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天龙
等回到了霍宅里，霍元甲立刻找到来福，和他说了此事。
之前安葬完老乞丐后，因霍元甲还要留着去看父母妻女，所以来福先行回来，也顺道去感谢前去帮忙的邻居，送上礼物，然后也将屋子打扫一下，去去晦气。
毕竟刚刚死过人了，不是对死者不敬，但心里总归会有几分膈应，得将那草席和白布都处理了才行。
李勇他们回来的时候，来福还在那里打扫呢。
此时听完霍元甲的话，来福却是觉得又是欣慰又是担忧。
欣慰的是，少爷这趟回来之后，果然变得不一样了，好像还越来越像老爷了，老爷在天之灵想必也会很安慰，等他去了之后，对老主人也能有个交代了。
担忧的却是，做这样的事情，势必要面临很多的困难，霍元甲的身体、精神，能够支撑得住么？
霍元甲却笑道：“我前面的三十多年，都只活得浑浑噩噩，没弄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知道，去追逐那些虚妄的名誉、荣耀，最后陷于名利中不可自拔，反害了自己和身边的人。
“现在，我想要趁着自己还有力气、还有心力的时候，多做点想做的事情，这样到死了，才不会留有遗憾。”
看着来福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更加担心了，他便又笑道：“再说了，这事情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做，有劲荪，还有铁柱帮我呢……”
李勇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那师傅你，会干脆把以前的那些弟子找回来么？”
虽然因为霍元甲离开，霍家拳这一门自然是树倒猢狲散了，但他那些弟子，现在还在津门各处，之前他出去也曾经碰到过。
霍元甲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想过，不过这时想想，就摇摇头道：“看情况吧，如果他们愿意回来，而且表现良好，也不是不能考虑。不过暂时，还是先招收别的弟子吧。”
李勇便暗暗想道：“那以后我就是大师兄了，那以后是不是，师傅不在的时候……”
霍元甲就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立刻上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好好练功，就知道整天胡思乱想！你今天的‘课程’还没完成呢，别想着就这样糊弄过去。”
霍元甲对他要求还是很严格的，在回来的这几天里，也坚持要他每日练马，然后演练霍家拳。
李勇立刻叫屈道：“师傅您以为我在想什么呢，我在想怎么写好那个故事呢。”
说到这个，霍元甲也好奇起来，“那你打算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李勇笑道：“这个故事，其实也是我听人说的，不过我做了些改编。故事嘛，大概是这样的，主角乔峰原本是一个大侠，是江湖一个大帮派、丐帮的帮主……”
然后他便开始，将天龙开头的故事讲述了出来，不过切入点和原故事肯定不同。
这里没有萧远山被雁门关伏击，也没有段誉的经历，而是直接把乔峰作为这个故事的绝对男主角，从他开始切入，一开始就是一场丐帮的酒宴，而酒宴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有阴谋者，对乔峰这个丐帮帮主不满，再加上乔峰几次三番抗击异族之敌成功，异族便安排买通了这边的人，于是内外串联起来，先是将副帮主杀死了，之后又栽赃嫁祸到了乔峰身上。
江湖中人，义气为先，乔峰虽然是丐帮帮主，威望很高，但出了这样的事情，而且证据确凿，自然也为世人所不能容。
只是乔峰太厉害了，在那些小人们的组织下，各种伏击都围困他不住，反倒让他跑了出去，于是他们一边追杀，一边继续在江湖上宣扬此事，将乔峰这一代大侠的名声都搞臭了。
而乔峰自然是心有不甘，于是一边躲避追杀，一边还要暗中去调查，究竟是谁陷害自己……
“这个故事暂时就说到这里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待我继续编。”李勇喝了一口茶，回头看着来福都坐下来了，不由失笑道：“来福叔，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来福呵呵笑道：“柱子，没想到你还颇有才华，看起来不像是从山里跑出来的，倒像是那些落榜的秀才。”
明清之际，小说发达，四大名著都是在此时集中出现的。
有不少落第秀才，就是靠着写写故事，来维持生计，也赚取稿费供养自己读书，也算是早期的兼职写手了。
李勇又转向了霍元甲，“师傅呢？”
“来福叔说的不错，你这个故事很好……”
霍元甲对这个故事开头，还真是颇有感触，他现在有些相信，李勇的确是以他为原型写的这个故事了。
这个主角“乔峰”，为人性格和他都有七八成相似，重义气、轻生死，武艺高超。
就是经历也有点相像之处，乔峰是被人诬陷杀人，而他是失手杀人，却也是因为弟子的欺瞒，起源于一个误会。
当然，在他看来，就是这前期的乔峰，也是他大大不如的地方，因为乔峰是一个真正的大英雄。
在李勇的口中，这位英雄一出场便是豪爽大气、不拘小节，刚开始还通过旁人之口，讲述了他先前带着丐帮兄弟歼灭外敌的故事，也将一个英雄人物逐渐立起来。
而后通过他在被人诬陷后，却依然坚持着自我原则，不随意滥杀，一定要揪出真凶来的作为，通过一个又一个在他被污名化的时候却依然坚持相信他的人之口，使得他这个角色更加高大丰满。
很多人觉得，一个伟光正的角色不会讨喜，但乔峰这样的大英雄、郭靖这样的大侠，都是很多人很喜欢和崇拜的人物，所以实际上不是伟光正角色不讨喜，而是一味地伟光正、空壳子的角色塑造不好。
实际上按照李勇的想法，他虽然大体是写的天龙的故事，但在主角人设上，却将乔峰和郭靖融合起来，所以这个乔峰也会是一个“巨侠”，最后自然也会为国战死沙场。
既然是想要用这部小说来唤醒民众，那里面既然要有通俗的内容，却也需要多多宣传家国大义，而且不只是英雄人物，一些小人物的牺牲，也需要浓墨重彩，如此才能让人生出，“我也能如是”的共鸣来。
当然，现在故事是有了，但李勇的文笔嘛，就不提了。
所以他需要找到一个，可以配合他“创作”，文笔佳人又低调，甘愿帮他做润色的人。
这种事情，当然是去找农劲荪帮忙了，能者多劳嘛。
农老板钱多人脉广，这种事情交给他，却正是找对了人。
没用几天，他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
第十七回 大师兄
这几天李勇一边跟来福一起，帮着霍元甲将霍府重新整理一番，将位置清出来，好迎接新的弟子们的到来，一边在脑子里构思，现在那些情节都印在他脑子里，就等着有个人写出来呢。
虽然是做文抄公，但他毕竟没有什么过目不忘的能力，也没有带来什么装着小说文件的U盘，所以就只能靠着自己的脑子，回忆出来那些故事，然后整理汇编出来，实际上就相当于是故事解说一般。
只不过许多台词还是会保留一些自己印象深刻的原汁原味的，话说回来，金庸小说他还真没怎么看过，大部分是从影视剧上知道地人物和剧情，而各版本也多有不同，这也是李勇最终决定搞缝合的原因。
实际上单单靠记忆力肯定是不怎么靠谱的，所以李勇也将自己想到的这些都用笔记录了下来。
当然，用的还是自己最熟悉的简体字，而且是习惯的行文方式，跟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截然不同，估计一般人看到第一下都会懵掉。
而等到见到了农劲荪为他找到的那位真正的落魄秀才，施梓便直接对他说道：“我先将故事大体写出来，再交由先生润色。等到时候，我与先生共同署名，所得你我对半平分，如何？”
这秀才姓张，身体瘦弱，看起来脸色也不大好，不是穷就是病了，眉宇间还有一抹挥不散的忧愁，想来也是个处境艰难的，所以李勇自然关照他多一些。
这也算是安他的心，免得日后这书要是畅销起来了，他会心里不平。
听到李勇的话，张秀才却是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这既是小师傅想出来的故事，我不过是稍作加工，怎么也不能担纲作者之名啊。”
李勇笑道：“不必推辞，就这么定了。实不相瞒，我‘创作’这部作品，为的本就不是金钱，而是希望借助这部小说，能开启民智，激发民众们的爱国热情……”
就算赚了大钱，先不说他到时候能不能够带的回去，就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也是要么守不住、要么很快会贬值。
拿了钱李勇到时候也会直接投到武馆和将来的精武馆中去——按照农劲荪的提议，霍元甲从现在开始就是按照着做精武体操馆的雏形，来制定武馆规矩的，这样到时候扩大规模才好顺应管理。
这秀才能与农劲荪走在一块，显然也是和他一路的，闻言顿时对李勇肃然起敬了起来。
过了会儿他又说道：“小师傅，其实我此来，还有件事儿。我原本体弱多病，听农掌柜说，是那霍家拳重开了，我也想去学习一下，只求能强身健体便可。不知可不可以……”
李勇立刻笑道：“当然可以，小弟欢迎之至，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样一来倒是正好，不然先生干脆搬去我那儿住，这样我们好有时间私底下多多讨论……”
“就不必再叫我先生了，叫我牧之便可。”
“那好，牧之大哥，往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互相指教、互相指教……”
……
“大师兄，乔峰最后怎么样了，他和黄蓉在一起了么？”
“对啊对啊，大师兄！还有那康敏和白世镜，乔峰可一定要把他们杀了，居然陷害这样一个大英雄。”
李勇无奈笑道：“写书哪有那么快的，后面还在写，等有时间我再来给你们念。”
说是这么说，其实是因为他要卡着连载呢。
这里是霍家武馆，曾经的津门第一，重开武馆，欲要招收徒弟，这消息放出去后，刚开始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
毕竟津门第一这个词，已经太过遥远，不是时代遥远，而是距离其他人太过遥远。
便是曾经霍元甲这个名字最火热的时候，于普通民众来说，也只是一个普通武师的身份，和他们互不干涉，顶多凑热闹去看一看他的比武。
何况现在这时节，大家都是明哲保身，谁会想到来学武找事？
而且听说加入武馆还得要钱，那就更是熄灭了一大群人的心思。
这时候，还是农劲荪提供了帮助，他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先将自己那些老朋友的儿子女儿或是亲戚朋友们忽悠过来，接着又开始撺掇自己店里的那些伙计们。
都是年轻人嘛，多少对这个会有些兴趣，一来二去说不定就喜欢上了呢。
而靠着嘴皮子和一手似模似样的霍家拳套路，李勇自然是没怎么花费功夫，就在他们当中确立了自己大师兄的地位。
然后他又用《天龙》这个故事来勾引他们，让他们无人不服。
不服？拖更断更大法了解一下！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两个月过去，李勇跟张牧之一起，也将天龙的前两卷故事完成，并在期刊上连载了两期。
说来也是好运，或者应该说是农劲荪YYDS，居然能够搭上《新小说》的关系。
当然，受到各方面因素的影响，《新小说》的发行量还是比较有限，而且说是面向全国，但其实主要还是在那几个地方发行。
去年创刊开始发行了三期后，就停刊了半年，及至今年六月重新发行的第一期，便刊载了《天龙》的第一卷，第二月刊载第二卷。
对于《新小说》原本的受众群体，对《天龙》的评价并不高，但这部小说却吸引了一定数量的新读者，包括这些师弟师妹，都有不少人去买来看了之后，跑来吵着让李勇讲后续，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这也算是，给《新小说》做了点小贡献了。
目前第三卷其实也写的差不多了，张牧之还在做最后的润色活动。
其实在李勇看来，若是能够刊载在报纸上，影响力或许会更大，一方面是报纸的及时性要超过期刊，而且每日连载的话，追续性肯定要强于杂志刊物。
二来，则是报纸更便宜些，而且方便借阅，这也就注定了这是大部分人能承受得起的，受众市场自然也就更广。
就算赚钱少些，但能够产生更广泛社会影响力的话，这也是李勇更追求的。
不过这可就比期刊要难上的多了，毕竟报纸大部分还是受到官方控制的。
如今报业最发达的，无疑是在沪上，那里既有繁多的海外报纸，又有一些民间小报。
而在津门，去年倒是开始发行了一份官报，叫做《北洋官报》，由天津设立总局刊发，并且在全国范围内发行。
这份报纸背后，是袁大头。
可惜这却是农劲荪都没办法搭上的关系，李勇也只能望报兴叹了。
当然，写小说只是李勇如今生活的一部分，包括现在在这里，跟霍家武馆的师弟师妹们，讲述第三卷的一些故事。
至于为什么会有黄蓉，别问，问就是乔峰融汇了郭靖郭靖，阿朱当然也被融汇成了黄蓉。
既然没有什么杀父之仇，那阿朱这个形象就少了很多可写的矛盾，也没了亮点。
相反的，黄蓉这样一个形象，叛逆、朝气，行事果决有主见，有悖于传统的大家闺秀形象，却正好符合现在所追求的“妇女解放”。
去年由蔡元培等人发起的中国教育会，便已经将创立女校列入议程，这也标志着如今妇女意识的觉醒。
甚至不看那个，就看这霍家武馆，都能接受女弟子了，就知道现在的改变了。
“怎么都不练功，聚在这里做什么？”这时候霍元甲却走过来，才刚开口，师弟师妹们立刻一哄而散，留下李勇一个坐在那里，特别的显眼。
他起身也想开溜，却马上被霍元甲叫住。
心里暗叫不好，转过头苦着脸便道：“师傅，我知错了。”
霍元甲却笑道：“我来找你，是因为劲荪跟我说，有个人找到了他头上。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去见一见。”
第十八回 呆霸王袁克文
“有人要见我？”李勇心里疑惑道：“农老板没有说，是什么人？”
霍元甲摇摇头，“他说是不方便透露身份，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李勇倒也不会怀疑农劲荪会害自己，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他是希望霍元甲跟自己一起去的。
师傅保护徒弟，不是天经地义么？
结果霍元甲立刻瞪了他一眼，说道：“平常让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多带一带师弟师妹们，你就是这么带他们的？现在还好意思让我抽空陪你去见人，以为我这么得闲，不用教徒授课么？”
李勇顿时便有些讪讪，不敢再提了。
当然，其实霍元甲也清楚他在这些师弟师妹间散播这个的意图。
因为《新小说》销量有限，目前影响也有限。
《新小说》是梁启超去年才在日本横滨创立的一份期刊，借助其人脉影响，而得以从沪上、津门、广州等处为节点，向全国发行。
不过梁启超并未在国内，国内是由其他人负责，正好农劲荪与其相识，把《天龙》拿去与他看后，便打动了他。
《天龙》作为一部武侠小说，勉强没有遭遇水土不服，故事还是对上了不少人的胃口的，看着武馆里师弟师妹们期待的眼神就知道了。
《新小说》本来就有试水的意图，虽说这一时期大多是与政治挂钩的小说，但梁启超其实并没有强制规定，只能说是晚清作家们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于革除旧弊、展望新天地的强烈愿望。
所以《天龙》其实也是符合其要求的，入选也不奇怪。
不过《天龙》作为一部通俗小说，艺术价值和内涵自然比不上《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官场现形记》这样地谴责小说，所以在《新小说》的主流受众群体里，评价不太行。
这种情况下，他要么转投他家，要么就是多吸引人去看小说。
所以李勇在武馆内跟师弟师妹们讲故事，也是想要通过这种方法，想要先带动一番天龙的名气。
他这些弟子，家庭关系那是各行各业都有，除了农劲荪介绍的一些朋友和沽月楼的伙计，实际上现在也吸引了不少其他的人过来。
所以如果能够通过他们之口，将这小说传出去，到时候小说名气大了，想看的人自然多了，那也会有越多人去看《新小说》。
一方面，自然是为了传播这个故事，也传播故事里面的侠义精神，并振奋读者们的爱国热情。
另一方面，当然也是为了小钱钱。
毕竟知道的人多，看的人多，后面买的人也多，他能分到的钱也多。
毕竟他现在吃的用的都是跟着霍元甲，四舍五入等于也是用着农劲荪的，无法经济独立的话，有很多想法都无法实现了。
实际上，李勇还另外去请了不少说书先生，将这故事简略了一下——其实也就是自己的原版，更加通俗更加大白话，让他们去天桥、茶馆、酒楼去说。
等到这名声起来了，自然就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和想看小说了，到时候还能反过来促进《新小说》的销量，他们说不定还得谢谢他呢。
等离开了武馆也是霍宅，李勇径自来到了沽月楼，然后与那些伙计打过招呼，轻车熟路来到了二楼农劲荪的办公室。
他现在已经是这里的常客，自然也不会有人来阻拦他。
等敲了门，进了屋子，就看到在里面果然除了农劲荪外，还有另外两个人。
一个中年带着一个少年，二人身上都是华服，身份显然不太一般。
但很明显可以看出，那个中年却是以那个少年为主，而那少年在李勇进来的时候，便立刻看过来，跟着就皱起眉头来。
“铁柱，你来了？”农劲荪本来还在招待那两人，这时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就立刻过来拉过李勇，然后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那两人说道：“来，先见过这两位客人。
“这位，乃是巡警局总办赵大人；那位，乃是直隶总督袁大人家的公子。他们来我这里，可是专程为你而来。”
李勇愣了一下，心里面就犯起了嘀咕。
他能保证自己在津门至今没有跟外界有额外的接触，所以实在是想不通，这两人怎么会认得自己，还通过农劲荪这边找上门来的。
看样子，也不像是来寻麻烦的，可是其他方面——难道铁柱在外面还有什么亲戚？
这要是跟袁大头攀上了亲戚……
却见那少年也是盯着他打量了半晌，然后才突然笑起来道：“没想到，金大侠居然这般年轻，倒是……”
他有些不太好形容，因为李勇此时的打扮，就明显是那种武行、苦力之类的身份常有的短打，所以不只是年纪，这装扮，与他想象中的一位秀才先生，不说是天差地别吧，只能说毫无关系。
当然他不知道，这《天龙》的另一位作者，还真就是位秀才先生。
虽说故事的整体框架、人设什么都来源于李勇，但他自己也做了不少改编，比如说诗词的化用，比如说用典，反正是把自己文化人那一套用到了极致。
至于文笔，只能说是符合这个时代的特点吧，不会那么白话了，只是还是在李勇的要求下，更贴近与通俗流行，走的大概是水浒传的那种模式。
当然这种时候，李勇自然不会把张牧之拖出来，所以自己全盘承担了。
而听到对方这么说，也知道原来是为了《天龙》而来。
拱了拱手，李勇说道：“在下铁柱，本是一山野村夫，认了些字，便胡乱将脑中所想付诸文字，才有了《天龙》一文。粗俗浅薄、不堪入目之处，还望两位不要见怪。”
袁二公子却是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的紧，我这趟来天津，本来只是想要看看我父亲办的军乐学校，没想到却看到这样有趣的小说故事，现在又看到你这样有趣的人。
“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陪我一同去那军乐学校看看？路上，再顺便跟我说说，那故事后来如何发展了……”
好家伙！
感情这是当面来催更来了？
但是对方的身份，也让李勇很有些压力，尤其是看着他身边的这位赵总办。
虽然李勇知道这年头警局也是分不同地方的，都有各自的辖区，但人家真有心对付一个普通人，还是不难的。
农劲荪显然也想到了这些，所以也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这边。
这种时候，他似乎也没有插话的余地。
这时赵秉钧却在旁边小声道：“二公子，袁总督可让你看完军乐队演奏便回去，你这……”
“我几时说我不回去了？”袁二公子说着，突然又对着李勇问道：“若是我要聘你为我的西席，每月给你……十两银子，你要是不要？”
“啊这……”
第十九回 呆霸王袁克文 续
你以为我会觉得他给的太多了？
老实说的确是不少，因为对方说的这明显只是每月的脩钱，也就是正式工资。
但是像是袁家这种大家族里，这一看就是受宠的公子哥，请个西席肯定是管吃管住，而且三不五时、逢年过节的还有红包和礼金。
就算单单这脩钱，一个月十两银子，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人家三品大官的年俸也只有一百三十两。
而像是农劲荪，他这间沽月楼的总价值，估计也就是几千两不会超过一万两，当然这里主要还是能够钱生钱，靠着老字号的名声，每日流水多的时候都能有上百两，平常也能有个小几十两。
只是李勇是那种能为五斗米而折腰的人么？
好像……
也不能这么说，主要还得看情况。
虽然薪酬的确诱人，但李勇可不想要被束缚在那高门大户中，到时候说不定还要经历什么勾心斗角的狗血事情，远不如在外面快活自在。
而且有命赚钱也要有命花才行，这种少年公子哥，一会儿一个主意，现在喜欢的要死的可能过不了几天就恨不得一脚踢开了。
再说了，他可没忘了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到这里的目的还是为了完成任务，到时候好安然离开并获得奖励。
所以李勇考虑再考虑，还是婉拒道：“恕在下粗鄙，不敢登临贵府。且我还有师门传承在，没有师傅首肯，也不敢随便去别处。不过，若是二公子有意想要听后面的故事，我倒是可以先跟你说一说。”
袁二公子听到他的拒绝脸上便有些失望，再听到后面的话，却立刻又高兴起来，上前来直接挽着李勇的手哈哈笑道：“果真，那咱们去车上说话。”
他本来也只是那么一说，西席先生这个可不是他能指定的，要入家门得要父亲的首肯才行，李勇肯定是通不过父亲那关的。
李勇有些别扭的挣开了手，他却也不介意，直接走在了前头，明明只是一个半大少年，倒像是个三军统帅一样，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当然，这没有足够的身形和气势的支撑，显得有些虚，明显是他在故意模仿他老子，袁大头。
话说这袁二公子，李勇慢慢地也是回过味来，想起来了他究竟是哪位了。
袁克文，所谓的民国四公子之一，他既是青帮帮头，又是昆曲名家，一生放荡不羁。
他本是袁世凯小妾所生，后来被过继给了袁世凯的大姨太，大姨太将其视若己出，而他自小聪明伶俐，也颇得袁世凯喜爱，甚至一度被视为继承人，两边都是对他宠溺有加。
这也就造成了他玩世不恭的处世态度，且不爱读书，只爱玩乐，抽喝嫖赌样样精通。
现年才十三岁的袁克文，已经成了这天津青帮的一霸，平日里也是寻欢作乐，整日就想着寻些有趣之事。
袁世凯原本吩咐周学熙、赵秉钧等老部下好好照看他，甚至有意让严修严范孙来管教他。
只是严范孙两次通过天津渡日本去考察教育办法，来寻找袁克文的时候却都被他找借口避过去了。
而袁世凯近来从周学熙处听闻袁克文在天津的放浪之事，即命他克日启程，到他跟前去“尽孝”，他要亲自好好管教这个好儿子。
赵秉钧也因之前对于袁二公子的纵容，被袁世凯在信函中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他务必要管束住袁克文，看着他上路。
故而这两日，这位天津南段的警局总办，就成了袁克文身边的跟班，与他跑前跑后，有没有怨言不好说，反正那双眼睛是把袁克文盯死了。
袁克文便与他约好，按照预定的计划，看完了今日天津军乐学校的开学典礼之后，便准备离开。
四年前，袁世凯在天津小站练兵，在德国顾问的建议下，创立了中国最早的军乐队，这引起了慈禧太后的注意。
于是花了一段时间筹备，他又让人安排在这天津选址，建立了一个类似于学校的军乐训练机关。
因袁世凯自己脱不开身，于是他让次子袁克文代他前来参加开幕仪式。
不过半途中，袁克文却又看到了在《新小说》上连载的《天龙》，这种新颖的题材、创新的故事立刻便引发了他的兴趣，找人问清楚了此事背后的人，便按图索骥找到了沽月楼、农劲荪这里。
然后又通过农劲荪，招来了李勇。
此时眼见李勇要跟着袁克文离开，前途未知，农劲荪不免有些担心。
不过李勇回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又对他道：“我师父那儿，烦请农老板知会一声。若有事耽搁，我会让人传信回来地，让他莫要为我担心。”
农劲荪只能点点头，然后一直将他们送下楼。
李勇这时候才注意到，楼下还坐了好几名巡警，等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们也一起站起来跟上来护卫安全。
这些显然便是赵秉钧的部下，其实赵秉钧此人，还是颇有些能力的，是中国近现代警察制度的创始人。
不过面对着袁克文这么个浪荡少爷，因为袁世凯对他有知遇之恩，更是他最大的靠山，所以也是能忍则忍，甚至有时还要可以捧着。
现在眼看着他在津门也是留不长了，那更是什么事情都尽量依他了。
等上了马车，赵秉钧坐在一旁假寐，袁克文却是拉着李勇，就先是问起了他最感兴趣的几个人物的结局。
李勇也没想要跟他们有太多纠葛，所以也不打算做什么隐瞒，便将乔峰、黄蓉等主要角色的结局一并与他说了。
“大好英雄，竟为了那样的朝廷牺牲，端得不值！”袁克文不由握拳感叹了一声，却把赵秉钧惊动了。
显然，他也听到了方才的故事，虽然能够理解袁克文这样的感叹，却不免对于李勇编这故事的意图，起了疑心。
李勇感受到他如刀的眼神看过来，倒也没有怎么害怕。
跟着霍元甲习武两年多，他虽然不敢说自己是什么高手，但每日勤勤恳恳的锻炼，积累到现在，也有了一些不动如山的气度。
所谓养移体居移气，现在的他，和当年刚刚重生到这方世界的他，已经有了许多显著的变化。
而且多受到霍元甲的影响，不是往锋芒毕露的方向走，而是往浩然大气的方向发展。
赵秉钧见此也不由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青年只是愣头青，还是当真不怕他。
虽然气势这玩意儿说得玄乎，但长期居于上位者，的确会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一种对人的压迫力，然后通过眼神、身体、说话声甚至是利用沉默营造的氛围，来形成压倒对方的气势。
只是不等他多思考，袁克文便又叫了一声，打破了车内短暂凝固的气氛。
“二公子，怎么了？”李勇看着一惊一乍的少年，也是有些好奇。
袁克文却是突然抓着李勇说道：“这结局，是不是还未写出来？”
李勇点点头，说道：“结局自然没有那么快，目前也才写到第三卷……”
“那就把结局改了吧！”
“啊？”
第二十回 剧透和角色
“可以在书中，给我安排个角色嘛？”
从他主动花钱加入青帮，就可知道这公子哥对于江湖那一套是很向往的。
虽然他的向往跟江湖的现实肯定是不匹配的，而正因为这份向往，所以在看到了李勇基于原著缝合而出、还保留着原本武侠这种成人童话的浪漫色彩的《天龙》，自然会眼前一亮，并为之神往。
虽然有脑子的都清楚，他自己也知道，这是编的故事，但不妨碍他短暂投入一下感情。
方才李勇已经拒绝了他更改结局的要求，当然也是因为此人虽然奇葩，却并没有仗势欺人，至少暂时没有仗势欺他，故而李勇才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的要求。
而赵秉钧在旁边始终不发一言，显然也只当他们这时小孩子的胡闹。
对于这退而求其次的要求，李勇倒是没有拒绝，反正龙套很多，随便找个人换成他的名字就可以了。
唔，不然就“游坦之”怎么样？
“真地？”袁克文大笑道：“那便帮我安排一个，和乔峰结拜为兄弟的，仰慕乔大侠的英雄气概，拜为大哥，誓死追随他！”
他说的是情绪激动、唾沫横飞，好像已经开始把自己代入了那故事中，自己成了那小弟，跟着乔峰走南闯北、征战四方了。
李勇微微皱眉，有些为难道：“可是，乔峰的两个兄弟都已经定了下来，你两个……也不对，你倒应该的确是有一个人能符合的……”
说到这里，他却是突然想到，虽然大纲他已经定下来了，但目前不管是段誉还是虚竹，都还没有出场。
是的，《天龙》进行到第三卷了，另外两个原主角还没有登场。
主要是前面李勇和张牧之花了大量的笔墨在丐帮群像上，李勇负责构思人物，张牧之负责丰富描述。
像是康敏、白世镜、全冠清这些人，通过前两卷，他们的嘴脸已经让《天龙》那本不算多的读者们人人喊打了。
第一卷写的便是在丐帮大会上，以全冠清、白世镜为首的帮众提议废黜乔峰的帮主之位，因他乃是杀害副帮主马大元的真凶，同时马夫人康敏也出来作证。
乔峰因习练了“无相神功”，所以在江湖上又有“百变枢机”之称，能够在短时间内学会任何人的武功，并且模仿的似模似样，就连内力都能以假乱真。
而马大元死于自己最擅长的擒拿手，乔峰与他共事多年，对他的绝招了如指掌，完全模仿出擒拿手来不是难事。
有着诸多长老，甚至还有副帮主夫人的佐证，再加上乔峰当日行踪难明，使得他百口莫辩，最后只能被迫卸任帮主之位，黯然离去。
但他离开后不久，全冠清、白世镜等人便立刻着手又为他编制新的罪名，指责他与契丹勾结，杀害马大元也是因为马大元发现了他的隐秘。
于是丐帮发起了“江湖追杀令”，号召同道一起对乔峰赶尽杀绝，这便是第二卷的内容了。
因为全冠清、康敏和白世镜他们担心乔峰武功，害怕他去查明了真相后，会回来杀了他们，故而先下手为强。
只是他们想不到乔峰比他们所想的更强，连番围追堵截都未能得手，反倒让乔峰对他们的意图产生了怀疑，然后以此为突破口做调查。
这便是前两卷的主要内容，李勇可不仅是将金大侠的武侠故事拿来缝合，什么黄蓉成了乔峰的恋人，然后帮他一起查案，什么江湖上老有逍遥派、中有五绝、青有南北双骄（北乔峰南慕容）。
然后什么大理段氏、桃花岛黄家、西域白驼山庄、丐帮和逍遥派并为五大势力，只是逍遥派如今分崩离析，只剩下灵鹫宫一支苟延残喘，原本是五大势力之首，如今只能敬陪末坐。
这些信息，自然都是在为之后的故事做铺垫，但也算是将那个让人遐想万千的江湖大背景整编了出来。
而在写作风格上，却又融合了一部分古龙的风格，走楚留香和陆小凤的悬疑剧情，通过抽丝剥茧将案件的真相慢慢揭开。
这样自然使得小说的可看性更高了，当然创作难度也更大，所以李勇和张牧之越写下来越艰难。
若不是李勇可以参考的故事多，恐怕早就写不下去了。
而李勇认为的，袁克文符合的那个角色，自然便是即将在第三卷的杏子林出场的段誉了。
李勇的打算是把段誉奇遇的部分放到后面去，可能是因为前世网文看多了的缘故，他写小说也是力主爽文为主，所以在乔峰杏子林一战后离开不得不蒙冤离开丐帮的屈辱过程，就直接插入了段誉的戏份。
读者们或许一开始还会奇怪怎么换主角了，不过只要段誉这一段够爽，也能让人满足。
而且还能把乔峰的戏份吊足胃口，比如说时不时穿插一个乔峰的消息，让读者知道他这段时间也没有挂机，而是跑到江南去寻找真相。
最后终于让他发现了真相，又杀回丐帮，揭穿那些人的真面目，然后重登丐帮帮主之位，之后便是辽人来袭，他以丐帮帮主的身份，帮助边关守城，助官兵数次力挫辽军……
“少爷，到了！”
李勇的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却见袁克文笑着看着他。
见他回神了还好奇道：“你方才，是在构思故事？”
李勇有些讶然，不过也知道这种公子哥不能以常理度之，便笑道：“只是突然有了些想法……”
“可是想到了我的角色？你方才不是说，有个角色适合我，是哪个？”
李勇犹豫了一下，那边赵秉钧却说道：“二少，该下车了。”
他连忙说道：“你注意关注后续的《新小说》便是了，接下来的第三卷，你的角色便会出现了，乃是大理段氏子弟，也如你所说，是乔峰的兄弟，甚至可以当做这小说的主角之一来。
“正好我还没有将这人物塑造完，倒是可以从二少你的身上，进行一番取材……”
袁克文眼前一亮，他看了前面的部分，当然知道这大理段氏，尤其是那段氏的六脉神剑，听起来就非常拉风。
自己如果是大理段氏子弟，那岂不是就能施展六脉神剑了？
虽然是在故事中，但也可以由得他想象了。
而听到《新小说》的名字，赵秉钧在旁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没说什么。
这不是他分内之事，何况他也管不着袁二公子想看什么。
等一行下车来，李昭却是抬头看着那牌匾，上面是“天津军乐所”几个大字。
这是吴昌硕的题字，李勇对这位倒是有所耳闻，是以前学字的时候听过的名字，只知道他对近现代书法发展有奠基之功，算是书法的承前启后之人，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的亲笔。
当然，这不只是袁世凯的面子，毕竟这天津军乐学堂本是慈溪的意思。
第二十一回 军乐与打架
虽是参照学堂模式运营，但这里既不像是那北洋大学，也不像是北洋工艺学堂，实际上只能算是一个机关单位。
里面倒是聘任了德国籍的教官，专门从事管理和指导工作，毕竟这本身也是源于德国顾问的建议。
其实中国古代也有军乐，大军出征开拔时，都会有壮行鼓，凯旋时亦会有乐队欢迎。
而这里的军乐，自然指的是现代军乐，也就是源自于西方的军乐艺术。
从欧洲各国开始，渐渐传播流行，也有了数百年历史。
这种军乐其实就是各种铜管乐、木管乐和打击乐组成的集体合奏，因主要出现在军中，以鼓舞士气、安抚和娱乐军队为主，所以才称为军乐。
“柱哥儿，你信是不信，这些个家伙事儿，我也会玩，而且玩得比他们更好？”
袁克文显然对此颇为自得，要说是读书什么的他是累觉不爱，但是摆弄这些“奇技淫巧”，他却是热衷非常。
而且因天资聪慧，他学什么都很快，只是容易没耐心，只会不精。
当然，他指的也就是现在正在练习的那些学员，对于那些洋人教官，他还是自愧不如的，毕竟人家各有各的擅长，而且都是专业专精的。
李勇笑了笑，没说什么。
许是以为他还不信，也想着趁此机会卖弄一下，于是过了会儿，袁克文还顺道上去舞台，招来了几个老师，然后给那些学员们，当然也包括李勇，现场表演了萨克斯管。
那些老师们也配合着他一起合奏，一曲完毕，顿时引得现场一片叫好声。
就算他表演的再拉胯，大家也自然会叫好，何况表演的还确实不错。
等下得台来，他便兴奋道：“怎么样，柱哥儿不上去试试？”
李勇笑道：“你让我打拳倒还可以，这个是真不会。”
哪知道袁克文却是眼前一亮，立刻就摆出了一个架势来，说道：“原来柱哥儿会功夫，那更好说了，咱们来讨教讨教？”
李勇看着旁边很识趣的退开，还让其他人都散开留出空间来的赵秉钧，很怀疑这家伙是想要故意给自己难堪。
虽说袁克文看起来就活泼好动，不是一个安生的，而且还加入了这天津的青帮厮混。
袁世凯本就是以武力自持，自然不会忽略掉对后代们武勇的培养，所以估计他小时候也没少请教武师、教习之类地，手上大概有两手拳脚功夫。
但是，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年龄差距摆在那里。
李勇已经是个成年人，因为一直坚持锻炼，也就是前两年饮食差一些，但吃得多，也能弥补一部分，所以在成年人中，他其实也算壮的。
而袁克文才是个半大少年，才刚开始飞速发育的时期，这身体基础就比不过李勇了。
再看看两边现在的体格对比，虽然袁克文平常肯定是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要比李勇好，不过武功这东西，你不能吃的不好，但也不能光吃的好。
而且别看袁克文才十三岁，但显然，他已经接触了女色，而且跟吃喝玩乐一样，也有点沉迷在此，说不定在出来之前，就跟家里人刚干过一架呢。
而李勇呢？
前世今生都是元阳之身，俗话叫做童子身。
那些武侠小说中的童子身，那可都是能去练绝世神功的，这里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是元阳在身，就说明他精气没有外泄。
反观袁克文，李勇刚刚看他跳下马车的样子，就能看得出他脚步虚浮、根底不稳。
这样地，就算李勇也才练了两年霍家拳，很多招式花架子居多，打起来未必能够衔接得上，但靠着碾压的身体素质，也够把他压制的了。
问题是，他敢打么？
他还真有些不敢打，至少不敢真打、不敢打中。
反倒是袁克文，一开始后就使出了全力，逼得有些犹豫的李勇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功。
那几个洋人教官开始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他们一起来的两个人怎么好好对峙了起来，但紧跟着看着两人打起来了，又拍手叫好起来。
至于那些学员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都知道袁克文的身份，所以心里隐隐的竟然都有些期待，期待李勇能够打倒袁克文。
不是袁克文有多讨厌，更不是他们狼心狗肺对要培养他们的袁总督恩将仇报，只是单纯看热闹不嫌事大。
大少爷打一个普通人，肯定是不如普通人打倒一个大少爷有看点么不是？
何况李勇个子虽不算很大，但比较此时的袁克文，却要大一圈，打败他其实也不算意外。
不过李勇有所顾虑之后，下手便有些软，反倒是袁克文不管不顾的，让他疲于应对。
李勇感觉有些烦，很想也不管不顾，不过终归是理智压住了。
他知道这样做可能有些憋屈，但是要认清现实，不是说方才袁克文对他说几句好话、态度似乎也不错，他就能够骑去他头上拉屎的。
不过李勇很快就想到了另外的应对，他从跟着霍元甲习武开始，学得最快最精的，不是进攻，也不是防御，而是——躲！
这也是霍元甲要他每日练马、然后打熬脚步的用意。
在明知不可为的时候，躲避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应对。
而脚步快起来，让别人打你都打不中，那你至少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是打拳击要算点数算分，不能只是躲，但这种比试显然无所谓。
袁克文的速度其实不慢，但李勇比他更些，甚至还能预判他的一些出招。
于是就看到袁克文每一次出击，都让李勇轻巧闪避过去，而他就像是一次次打在棉花上，打在那虚无的空气上，尽是白耗力气了。
这也让刚开始兴奋的袁克文，越打越郁闷起来。
最后他干脆停下来，恼道：“柱哥儿，你这叫什么打架，打架哪里还能一直躲着的？”
李勇停下来，却突然咧嘴一笑道：“你可知道，我给你那个角色，编了个什么样的功夫？”
他既然想到要这么大，自然也想好了说法。
袁克文不知道他怎么扯到这上面来，觉得他是在瞎扯淡，他这么聪明，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李勇无心跟他真打，只想着糊弄过去，因为忌惮于他的身份。
但他也想听听李勇能够扯出什么道理来，便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什么功夫，像你这样只顾着躲，不打人的？”
“当然是凌波微步了！”
“凌波微步？”
“不错，这是逍遥派的一门身法，这身法的精髓，就在于‘躲’字。你那角色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无意中学会了这套身法，然后闯入了人家的门派，搅了比武，被人追杀，当然就只能用这个来躲……”
袁克文眼前一亮，干脆收起架势来不打了，却是走过来跟李勇笑谈道：“原来如此，你真没有骗我？”
“当然没……”李勇说到一半，却见袁克文突然出招，他下意识挡住然后迅速衔接了一个铁山靠，直接就将袁克文的小身板撞得倒飞了出去。
然后就那样瘫坐在地上，竟还滑行了几步才停下来。
赵秉钧见此脸色一变，立刻上来要扶起袁克文，同时手已经准备掏枪来对着李勇了。
第二十二回 回村的诱惑
不过很快他就被袁克文拦住，袁克文还按住了他准备拔枪的手，厉声道：“你要做什么，不过是比试切磋，你就要杀人，难道爷输不起嘛。”
赵秉钧犹豫了一阵，终究还是默默地放开手，只是深深望了李勇一眼。
李勇心里也是郁闷不已，这要真没来得及让他掏出抢来射击，自己可躲不开。
虽然不太清楚这个年代的枪威力怎么样，这个距离能不能保持准头，但只要被打中，肯定就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这要是被偷袭了反击，反倒因此中了枪，那可就是无妄之灾了。
他看着袁克文的眼神便不无埋怨之意，这小子又菜又爱玩，却全然不顾及这会影响到别人。
偏这公子哥此时捂着胸口搓揉，站起来之后还大笑起来，说道：“有意思，有意思的紧。论武功，我的确是不如你。倒要看看，你那小说里，会怎么写‘我’了。”
说着他又瞥了赵秉钧一眼，不无警告之意。
他要看看李勇小说怎么写他，那自然是要李勇有命继续写下去，也就是告诉赵秉钧不要事后再去找他事。
赵秉钧默默点头，心里也有些无奈，他还不是担心这位二少爷在自己地盘出什么意外，到时候他怎么去和袁总督交代。
要不然，他怎么会好好跟一个打拳的计较？
“你们都散了吧，我们也该回去了！”这趟行程结果不尽如人意，让袁二公子多少有些意兴阑珊。
不过回过头却又对李勇说道：“柱哥儿，我让人把你送回去，路上你再顺便跟我说说，你这功夫，跟《天龙》里的比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李勇现在虽然是在电影的世界，但这霍家拳的功夫，在现实中那是实实在在出现过的，有没有这么厉害，什么“二十年的功夫你们挡不住”，这个不知道，但肯定也不全是花架子。
可是《天龙》里面那些，就全是不切实际的想象造物了。
什么无相神功、六脉神剑、凌波微步、降龙十八掌之类地，现实中谁打的出来？
所以对此李勇也只能无言的笑着摇摇头，然后在袁二公子好奇的目光中解释道：“若是你要问有些招式能不能够做得出来，那应当还是能的。
“但要说是打出那些神功的效果，还有飞檐走壁之类，那肯定就差的太远了……”
“哦，这么说，莫非你在写这些功夫招式套路之前，还自己试过？”
“不是我，是我师傅，霍元甲。”李勇笑道：“津门霍家拳听说过没？”
袁克文皱眉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问道：“你说的，可是当年打死了秦爷的那个津门第一霍元甲？”
李勇不曾想，他竟然还能知道这个。
袁克文便解释道：“不瞒你说，天津青帮中，有不少弟子，原本便是秦爷跟霍元甲的弟子，后来都转来当我们的打手了。”
原来如此，李勇点点头了然，也没有多问。
他对于什么帮派之事不感兴趣，哪怕他知道这年头的帮派跟后世不太一样，但干这一行，总是免不了要沾些灰的甚至黑的东西，他可不想去涉足。
袁克文见他没兴趣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也没有多聊，转而又开始问他。
李勇便稍微解释了一下，小说中乔峰的几场战斗，都是有霍元甲参与充当动作指导的。
这还不是李勇去求着，而是霍元甲主动要来的。
他也想用这种方式，一则帮一帮李勇，二则能够提升《天龙》的质量，让这本书为更多人所熟知，也能够借此唤起更多国人。
所以《天龙》的打斗风格，大部分情况下是偏于写实的，也有一些超现实的比如说四大恶人段延庆没有腿却轻功超绝、降龙十八掌打出来真有龙影浮现的情况。
接下来，李勇在街口便下了车，免得人家还得钻进巷道里。
袁克文看来倒还有些遗憾，似乎真打算把他一起带上，李勇就跟他随口敷衍了两句，总算拜别了。
等回到霍宅、也是武馆后，李勇立刻便被霍元甲叫去，自然是询问了他此去如何。
李勇简单说了下，并没有什么隐瞒。
霍元甲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看着他，叹了口气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往后行事，却需更小心些才是。”
知道霍元甲是好心，所以哪怕不认同，李勇还是点头应是。
其实在他看来，若是在和平年代，用这句话自是合情合理，但是这种时代里，不是你秀不秀的问题，只要你在这林中，那那些洋风、东风就会可劲地朝你吹。
想要保全，反倒是越秀越好，秀到风都不敢吹。
当然，那基本不可能。
不过只要能够顺应大势，并且借助大势来傍身，起码保全自身还是能够做到的。
天色已经不早，霍元甲又让他下去好生休息，不要受到今日之事的影响。
李勇点了点头便要告退，只是走到门口，回头看着霍元甲有些孤单的身影，他突然问起：“师傅，你没想过把月慈姑娘接过来么？”
霍元甲跟月慈，也算是两情相悦了，当初离开时，他也答应了月慈会很快回去。
事实上，他在祭拜完父母亲人、与故旧重会，最后又与农劲荪这个老朋友和好如初后，就没有什么大的遗憾，有心要抽个时间回去了。
只是后来因为开办武馆之事，又拖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霍元甲想了想，就摇摇头道：“外面不太平，现在把她接过来不安全。其实按我的想法，她还是留在村子里最好。”
李勇道：“那你们以后都不见面了吗？”
“谁说不见面了，”霍元甲失笑道：“等我忙完了这边的事情，我就回去找她。”
李勇心里无语，心想能不能不要随意立这么大的flag，这是真有可能会死人的。
虽然他已经提前做了很多预防措施，但这种事情有时候意外发生的会让人猝不及防。
要知道霍元甲的死可是现实和电影叠加的双重buff，自己这只小蝴蝶究竟能不能够扇起改变“历史”的风暴，还尤未可知呢。
想了想，他突然说道：“不然这样吧，师傅。既然不能将月慈姑娘接出来，那干脆你找个时间回去，先跟她把好事办了。如此一来，也能让月慈那边安心，总不好让人家姑娘家，一直等着您？”
霍元甲这样一想，就觉得也是，“可是，这边咱们还没……”
“师傅！”李勇的脸色严肃了些，与他认真说道：“这种事情很难有个彻底结束的，按照你和农老板的计划，等过个两年武馆稳定下来，到时候又要扩大成精武体操馆，人、事更多，你就更加走不开了。
“难道，你要让月慈姑娘等你一年，两年，甚至四年、五年，这样一直等下去，等到老姑娘了，还等不回你？”
霍元甲顿时被说动了，重重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是应该，先给月慈一个名分，给孙婆婆一个交代，也给我自己，一个归宿。”
李勇这才满意地笑了，却没想到霍元甲做了决定后，变得比他还着急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赶回村子里一样。
还是他跟来福一起把他劝住，让他稍微“冷静”下来。
然后霍元甲便自嘲道：“一把年纪了，却还在想这些男女之事，实在是有些不清净。”
李勇不由笑道：“这种事情都是人之常情，哪里有什么清净不清净的？”
霍元甲摇头道：“行了，这些大道理，我反正也说不过你。”
第二十三回 成婚
等到终于收拾妥当，准备回程了，霍元甲又去找来了农劲荪，让他帮忙看着一下这武馆的日常事宜。
反正农劲荪本来也是这武馆的出资人，他来挑起这个武馆的大梁，那是分所应当。
当然，农劲荪对此不免有些“不满”，还故意跟霍元甲说道：“早知道便不跟你和好了，现在还得要帮你，明明是你的武馆，却怎么担子都放在我肩上，又要出钱又要出力的？”
李勇便笑着劝说道：“农老板，这人生大事，可是等不及的，师傅也孤苦了这些年，而且也让月慈姑娘那边等得够久了，若再这么下去，对他们二人都不好。您这是能者多劳，就帮忙多担待担待嘛。
“实在不行，等将来师傅和月慈姑娘有了孩子，拜你为干爹，由得你来管教教训……”
其实他却是听出来，农劲荪自己也有想法，跟着霍元甲一起去，一则是看看他过去三年呆的地方，二则是想要亲眼见证故友成婚，找到自己的归宿。
只是他们确实做不到两边同时离开，毕竟这里暂时还不能同时脱离他们三个人。
管家来福因为腿脚不便所以留下来，但也只能做些边边角角的事情，还是得有一个拿主意的人。
所以最后农劲荪再是无奈，也还是帮忙接下了他们留下来的摊子，而师徒二人也就放心地结伴离开，返回村里去了。
和来时一样，还是坐船，一夜到天明后，只感觉睡了一觉的功夫，便到地方了。
不过他们还要要走一段山路，此时清晨似乎刚刚下过雨，地上湿湿滑滑得，两人还得小心看着脚下。
等再次回到山村里，不管是霍元甲还是李勇，心境都有些不太一样了。
雨后初晴的山野间，空气都仿佛变得香甜了。
再站在半山坡上，看着那田地、那劳作的一张张熟面孔，还有那田野间嬉戏的、仿佛又长大了些的孩子们，听着说话声、吵闹声、笑声，还有虫鸣鸟叫，仿佛是大自然的呼吸，整个人的心情也仿佛变好了。
“哎，若是可以，倒真想要便在这里住下，不回去了。”
“那便在这里住下吧，反正武馆那边有农老板看着……”李勇知道他也就是这么一说，真要是想要留下来，就不会说“回去”这种话了，所以也干脆开了个玩笑。
霍元甲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咬牙切齿”道：“那好啊，干脆你也一起留下来吧，免得你在外边，还会沾惹上什么麻烦，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就后悔莫及了。”
李勇一边吃痛一边喊冤道：“师傅如果说的是那袁二公子的事情，那可真怪不得我。如果太优秀也是一种错，那我早就已经无可挽回了。”
霍元甲抽了抽嘴角，越是跟他熟悉，他越是觉得李勇太过古怪，与他见过的年轻人都不太相同，身上既有那种看破世俗、好像什么都不想去管的躺平心态，却又有不容侵犯的激荡的爱国情怀。
有时候看着又惫懒，时不时冒出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言语，但有时候却又能字字珠玑的说出一些大道理，或者和那些大人物畅聊国际局势，甚至侃侃而谈民族未来。
这每一面都是他，让他显得矛盾却又生动。
这时候那边田地里的人，却也注意到了他们，也一眼认出了他们来。
“月慈，月慈，阿牛和二柱子回来了！”
有人立刻叫着往回去找月慈姑娘报信，而阿宁、阿贵那些小孩子则都奔跑着过来，缠住霍元甲要礼物，这也是他离开的时候答应他们的。
“当然带了礼物给你们……”霍元甲一边笑着，一边示意李勇去发礼物。
原本来之前感觉很迫切，但是到了这里之后，他却又觉得心情重新变得很平静了，如果不是李勇提醒，估计他还得等到第二天第三天，才会主动跟月慈开口。
之后的事情是水到渠成的，月慈早就心中属意他，孙婆婆也看好他，两个都答应后，这婚事便就没有了阻碍。
至于那些村民们，都是把他和李勇当自己人的，这时候自然都等着喝喜酒了。
婚事的操办并没有大张旗鼓，也没办法大张旗鼓，其实就是像过年时候一样，做几桌好吃的，在院子里大家一起聚一聚，喝着喜酒聊着天。
然后两个新人在众人见证下拜堂完毕，又出来敬一敬酒，再送入洞房完事儿。
像是霍元甲这边家中老人都不在了，而月慈这边，也只有一个孙婆婆。
两边都不用看重什么礼节，意思到了就行。
反正本来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了的事情。
酒席上虽不丰盛，但是人多热闹，甚至隔壁暹罗村的人也来了，当然主要是石头领跟他的一些兄弟。
两个村子有一些根本的矛盾没法解决，所以平常往来得少，要不然也不会当初闹那么一件事情差点两边直接打起来了。
不过石头领后来和李勇师徒的关系一直不错，他之后也有找机会过来找霍元甲切磋。
当然说是切磋，在李勇看来，就是来偷学的。
霍元甲倒是不吝赐教，毕竟以他现在宗师的心态，早就已经脱离了敝帚自珍的窠臼，霍家拳拳谱都能直接送给曾经的对手，何况只是指教一番。
所以到后来，连石头领的几个兄弟都来跟着一起学，不说成武林高手也能强身健体，又或者学着玩也好，毕竟都有从众心理，大哥学、大家学，自己自然也想跟着学了。
经过这样，倒是让两个村子的关系不觉间融洽了不少，李勇他们不在的时候甚至都会互帮互助一下。
“石头领，好久不见。”作为弟子，李勇当然也有份帮霍元甲来招待客人，所以端起一个酒碗来到石头领面前，说道：“小弟我，敬你这一碗。”
石头领立刻跟着站起来，他不善言辞只能是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李勇却等他喝完后，才说道：“你干了，我随意！”
石头领：“……”
李勇突然哈哈大笑道：“开个玩笑，不过这单单喝酒多没意思，不然咱们来玩点儿游戏凑凑趣？”
眼看着李勇又把那碗酒放了回去，石头领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
而那边霍元甲笑着看了眼，村里的人有孙婆婆招待，暹罗村的人有李勇去看着，他可以和月慈回房里享受二人世界了。
第二天一大早再见到霍元甲夫妇，李勇便拱手笑道：“恭喜师傅，恭喜师娘，徒儿在这里，祝两位早日抱一个大胖小子。”
霍元甲点了点他，笑了笑，也不说话。
曾经的阴影渐渐消散了，他现在虽然还是会怀念女儿，但也知道一切向前看，所以还真有心要一个孩子。
当然，这也得看月慈愿不愿意。
月慈看不见，只能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笑道：“谢谢柱子，元甲都把你们这些日子的事情说了，还说若不是你，他恐怕没那么快能回得来。”
是啊，要不是李勇，霍元甲就不是没那么快回来，而是以后都再也回不来，留下了永远的遗憾在。
电影中，从霍元甲离开一直到他比武，这中间一段的时间线其实是有出入的，好几年的时间呢，够长了，所以也说不准中间霍元甲有没有回去。
不过从最后比武前霍元甲立的Flag来看，起码能证明他们那时还没有在一起。
如今因为李勇的存在，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是李勇拯救霍元甲的第一步达成了。
接下来，就是注意应对津门的疾风骤雨。
若是真能提前把精武体操馆办起来，说不定霍元甲还能提前退位让贤，然后早日归隐这山林呢。
当然，那样很难，毕竟不只是钱的问题，还需要时间，影响力才会逐渐扩散开去。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不知不觉又到了要离别的时候。
霍元甲原本还有些不舍，毕竟新婚夫妇、柔情蜜意，总是巴不得能够多陪一陪。
李勇在这上面的态度是无所谓，虽然山野中的生活无聊，但也很清净，甚至都不用再去花脑力构思小说了——请了一期的假，应该没啥问题。
也不用担心津门的武馆出什么问题，毕竟规模还小，而且弟子们都已经学会套路了，按照套路练下去就是了，农劲荪完全管的来。
只是月慈的劝说，还有霍元甲自己心里的声音，却提醒着他必须要离开，不能再沉溺于此了。
“你是干大事的人，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就是了……”而月慈帮他收拾包裹的时候，还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没错，估计是霍元甲一发入魂，半个多月后月慈就有反应了，孙婆婆有经验立刻招来了村医，确认的确是怀上了。
这倒是让霍元甲最后一个留下来的借口都没有了，毕竟为了她们母子的将来，他也必须要把外面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了，然后好尽早的能够从那些俗务中脱离出来，回来多陪陪她们。
若是没有怀上，反倒可以说“留下来再努努力”。
告别了月慈，霍元甲便叫上了门外早就等候着的霍元甲：“柱子，走了！”
“哎，好嘞！”
第二十四回 岁月与发展
1904年不知不觉便到来了，李勇在这个世界也呆了三年了。
有时候他不知不觉，就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真正成为了这个世界里的人，和霍元甲他们没什么两样。
不过他到底还是知道自己是不同的，毕竟他不只知道电影剧情的发展，也大约知道这历史的走向。
身为局中人，他明知道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改变现实，但有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会想要去努力，尽所能多做一些事情也好。
虽然他文算不成武也不就，但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有不少的。
像是写小说就不说了，武馆的经营他也积极参与进去，并加入了农劲荪参加的天津商会救济会，闲暇时候去做一些阻止义诊、义赈的工作，毕竟这段时间有不少从东三省过来的难民流落。
其实因为身处于天津，在未来的几年内，应该可以说都是比较平静的。
当然，对于霍元甲和李勇来说，这平静中也有不平静，不过却是好事情。
首先自然是李勇这边，《天龙》继续在《新小说》上连载，而随着剧情进展，尤其是从原本的江湖恩怨局，逐步扩大到了朝堂甚至国家战争上，终于是得到了杂志原本那些读者的部分肯定。
这其实和时局变化也有关系，此时的国内，还没有出现一个能够领导一切的政党，虽说已经出现了许多仁人志士、革命党人，但没有共同的进步纲领，也没有规划好自己的目标。
没有引导，最终就是一盘散沙，各行其是。
实际上，这几年国内各种思潮涌现，堪称是百家争鸣，但一般来说就是你说你的，我唱我的，彼此互不相干，更别想谁说服谁。
民族意识的觉醒和统一，是需要时间的。
不过不管是哪一家，在一件事情上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抵御外侮，振兴中华。
而在这种情况下，《天龙》以最基本的朴素爱国主义情操，打起了抗击外敌的大旗，这是属于这个时代有识之士们看来不用怀疑、最正确的一件事情，所以对于其看法也自然会改观。
而且随着现实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被调动了内心的爱国热情，在现实中越是感到失望，也越会在《天龙》这样的故事中找到共鸣和希望。
2月，日俄战争年爆发。
5月，日军占领大连。
此后一直持续到次年，以华夏土地东三省拉锯的日俄战争，中国却成为了看客。
清廷在此局势中严守中立，不中立也没办法，因为这里之前就被沙俄占去了，如今眼看却又要成为日本的盘中餐。
这种任人鱼肉的感觉，显然不好受。
东三省距离津门千里之遥，在这个交通通讯还没有那么发达的年代里，自然是很难波及到这里来。
当然，这与津门是商埠，这里洋人众多有关系，日俄再怎么打，基本也不会波及到这边，要不然就要酿成外交事件了。
所以从无形中来说，中国人在这里反倒是因为洋人，才得以保证了安全。
但是这并不影响，津门的人这段时间爱看《天龙》、爱讨论《天龙》。
《新小说》在国内的几个点，就属津门和沪上卖得最好，也皆是成为了爱国宣传之利器。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天龙》的剧情里，也正好进行到了金辽在燕云交战，而宋廷维持“独立”的阶段。
当然，这其实是李勇有意为之。
先前他并没有明确故事的时间线，而正好听说了日俄战争，于是便干脆把这个加入进去。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这怎么能不引发诸多人的共鸣？
战争对津门的影响其实也并非没有，物价的波动就不说了，因为东三省任人鱼肉，就在边上看着的津门的有志青年们，自然引以为耻。
这时候《天龙》就进入了他们的视野中，其中对于乔峰这等大英雄的描述，还有那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以及乔峰率领丐帮抗击外侮、抵御辽军的事迹，无不令人看得热血沸腾。
“大丈夫当如是！”
“若投诚，毋宁死！”
“彼辈犯我边疆，侵我家园，过后还想施舍钱粮，便如养犬一般，驯化我等为其效力。莫非我等无骨焉，只能食其骨焉？”
“朝廷如何，想不想打、打不打，与我何干？我辈所守护的，不是那劳什子朝廷，而是这方养育我等、灌溉我等的家园，是我等背后的父母亲人，是我等未来子孙。”
在这种年代里，这种言论甚是对上了这些人的胃口。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霍家拳馆也渐渐的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的目光，还有已经渐渐觉醒的人的注目，所以收徒也越来越多。
实际上有些人刚开始只是来找作者的，结果等到来霍家武馆一看，原来作者还真是“武林高手”，于是霍家拳馆弟子喜+1。
当然，因为后期的有些描述越来越露骨，李勇也招惹上了一些麻烦。
这其实也挺正常，就算是晚清的四大谴责小说，人家虽然抨击时事，揭露社会现象，但也有所克制。
而李勇这个，就已经不叫影射当局，只差点名道姓了。
不过也庆幸是在此时，各路思潮纷纷涌现，而且社会各界也多有反思的时候，只要不触及到当局的底线，又或者被什么人针对，也不会有人主动来找他这么一个小人物的麻烦。
而且，他在这津门官面上，也不是没有关系。
因为袁克文的原因，所以那位警局总办赵秉钧之后对于李勇多有关照。
袁克文虽然被叫去了直隶，直接被他老子亲自管教，但他心思却是很活的，一面识趣的给袁世凯那边做着表面功夫，一边暗地里却是在搞自己的事情。
尤其是这《天龙》在直隶居然也有小范围的传播，基本是那些衙内们的心头好。
其实衙内们当中，也有不少有些愤青思想的，《天龙》自然对上了他们的胃口，也靠着这本书，袁克文甚至在这些衙内中间勾连出了一个“直隶帮”，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宣扬《天龙》这部小说。
这也使得在李勇看不到的地方，《天龙》的影响力也在逐步扩大。
而袁克文自然会吩咐赵秉钧这边，好好关照李勇。
赵秉钧本来就不是什么恶人，而且似这等能办实事的人，心底里总归是有些追求的。
甚至，李勇还隐隐察觉，袁世凯此时已经有了某些心思。
这赵秉钧，恐怕也是察觉到了这种心思，所以为了迎合袁世凯，当然也想要为此做些什么。
像是《天龙》这样抨击朝廷的舆论攻势，对他们有利，所以他们会保护。
若等将来他们真成了事儿，这《天龙》恐怕他们就会是第一个来取缔的了。
第二十五回 时局和办学
1904年10月17日，严范孙、张伯苓在天津创办私立中学堂，即后来的天津市南开中学。
天津各界都来道贺，商会自然也来参加了，李勇也就跟着农劲荪一起过来见见世面。
发言是学堂创始人和一些政商大佬们的保留节目，不外乎就是上台诉说一下学堂的由来，感激一下捐资和援助的父老乡亲们，再介绍一下学堂的基本情况，最后展望一下未来。
农劲荪虽然薄有家资，却还够不上这个资格，所以跟李勇一样坐在台下看戏。
当然，农劲荪此来，不只是为了来参加这开学仪式，还有“化缘”的想法。
因为霍家拳馆近来人气爆棚，原本那霍家祖宅的位置肯定是不够了——实际上原本是够的，但总要有些生活区域和祭祀场所吧。
所以最后霍元甲、农劲荪还有李勇仨一商量，得了，干脆直接从霍家祖宅里搬出来，另寻他地作为这武馆的会场吧。
这自然也不只是场地的问题，还有一些设施，还要搞宿舍啥的。
那无疑，这些都需要钱。
农劲荪一来是为了拉投资，二来是为了拉关系，然后好挑地方。
他原本还真想要卖楼的，但是在李勇的劝说下还是作罢了。
沽月楼是一个长久的营生，不能这么贸贸然放弃。
毕竟武馆说实话，现在只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很难说靠这个来赚大钱。
本身不管是李勇、霍元甲还是农劲荪，也都没有靠着这个赚大钱的想法，既然如此，有另外一个能够支撑平日开销的营生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这还是没什么事儿，要万一后面出了什么事儿急需要用钱，那起码还有一个后路在。
既然沽月楼不好卖掉，农劲荪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那就干脆来找别人筹款。
以霍家拳馆目前隐隐形成的影响力，已经足够对一些商人或是大户有吸引力了。
不管是用来做投资，还是想要借机做些实事，都可以。
这样还可以乘机跟津门各界拉好关系，毕竟农劲荪和霍元甲，目前只在天津商界和武术界有一定的地位和人脉，李勇就更别说了。
所以在仪式结束之后，农劲荪便带着李勇来到了小礼堂，这里正办着一场见面会。
因为严修也就是严范孙能够拉起这所学校来，也是多亏了各界资助，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还有诸如卖面子让孩子过来报名的。
所以这场见面会，实际上也是一次感谢酒会。
农劲荪在这里面碰到了不少熟面孔，所以不太顾得上李勇，就让他自己去走走看看，只是注意说话行事小心点，不要不小心开罪了惹不起的人。
李勇自然不是那么莽撞的，莫说他跟着霍元甲习武这些年，是真的修身养性了，就算原本现实中，他的个性也是与人为善，人不犯我我必不犯人的。
不过他在这儿，倒是也碰到了熟人。
方才他在台下的时候其实就看到过了，问题是赵秉钧身边正在和他闲聊的人，居然是那位周学熙。
李勇也是颇感意外，那一次邂逅之后，他与周学熙二人便再没见过，这个时代也谈不上电话短信联系什么地，他本来还以为这关系就要这么断了。
现在来看，这天津还是太小了。
周学熙显然也还记得他，见到他过来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笑道：“小兄弟，你可还认得我？”
“周先生！”李勇欣然上前去打了个招呼，然后又歉然笑道：“怎么会不认得先生，只是先前和先生说有空去拜会，可是后来一直不得闲，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赵秉钧在旁边看了看两人，问道：“怎么，缉之与他认识？”
周学熙道：“先前曾有过一面之缘……”跟着看到赵秉钧和李勇二人脸色，不由稀奇道：“怎么，你们二位也认得？”
赵秉钧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二公子来信要我照顾的那位，便是他。”
“哦？”周学熙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原来你便是那位‘金大侠’？”
“不想周先生也看过拙作？”李勇这时候当然是当仁不让，不该谦虚的时候也没必要谦虚。
如果说《天龙》刚开始还有很浓厚的原著的影子，那写到现在，已经很大程度上是李勇和张牧之两个人的作品了。
当然也有赖于李勇一开始就确定好了条件，所以在《天龙》越来越受欢迎，稿费提升的情况下，两人的合作还是很和谐。
不过对外一直都只有李勇一人，张牧之甚少与外人接触，甚至都没人知道他。
周学熙倒是一点儿没有怀疑，只是点头道：“《天龙》一书，外界争议颇多，不过在我看来，此书倒可以开一类之先河。”
“缉之，智庵，你们在这聊什么呢？”这时此间的主人严范孙也走过来，然后看了眼李勇，“这位是……”
周学熙帮李勇介绍了下，严范孙倒是也很惊奇，没想到这么年轻的面孔，居然是那最近在房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天龙》的作者。
李勇却是不知道，面前这三人，都跟袁世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自然也都与那袁克文袁二公子有联系，然后自然也能从赵秉钧这里，知道袁二公子一直交代关照着他。
不过在他们看来，李勇最让他们看重的，还是作家的身份。
正如周学熙所说，《天龙》一书在此时，其实隐隐有开一派之先河的趋势，至少目前市面上已经出现了模仿的同类型作品，只不过李勇的想法跟张牧之的文笔完美结合，暂时没有其他作品能比得上。
像是周学熙作为天津工艺学堂总办，严范孙作为深耕于教育事业的新派文人，赵秉钧更是搞警务实践的，他们的想法并不老派，自然也更能够接受各种新类型的事物。
要是换成那些老牌文人，比如说康有为这样地，估计就要开始抨击他这小说是“不务正业”了。
不过毕竟彼此领域不相干，而且还不太熟悉，所以严范孙之后就没把注意放在李勇身上了，而是问周学熙道：“缉之，你那工艺学堂，可有什么好的教习，可以来我这儿兼职。
“你也知道，西式教育里，这动手能力也是有要求的，所以若是能够培养一些课外的特长能力，做一些业余活动，我个人觉得，对于发掘孩子们的各类天分，有很好的帮助。”
都是干教育的，对这个当然不会陌生，所以周学熙想了想便点点头道：“范孙有需求，我自然义不容辞，不过还需要征求他们自己的想法。毕竟不是朝廷任命，多是雇佣的，自由度大一些。
“到时候就算真同意了，恐怕你这里也还需要破费一番……”
“哈哈哈……”严范孙却是笑了笑说道：“若只是钱的问题，那不是什么大问题。”
旁边李勇听到这里，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第二十六回 体操说
“两位先生，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周学熙和严范孙这边才约定好，听到默然站在一旁的那小年轻突然发声，顿时都有些好奇的看过去。
而赵秉钧却是丝毫不感到意外，要说三人中，现在对李勇最熟悉的却是他了。
当然，这也是被迫熟悉，因为袁克文的吩咐，他不得不暗中调查了一番李勇，却发现他的过去来历很简单，但是这个人却有些……特别。
那本小说就不说了，此人还是武馆大弟子出身，夸张点说也算得上是能文能武，只不过对于赵秉钧这样的来说，并不怎么看得上。
只是，他的心思去让赵秉钧总觉得有些难以捉摸，这并不是他的城府有多深，而是他的思维方式，让赵秉钧觉得天马行空，很多时候明明在说这个事情，他却能扯到别的方面。
问题是还能让人觉得扯得有道理，然后顺着他的思路走。
先前有个本地帮派的到武馆闹事，李勇让一个师弟去找他帮忙，结果他过来之后，却发现李勇早就已经弄妥帖了这一切，而谈妥的原因，却是靠着那张嘴。
这不说是三寸不烂之舌，也可以说是伶牙俐齿了吧。
更关键还是他的嘴巴能够跟得上他的思维，能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描述出来。
或许这也是他能写出《天龙》这种小说的原因？
顺便一提，赵秉钧也是《天龙》的读者，并且对于其中的段正淳很喜欢。
嗯，只是觉得此人魅力颇大，绝对不是因为他情人众多还能一碗水端平所以有志于效仿。
不过周学熙虽然惊讶，也只是诧异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了先前跟李勇的第一次见面，却是毫不意外的样子，反倒笑问道：“不知道小兄弟，有何事想说？”
上一次他和北洋大学总办蔡绍基在墓地吊唁北洋大学学官，巧遇了李勇与他师傅，当时李勇一番高谈阔论，让他对其印象深刻。
虽然后来双方没有再联系，各自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但这一次再见面，发现对方还有自己听闻过的另一层身份，这不由得让他对李勇兴趣更浓厚了。
李勇见对面三人都看向自己，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却没有丝毫紧张。
如果说以前的话，他对于这种场面可能会表现的有些社恐。
毕竟宅男嘛，关在家里不怎么见人的，也不太会去跟别人交流，在网上键盘敲得越响，在现实中碰到陌生人的时候就会变得越安静。
不过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李勇刚开始是抱着点儿将这里面的人都当成NPC的想法，所以交流不会有什么障碍，等到后面又慢慢的适应了，所以哪怕感觉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却也不会再感觉到生涩了。
而且他现在帮着霍元甲一起管理武馆——哪怕现在陆续有霍元甲以前的弟子回门，但却还是尊他为大师兄，这待人接物上，自然也锻炼了不少。
“周先生、赵先生，你们都应知道，小子乃是城南那间霍家拳馆的弟子，我师父便是霍家拳的传人，霍元甲霍师傅。师傅以前经历过种种，之后又在我的村子里体悟到了道法自然的奥妙，心境上有了升华。
“我不敢说他已经达到宗师之境，但是在武学上，也足够称得上是开宗立派。而他所主张的，武功，人人可以学、人人可以练，不是为了好勇斗狠，而是为了强身健体。
“所以他才会开武馆，而且不只是弘扬霍家拳，他甚至接纳了大刀门（秦爷）、鹰爪门（赵健）他们的武功，让他们一齐在武馆中教习弟子。然后因材施教，让他们自己选择最合适自己的部分。
“不过在我看来，这样仍然是属于‘精英’教育，大多数弟子到最后成就了了，也就只能转投他行。而武馆中虽然纳入各门，但是对于弟子们的天分依然有一定的要求。
“如此虽说可以练出好的武师来，将武功一代代传承下去，但是却不适合普及，更不好让人人都参与进来，练武习武，并且理解武术的精神，体验武功的好处……”
听到这里，周学熙三人都有些不解，但又都想到了什么，各自若有所思。
李勇见他们神情便知道有戏，所以很快就进入正题：“所以愚以为，若是能够将武术的套路简化，而形成一种人人都能学会的‘体操’，每个人，上至六七宿老，下至六七幼童，皆能够轻易习之。
“如此当然还不足以让人强身健体，但却可以以此来引起大家锻炼的兴趣，有兴趣者便可以继续深练，没有兴趣者，每日坚持下去，也能达成一定的锻炼效果。”
先开口的反倒是赵秉钧：“铁兄弟的意思是，要让他们的学生，开始练这种什么……”
“体操！”
“对，体操？”
李勇点点头，笑道：“其实，也是方才听到范先生说，要向周先生讨要一些技艺特长的老师，所以小子才突然动念。不论是要学习什么，一副好身体、一个强健的体魄才是关键。
“若是身体不好，动辄生病，且不说没那个钱治病，也会影响到人的精气神，那学什么也不会便利的。所以身体才是革……额，这个、做事的本钱，你们说对是不对？“”
周学熙和严范孙对视一眼，不由都对李勇说道：“再说的详细些……”
李勇知道，广播体操这东西，在这时代还没有。
这是新中国在五十年代向苏联取经，学习健身操搞出来的东西。
本质上说，这也是一种身体锻炼的活动，只不过简化了，而偏偏是这简化的，很多人还不愿意，做体操的时候各种偷工减料，仿佛动作稍微大一点能要人死一样。
更别说有人还做都懒得做——嗯，没错，李勇也算是这“有人”之列。
李勇以前读中学的时候，就最喜欢在广播体操的时候偷懒不去，或者在教室里多眯一会儿补眠，或者干脆偷跑到食堂去补吃个早餐。
也是因为上午的时间实在紧张，有时候醒来根本来不及吃早点就得到班上早读——而且早上刚醒的时候反倒不感觉饿，正好就是在做广播体操那前后，刚上过课会有些饿。
当然，他现在所想的广播体操，肯定不是自己学的那种学生时代的广播体操。
这种东西肯定要有时代特色嘛，更何况本来就是为了让武馆搭上这些院校的关系，又借助这些学校来推广传统武术和武术精神。
所以他的打算也很简单，就如同先前他跟他们所说的，等回去了就找师傅，然后集合武馆里的所有师傅一起，将拳脚套路简化，然后又博采众长，制订出一个武术版的“广播体操”来。
若是这能够在学校中推行开来，接下来慢慢地还可以尝试到赵秉钧的警局、军中，甚至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全民健身”。
第二十七回 合作
“按照小子的意思，若是能够在学堂中，引入这套‘体操’，那平日便能以‘德智体全面发展’为口号，培养出新时代的新学子……”
在这私立学堂的小礼堂里，李勇面对着两个校长和一个局长，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最后这话却是让严范孙都觉眼前一亮，他研究深耕教育行业多年，一直在向外取经，然后准备结合具体情况，因时制宜，在实践中积累经验教训，然后总结出适合国内的教育体系和制度。
但是在这指导方针上，其实沿循的还是以前那一套，包括李勇方才所提到的因材施教。
可是现在李勇说到的“德智体全面发展”，却不期然让他打开了一个思路。
德，也就是所谓的道德、品德，这与儒家传统所要求的“君子”不谋而合；智是智力，也是智慧，也就是通过学习所获的各项知识、技能，都可以统称为“智”。
而体，便是李勇所提到的，只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才能够支撑着学习和做事。
严范孙两次东渡日本，就是为了在教育上向他们取经。
日本自明治维新之后，教育事业一直是重中之重，也正是因为这方面的高投入高回报，才让他们在之后高速发展、人才辈出，最终跻身强国之列。
而且，他们的强国证明之战，便是如今正在进行的日俄之战。
在经历过甲午战争之后，国内有些人不承认，但也有些人已经清醒的认识到了日本的强大，这一次日俄之战更是让人开始恐惧于日本的强大。
而这强大的经验，值得学习，严范孙在研究之后认为教育是日本强大的根本，而且两国国情有许多相似之处，故而才会打算将他们的那一套引入进来。
而在这一套教育体系中，同样有提到体育课。
只是生搬硬套的话，严范孙很怀疑国内的接受度。
但是经李勇这么一套说法，他打开思路之后，顿时便联系到了传统的儒家教育理念上。
儒家所要培养的君子，需要有“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的射、御，便相当于是体育课。
当然，现今时代已经变了，射箭、驾车，也要顺势转变，这个“体操”便很符合他的要求。
“其实，按照在下的设想，若是能够在上午的学习课间，抽出个十几分钟来，组织全体学生来一次体操运动，如此既能够振奋精神，也能够让学生接下去更容易集中精力……”
“小兄弟的建议，确实很好！”周学熙拍掌道：“若非现在还在聚会，我都想要立刻回去，与晓组织商议引入此事了。”
李勇自然不可能让这件事情显得太仓促，更不可能把这个机会从霍元甲这边拱手相让给其他人，所以立刻说道：“小子不过是一时脑热，突发奇想才有了这个念头。
“想法很不成熟，亦需要回头与我师傅和武馆内的几位师傅们相商，让他们尽快排出这套‘武术体操’来，故而周先生或许还有的等了。”
周学熙哪里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只是笑着点了点他，倒没有拒绝。
而严范孙更是叹息道：“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果是不虚，铁柱此议，直令我茅塞顿开，便是连往后的办学思路，都更加充盈了。”
“你们在这聊什么呢，怎么方才叫了两声都没听见？”这时，旁边突然插进来一句话语，跟着走过来一个看起来比周学熙他们都要显得年轻许多的先生。
方才李勇也听过他的介绍，知道他是严范孙之外，另一个学堂创办者张伯苓。
不过看到张伯苓，李勇却是多有唏嘘。
因为以前有个朋友便是南开大学毕业的，所以他多少从那里听说过这位老先生的经历。
作为南开的两位创始人之一，也是周总理的老校长，他却因为某些原因一度被南开排斥，甚至被婉拒不得参加校庆，这也成为他的终生遗憾，因为不多久后他便故去了。
虽然最终历史给了他公允的评价和看待，但他晚年的心情无疑是非常郁闷失落的。
不过这种个人的选择，还有特殊历史时期的现象，李勇无从干涉，也改变不了，所以也只能是无奈了。
而等到严范孙将李勇之议还有之前的一些言论和他说了，那张伯苓看向李勇的目光顿时就从陌生变得不一样了，有点像是先前周学熙第一次见到李勇时候的表情。
他本就是天津人，而且年纪其实没比李勇大多少，不过早早就确立了自己的理想，投身于教育事业中。
与严范孙共同创立私立小学堂是他们教育理念的一次重大实践和尝试，也等于是摸着石头过河，而李勇的这些建议和举措，尤其是指导的理念，却很可能会使他们的进程加快一大步。
赵秉钧对李勇情况知道多一点儿，知道他肯定不是独自一人前来，便特意问道：“你今日是和谁一起来的？”
李勇正要说这个呢，连忙说道：“实不相瞒，我是与我师傅的朋友、沽月楼的农老板一起过来的，他这会儿大概在……筹款。”
“哦？”赵秉钧几人愣了一下，然后互视一眼，突然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勇知道他们也是看穿了自己的意思，也没有不好意思，跟着一起笑着。
然后周学熙便故意嗔怒道：“那你还不快去把他找过来？”
李勇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就转身去找农劲荪了。
不多会儿，李勇就把一头雾水、还对打断了自己“招商引资”的他有些埋怨的农劲荪拖了过来。
而农劲荪自然是知道面前这四人的分量，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奇怪。
却没想到这几人上来便是和他主动商谈合作的事宜，不外乎就是霍家武馆为他们提供“师资”力量，毕竟体操是一回事儿，这要是有兴趣继续发展下去，那自然便要再找师傅往下学。
学校和警队若是能够和武馆达成战略合作，对双方都有方便之处——没错，赵秉钧也掺了一脚，他本就在试验改革警察制度，若能将霍家拳之类的武术引入警察的搏击技能中，也是一个增益。
农劲荪顿时十分惊喜，看了李勇一眼，见他点了点头，这才定了定心神，然后跟他们几个讨论起来。
以农老板多年生意经验的八面玲珑，和他们交流不在话下，李勇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毕竟他内里的货就那么多，继续深聊下去不是他熟悉的领域的话，很容易自曝其短，倒不如现在这样点到为止，然后把谈判讨论之事交给专业的人。
当然合作这东西，武馆这边既然提供人和“技术”了，那学校、警队自然需要出资助，当然肯定不是他们自己拿，而是靠着他们背后的那些乡绅、商贾们出。
这一通聊便是一个下午，天都快黑了才结束，甚至之后还有详细的，需要接下来继续讨论，他们也得各自与学校和警队的顾问们继续讨论，所以便就此散场了。
等离开回去的路上，农劲荪时不时看看李勇，欲言又止。
李勇就笑道：“农老板，莫非我脸上长花了，你一直这么看我？”
第二十八回 提前诞生的精武体操馆
“你脸上长没长花我不知道，不过你这本事，却是让我一再刮目相看。”
李勇挠挠头笑道：“哈哈哈，这叫什么本事，不过是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也正好入了那几位先生的耳。”
他对此并没有什么自得，毕竟自己那点斤两他还是清楚的，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农劲荪摇摇头，也没有跟他争辩。
只是看了眼李勇，心里也为老朋友感到欣慰。
他以前就劝过霍元甲，收弟子应该看重品行，而不是谁能拍马屁、谁能逢迎他就收谁，这跟纨绔子弟交狐朋狗友有什么区别？
实际上以前的霍元甲还真没区别，想要在那些弟子中间找好的都是沙里淘金了，而能找出来的这部分目前也陆续加入了武馆，重回霍元甲门下。
不过他们现在也跑来叫李勇大师兄，大概也是要从头开始的意思。
现在看来，能够收到李勇这么个弟子，真的是霍元甲的福气了。
等跟着李勇一起回到了霍宅，农劲荪立刻去找霍元甲商讨此事，李勇倒是问起了来福，那张牧之有没有回来。
之前他说是收到了消息，要到乡下去探亲几天。
当时李勇也没有多想，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这《天龙》最新的一卷还没完成呢，再过几天编辑那边可能就要来催稿了。
虽然《天龙》这部小说最主要的还是他的构想，张牧之的工作其实是能找到替代者的，但毕竟已经合作了这么久，也都习惯下来了，没有必要的话，李勇还是不想要随随便便更换合作者。
而且这部小说眼看着也要到尾声了，就剩这最后两三卷，李勇都不知道自己此后还有没有心力去写别的小说，所以自然不想在这最后阶段还要整出换人的麻烦操作来。
好在来福的回应让他松了口气，张牧之已经回来了，并且在翻看他留下来的那些稿件，估计是自觉耽搁时间太多，所以急着一回来就展开工作了。
估计现在除了李勇自己外，也就只有他才能看得懂李勇写的这些东西了。
毕竟他是直接用简体字写的，对张牧之的解释是自己学了写字，但是总不能记住全部，不是这里缺一点就是那里缺一点，最后干脆自己搞一个简化的模板记下来。
因为是“自创”的，这样反倒更方便记忆，而且在记录自己的想法的时候，也能更加快速。
李勇都能想出《天龙》这样的故事，平常的交流中也每每有令他赞叹的思维，所以对于他能做到这一点，张牧之反倒不觉得奇怪，也没有因此怀疑什么。
而因这个，他倒是也跟着李勇一起学起了简体字，现在不仅会看也会写了。
在这点上李勇没有藏私，一来这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汉字的简化也不可能是几个人的学习就能改变得了的；二来也是为了避免麻烦，总不能每次都让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跟张牧之讲述自己的草稿吧？
写好了直接让他看，这样更清晰自然，真要有疑问的再过来问，这样才有效率，也能让李勇有更多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不过李勇此时还来不及去找张牧之，马上就被农劲荪和霍元甲他们又拖住了。
两个多月前，月慈成功诞下一子，霍家总算是有了传承。
在月慈怀孕期间，霍元甲放心不下，只是距离太远，来往行程耽搁时间也不太方便，故而只回去看过两次。
好在是第二次算好时间，“正好”赶上了生产之时，也算是第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当然他们母子肯定还是不便接过来，暂时还是留在乡下，只是孙婆婆年纪大了，霍元甲只能多拜托其他村民乃至于石头领他们多多关照一下月慈。
所以如今他整日都是喜形于色的，已经维持了两个月，有时候还会一个人在那里傻乐，看得李勇都有些无语。
不过哪怕这馆主这么“不成器”，但因为外有农劲荪、内有李勇的帮助，所以霍家武馆并未因为霍元甲的“堕落”受到什么影响。
实际上，现在武馆内的管理事务都在李勇手上，霍元甲更多是当一个主心骨和吉祥物。
方才农劲荪已经将先前之事跟霍元甲说了，霍元甲能说什么呢，他自然是同意他们的想法。
这种又能得资助又能得名声，而且也能将武术传扬出去，一举三得的事情，正符合他本来的愿景，他也没有理由反对。
不过这样一来，本来还只是在口头上的武馆扩展计划，就必须要正式提上日程了。
作为目前的武馆“三巨头”，三人凑在一起，自然要好好商量一番。
“柱子那个武术体操的想法非常好！”霍元甲看得出来是发自真心的赞叹，实际上这想法跟他是不谋而合了。
他本来就一直致力在推广武术、培养民众对于武术的兴趣，同时也传扬传统武术强健体魄、拼搏奋斗以及保家卫国的精神。
只是先前总有些不得其门而入的感觉，现在李勇将这概念提出来了，他自然是茅塞顿开。
而提到了接下去的武馆搬迁及扩建的计划，三人也是各抒己见。
“师傅、农老板，按照我的想法，我们不妨往后也不要叫武馆了。在我看来，武馆之称太过于局限。既如此，不如干脆将武馆二字拆开，便叫做精武体操馆如何？”
虽然比电影中还要早几年，比历史上同样也要早，现在才04年呢，不过李勇觉得反正早晚都要的，早点还更好。
霍元甲和农劲荪对视一眼，“精武体操馆？”
“不错，我们以后收的，也应该是学员，而不是徒弟，这样范围才能更广。既如此，便不能再以传统的武术眼光来要求和看待他们了。”
接着，他又详细讲述了自己的一些想法，还有自己原本就知道的一些有关于精武馆的事情。
虽然几年过去了，当初看过的现在记忆也有些模糊了，不过又不是一条条列成细节，只是描述一个大概还是可以地。
“哈哈哈，”农劲荪突然大笑起来，然后拍了拍霍元甲的肩膀，说道：“要我说啊，元甲你那一趟出去，回来最大的收获就是把铁柱带回来了。”
霍元甲笑着点点头，也是深以为然。
李勇挠挠头，心里却在喊，快夸我啊，继续不要停啊。
“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我建议，我们‘兵分三路’，元甲你去找赵师傅他们，抓紧时间将那套武术体操编排出来，我得去确定武……体操馆的新地址。至于铁柱……”
“哦，我还得写小说呢，马上就要被催稿了！”
“哈哈，那快去、快去，写完再说。”
李勇点点头，然后转身便奔着后院去了。
一时情急他也顾不得敲门，直接推门而入，结果却看到里面一个身影着急忙慌做贼一样将什么东西收起来，然后才转过身来，看到是他便舒了口气，只是脸色似乎还是有些怪异。
“怎么了，多日不见，与我生疏了？”
第二十九回 人心难测
“怎么，几日未见，反倒就跟我生疏了？”李勇一般说着，一边走进去。
“当然不是！”张牧之脸色有些尴尬，立刻摇头道：“其实是因为我这趟回去，是去奔丧的，如今是情绪还没调出来，再加上刚回来有些累，又看了你的稿件，头昏脑涨。一时没缓过来……”
“原来是这样，”李勇点点头，安慰道：“生老病死人生常事，最重要还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要朝前看，所以节哀顺变吧。”
张牧之也点点头，苦笑道：“我也晓得，只是毕竟是自己的亲人，也就是近些年才联系的少了。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哎！”
李勇没什么可说，这种事情只能让他自己调整过来。
过了会儿张牧之才摇摇头笑道：“算了，既过去了，便过去了，不去想了。柱子你来，我正有些疑问要问你呢。”
“哦，那先去我房里咱们详谈，我还有其他一些想法，都记在纸上收起来了，到时候整理出来一起给你看。”
张牧之点点头，然后跟李勇来到他的房间。
在他面前李勇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了，主要是关于《天龙》的事情，其实后续很多情节、大结局，以及每个人物的结局，他们先前都有过很多次讨论。
毕竟现在的《天龙》早已经脱离了李勇最开始参考的部分，人物的人设性格也都有一定程度上的改变，在这个基础上，结局自然也需要有一些改变。
张牧之就说道：“若是按照他们的性格、感情，最终结局很可能会是三兄弟一起战死。这样一来的话，读者未必会满意。”
毕竟看武侠小说的人和传统的读者不太一样，前面就是靠着各种爽点吸引人的，结局来个这么虽合情合理但是狗血的桥段，还是个悲剧结尾，李勇其实也担心被人寄刀片。
毕竟《天龙》就算再影射现实，归根到底还是一部幻想小说，现实都这凄惨了，小说里还不准让人幻想一下了？
比如乔峰三兄弟击败了金兵挽救了大宋啥的……
好吧，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要遵循历史。
如果放在后世网文大时代里，那这都不叫事儿，就算是净网、历史虚无主义这都没有影响到架空历史的盛行，甚至类似于拯救大宋、拯救大明、拯救……造反代清的操作，数不胜数。
但在这个时代还不行，本来《天龙》就已经被那些老派文人抨击乱来了，里面的贬低异族的潜在思想也让一些人很不满，毕竟满清也是个异族政权，但都还能接受。
这要是真的连历史都改了，那可能就不单只是被读者寄刀片的问题了。
“没关系，乔峰作为主帅，可以做好一些安排，让两个兄弟分散两处，再派人传递消息，让他们务必要活下去继承自己的遗志，继续抗击金兵……”
这个安排符合乔峰的人设定位，这样也给了另外两个主角活下去的理由。
至于后续，乔峰就是这本书绝对的主角，他死了之后自然就没有什么后续了。
到时候真要有人想要狗尾续貂，李勇也不会去反对，这是扩大影响力的好机会。
说句不好听的，当年的金系武侠小说为什么会在内地那么火，还不是那些盗版书商的“功劳”。
李勇不赞成盗版、粗制滥造，但如果在对自己有好处的情况下，当然也不可能去反对，这是立场问题。
之后，两人又讨论了一番，李勇也说起了关于其他一些人物结局安排的事情，可以在结局中穿插，也可以出番外顺便再续一点，这个还需要跟《新小说》那边商量一下。
然后张牧之才离去，今晚他就准备开始动笔了，毕竟时间紧迫，帮霍元甲结婚离开的那一次，李勇和张牧之可就见识过编辑催稿的恐怖了。
只是看着张牧之离开的背影，李勇坐在椅子上拈着自己的笔记，却是不禁挑了挑眉。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些不对劲的感觉，但是一时间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劲。
“希望只是我的错觉，希望……你不要走岔了路啊……”
一边说着，李勇一边站起身来，想了想，便也走了出去。
……
夜幕下，霍家武馆中，众人都已陷入了沉睡，院子内往外都是一片静悄悄地。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廊道里走出来，然后在月光下，他的影子又短拉长，又由长缩短，小心有快速的通过了院子后，终于来到了大门前。
不过他确实转到了侧边的小门前，拉开了销子，然后拉开门准备出去，但对面映照过来的火光，却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心里也猛地一沉。
“张牧之？！”
他听到了李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其中还透着不可置信。
但李勇自己很清楚，与其说他是意外于见到张牧之，倒不如说是意外他居然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对张牧之产生怀疑，也只是因为以防万一。
何况这种事情没做谁也冤枉不了他，李勇甚至都做好了被她发现后赔礼道歉的心理准备。
只是张牧之还是让他失望了，也让他有些难受。
一年的时间，难道还不足以认清一个人么？
最起码，在他、霍元甲还有农劲荪，甚至是武馆中其他和张牧之接触过的人看来，张牧之是一个性格有些怯懦、但很有自我坚持、而且也很有原则的一个人。
要说这样的人会反叛、会做出违背道义、道德的事情来，他们都不会相信。
只是眼前这一幕就在眼前，对方背着包裹，而且方才那鬼鬼祟祟的样子也看在众人眼中，这已经足以说明，李勇的怀疑都得到了证实。
张牧之的确是背叛了他，甚至背叛了大家。
而他的目的，似乎是不言而喻的。
只是李勇还是有些不敢信，咬牙问他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自认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对方的，甚至要反过来，对方欠了他的大恩，他不图他回报，只希望这合作能一直维持到自己结束，他却连一个完整的句号都不想与他划下来。
张牧之暴露之后便已经面如死灰，到现在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农劲荪瞪着他，心里既有对李勇的歉疚，毕竟张牧之是他介绍来的，又有对张牧之的恨铁不成钢，“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铁柱他难道还不够对得起你么，你不思报答也就算了，还反过来害他。
“你明知道他都快要到截稿日了，你现在跑了，谁帮他润色？”
哪想到张牧之像是突然爆发一样吼了一句：“谁爱帮他谁帮他！”
第三十回 分道扬镳
农劲荪愣住了，李勇也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明白过来，但却感觉更加的失望，“所以就是因为这个？”
他原本还以为张牧之多少能说出点什么高大上的理由，比如说家里有人生病需要钱治病啦之类地，虽然这不是做错事的理由，但能让人感觉情有可原，李勇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眼光看错人的问题。
可现在看来，到底还是因为利益，也只是因为利益。
既然已经开口了，而且都到这份儿上了，张牧之也算是豁出去了，反倒挺起身来，郑重说道：“铁柱，我知道你对我有恩情，还有农老板、霍师傅，是你们在我艰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
“所以我本来没打算和你们说这些事情的……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我也摊开说了，有个书商找上了我，不仅要了我下本书的发行，还答应帮我出诗集，条件当然就是，《天龙》的后续。
“这个机会对我来说，绝对不能放过，哪怕为此对不起你们，而且我也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李勇摇摇头，说道：“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不过就是升米恩斗米仇罢了。我已经和你分享了我一半的收益，你自己应该也清楚，这个价钱你值不值。我完全可以去找另一个人来，根本不需要你。”
张牧之道：“是这样没错，我们过去的合作也很愉快，可你说不写就不写了，你可想过我怎么办？”
李勇却不禁放声大笑起来，说道：“说得好啊，说得好，你这句话倒是让我突然释怀了。可能这也就是我和你的区别，我会和你坦诚了说，我的个人意愿，本来也不会和你产生冲突。
“事实上，只要你愿意和我说清楚，我也会答应之后去帮你牵线，让你去跟《新小说》的编辑亲自谈，之后还可以在他们那里发文。不过就怕，你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你心里也清楚，你根本写不出吸引人的小说来，所以才只能绑定在我身边，甚至不惜用处这种卑劣手段……”
说着，李勇又冷笑道：“你的心思也够阴沉的，知道了我不想要继续写之后，担心自己的未来，故而别人一经拉拢你就投向了他们。
“其实仅止于此，倒也没什么所谓，你错在不应该还想着在我这边捞最后一笔。你的打算，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要把后面两三卷偷过去占为己有，最后在他们那边发表？
“到时候再制造一个两位作者决裂之事，反正当初我给了你一个署名权，外界不清楚情况，很容易被你带上节奏，之后你便顺理成章，宣布你才是小说真正的作者，放出结局。
“之后顺势炒作一波，然后直接发表新作，只要照着《天龙》这个模子来，之后还会有人买账，你也会源源不断地赚钱。
“而我，你想过我会怎么样么？我想肯定有的，但是你不会在乎。也的确，就算身败名裂又怎么样，我有另外的事情要做，本来也不可能局限在这一块。
“这就是个人眼光的问题，不过我也不能容许，别人当我好欺负就站在我头上拉屎！”
也就是武馆中的这些人，师傅、管家、弟子们，平常就没少听到李勇时不时嘴上蹦出来的新鲜词儿，关键是基本一听就能理解意思，听久了对他们来说，要听懂完全不费劲儿。
所以李勇此时这么一通说，大家也都明白过来。
那些师弟师妹们对于张牧之立刻怒目而视，农劲荪眼中是无尽的失望，而霍元甲叹了口气，却是懒得管这些事情，由得李勇去处理。
“此时再想一想，恐怕在之前你让我教你那种字体的时候，便已经转着这样的念头了吧？”李勇冷冷瞪着张牧之，而张牧之现在是真正的哑口无言。
李勇的确将他的心思都说中了，虽然其中可能还有一些内情，但那些话说出来也没有意义。
有苦衷就可以伤害别人了？
正如李勇说地，他本来可以选择最合适最安全的途径，但他偏偏选择了冒险。
说到底，是贪婪蒙蔽了他的双眼。
也或许，是对方的某些话术，让他真的觉得他比李勇这个创作者更加重要了。
简单说就是，心里没点儿笔数，飘了，那么自然而然，就会上当受骗。
之后做下糊涂事，犯了错，还心虚的想要把责任赖到李勇头上去。
可惜李勇不是那种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的人，他那些话术在他这边没效果。
李勇看他这副神色，就明白了自己说的丝毫不差，顿时失望的摇了摇头，说道：“东西留下，你自己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大师兄！”
“大师兄，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他走？”
“对啊，大师兄，我们一起押着他去见官吧！”
“必须要给他一个教训尝一尝，不然还以为我们霍家拳的人好欺负的呢！”
实际上，张牧之勉强也算是拳馆的人，毕竟也是跟着一起学了拳的。
只是这时候，大家自然是将他自动开除了馆籍。
而师弟师妹们这时候群情汹涌，也是要帮李勇打抱不平。
毕竟李勇平日里管事、照顾大家的吃喝还会帮他们解决麻烦。
反正有赵秉钧这位警局总办罩着，商会那边还有农劲荪的关系，武术界又有霍元甲的面子，李勇说一句自己在天津南段这片地区黑白通吃都不夸张。
他也并不吝惜于借助自己的关系帮师弟师妹们解决麻烦，当然前提是他们是占理、被欺负的那一方。
他可不会像是霍元甲当初那样，被徒弟坑。
当然现在武馆的牌子在那里，武馆弟子也不是原来霍元甲手下那样的良莠不齐，本身都是良家百姓出身，也不会无端端主动去找事儿。
多半是被人欺负到头上了，拳脚不顶用或者是不敢随意动拳脚的情况下，就来找李勇帮忙。
李勇也是在所不辞，管理拳馆的过程中有不少时间都是花在这个上面了，甚至为此耽搁了点儿自己的训练。
所以他这个大师兄虽然实力上已经被几个天赋不错的追上来了，但是威望却与日俱增，大家自然是见不得他受这种委屈。
农劲荪和霍元甲也都好奇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在想什么。
虽然霍元甲心里想的也是要给行差踏错的人一个机会，但他不会干涉李勇的选择，也不希望自己影响到李勇的选择。
李勇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此事归根到底是利益之争，便是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放他离开之后，他在那边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何况，我这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张牧之！”
张牧之身体一抖，然后慢慢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茫然。
“我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的那些钱，还由你自己带回去，也算是咱们合作过一场，好聚好散。从今日开始，你回去乡下，做你的富家翁——那些钱应该也够了。
“之后《天龙》的事情，与你再无任何瓜葛。但若是让我知道，你还想要打着《天龙》的主意做什么文章，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