王尽数放出佛狱,此事就此作罢,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滔冥妖圣想了想,终是给出了最大的筹码。
而且他相信沈采颜不会拒绝,说到底,妖王落陷无间,针对佛狱的打压已是戛然而止,佛狱信众并没有受到实质的损失。
凭白得到一个妖圣的人情,足以消弭天大的因果,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
“人情?也就是我若是有事,可以招呼你当打手呗?”
沈采颜掩着檀口,笑得是花枝乱颤,神色甚是古怪。
这有什么好笑的?了如觉僧和滔冥妖圣都觉得莫名其妙,更是隐隐有些不安。
好不容易,佛母收起了笑意,不过眸中却仍是水波盈盈,含情脉脉,“你长得太丑,想为我做事倒是显得有些磕碜了,
我打手多得很,比如他就是……”
冥雾散开,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再次出现在觉僧和妖圣的眼前,一字一顿,嘴角扯着淡淡笑意,“在下姬催玉,号玉诡,见过两位!”
“知道你叫姬催玉,还知道你是佛母以前的伪……”滔冥妖圣说到一半,已是宛若一川冰河当头淋下。
妖圣的目光来回流转,仿佛盯死在了佛母和少年的身上,旋即咬着牙狠狠说道,“真的玉诡是你,不是鬼母?!”
了如觉僧一怔,眼中的紫光已是如星辰一般爆起,对北疆佛门来说,若是佛母不是玉诡,当真是聚五域灵材铸一灵棺。
他甚至不敢想象这少年道人到这北疆有何阴诡谋划,费尽心机,总归不会是来看看风景吧。
难道,他是来……
了如觉僧只觉得久未悸动的佛心已是有些不稳。
当年只是佛母承认与定缘寺消解因果,这少年道人只是立在一旁,不言不语,冷眼相看。
“放心,我来这北疆,不是针对你,也不是针对定缘寺。”少年道人冲着了如觉僧微微一笑,看上去就如一片孤云迎上天劫之雷。
“不管玉诡是佛母还是你催玉,我北疆佛脉都欢迎,便是几年后的佛魔争峰,我北疆也全力支持。”
了如觉僧暗道一声厉害,眼前这少年骗了天地中所有修士,一身鬼道神通更是惊艳众生。
“不需要,今日来见你们,也算是告诉二位,不会有佛魔争锋了。”
少年道人笑了笑,鬼母亭亭俏立在他的身后,玉颜上的生冷已然尽数拂去,看着少年道人的眸子中满是温柔徜徉。
滔冥妖圣和了如觉僧都不禁皱了下眉头,旋即妖圣瞳孔猛然张大,而觉僧脸上的凝重已是寸寸崩解,尽数被难以置信的惊愕替代。
“双英之争……也是假的?”滔冥妖圣不由得捏了捏额角,今天来这佛狱中实在有太多意外,甚至让他生出奇怪的念头,那么久的长生当真白活了,被一个入道百来年的修士骗惨了。
“对,假的!”少年道人坦率地承认了。
旋即冲自家幽魂侍女点点头,刹那间,笼罩四面八方的冥雾倏地散开,露出了远方三色剑域的边界。
而落入场中各人眼帘的,是一尊凶悍无匹,爆发着蛮荒气息的无头神魔,
一手持斧,一手擎盾,立在幽冥中,踏在火海上。
在妖圣和觉僧惊骇的目光中,少年道人摘下了额间的骨玉,化为了温润如玉的儒雅青年,
“其实我还有个本名,叫姜默舒,
两位,知道刑天神魔嘛,我炼的!”
第四百零三章 地狱杀伐
刑天神魔,我炼的……
廖廖几个字,实在蕴含了太多的东西,回荡轰鸣在死寂沉冥的无间地狱中,使红莲火海掀起波涛,将刃冷铁峰簌簌震动。
更是让觉僧和妖圣脸上猛然生出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
“姬催玉是你,姜默舒是你,你是刑天之主,也是佛狱之主,
不想同一张皮囊之下,竟然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身份,幻出佛魔二心,归于一身。”
了如觉僧忽然叹了一口气,心中震撼莫名,原来,这才是明王杀才的本象。
在他眼中,眼前的儒雅青年,周身自有一股杀意,平淡,但凛凛沛然,眼中似有月到风来,胸中自无火炎冰兢。
无关天地大道,无关身份血脉,无关大局前路,
杀你,只因我想杀你,哪怕是妖圣或是元神,起心要杀,便来了。
“可以说一下理由嘛?刑天之主可愿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既然对面连双英的身份都不要了,注定是一场死战。
滔冥妖圣深吸了一口气,掌中狠狠一握,已是化出了妖圣真身,顿时万千妖气爆发而起,摇天撼地,满眼都是滔滔洪流,潮起潮落,涛生涛灭。
冥狱中已出现一尾大鲵,仿佛一头莽古凶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吐洪流妖氛,瞬间已是炸音如雷,密如暴雨。
了如觉僧口宣佛号,掐降魔印法,巨大的佛身足有百丈,散发出千万毫光,流辉普照,弥漫着阵阵禅香。
漫空梵音响彻,种种微妙之音不绝,禅波罗蜜音、喜舍音、般若波罗密音、解脱音……令人情不自禁,心生皈依之念。
佛身含笑,有各色光明祥云护持,般若光明、三昧光明、吉祥光明、福德光明……
幽冥鬼狱,红莲火海在佛光的照耀下,仿佛化为了西方净土,冥土佛国。
“理由?”
姜默舒踏在刑天肩头,手中执着莹白骨刀。
头角峥嵘的神魔虚影,正在他身后仰天咆哮,激荡起无尽的杀意,一双凶睛中散发着夺魄神光。
却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似笑非笑,“曾想擎天之重,却奈何无力平庸,曾想看星海苍穹,却只能两眼空空,若真要说个理由,那便是想要天地随我心念,众生听我一言。
妖族吃人,我看不惯,我便来了。”
“只是如此?”百丈大鲵似是不信一般扬了扬尾巴,妖气暴涨,巨浪澎湃,“就为这点小事,你就要挑上北疆佛门和妖廷。”
“你们愿意吃人,我愿意杀你们,其实并无高下正邪之分。
较之凡人,你们有着足够的力量,恰好,我也有一点力量,加上不顺眼,便有了这机缘来彼此对抗。”
了如觉僧看着沉静的道子,轻轻叹息一声,“多谢刑天之主实言相告,没想到是这等因果。
本以为万妖丛林的因果前尘已是烟消云散,没曾想你痴念深种,历历不成空,当真是造化作弄。”
姜默舒淡淡看着了如觉僧,眼中无风无波,无忧无愁,甚至回忆起诸多前尘往事,以及尘封心间的倩影,也是尽数付之淡然笑意。
若说云楼是惊鸿照影来,于刀锋生死擦肩中彼此交心,堪堪惊艳一战。
后来见得天地辽阔,更想将之袖手尽入怀,待往后岁月轻轻推开,无端思起旧事,笑言好风好月由我裁。
也许,到了那时,有清秀少年与英烈少女相逢道左,可以相视一笑,见得陌上花开早。
“这万里浩渺人间,以前只有人族,以后也只有人族,我存了这小小的心愿,还望两位成全。”
就如迦云真看透了双英为妖族大敌,姜默舒也明白了要一洗天地的关键。
天地被妖族夺了一半去,要壮人族气运,消妖族气运,斩杀妖圣就是最快捷的手段,毕竟,这天地中元神和妖圣长生久视,又有神通伟力,本身就是气运的一部分。
神通不敌天数?自家偏偏就要以神通来逆天数。
斧光如同明月,仿佛山岳压顶,疾电也似,化为一道明光匹练,斩向佛陀,气势震天撼地,唯见磅礴。
了如觉僧看着劈面而来的明光,紫眸中泛起一丝慨然,“其实几万年斗下来,大家都有些乏了累了,才有了这祥和之道,不想刑天之主却是杀心坚刚,战意沸腾。
也好,我来为以后的祥和天地,破了刑天劫数。”
佛陀身后忽然出现一圈佛光,悬在脑后,遮天蔽日,依稀可以看到众多虔诚的善信在佛光中载浮载沉,虚幻而飘渺。
无数功德神光悬垂而下,浩瀚佛威,不可侵犯。
这正是定缘寺的秘传大神通,明因千劫无碍佛光,不但能破一切劫障,更能降服内外诸魔,万邪不侵,号称是妙用无穷,不堕恶道。
姜默舒御使刑天,无头神魔如重岳横冲,斧光化为滚滚逝水,硬生生砸在了佛光之上,瞬间已是掀起了惊天骇浪,无数佛宝被砸得漫天飞起。
璎珞、花罐、神杵、金铃、经幡……各种佛宝耀眼生辉。
姜默舒不由得有些惊讶,这定缘寺的觉僧当真有些厉害。
眼前佛光笼罩的所在,仿佛成为了幽冥中另一方世界,诸多佛宝被因果勾连,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仿佛祥霞敛聚而成的晶莹锦屏。
虚空似乎凝滞了,天地也仿佛消失,一切因果都尽数汇聚在佛陀的手上,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明无尽因,定此间缘,千劫无碍,我佛慈悲!
姜默舒直面过天子,也对战过妖圣,自然清楚元神斗法的胜机所在,除了神通本身的奥妙和强横的法宝,还需看能否勾动天地道蕴。
眼下,明因千劫无碍佛光,掌握这方天地所有之因,相当于自家的每一步举动,对面的佛陀都可以前知。
宛若落入了诡异的天地棋局之中,彼此对弈,但自家的棋路却被对面尽数看破,当真是有些危险。
姜默舒一个弹指,刑天神魔斧盾猛然一击,撕裂虚空的巨响好似地火爆发,排山倒海般翻卷起来,声浪滚滚,威势喧天,几有撕裂乾坤的威势。
如织如网,井然有序的佛光所在,荡起了起伏的涟漪,了如觉僧化身的佛陀,双目猛然张开,刹那间紫气条条,祥云汇聚。
“我佛慈悲!”
觉僧口诵佛号,震慑诸天,以不可测度的大势,镇伏三界六道。
刹那间,无间地狱中冥雾翻滚,火海分界,铁峰倒折,犹如无上伟力在此间轰然爆发。
佛光神通精深至此,明一切因,通无量劫,倒也称得上一句佛法无边。
了如觉僧看着颤动的佛光,眼中紫光大放,灵台中也是泛起涟漪,如此后天神魔,当真不愧为天下闻名的刑天之主,若是不趁今天这个机会将之诛除,恐怕后患无穷,要想天地祥和必会碍难重重。
一念既起,加上对面也是杀心烈烈,了如觉僧生出除魔的明悟,双手合十,“善哉善哉,若是施主没有入灭,天地中便不会有祥和,我今日要为天地众生屠魔开道了。”
佛光再次大盛,带着恢弘壮阔,更似带着无量众生的向往,染得鬼狱之中一片玄幻瑰丽。
对手的任何举动已被提前感知,稍有破绽,甚至没有破绽,也会被佛光所乘,端得可怕至极。
轰!轰!轰!
姜默舒面无表情,将心神往刑天一印,刃起处,明月如潮,仿佛怒江天河,奔流汹涌,清丽如水天一色,粼粼灼灼。
待要斩至佛光之时,心神却是猛地收回,旋即以刑天倒印自身,人魔一体,心幻自如。
佛光与斧盾相击,无间地狱中的各处铁峰再度倾倒炸裂,甚至被激荡得绞成一团乱麻。
“不错,便是我看过定缘寺的本愿经,也找不出这佛光的破绽,前知之道,明因千劫无碍佛光倒是称得上天下无双。”
姜默舒立在刑天肩头,脸上露出笑意,发出由衷的赞叹。
了如觉僧自佛光中现出身形,呈梵王身,紫光注目,静静看着儒雅道子,
“比不得刑天之主,能以幻心映神之法破我佛光玄妙,你是第一个。”
佛陀眼中闪过熠熠紫光,“使出这甚深的明因佛光,我方才窥破了机缘,若是杀了你,祥和之道大概会少很多碍难。
为了天地祥和,刑天之主,还请在此安息入灭。”
姜默舒淡淡一笑,没有答话,只是御使刑天扬起小山一般的斧刃,神魔战意再次锁定了对面。
……
另外一边,狂野的喊杀之声亦是震耳欲聋,烈烈杀意倾覆在火海之上,回荡在刃峰之间,激昂于灰日之下。
冥雾翻滚,似是飚卷过境,无数鬼卒化生出牛头马面之形,汇聚成阵,宛若无数阴蟒冥龙,朝着惊涛骇浪冲杀而去。
“杀妖!”
“杀妖!”
无数的兵刃在波涛中搅动着,宛若想以孱弱的鬼身,在洪流中筑起一座牢固的堤坝。
滔冥妖圣眼中闪过冷戾的光芒,大鲵缓缓张开如同深渊的巨口,一呼一吸间,已是将无数的战鬼撕扯成碎片,“不错,真的不错,只听说玉诡的鬼道神通煌煌烈烈,不想今日见了,当真名不虚传。”
他当然知道自家血脉神通所蕴含的无匹威能,若是斗法弱些的元神,面对这极危之海,怕是都无从下手。
居然就被一群疯狂的牛头马面,以极其狂野的战意缠裹住了。
为何这些战鬼被赋予灵识,反而更加悍不畏死,滔冥妖圣不禁有些疑惑。
“因为这些战鬼的杀性,都是老爷心神映照的,也许老爷想塑造一支不朽的烈烈战军吧。”
鬼母踏在幽冥中,身上宫装已尽数褪去,换为了杀伐戎装。
刃铁为甲胄,莲火为披风,自有英姿如霜雪,统御诸鬼号阿鼻。
“奴家既然跟定老爷了,杀妖如何能少了奴家一份,你怎么就不愿意乖乖去死呢?”
鬼母盈盈笑着,数丈长的天蛇正在她的甲胄上蜿蜒游走,红莲不时在天蛇身上冒起,更有一颗灰白的珠子镶嵌在天蛇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