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饶是谁被这么一吓,都能吓得一大跳。
穆清瑜捧着的书卷的手一抖,墨竹早就冲出去,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
“给二爷请安。”墨竹将要出口的斥责生生咽了回去。
穆清瑜闻言,从内室走出来,福了福身子请安,委屈的道:“我做错了什么,竟然要叫父亲生这么大的气。”
穆二爷更是气恼,恼穆清瑜仍然不知悔改。
“二爷,”翠姨娘温声安抚,“二爷先消消气,二小姐,不如先叫二爷坐下吧。”
在翠姨娘的安抚下,穆二爷稍稍平静了些。
于是穆清瑜请穆二爷坐了下来,在翠姨娘的示意下,亲手给穆二爷倒了一碗茶水。
“今天白天,你是不是和几个男的走了?你们去了哪儿?”穆二爷问道,语气没有来时那般激烈。
穆清瑜拧了眉头,当时她戴了帷帽,李照穿着便服,谁能同时将他们二人认出来,又叫穆二爷知道了?
她犹豫的一瞬间,让穆二爷以为她是在想着借口狡辩。登时穆二爷一拍桌子,就想动怒。
“二爷!”翠姨娘嗔道,“仔细你的手。”
翠姨娘拉住穆二爷的手,“二小姐,你有什么话快说吧,别叫二爷等急了。”
“虽然我不知道父亲是从谁那里听来的,可是父亲为什么愿意相信外人的话,都不愿意相信我,”穆清瑜眼圈微红,“难道在父亲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墨竹适时的走到穆清瑜身边,扶住声音哽咽的穆清瑜,解释道:“二爷,今天小姐在路上遇到了歹徒,是李将军救了小姐。”
“李将军?”穆二爷的怒火立时消散,甚至因为误会了穆清瑜而有些尴尬。
“正是李将军,奴婢不敢说谎。”墨竹重重的点了点头。
穆二爷无地自容,竟然会那样想穆清瑜,可是他作为长辈,叫他拉下脸来和穆清瑜赔礼道歉,他更是做不到。
“先不说这个,你把家里这点子事报官总是事实吧,竟然还招惹上了那个徐屿舟?今天我为了你的事,在他那里受了多大的气,你可知道?”许是为了挽回一点面子,穆二爷训斥道。
穆清瑜心中不由的冷笑。要不是穆二爷没有出面,她用得着自己去抛头露面吗?
“那是肖管事带来的人,我以为是可靠的人,”穆清瑜委委屈屈,“而且当时父亲不在,没有人能帮我出谋划策,我没法子才那样做的。”
“你这是在怪我?”穆二爷冷声说。
眼看着父女二人将要争执起来,翠姨娘连忙从中劝和:“好了好了,本来就是一场误会,化解了便好。二爷,妾身才给你做好了一身衣裳,不如去我那里试一试合不合身吧。”
说完,翠姨娘强行拉着穆二爷出去了。
“小姐,翠姨娘好像在帮小姐。”墨竹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说道。
穆清瑜也很奇怪,翡翠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对她示好。
“她那边的事,你最近留意些吧。”穆清瑜淡淡的道,按照上辈子的记忆,这个时候的翡翠,应该是有喜事了吧。
可是穆清瑜不能确定,翡翠是不是因为那事向她示好。
翠姨娘将穆二爷强行拉回了自己房里,殷勤的将做好的衣裳拿出来,在穆二爷身上比划着。
穆二爷心中本来就对穆清瑜没有多少怒气,反而是愧疚多一些。
在翠姨娘这儿待了一会,怒气也就消散的所剩无几了。
“二爷,二小姐不是那样的人。”翠姨娘趁着穆二爷脸色好看的时候说道。
穆二爷绷着下巴,没有说话。
“二爷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二小姐秉性如何,二爷是最清楚的,”翠姨娘顿了顿,“二爷可不要被那些小人挑唆了去。”
穆二爷闻之一颤,被翠姨娘一提醒,他才想到总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难道是因为身边不知不觉出了小人?
“你说的对。”穆二爷咬牙切齿,谁敢把手伸到自己身边了?
稍微坐了一会,穆二爷匆匆回去,他要好好查一查,将身边那几个小人揪出来!
“姨娘何必要掺和进去?明哲保身不好吗?”翠姨娘的丫鬟春雨问道。
“二小姐从前对我有恩,现在我有能力了,自然是要知恩图报的,”翠姨娘说着,手不由的搭上了自己的小腹,“月姨娘和四小姐她们是蒸蒸日上的时候,我可不是得给自己找个靠山?二小姐将来是将军夫人,李将军实权在身,要说我,比王妃风光多了。”
“还是姨娘思虑周全。”春雨赞道。
穆二爷回去之后,除了在他身边伺候久的,他全然相信的下人,其他的所有下人他都换了一遍。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这样他睡觉也能安心了。
王月娘和穆清雪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没有损伤到穆清瑜一丝一毫,反而把她们安插在穆二爷身边的眼线,悉数都根除了。
想要再安插几个,并不是难事,却要费上一番功夫。
眼下,还是要想法子把肖管事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听说是徐屿舟在查肖管事的事,王月娘和穆清雪从前住在外头,消息更灵通些,二人多多少少听说过徐屿舟的为人。
也难怪穆二爷会在他那里吃一个闭门羹。
“娘,要是肖管事把我们的事说出来了怎么办?”穆清雪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他都被关进去好几天了!说不定已经说出来了。要是被爹爹他们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想我们呢。还有等我将来嫁到贤王府去,此事说不定要成为我的污点。”
“我正想着呢。”王月娘揪着帕子,同样苦恼。
要是肖管事将所有的事吐露出来,连她都难以在定国公府做人。
“不如你去求一求王爷吧,”王月娘灵机一动,“以他的地位,只要稍微一施压,还怕徐屿舟不放人?”
想到贤王,脑海里浮现出他的翩翩身影,穆清雪的心中便甜滋滋的。
这段时日,她想再见一见贤王都没有机会,这不正是一个好借口?
“娘说得对,我这就去给王爷写一封信。”穆清雪白嫩的脸蛋上,浮现了一点粉红。
王月娘正烦心着,并没有注意到穆清雪的变化。
穆清雪写了一封信,送到贤王府去。
果然贤王派了马车来,要接穆清雪过去。
107
贤王府的马车就在外头候着了,穆清雪也收拾妥当,穿戴整齐,准备要出去。
她带着丫鬟走出了二房,想想不对劲,便折返了回去。
“迎春!”
穆清雪的丫鬟迎春被点到名,问:“小姐有何吩咐?”
“等一下,你要所有人都知道,我去的是贤王府。”穆清雪格外加重贤王府三个字。
要是她就这么悄悄的出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贤王府派来的马车?
“小姐放心!”迎春重重的点了点头。
午后,墨竹正准备去厨房,吩咐厨房里做一点点心。
刚打开院子的大门,就对上迎春大大的笑脸。
迎春身后,是笑得灿烂的穆清雪。
墨竹一怔,难道穆清雪见自家小姐不进她们的圈套,杀上门来了?
墨竹警惕的请安:“四小姐好。”
“墨竹姐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迎春大声的问道,同时走近门口,看向院子里,只见穆清瑜正在树荫下,看着墙角摆放的几盆花。
听到院子外的动静,穆清瑜正朝着这边看过来。
迎春回过头朝着穆清雪用眼神示意了下,穆清雪趾高气昂的说:“贤王殿下派了马车请我过去坐一坐呢,你帮我去问问二姐姐,要不要一起过去。”
墨竹皱起眉来,不用问都知道,穆清瑜是不会过去的。
“墨竹姐姐愣着做什么?”迎春催促道,“王府的马车还在外头候着呢,不要误了时辰。”
不等墨竹进去,穆清瑜已经走了过来。
“妹妹真的要去贤王府?”穆清瑜问道。
“王府的车马就在外头候着呢,难道我还能说谎?”穆清雪扬着下巴,神情倨傲得意。
穆清瑜的眼神中透着点怜悯,“那妹妹早去早回吧。”
穆清雪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穆清瑜已经带着墨竹进院子了,顺便还把门紧紧关上。
她方才分明看到穆清瑜在可怜自己,难道是她眼花了?
“小姐,二小姐这是嫉妒了呢,说不定她现在躲到屋子里哭呢。”迎春得意的说。
风度翩翩的贤王和冷酷不近人情的李将军,明眼人都知道哪一个更好。
穆清雪哼了一声,“罢了,下次再找她算账。”
说罢,主仆二人扬长而去。
这一段到大门口的路,主仆二人走得极慢。一路上,迎春叫每一个路过的下人都知道,她们是要乘坐贤王府的马车,往贤王的府上去。
主仆二人收获了一路的艳羡的目光,满意的到了大门口,飘飘然的上了贤王府的马车。
马车里宽敞,还准备了茶水和点心。
“王爷真是贴心呢。”迎春感慨道,顺便给穆清雪倒了一碗茶水。
穆清雪抿了一口,心里美滋滋的。
很快就到了贤王府的大门,在门口候着的奴仆,引着穆清雪到了书房之中。
一路走来,王府里的景致叫穆清雪眼花缭乱。
她原本以为国公府已经算是最富贵的去处了,没想到王府里更甚。
在王府面前,国公府差了好大一截。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了。
走进书房,穆清雪满心欢喜,娇娇柔柔的施了一礼,声音如枝头的黄莺一般悦耳。
她唤了一声王爷,能叫听到的人骨头都酥了。
穆清雪抬起头来,正准备用饱含情意的眼神,叫贤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抬起眸子,猛然对上一双陌生的眼。
她吓得小脸惨白,这才发现屋子里除了贤王,还有一人。
只见贤王对面坐着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一身杭绸直缀长相极为斯文,但是那双眼时不时提溜一转,像是在打什么主意,平添了几分狡诈。
穆清雪连忙低下头,可别叫贤王误会了。
“坐吧。”贤王对穆清雪说道。
只见下人已经在贤王身边搬了一把椅子,穆清雪低着头走过去坐下来。
她悄悄抬起眼,却发现贤王对面的男子,竟然在不怀好意的打量自己。
穆清雪恼羞成怒的别过脸去,要不是碍于贤王在场,她早就当场翻脸,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登徒子!
贤王自然注意到了孙朗对穆清雪光明正大的打量,但孙朗是他要结交的人,他便把玩着扇柄,笑而不语。
“殿下,这位是……”孙朗问道。他见识过那么多的美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傲慢的不叫人讨厌的女子,甚至产生了想看她哭着求饶的念头。
念头强烈,叫孙朗的心里痒痒的。
“这位是定国公府的四小姐,”贤王介绍道,“也是本王未来的王妃。”
“哦,原来是四小姐。”孙朗失望,既然是贤王妃,那他就没有希望了。
“对了四小姐,”贤王问道,“你来找本王是有什么事?”
穆清雪看了孙朗一眼,为难的说:“殿下,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孙朗拉长语调哦了一声,“看来是我太碍眼了,罢了,我就先走了,不打扰王爷和四小姐了。”
“哎!孙少爷请坐吧。”贤王将孙朗按在了位置上,他好不容易才将孙朗请来,事情还没谈成,怎么能叫孙朗离去?
“四小姐,孙少爷不是外人,你有话直说吧。”贤王语气温和,用目光鼓励着穆清雪。
接触到贤王的目光,穆清雪抿了抿唇,便将来意都说了出来。
听到徐屿舟这个人的名字,贤王和孙朗脸色都不大好看。二人知道徐屿舟的事迹,更是知道他身后那个人,是不好惹的。
贤王更是为了他的贤名,不能用身为王爷的威势去叫徐屿舟放人。
不然按照徐屿舟的性子,肯定要将他恃强凌弱的事大肆宣扬,在沾染上徐屿舟身后之人,那他苦心经营了许久的一切,都要崩塌坍圮。
贤王皱着眉头,“这事不是本王不愿帮你,只是本王不能出手。”
“王爷,我倒是有法子,”孙朗悠悠开口,还不忘用余光继续打量着穆清雪,“我爷爷对徐屿舟有恩,只要我爷爷愿意出马,徐屿舟不就得乖乖放人?”
穆清雪心下一喜,朝着孙朗望过去,但触及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又恼怒的别过脸去。
“孙阁老愿意出手帮忙?”贤王惊喜的问道。
“当然,我爷爷最听我的话了。”孙朗自信满满的说。
贤王看着孙朗对穆清雪的打量,分明是不怀好意。他无动于衷,甚至笑得意味深长。
108
“对了,本王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贤王站了起来,“本王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的。”
说完他大步出去。
“王爷!”穆清雪的话还没说完,贤王就已经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穆清雪和孙朗二人,要不是还有迎春在,穆清雪早就坐不住了。
不一会,一个丫鬟走了进来,朝着穆清雪行了礼。
“四小姐,王爷为您准备了礼物,还请借用一下四小姐的丫鬟。”丫鬟说道。
穆清雪站了起来:“那我也一块过去。”
“四小姐,王爷马上就要回来的,要是回来没看到四小姐,恐怕要生气的。”
丫鬟这句话,成功的叫穆清雪坐了回去。
除了坐着,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丫鬟将迎春带走了,走到外头,还不忘关上了门。
屋门关上,屋子里只有穆清雪和孙朗二人。
穆清雪别过脸,绷着唇一言不发。就算不用看,她都能感受到孙朗恶心又黏腻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穆清雪憋屈的忍着泪,不断的对自己说,忍一忍,贤王马上就要回来了。
许是穆清雪忍着泪花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打动了孙朗的心,孙朗忍不住站了起来,朝着穆清雪走了一步。
“啊——”女子的尖叫从屋里传来,随后是用力拍打门的动静。
这样大的响动,路过的贤王府的下人都像没听到一样,神色如常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迎春听到了,连忙要跑回去。那丫鬟拉住了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那是我家小姐的声音,我要去看看!”迎春焦急的说。
能叫穆清雪失态的,肯定不是小事。
丫鬟死死的拉着迎春,道:“你听错了,那不是四小姐的声音,你快点跟我去,王爷还等着我们呢。”
迎春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丫鬟钳制住她的手,便没有那么坚持要回去,任由丫鬟慢慢的拉着她往前走。
“来人!救救我!”
身后再次传来女子的尖叫,这下迎春万分确定,就是穆清雪的声音。
她拼尽全力,挣脱开丫鬟的手,闷着头往回跑。
丫鬟在后头又是威胁又是哄骗,都对迎春不起作用。丫鬟无奈,只好去找贤王。
迎春跑了回去,只见屋门不知何时,竟然从外头锁上。
“来人,救救我!”穆清雪的哀嚎从屋子里连续不断的传来。
“小娘子,你就算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理你的。”
迎春心急如焚,不顾一切的用自己的身子朝着门撞去,竟然将门撞开了。
她收不住力,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迎春!”穆清雪又惊又喜,但她看到大开的屋门,连忙跑了出去。
迎春自己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跟着出去了。
跑到院子里,穆清雪才不害怕。只见她满脸泪痕,头发散乱着,极为狼狈。仔细看,她的脸颊上还有一个浅浅的手印。
“小姐,你没事吧。”迎春问道。
穆清雪恶狠狠的盯着屋子,孙朗就站在门框处,猥琐的笑着。
“这是怎么了?”贤王大步从外头进来。
穆清雪快步跑到贤王身边,指着孙朗委屈的说:“王爷,你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登徒子!他竟然想对我……对我……”
她说不下去了,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放心,本王一定给你做主的。”贤王好言安抚着,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身后的人立刻朝着屋子里走去,与孙朗说了几句,孙朗便回到屋子里去。
贤王带着穆清雪离开,好生安慰了几句,又叫下人准备了一堆礼品,亲自送了穆清雪上了马车,穆清雪才平复下来。
“王爷,你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人!”将要回去时,穆清雪不忘叮嘱。
“你放心吧。”贤王温和的笑着。
“对了,我拜托王爷做的事。”
“你放心,本王不会叫你失望的。”
穆清雪破涕为笑,“多谢王爷。”
说完她钻进马车里,迎春心疼的看着穆清雪的脸,问道:“小姐,你的脸还疼吗?”
“闭嘴!”穆清雪冷下脸来,“在王府发生的事,你要是敢对别人,包括我娘说出去一个字,我饶不了你!”
要是王府的事传出去,她可就要沦为笑柄了。
“是,奴婢知道了。”迎春怯怯的低下头来,没想到她的忠心换来的是穆清雪的威胁,说不失望是假的。
贤王一直目送着马车离去,直到消失在路口才往王府里头去。
他径直回到那间屋子里,孙朗正悠闲的哼着小曲,只见孙朗的脸上多了几道血痕。
看到贤王进来,孙朗起来行礼。
“快坐吧,”贤王笑着说,“四小姐没有得罪孙少爷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孙朗的笑容愈发灿烂,“没有没有,四小姐人很好。”
贤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要是四小姐真的得罪了孙少爷,本王一定要叫她给你亲自赔礼道歉。”
贤王格外加重亲自二字,果然见孙朗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那哪成啊,应该是我向四小姐亲自赔礼道歉。”
贤王笑得高深莫测:“那等本王手上的事都忙完后,一定再叫你们见一面。”
孙朗的眸子亮了起来,忙殷勤的说:“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助您一臂之力!绝对不叫王爷失望。”
“哈哈,”贤王拿起茶杯,“那本王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
孙朗拿起茶杯,二人碰了碰杯子随后一饮而尽,屋子里一片和谐。
穆清雪乘坐着马车到了定国公府,下马车前,早就叫迎春给她重新梳了发髻,上了厚厚的一层脂粉,遮盖住脸颊上的手印。
“对了,你等下多叫几个人出来搬东西,阵仗弄得大一点。”穆清雪吩咐道。
只有看到旁人的羡慕和嫉妒,才能将她心中的委屈抚平一些。
“还有,等下叫人往穆清瑜院子门口绕一下。”穆清雪补充了一句。
“是,奴婢一定办好。”
迎春下了马车去喊人,也不管贤王送的东西是否需要这么多人,就喊来了十几个人。
这些都是她在路上碰到的,是在各个院子里伺候的,她这样一来,别的主子想不知道都难。
听着外头的动静,墨竹忍不住撇了撇嘴,很是看不上穆清雪的做法。
穆清瑜笑着摇了摇头,要是等穆清雪嫁到贤王府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如此得意。
109
穆清瑜和墨竹没有出去,但是院子门口,还是有一群小丫头趁着她们不注意,正悄悄的看着。
穆清雪身后带着一堆人,浩浩荡荡的过来。
她身后的十几个丫鬟,几乎每人手上都捧着点什么,一个小小的箱子就要两个人抬着,极为壮观。
穗儿带着几个小丫鬟,正扒着门缝看着。看到这一情形,她不由自主的把门打开了开来,走到外头去。
“穗儿姐姐,你要是出去被小姐看到了怎么办?”穗儿身后的小丫鬟连忙提醒。
府里谁都知道穆清雪和穆清瑜不对付,穗儿这般出去,岂不是要背叛穆清瑜?
穗儿置若罔闻,已经走了出去,就站在路边矮着身子等着穆清雪过来。
穆清雪慢悠悠又优雅的走了过来,穗儿身后的小丫鬟们见劝不动她,便直接把门关上了。
要是穆清瑜看到她们开着门偷看,肯定要责怪她们的。
“奴婢穗儿给四小姐请安。”穗儿福了福身子。
“你是二姐姐身边的丫鬟?”穆清雪笑吟吟的问道。
“是。”
穆清雪瞄了一眼穗儿身后紧闭的大门,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二姐姐在做什么?”
“奴婢不知道,二小姐从来只要墨竹伺候,奴婢虽然是二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现在连四小姐院子里的粗使丫鬟都不如。”穗儿毫不掩饰的抱怨。
穆清雪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你这么一个妙人,要不是我身边丫鬟够了,不然过段时日我嫁到贤王府去,说什么都要把你带上。”
穗儿惊喜的睁大眼。
穆清雪笑而不语,带着身后的人离开了。
直到听不到穆清雪的动静,院子的门才再次打开。
“穗儿姐姐,你在那里看什么?”小丫鬟从门内探出脑袋,焦急的呼唤,“待会子被二小姐发现就不好了!”
穗儿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裳,满脸不屑,“二小姐问起来,就说我去拿洗好的衣裳了。”
说罢她就离开了。
小丫鬟无奈,只好把门再次关上。
第二天一早,肖管事就被放出来了。他一出来,就来定国公府要给穆二爷请安。
在大牢里关了好几天,肖管事瘦了不少,脸颊有了凹陷。
他在会客厅等着穆二爷,穆二爷不来,他就站着一动都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才有了动静。
他费力的将肥胖的身子弯到最低,口中恭敬的道:“小的给二爷请安!”
门口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进来的不是一个人。
耳边拂过一阵香风,肖管事悄悄抬起头来,竟然看到的是王月娘。
他又惊又喜:“姨娘!”
王月娘蹙着眉,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肖管事连忙捂住嘴。
王月娘在上首坐下,道:“二爷今儿个出去了,不会来见你的。”
肖管事放下手,嘿嘿的笑着:“小的能见到姨娘,也心满意足了。”
憔悴了不少的肖管事,配上油腻的笑,着实可怖。王月娘不动声色的移开眼,质问道:“你在牢里,没有把我的事说出去吧?”
“没有没有,”肖管事连连摆手,“就算把小的杀了,小的也不会出卖姨娘的。”
“当真?”
肖管事重重的点头,“小的发誓!”
“很好,”王月娘安下心来,“你就先回庄子上,不要再轻举妄动。”
“可是小的还没有帮姨娘教训二小姐呢,”肖管事目光微闪,“要是不完成姨娘的吩咐,小的心里难安啊!”
王月娘笑骂道:“你不就是想要我给你保证的好处吗?“
肖管事搓着手,嘿嘿的笑着。
“看在你没有把我的事说出去的份上,你先回庄子上,说好的银子我会叫人送过去。”
“多谢姨娘!”肖管事欣喜若狂,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肖管事前脚出了定国公府,后脚就有一人送了一封信,交到了穆清瑜手上。
穆清瑜先看了一眼信封,信封上门没有署名。她才拆开来,打开信纸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她难掩震惊之色。
“小姐,信上写了什么?”墨竹担忧的问道。
穆清瑜将信纸叠好,没想到王月娘胆子这么大,竟然委托肖管事,在外面放印子钱,且是重利。
要知道,当今圣上登基时,就下令严惩此类行为。
没想到才过了二十年,就有人敢以身试险,这人还在自己身边。
信纸上还写了好几笔,何时何地何人都写的清清楚楚,不像是作假的。
“对了,送信的那个人还有说什么吗?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穆清瑜问道。
“他只说姓徐,其他的都没说。”
穆清瑜恍然大悟,原来是徐屿舟送过来的,那这应该是肖管事在大牢里时,被拷问出来的。
“墨竹,你是不是有个表哥在外头做点小生意?”穆清瑜问道。
“小姐记性真好,奴婢确实有个表哥,做些早点生意。”墨竹回道。
穆清瑜勾唇一笑,那办起事来就方便了。
她招了招手,道:“我有些事情要你表哥帮忙,你仔细听着。”
墨竹凑过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着穆清瑜的吩咐。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去办好!”墨竹郑重的说道。
“好,那你现在就去吧。”
于是墨竹匆匆出去了。
自打穆清雪从贤王那收货了一堆礼品回来后,就一直在忙着怎么将贤王送的花瓶等装饰物摆放好。
务必要叫每一个进到她屋子里来的人,都知道贤王对她的重视和宠爱。
忙活完以后,丫鬟趁机告诉穆清雪,肖管事出来一事。
穆清雪连忙往王月娘那去。
还没进屋子里,穆清雪就欢喜的嚷嚷起来:“娘!只要我出马,还有什么办不成的呢?”
王月娘同样高兴的拉着穆清雪坐下来,宠溺的说:“那是当然,我女儿最厉害了,不然也不能获得贤王的青睐。不过你去和王爷说了什么?连你爹爹都办不成的事,竟然叫你办好了。”
穆清雪刻意不去想昨日在贤王府发生的事,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避开王月娘炽热的目光,敷衍的说:“我只是求了王爷,王爷怎么办成的我也不知道。”
“也对,只要王爷出马,有什么办不成的呢?”王月娘笑得合不拢嘴,有这样一位女婿,真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110
母女二人说笑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用了晚膳,下人来报,说是肖管事又来了。
王月娘骂道:“他事情没办成,我都把好处给他了,怎么还要过来?万一叫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那可如何是好?”
“娘,消消气,”穆清雪转头看向来传话的下人,吩咐道,“你悄悄的把肖管事带来,切记,绝对不能叫别人知道!”
王月娘嗔道:“你就不怕被人看见!”
“看见又如何?我昨天我走了一圈,已经叫所有人知道王爷对我的重视,我看谁还敢跟我们作对?”穆清雪极其自负。
王月娘便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儿,下人借着月色,将肖管事领进来了。
才短短几个时辰不见,肖管事从头到脚换了新衣裳,嘴角处还闪着油光,挺着肚子很是得意。
“给姨娘和四小姐请安。”肖管事笑眯眯的说道,连请安的姿势也相当敷衍。
才出去一会,肖管事的态度就天差地别。王月娘忍着不悦,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的走了一路,腿也乏口也渴。”肖管事厚脸皮的道。
王月娘按住将要发火的穆清雪,叫丫鬟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还叫人上了茶水。
肖管事喝了一口茶水,故弄玄虚的说:“小的给姨娘拉了好多生意,姨娘要发达了。”
王月娘挑着眉,急忙问:“怎么说?”
“小的无意间结识了好多个从江南来的商户,货款还没有收回但急着要用银子。这几个商户在商界都是叫得上号的,很是可靠的。”
“他们要多少?”
肖管事笑眯眯的伸出五个手指。
“五百两?”
“哎!”肖管事摇了摇肥头大耳,“五千两!”
这下轮到王月娘和穆清雪震惊了,放出去五千两,收回来的时候岂不是能翻一番?
穆清雪惊喜交加的道:“那太好了!正好我们也却银子呢!”
她的嫁妆还没有着落呢,她可是要嫁去贤王府的,绝对不能寒酸。
而且一定不能比穆清瑜差!
这一下有了这么多银子,就能好好置办了。
王月娘却有些犹豫的问:“你确定那些人可靠?”
五千两不是一个小数目,万一其中有诈,岂不是打水漂了?
“姨娘放心,小的都打听清楚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晚了还过来。”肖管事拍着胸脯保证道。
拍了几下,他不由自主的皱了皱脸,那地方放着一包从那几个商人处拿来的,沉甸甸的银子。
好在王月娘母女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肖管事借喝茶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他暗暗打定主意,下次谁要是再想贿赂他,他只收银票不收现银。
“娘,”穆清雪拉着王月娘的胳膊歪缠,“肖管事一直做这些事,肯定是有把握了才来告诉我们的。娘快点头吧,娘也不想看着我寒酸的出嫁吧。”
见王月娘迟疑的脸色有了破绽,穆清雪继续劝说:“娘也要为弟弟想一想,弟弟年纪不小了,往后在外头要是手头不宽裕,肯定会叫人笑话的。”
终究是王月娘败下阵来,“好吧,那些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要?”
肖管事回答道:“半个月之内把五千两给他们就成。”
王月娘咬着牙:“行,你去跟他们说,半个月内我一定把银子给他们!”
“好!”肖管事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事情已经完成,没有多留就借着夜色悄悄离开了。
穆清雪已经在盘算着,拿那么一大笔银子要怎么置办自己的嫁妆。
只有王月娘一人烦忧着,从前她靠着帮人引荐给穆二爷,从中收取好处费,才获得了放印子钱的本金。
只是风险太大,她许久都没有这么做了。
要一下子拿出五千两,除了重操旧业,还要想别的法子。
“对了,你二姨婆家的小子是不是到首饰铺子上去当账房先生了?”王月娘突然问道。
“是啊,那还不是娘帮着弄进去的吗?”
“哦,我忘记了。”
二人正说这话,穆书睿突然跑了进来。
穆书睿今年十二岁,正是调皮的时候,他突然跑进来,王月娘伸手揽住他,乐呵呵的道:“怎么又调皮了?小心被你爹爹看到,又要教训你呢。”
穆书睿抬起头来,养的白嫩的小脸上布满不甘,他耷拉着嘴角,愤愤的道:“哼,爹爹已经训过我的了,我才不怕!”
王月娘失笑:“原来是在你爹爹那里受了气啊,你爹爹都是为你好才训斥你的,你别放在心上。”
“娘!”穆书睿大声打断,“爹爹老是跟我说,说我比不上大哥哥,叫我跟大哥哥好好学学,可是我看大哥哥也没比我强多少,就他那个病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月娘一把捂住了嘴巴。
王月娘沉下脸道:“你这些话叫你爹和你祖母听到,他们又要罚你了。”
穆书睿不服气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会再说下去,王月娘这才放开手。
“娘,弟弟说的又没有错,你干嘛不叫他说。”穆清雪将穆书睿拉到身边来,将桌子上的果子拿给穆书睿吃。
有了吃的,穆书睿立即扬起笑脸,喜滋滋的吃着,几乎忘记自己为何过来的。
穆清雪上下打量着穆书睿,越看越喜欢。
将来她出嫁后,穆书睿才是她的靠山。
穆清雪使了个眼色,迎春便带着屋子里其他下人出去了,将屋子留给母子三人。
“大哥哥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实在是碍眼,”穆清雪抱怨道,“也正是因为他病恹恹的,父亲和祖母都格外关心他,都快把弟弟忽视了。”
穆书睿嘴里含着东西,胡乱的点着头,“是啊!功课我一点都不差的。”
“要是没了大哥哥碍事,父亲和祖母肯定会全心全意培养弟弟的,”穆清雪劝道,“为了不让弟弟被养废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了啊!”
穆清雪说得不无道理,眼下定国公府的长辈,最关心的便是穆嘉言。
穆嘉言有个头昏脑热,都能叫定国公府上下不安宁。
在外头时,穆二爷就常常叫穆书睿和穆嘉言学习。有穆嘉言在前,穆二爷总是看不到穆书睿的好。
每每看到穆二爷训斥穆书睿,都能叫王月娘心疼。
王月娘对上穆清雪闪着杀意的目光,为了儿子,捏紧了手。
111
穆老夫人精神好加上心情好的时候,便会到花园里走一走。
加上有穆嘉言在一边哄着,穆老夫人毫不犹豫的就同意出去走走。
外头阳光正好,空气也非常新鲜。
王妈妈笑着道:“外头天气好,老夫人就该常常出来走走。老奴们都劝不动,还是大少爷有法子。大少爷该常常过来。”
穆嘉言温和的笑着:“只要祖母不嫌弃,我一定天天来。”
“哪能天天过来,”穆老夫人宠溺的笑着,“还要读书的呢。”
几人说说笑笑着,已经到了花园里。
只见花园里早就有人在了。
王月娘带着穆书睿上前请安,穆老夫人的笑意收敛了不少。
“老夫人,这儿的石凳妾身刚叫人擦过的,老夫人请坐。”王月娘殷勤的道。
穆老夫人淡淡的点了点头,便在石凳上坐下了。
石桌子上还摆放着几盘子点心,穆书睿自然而然的坐了下来,毫无形象的用手抓着点心吃起来。
穆老夫人不悦,她身边的位置是要留给穆嘉言的。穆嘉言身子不好,怎么能长久的站着?
王月娘宠溺的看着穆书睿,都说能吃是福,她儿子的福气大着呢。
穆老夫人不快的瞥了王月娘一眼,见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到穆书睿的不敬兄长。
“书睿,你今儿个怎么没去上学?”穆老夫人沉声问道。
穆书睿茫然的抬起头来,嘴巴里还含着糕点,嘟囔着说道:“今天先生放我们一天假,而且大哥哥也没去上学。”
说话的时候,他嘴中的糕点喷了不少出来。要不是穆老夫人修养高,早就要将他推开了。
穆嘉言温润的笑着:“我们先生也放我们一天假。”
“那真是太巧了!”说罢,穆书睿继续吃着点心。
“够了!”穆老夫人斥责道,穆嘉言额头上冒出了一点虚汗,着实叫她心疼。
“书睿,没看到你哥哥还站着?”穆老夫人板着脸,“你还不快把位置让给你哥哥?”
穆老夫人板起脸来时,极有气势和压迫感。
穆书睿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吓得张着嘴,塞得满满的都忘记咀嚼了。
向来敬畏穆老夫人的王月娘,在碰到穆书睿的事上,竟也强硬起来了。
“老夫人,那边还有位置呢,不如叫大少爷多走两步,到那坐下。”王月娘不满的说道,看着自个儿子被吓傻了的样子,更是心疼。
没想到王月娘敢顶嘴,穆老夫人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言儿是兄长,他不坐哪里轮得到书睿?”穆老夫人冷着脸,看到穆书睿还在吃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穆书睿愣了一下,迈着小粗腿跑到王月娘身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从小王月娘和穆清雪将他当宝贝一样宠爱着,难免娇气了些。
穆嘉言的脸色愈发苍白,“祖母不要为了我生气。”
穆老夫人动着嘴唇在说什么,可是穆书睿的声音实在是洪亮,将所有人的声音都盖过去了。
穆老夫人更是头痛,果然养在外头的,登不得台面。
穆书睿中气十足的哭声,引来了不少人,连穆二爷听到声音都匆匆赶来。
“这是怎么了!”穆二爷一声呵斥,吓得穆书睿不敢哭了,躲在王月娘身后不敢说话。
王月娘连忙劝道:“不过是一点小事,二爷不要动怒。”
穆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
穆二爷看了王月娘一眼,走到穆老夫人身边问道:“娘,你气色怎么这么难看?是谁惹你生气了?”
“还能有谁。”说着穆老夫人一直拿眼瞄着王月娘母子。
“二叔,”穆嘉言虚弱的开口,在风口站了好一会,他的身形有些不稳了,“只是一场误会,二叔不用挂怀。”
“言儿!”穆老夫人提高音量,向来精明的她,只要碰上穆嘉言和穆清菱的事,都会变得不理智。
此事息事宁人最好,可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穆二爷便问一边伺候的下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下人不敢隐瞒或者偏颇,一五一十的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穆二爷听了之后,阴沉着脸走到穆书睿面前,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扬起手来给了他一巴掌。
穆书睿白嫩的脸颊上留下一个红印,触目惊心。他吓呆了,都忘记哭了。
还是王月娘先反应过来,抱着穆书睿哭喊道:“二爷!睿儿做错了什么你要打他!”
“你还问我?”穆二爷指着王月娘呵斥道,“不孝祖母,不敬兄长,我没有请家法已经是给他留情面了!”
穆书睿已经反应过来,搂着王月娘抽泣着。
“睿儿只是个孩子,打坏了可怎么办。”王月娘的眼中闪着泪光。
“慈母多败儿!”穆二爷怒不可遏,“什么孩子?要是他不成器,就给他点银子叫他出去单过了!”
发泄完怒火之后,穆二爷转向穆老夫人,态度柔和了不少,“娘,是他们不对,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穆老夫人哼了一声,脸上已经没有多少怒意了。
她扶着穆二爷伸过来的手,慢腾腾的站了起来,“今儿个我也没心情了,回去吧。”
“祖母,我还有些事,晚点再去陪您。”穆嘉言道。
“好,快去吧。”
于是穆嘉言带着小厮先离开,沿着花园的这条小路,转过一个弯,便看到了穆清瑜早就候着了。
“说罢,找我有什么事。”穆嘉言笑得如春天一般和煦。
方才他就看到穆清瑜探头探脑的,待事情一结束,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穆清瑜拿出怀里藏着的香囊,道:“这是我亲手绣的,里头放了特意调制的安神的香料,大哥哥常常佩戴着肯定是好的。”
说罢她又补充了句:“要是大哥哥不信,可以先请个大夫看一看里头的香料。”
穆嘉言哑然失笑,接过香囊,随手就挂在腰间,“多谢妹妹。”
他苍白到病态的脸上,一双眼格外的亮。
倒是看得穆清瑜不好意思了,“要是大哥哥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做一个。”
二人又说了几句,就分开了。
穆清瑜送完香囊,喜滋滋的回到屋子里。
只听墨竹正自言自语:“今儿个是五月十五了,日子过的可真快。”
穆清瑜心头一震,今天是五月十五,元景八年五月十五了?
112
今天是元景八年五月十五,穆清瑜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已经因为名声尽毁,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
那个时候的她,靠着坐在窗户下,听着窗户外小丫头的聊天声解闷。
那些人都知道,屋子里关着的是一个永远都翻不了身的人,因此她们说什么都没有顾忌。
元景八年五月十八那天,穆老夫人要带着定国公府上下去寺庙里上香。
才行到半路,正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穆嘉言所坐的马车发了狂,车夫为了不冲撞到人群中,不慎之下让马车侧翻。
穆嘉言被甩了出去,摔断了双腿,从此以后只能靠着轮椅出行。
穆清瑜只从下人们的谈话中,都能想象的到当时的场景是如何的惨烈。
穆嘉言对她这般好,她不能再叫上辈子的惨剧再次发生。
“小姐,你怎么了?”
墨竹的声音将穆清瑜从回忆之中拉出来,穆清瑜扯了扯嘴角,敷衍一笑:“我没事。”
说完,她又继续思考。
穆老夫人疼爱穆嘉言,这次是去求平安,肯定会带着穆嘉言的。
穆嘉言孝顺,只要穆老夫人开口,他不会拒绝的。
怎么能叫这二人改变心意呢?
“小姐,您才修剪好的指甲,可别咬坏了!”
穆清瑜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咬着自己的指甲。她摊开手,看着白嫩的手指,突然心生一计。
她看过穆清菱的笔迹,现在能模仿出八九分,拿去糊弄人足够了。
只要她以穆清菱的口吻给穆嘉言写一封信,叫穆嘉言去章家玩,穆嘉言肯定是不好拒绝的。
只要穆嘉言去章家小住几日,就能把这祸事避开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穆清瑜立刻叫墨竹研磨,她按照穆清菱冷冰冰的性子,写了一封信。
待信纸上的墨水一干,她立刻亲自给穆嘉言送过去。
一进穆嘉言的屋子,一股子药味扑鼻而来。只闻着气味,舌尖就泛起苦意。
穆清瑜不由的皱了皱鼻子。
下人们早就进去通报了一声,穆嘉言已经走到门口来,笑着问道:“怎么到门口了,反而不进来了?”
“哥哥的屋子里布置得高雅,我一时看呆了。”穆清瑜笑了起来。
只见屋子里的多宝格上,放着的皆是书卷,书脊处干净整洁,显然是常常打理的。
书香和药味和谐的融在一起,走到屋子里头,浓郁的药味反而被书香气冲淡了不少。
穆嘉言和穆清瑜坐了下来,穆清瑜拿出信,交给穆嘉言,故作若无其事的道:“大哥哥,方才我在路上碰到要进来送信的下人,就顺便给你带过来了。”
“多谢。”穆嘉言接过信纸,骨节分明的手指优雅一动,信纸就在他手上展开。
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穆嘉言的神色没有一丝改变。
“大哥哥,信上写了什么?”穆清瑜故作好奇的问。
穆嘉言便把信纸推到了穆清瑜跟前。
穆清瑜看了几眼,便问:“原来是大姐姐邀请你去章家,那你去吗?”
穆嘉言闻言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
“我不去了,正好过几日祖母要带着我们出去上香,我陪着祖母。”穆嘉言回道。
穆清瑜笑容一滞,甚至心跳漏了一拍。
她微微侧过脸,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劝道:“哥哥好久没见大姐姐了吧,为什么不过去小住几日?上香的事,日后多的是机会。”
穆嘉言不为所动,“她要是想看我,自然会过来的。”
说完,他似乎不愿再提这回事,只留下穆清瑜拿着信纸不知所措。
“这……”穆清瑜捏着信纸,还想再劝几句。
穆嘉言眉目冰冷的将信纸拿了过来,他冷下脸的样子,和穆清菱极为相似。
但穆清菱的冰冷带着傲慢,穆嘉言的冰冷中带着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很难叫人讨厌。
只一瞬,穆嘉言又笑了起来,“我才戴了一天你送我的香囊,就觉得身子轻松了不少。”
说着,他拨了拨腰间的香囊。
穆清瑜笑容一暖:“大哥哥喜欢便好。”
稍稍坐了一会,穆清瑜便出去了,她还要回去另想法子。
走到外头,看四周无人,墨竹低声道:“小姐,大少爷是不是认出,那封信不是大小姐写的了?”
“不会。”穆清瑜断定说道,她对自己模仿别人笔迹的技巧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不一会儿,二人便回到了二房里。
穆清瑜正准备坐下,余光瞄见桌子上摆放着的绣篮。
墨竹顺着看过去,便说:“小姐还要绣香囊吗?要是不绣的话,奴婢就收起来了。”
“绣,当然要绣,你再开了库房,拿几匹料子来。”穆清瑜想到了什么,将绣篮拿到自己身边。
“小姐要注意身子啊,仔细眼睛。”墨竹看穆清瑜的架势,是要开始做香囊了,而且一次要好几匹,是个不小的工程。
“没事的,你快去拿吧。”穆清瑜催促道。
墨竹无奈,只好去拿了。
接下来的几日,穆清瑜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乎不出门去,一有空就在绣香囊。
墨竹劝了好多次都没有用,只好在一边打打下手。
终于到了五月十七这一日,穆清瑜绣好了八个香囊,每一个香囊都精致无比,没有任何一针是偷懒糊弄的。
穆清瑜掩嘴打了个哈切,吩咐道:“墨竹,你去把这些送给大哥哥,顺便透露一下我因为绣这几个香囊熬病了的事。”
墨竹啊了一声,不解的看向穆清瑜。
为了这几个香囊,穆清瑜憔悴了些,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但眼神清澈明亮,极有精神,一点都看不出病态。
穆清瑜催促:“快,就照我说的去。”
“是。”墨竹只好带着香囊出去了。
出去之后,穆清瑜拆下发髻上的首饰,在榻上摆了几个又大又软的迎枕,合衣躺了上去。
现下正是晚膳时分,等了一会不见人过来,穆清瑜伸手拿了块点心垫垫肚子。
点心快吃完时,院子门口似乎传来了开门声,还有墨竹的声音。
穆清瑜赶紧把点心塞进了嘴巴里,胡乱咀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随后半垂着眼眸,装作无精打采的样子,时不时还咳嗽两声,最后一声咳嗽,正好被才进来的穆嘉言听到了。
穆嘉言加快脚步走了进去,担忧的问:“怎么病成这样子了?可有请大夫看过?”
113
“我没事的,”穆清瑜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太晚了,我也不想麻烦别人了,睡一觉就会好的。”
穆嘉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拧着眉头道:“这怎么成?”
穆嘉言回头,问身后的墨竹:“你家小姐这样子多久了?”
“有有半天了吧。”墨竹胡诌道。
怕墨竹说漏了嘴,穆清瑜连忙接口:“我没事的,哥哥不用担心我的。对了,我叫墨竹送过去的几个香囊,你还满意吗?”
穆嘉言睫毛一颤,自己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喜欢,就叫穆清瑜不顾身子,又给他做了八个,这份情谊之重,压得他心里闷闷的。
“每一个我都很喜欢,但是你不许再做了。”
“哥哥明日要出去,会佩戴我绣的香囊吗?”穆清瑜目红了眼眶,“我这个样子是出不去了。”
“你一定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穆清瑜虚弱一笑,“不用担心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的。”
她暗中朝着墨竹使了个眼色,以墨竹对穆清瑜的了解,知道自家小姐是绝对不会请大夫的,否则肯定要露馅啊!
墨竹帮腔道:“大少爷不是外人,奴婢也不瞒着您。待会子请大夫肯定要吵醒隔壁院子的人,她们本来就对我家小姐颇有怨言的,肯定要借着这个大做文章的。”
隔壁住着的是王月娘她们,关于穆清雪和穆清瑜的事,穆嘉言知道一些。
以他的聪慧,早就猜到了这姐妹二人不像外表看起来的和谐。
“天快黑了,哥哥不用担心我的,快回去吧,我睡一觉就好了。”说着穆清瑜突然用手捂住嘴巴,却还是从指缝间响起了刻意压制过的咳嗽声。
穆嘉言脸色沉沉,在穆清瑜的接连催促下已经起身往外去,快到门口,不放心的回头叮嘱:“那明儿个一早,一定要请个大夫瞧一瞧。”
“哥哥放心。”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穆清瑜的脸上就差直接写上她不会请大夫的。
穆嘉言脚步一顿,想用作为兄长的威严说服穆清瑜,只听墨竹在一旁劝着:“大少爷,马上就要天黑了。大少爷一直待在内院里不合适。”
穆嘉言抿了抿唇,只好往外去。
才走到院子里,就听到窗户那传来的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穆嘉言常年病着,知道这样的咳嗽有多难受,他不由自主的捏住了腰间的香囊。
“大少爷,这边请。”墨竹在前头弯着脊背引路。
穆嘉言顿了顿,继续往外去。
要出院子之前,还不忘吩咐墨竹,一定要说服穆清瑜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墨竹为难的应下了,就差把“我说服不了我家小姐”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穆嘉言只好回去了。
送走穆嘉言,墨竹关上院子的门,走回屋子里去,只听里头还有咳嗽声。
墨竹打起帘子进去,道:“小姐,大少爷已经走了。”
穆清瑜哦了一声,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随后开始用起点心来。
“小姐晚膳要摆在哪里?”
“不用了,你叫厨房熬一碗粥配一点小菜就成。”穆清瑜吩咐道。
做戏就要做到底,细节处都完美才能叫人看不出破绽。
“小姐,”墨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骗大少爷?”
“我自有我的打算。”穆清瑜叹了一口气,只希望穆嘉言真的能按照她的设想行动,不然她还得另想法子。
总之这辈子,她是不会叫穆嘉言出事的。
“明儿个一大早,你记得去祖母那边,就说我夜里着凉去不了了。”穆清瑜又吩咐道。
墨竹一一应下,便出去了。
第二个一大早,穆清瑜还在熟睡中,墨竹就已经去了穆老夫人那儿。
今儿个要去上香,穆老夫人特意吩咐了要早一点起来,好早一点出发去上香,以彰显她们的诚意。
墨竹到的时候,穆清雪和穆清秋早就坐了一会了。
“给老夫人请安。”
“瑜儿怎么没过来?”穆老夫人问道。
“回禀老夫人,我家小姐昨晚着凉了,今儿个早上有点发热,恐过来将病气过给老夫人,所以去不了了。就派奴婢过来给老夫人赔个不是。”
“请大夫看过了吗?”
“小姐病的不重,睡一觉就能好的,是以没有请大夫。”
穆清雪小声嘀咕了句晦气。
穆老夫人眉心一皱,冰冷的扫了穆清雪一眼,“你回去叫瑜儿好好歇着吧。”
“多谢老夫人。”说完墨竹便出去了。
穆清雪盯着墨竹出去的背影,满脸不屑。
正要上香的时候就病了,可不是晦气?
不过今儿个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没空理会穆清瑜。
“祖母,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穆清雪雀跃的问道。
“快了,”穆老夫人问王妈,“少爷们都准备好了吗?”
“回禀老夫人,少爷们都好了,现下应该在门口了。”
“嗯,清晨凉,你派人叫他们先上马车里去,不用在外头等着了。”穆老夫人吩咐道。
穆清雪撇了撇嘴,穆老夫人还真是疼爱穆嘉言啊!
不过过了今日,失去宝贝孙子的穆老夫人,看她还要怎么活下去。
要怪就怪穆老夫人心里眼里只有大房的穆嘉言,硬要把那个病秧子推上定国公之位。
只要除掉他们,长幼有序,定国公之位肯定就要落到二房。
穆书睿作为二房唯一的少爷,顺理成章的就是世子了。
穆清雪露出一抹冷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穆二爷狠不下心来,那就叫她们母女二人助他一臂之力吧。
王妈妈刚出去传话,穆清雪对迎春使了个眼色,迎春悄悄的出去了。
没过多久,迎春回来了,蹑手蹑脚的站到了穆清雪身后,悄声说道:“大少爷上马车了。”
穆清雪压抑着自己的笑意,干脆低下头去不叫人看出破绽。
不一会儿王妈回也来了,说道:“老夫人,少爷们都上马车了。”
“好,我也收拾好了,”穆老夫人扶着身边的丫鬟站了起来,“走吧,别叫他们等急了。”
方氏自然而然的扶住穆老夫人另一边的胳膊,定国公府的女眷们一块往外去。
王月娘作为妾室,是没有资格加入这一行列中的。
穆清雪掩唇一笑,马上快了。等穆老夫人被击垮,谁还能拦得住她们母女二人?
114
马车早就在门口候着了,穆老夫人的马车在最前头,方氏随行方便伺候。
紧跟着的是穆家几位少爷的马车,穆嘉言最年长,马车便排在了第二。
方氏扶着穆老夫人往前头的马车去,穆清雪赶紧小跑几步,扶住了穆老夫人另一边的胳膊。
“祖母,我搀着您。”穆清雪娇声说道。
穆老夫人手一僵,终究是忍住了推开她的冲动。
“四小姐真是孝顺。”方氏夸道。
穆老夫人敷衍的笑了两声,算是回应了。
穆清雪看着穆老夫人和方氏上了马车之后,才往后头去。在经过穆嘉言的马车时,特意驻足片刻。
只听马车里传来吃东西的声音,穆清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现在还有心情吃东西呢,不过也好,最后上路前再饱餐一顿吧。
穆清雪脚步轻快的往后头去,上了马车之中。
待所有人上了马车之后,车队慢慢的行将起来。
出发的时候,太阳将要出山,街上人多了起来,格外的热闹。
清晨的凛冽被带着暖意的人间烟火气冲散,大街上早点小摊贩的叫卖声,让人听着都要忍不住咽口水。
穆清秋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便叫下人去买一份早点来解解馋。
她还不忘问坐在对面的穆清雪:“四妹妹,你要不要也来一份?”
穆清雪还住在外头的时候,常常能吃到这些东西。
但为了和从前的一切划清界限,对这些东西她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哼,”穆清雪眯着眼,不屑的说,“都是些下等人吃的玩意,我才不吃。”
穆清秋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果然她不该好心的多嘴。
穆清秋的丫鬟还在问:“三小姐还要吃吗?”
“不吃了!”穆清秋大声嚷嚷,别过脸去和穆清雪闹着别扭。
可是穆清雪心中藏着事,根本没将穆清秋放在眼里,更叫穆清秋生气。
要是穆清瑜在就好了,至少不会叫她难堪。
穆清秋吩咐丫鬟:“待会子回来后,你去看看二姐姐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顺便拿一些补品过去。”
丫鬟还没应下,反而先听到穆清雪一声冷笑。
穆清雪正用帕子掩着嘴唇,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穆清秋气得红了脸,质问道:“你笑什么?”
“怎么,难道我连笑一笑都不成了?”穆清雪看着穆清秋气得快要烧起来的小脸,终究是发了善心,好心好意的提点。
“你往后离二姐姐远一些,她可没你想的那般善良。”
“你才不配说这句话!”穆清秋气恼的说。
穆清雪没有生气,而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摇了摇头,反正她已经提醒过穆清秋了。
将来穆清秋被穆清瑜害了,那就是自找的。
“哼,我是未来的贤王妃,日后你见了我都要屈膝行礼,你说我配不配?”
穆清秋别过脸,“不过就是个外室养大的女儿,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一句话果然戳中了穆清雪的痛处。
穆清雪狠狠的一皱眉头,看来今日的决断是正确的。
只要穆书睿名正言顺的当上了世子,看谁还敢再提外室这两个字!
穆清雪脸色阴晴不定,不愿再搭理穆清秋。
穆清秋也是同样的想法,名义上是姐妹,闹得和仇人一样。
马车里的温度顿时与冰天雪地时一般,在一旁伺候的丫鬟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
马车稳稳的行着,突然外头传来巨响,随后马车震了一下瞬间停了下来。
穆清雪背对着马车门而坐,她一个不稳,朝着对面的穆清秋扑了过去。
穆清秋眼疾手快朝边上一躲,穆清雪便撞到了马车壁上。
这一下摔得不清,摔得她眼冒金星。
“四妹妹,你没事吧?”穆清秋凉飕飕的关心道。
穆清雪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迎春将她扶了起来,吃惊的说:“小姐,你的头!”
闻言,穆清雪碰了碰额头,指尖才触碰到额头,剧烈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收回手,指尖上没有血渍,看来没有撞出血来。
“小姐,奴婢去和老夫人说一声,叫老夫人给小姐请个大夫瞧瞧吧。”迎春看着穆清雪额头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不由的担忧起来。
穆清雪横了穆清秋一眼,冰冷的说:“不用了,等到了庙里再说。”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正事。
穆清秋的余光看着穆清雪狼狈的样子,勾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小姐!外头不好了!”一个婆子在马车外大声说着。
穆清雪猛的抬头,额头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没有了。难道事成了?
穆清秋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打起帘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外头站着的婆子,惨白着脸,双腿都在打颤,“马车翻了!”
穆清秋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半个身子都快扑到马车外头去了。
她死死的盯着婆子,质问道:“谁的马车翻了?”
穆清秋盯着婆子的嘴唇,生怕从里头吐出她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婆子浑身都在颤抖,她扭过头去,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穆清秋顺着婆子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里正有一辆侧翻的马车,那马车的样式和自己坐的这辆一模一样。
而距离马车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
“啊!”穆清秋吓得尖叫一声,缩回了马车里。
因为太快耳朵和脸颊处被擦伤,都浑然未知。
穆清秋目光发直发愣,脑海里一直闪着那个一团血色的身影。
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而且那身影肯定是她极为亲近的人。
马车里的人看到穆清秋如此反应,都凝重了起来。
穆清雪不停的压住将要扬起来的嘴角,看来事成了。
王月娘被扶正之事指日可待,没有人再会阻拦了。
等王月娘被扶正,穆书睿顺理成章的将会成为定国公世子,她们几个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外头的动静不小,连穆老夫人都吓得惊魂未定。
方氏帮着穆老夫人顺气,安抚道:“母亲不要着急,我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不用方氏出去,穆老夫人都能从外头的动静听出发生了什么。
马车外,不断有人在大喊“马车翻了,人摔出来了!”
穆老夫人紧缩眉头,语气沉重:“你快去看看,谁的马车翻了。”
115
方氏出去了,穆老夫人坐立难安。听动静,似乎是跟在后面那辆马车出了事,那辆马车上坐的人是……
穆老夫人坐如针毡,恨不得立刻出去看一眼。
可是她又害怕,出事的真的是穆嘉言,那叫她如何活下去?
一向坚强的穆老夫人,当初知道大老爷夫妇两出事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留,强行打起精神,处理二人的后事,为穆嘉言和穆清菱兄妹二人铺设后路。
可是眼下,穆老夫人的眼眶微红,眼中竟然闪着泪光。
王妈看得心疼无比,偷偷的擦了一下眼睛。
“老夫人,大少爷不会出事的。”王妈哽咽着安慰。
穆老夫人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整个人都绷的紧紧的。
只要听到穆嘉言出事,她紧绷着的神经就会在一瞬间坍塌。
王妈除了在一旁陪伴,其他的无能为力。
方氏出去了一会,很快就回来了。
她上了马车,立刻将外头的血腥味带进来了一些。
这种熟悉的味道,穆老夫人的眼前又浮现了当年大老爷夫妇出事的一幕。
她红着双眼,颤抖着声音问道:“外头怎么样了?”
“母亲放心,外头我已经处置好了,咱们现在回去吧。”方氏温声安抚道。
她出去之后,看到触目惊心的那一幕,差一点就撑不住了。
可是作为定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她绝对不能露怯。
她抖着手在外头安排好一切,将人抬上马车,又叫人去请了都城里所有的名医,才回到马车上。
穆老夫人的嘴唇干燥的起皮,露出一道道的血痕,她瞪着眼,颤抖着声音问道:“是谁出事了?”
方氏带着顾虑看了穆老夫人一眼,“我说出来之后,母亲不要太伤心。母亲身子不好,要是悲伤过度,肯定又要重病一场的,那就是媳妇的错了。”
“你说吧。”穆老夫人把心一横,情不自禁的抓住了王妈的手。
“是书睿。”方氏沉痛的说道,她又回想起刚才在侧翻的马车边看到的一幕。
穆书睿躺在地上毫无生气,那伤口更是……
穆老夫人做好了准备,但是这个回答与她想的不一样,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遍:“是书睿出事了?”
方氏重重的点了点头,声音悲痛:“母亲放心,书睿还有气息,应该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哦,那就好,待会子你拿我的帖子,去把都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请来。”穆老夫人垂下眼眸,眸子里的泪光早就收回去了。
王妈彻底送了一口气,穆嘉言可是穆老夫人的心肝宝贝,要是是穆嘉言出了事,可叫穆老夫人怎么活下去啊!
说句难听的,王妈甚至庆幸,还好是穆书睿而不是穆嘉言出了事。
“夫人,是不是我们后头那辆马车翻了?”王妈疑惑的问道。
穆老夫人朝着方氏望过去,她也听得真切,就是紧跟着她们的,穆嘉言的马车出了事。
方氏点了点头,“确实是跟在我们后头的马车出了事,但是马车里坐着的是书睿,我找了一圈,才发现大少爷没有跟着来。”
穆老夫人诧异,她没想到穆嘉言竟然没有跟着来,好在她粗心,没有想着出发前再和穆嘉言说上几句话。
经历了方才的揪心,穆老夫人对于穆书睿的出事,已经没有多少悲伤和震惊了。
“马车是怎么出事的?”穆老夫人平静的问道。
方氏目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没想到短短几瞬,穆老夫人就能平静下来。
果然除了穆嘉言和穆清菱,没有谁能真正入了穆老夫人的心。
“应该是车轮出了问题,我已经叫人将车厢搬回去,等二爷回去后再定夺。”方氏回道。
“你做得好,我们快回去吧。”穆老夫人吩咐道。
路两边围观的人多,不好掉头,于是定国公府的车队继续往前行,准备找个空旷的地方掉头。
都城里很少有这样的大事,贵府的少爷当街摔下马车,足够在都城里讨论一阵了。
消息很快传开来,穆家派去给穆二爷和穆三爷带消息的人还未到,二人就听到了消息往回赶。
定国公府上下,也几乎在同时得到了消息。
穆清瑜正躺在榻上,墨竹拿着药碗,看着穆清瑜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这汤药实在是苦,才喝了一小半,她的嘴中苦涩难耐。
可是在穆嘉言的注视下,她只好再喝了一口。
“我真的喝不了了。”穆清瑜苦着脸说,说着她用手将药碗推开。
穆嘉言摇了摇头,伸手碰了碰药碗,吩咐道:“这一碗有些凉了,你再去端一碗过来。”
“啊?”穆清瑜几乎要哭出来了,“我能不能不喝了?我觉得我已经好了,不信我走几步给你瞧一瞧。”
穆嘉言按住了穆清瑜的肩膀,没想到他看起来病殃殃的,手上的力气不小,这一下就叫穆清瑜站不起来。
“不喝你怎么能好起来?”穆嘉言难得的沉着脸,用眼神示意墨竹再去盛汤药。
墨竹悄悄笑了一下,不顾穆清瑜的哀嚎,要往外头去盛汤药。
今儿个早晨,墨竹从穆老夫人那儿回来后,主仆二人就一直在等待着。
等到穆清瑜以为穆嘉言不会过来,她准备出去另想法子时,穆嘉言手提药包过来了。
穆清瑜着实感动,但是在喝了第一口苦涩的药时,这感动就烟消云散了。
“我真的好了,我不想……”
穆清瑜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墨竹急匆匆的回来了,手里的药碗洒了一半都不知道。
“小姐,出事了!”墨竹惊魂未定的说,“奴婢听说,今早出去的马车,有一辆翻了!”
穆清瑜浑身一颤,她虽然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可再次听到还是在心里掀起了波澜。
好在这辈子,穆嘉言没有在车上,正好端端的站在她跟前。
穆嘉言脸色更苍白了些,紧张的问道:“可有人出事?”
“据说坐在马车里的人被甩了出来,摔成了重伤。”墨竹凝重的陈述着。
穆清瑜吃惊的瞪大了眸子,穆嘉言不在马车上,那就是一辆空的马车,怎么还会有人受伤?
穆嘉言向前倾身,皱着眉头问:“是谁摔成重伤了?”
“奴婢不知道,但是那辆马车是大少爷的,所以他们都在传,说是大少爷摔成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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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嘉言愕然,他明明好端端的,怎么会是他受了重伤呢?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穆清瑜,沉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打探,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穆清瑜咳嗽了几声,垂下眼眸遮掩住内心的情绪。
她没有料到,马车里竟然还会有人。
可是按照上辈子听来的,那马车里只有穆嘉言一人,他才会摔得那么重。
“你好好歇着,我出去看看。”穆嘉言沉声说道。
“我跟你一块去。”说着穆清瑜就要站起来来。
可是穆嘉言按着她,正色道:“你好好歇着,你想知道什么,尽管叫墨竹去打探便是。”
穆清瑜只好放弃,听从穆嘉言的安排。
定国公府,王月娘也得到了消息,四下无人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要穆嘉言一死,谁还会挡着穆书睿的路?
且穆老夫人本就身子不好,肯定会因为这个噩耗,说不定就要一病不起。
到时候她再吹点耳旁风,穆二爷肯定会立刻将她扶正。
待穆清雪出嫁,她们就是真正的富贵,无人再可撼动她们的地位。
外头有了点动静,王月娘连忙收敛起笑意,走到外头去。
原来齐府上下知道穆嘉言出事,摔成重伤之后,皆往大门口去,想要一看究竟。
王月娘抿了抿嘴唇,换上了一副和下人们如出一辙的悲伤神色,快步越过她们走到前头去。
待王月娘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车队已经快到门口了。
方氏早就派回来的人,已经抬着长凳在门口等着了。
车队在门口停稳之后,马车上的各位主子慢慢下了车。
方氏扶着穆老夫人走了下来,王月娘迎了上去,朝着二人行了一礼,悲痛的说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老夫人要节哀。”
穆老夫人沉着脸,嗯了一声敷衍的搪塞她。
“母亲快进去吧,”方氏催促道,“待会子将少爷抬出来的时候,恐怕吓坏了您。”
“好,你叫他们仔细着些。”说完穆老夫人搀着王妈的手,头也不回的往里去了。
王月娘失望,竟然叫穆老夫人避开了,看来穆老夫人也没像外头传得那样,将穆嘉言看得多么重要。
穆清雪和穆清秋也下了马车,穆清雪神采奕奕,反而穆清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眼神直愣愣的呆滞无光。
穆清雪甩开穆清秋,快走几步到了王月娘边上。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意。
“你这额头怎么了?”
“没事,已经不疼了。”穆清雪毫不在意的说。
许是太过兴奋,她早就感觉不到额头的疼痛了。
方氏送了穆老夫人几步,回来之后,请的大夫陆续到了。
方氏引着几位大夫到了其中一辆马车跟前,“大夫,人就在里头。”
大夫们便依次进马车里头去查看。
“咦?那不是弟弟乘坐的马车吗?”穆清雪奇怪的说,“怎么不见弟弟出来?”
“许是被吓坏了,”王月娘心疼不已,“你弟弟单纯,哪里见过那样的场景,肯定是被吓坏了不敢下马车。这三夫人也真是的,怎么能把大少爷放在你弟弟的马车上。”
王月娘看向正在忙前忙后的方氏,甚是不满。
方氏怎么就不能先叫穆书睿从马车上下来?
“娘,我去和三夫人说一说。”穆清雪语气不快。
“罢了,”王月娘拉住穆清雪,“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了,大不了待会子你弟弟出来,我们好好安慰他。他是个男子汉,总归是要经历这些的。”
“好吧。”穆清雪便站在王月娘边上,二人盯着马车那边。
“小姐,小心!”
丫鬟的一声惊呼,引的附近人都看了过去。
原来是穆清秋上台阶的时候,失魂落魄的差点踩空摔倒。
被丫鬟强行扶起之后,穆清秋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穆清雪撇了撇嘴,目露不屑,“不中用的东西。”
“她这是怎么了?”王月娘疑惑的问道。
“娘不用管她。”穆清雪面色不虞,还想着穆清秋得罪她的事。
母女二人便不再理会穆清秋,穆清秋早就魂不守舍,几乎是被下人们抬着进府去的。
方氏虽然心疼,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顾不上穆清秋了。
大夫们进去看了,每一个出来的大夫都是愁容满面。
保善堂的赵大夫在这群人里头医术最是高明,他在里头待了一会,出来的时候双手沾满血渍。
“夫人,血已经止住了,快些叫人抬进去,老朽好进一步诊治。”赵大夫说道。
“好。”方氏便招呼在门口抬着凳子的人过来。
里头的人伤情严重又复杂,如何抬出来又是一大难题。
方氏跟着几位大夫探讨起来。
围观的下人里,已经有人开始感慨:“大少爷真是可怜。”
“是啊,大少爷多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碰上这样的事?”
“看大夫手上的血,大少爷伤的不轻啊!要是老夫人知道了,说不定要晕过去呢。”
下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王月娘母女二人神秘的笑着。
方氏和赵大夫他们已经商讨好要怎样把马车里的人搬出来,方氏仔细叮嘱小厮后,便和大夫们后退,让出路来。
眼看着里头的人将要被抬出来,下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办,大少爷要被抬出来了,我不忍心看啊!”
“是啊,一想到大少爷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要……就要……”
“就要什么?”一道清冷的男声自众人身后传来。
有人已经转过身去,随后惊呼道:“大少爷!”
这一句话,仿佛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的小石子,引起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接二连三的响起对大少爷的行礼声。
王月娘母女二人这才觉得不对劲,二人转过身去,只见一男子长身玉立,面容清冷的站在身后,不是穆嘉言还能是谁?
母女二人惊恐万分,穆嘉言怎么会站在二人身后。
穆嘉言既然站在这里,那马车里躺着的人是谁?
母女二人心里已经生起了不好的预感,可是二人不敢相信,仍然抱着一丝侥幸。
穆嘉言走上前去,语气悲痛:“书睿发生了那样的事,姨娘和四妹妹看开些,先顾好自己才能更好的照顾书睿。”
因着一路走来太过着急,说完安慰的话,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胡说!”王月娘目眦欲裂,“睿儿不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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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月娘因为太激动,说话间喷出来的口水差点喷溅到穆嘉言身上,穆嘉言好修养的没有避开。
“嘉言,没事吧。”方氏匆匆过来,走到王月娘和穆嘉言中间。
穆嘉言声音嘶哑:“三叔母,我没事。”
方氏这才放下心来,要是叫穆老夫人知道,别人当着她的面欺负了穆嘉言,可不是还要来找她算账。
方氏转过身面对王月娘,神情复杂。
穆清雪以为方氏是要训斥王月娘,连忙为其辩解:“不干我姨娘的事,是大哥诅咒我弟弟,我姨娘才会生气的。”
方氏挑了挑眉,“哦?但是嘉言不是那样的人。”
虽说她心中也对穆嘉言占着定国公世子一位非常不满,可穆嘉言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没的说,她就算不相信亲生儿子,也绝对不会不相信穆嘉言。
“妾身不敢撒谎。”王月娘垂下眼眸,委屈的几乎要落泪。
“那嘉言说了什么?”方氏问道。
“大哥诅咒我弟弟出事!”穆清雪忿忿不平的告着状。
她弟弟生的白白胖胖,一脸福相,怎么可能出事呢?
方氏先前的复杂神色再次显露了出来,她没有说话,反而看向马车那边。
那些小厮已经合力将马车里头的人抬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长凳上。
经过大夫们初步的诊治,那人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身上还盖着一件衣裳,看起来没有那么的触目惊心。
他脸上也沾了血污,要是不走近看,还真是分辨不出他的身份。
王月娘母女看到方氏的眼神和动作,惊得一颗心都快跳了出来。
母女二人绷着身子,干脆越过方氏朝那人过去。
小厮们正要将长凳抬起来,王月娘母女二人只敢在外围看一眼。
只用一眼,王月娘立刻就认出来,躺在长凳上奄奄一息的正是她的儿子穆书睿!
王月娘疯了一样拨开小厮,一个箭步冲到穆书睿身边,跪在他的头边,悲痛欲绝的哭喊:“睿儿!我的睿儿!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你快醒醒,看我一眼啊!”
不管王月娘如何哭喊,穆书睿紧闭着的双眼,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穆清雪惊得花容失色,她小心翼翼的掀开穆书睿身上盖的衣裳看了一眼,吓得后退几步,软软的跌坐在地上。
面上血色褪尽,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迎春扑到穆清雪身边劝慰着:“小姐要坚强些啊!姨娘和少爷都等着小姐做主呢!”
穆清雪浑身不停的发抖,良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原来……原来穆清秋是被弟弟吓得……”
迎春听了,心中更是难受。
王月娘的哭喊声不绝于耳,要不是念在她一颗慈母心上,方氏真想叫人堵住她的嘴巴。
“夫人,病人的伤口得尽快处理。”赵大夫为难的说道。
“好,还请大夫先到里头去准备药箱。”
“是。”赵大夫等人便跟着丫鬟往国公府里头去。
方氏上前,吩咐左右强行将王月娘拉开。
可不知道王月娘哪里来的力气,两个人都制服不了她。
小厮们才抬起来长凳,王月娘一扑,叫他们差点把穆书睿摔了。
饶是没有摔,可长凳一震,穆书睿闭着双眼痛苦的呜咽了一声。
这一声被王月娘听到了,她又开始新一轮的哭喊。
小厮们擦了一把汗,他们再不敢轻易抬起长凳了。
方氏叫在场的所有下人,一齐上去把王月娘拉开,可失去了理智的王月娘,就算拼了命也要留在穆书睿身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在王月娘差点拉掉穆书睿身上盖着的衣裳时,方氏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重重的给了王月娘一巴掌。
王月娘愣住了,穆清雪回过神来,上前护在王月娘身边,怒气冲冲就要向着方氏而去。
“要是你们想要叫书睿得不到救治,伤情越拖越严重,你们就继续闹吧!”方氏厉声喝道。
王月娘和穆清雪被震慑住了,趁着这个功夫,方氏叫人连忙将穆书睿抬了进去。
这一幕恰巧被赶回来的穆二爷看到,王月娘母女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一齐朝着穆二爷冲过去。
王月娘几乎要瘫软在穆二爷的怀里,红肿着眼哭到:“二爷,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睿儿啊!”
“爹爹,肯定是有人要害弟弟,爹爹一定要给弟弟一个公道!”
母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直到方氏走到跟前来,穆清雪忌惮的看了方氏一眼。
方氏只当没有看到。
“二哥,刚才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二哥谅解。”方氏客气的说道。
“怎么会,要不是弟妹,还不知道要闹得怎么样呢。”穆二爷回之以客气。
说完,他低下头对着王月娘母女说道:“你们还不快进去,别在外头丢人现眼了。”
方才那一幕他看到了,王月娘的哭声甚至在巷子口都能听到。
这里好歹也是定国公府,怎么能在大门口这样哭天抢地的。
他还记得当年大哥大嫂出事后,穆老夫人坚强的一滴眼泪都不掉的样子。
“爹爹……”穆清雪想要为王月娘辩解两句,穆二爷已经跟着方氏往里头去了。
没了穆二爷的支撑,王月娘差点摔倒在地上。
好在穆清雪扶住了她。
“雪儿,”王月娘哭的声音嘶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你弟弟在那辆马车上。”
王月娘仍然不敢相信,为什么出事的是穆书睿而不是穆嘉言?
穆清雪抬眼望向正往府里去的穆嘉言的背影,眼中的愤怒和仇恨喷薄而出,“肯定和大哥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他使了诡计,把弟弟强行关在他的马车上,自个儿倒是溜了!”
“你弟弟还那么小,他怎么能那么狠心啊!”王月娘带着哭腔道,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娘,你先进去看看弟弟的情形,我还有更要紧的事。”穆清雪说道。
“什么事?”
“那坏了的马车被抬进去了,我要赶紧去把证据销毁,不然会叫人查到我们头上的。”穆清雪低声说道,神情慎重。
“快去吧。”王月娘催促道,要是被查出来她们的所作所为,先不说穆老夫人,穆二爷肯定就不会轻易揭过去。
看着穆清雪脚步匆匆的离开去善后,王月娘扶着下人的手,腿脚发软的往穆书睿的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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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书睿被抬回了他的院子里,大夫都在里头。
方氏和穆二爷都到门口等候着消息。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穆二爷脸上布满阴云。
穆书睿是他膝下唯一的儿子,他方才匆匆看了一眼,穆书睿伤的不轻。
方氏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当时大家都在马车上,走到半路的时候,书睿乘坐的马车突然就翻了,那个车夫如今还昏迷着,不然可以叫他来问一问。”
穆二爷沉默半晌,问道:“母亲没有被吓到吧?”
“二哥放心,母亲一切都好。”方氏说道。
穆二爷嗯了一声,又看向屋子里头,等着里头的消息。
王月娘双腿发软,走了好一会才走到了院子里头。
看到穆二爷,她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快流下来了。
穆二爷回过头看到王月娘过来,便道:“大夫在里头呢,你不要哭哭啼啼的吵闹。”
王月娘用帕子按着眼角,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她走到方氏身边,忍不住问道:“三夫人,妾身没记错的话,大少爷今儿个也是要一块出去的,为什么大少爷没有去?”
方氏如实的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要不是半路出了事,恐怕她也要等到了目的地,才会发现穆嘉言没有跟来这件事。
看穆老夫人的反应,她也是不知道的。
王月娘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过了许久,赵大夫满头大汗的出来了,手上的血渍洗干净了,但袖子上还沾着一些,也顾不得了。
穆二爷连忙上前:“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赵大夫吐出一口浊气,道:“少爷的命保住了。”
“太好了没事就好!”王月娘松了一口气,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
“只是,”赵大夫不忍的打断王月娘,“只是小少爷伤到了腿,恐怕再也不能站起来了,而且子嗣上……”
穆二爷三人盯着赵大夫,秉着气等着赵大夫人说下去。
赵大夫斟酌着道:“子嗣上恐怕……还请二爷看开些吧。”
一般大夫的话都是圆滑,赵大夫这么说,就是绝无医治好的可能了。
穆二爷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怔怔的后退了一步。
王月娘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她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大夫的意思是,她的书睿再也不能站起来了,而且不会再有子嗣?
方氏重重的叹了口气,劝慰道:“二哥,你要想开些啊!你这样子,叫母亲看了肯定会更难受的!”
“我会的。”穆二爷红着眼圈说道,语气里在压抑着什么。
“弟妹,你先去看看母亲怎么样了吧。”穆二爷说道。
“好。”方氏看了王月娘一眼,便出去了。
穆二爷看了王月娘一眼,终究是不忍心,叫下人先扶着她去隔壁厢房歇息,自己到屋子里头去看一眼穆书睿。
此事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很快穆清瑜也知道了一切,连穆书睿的伤情都知晓了。
墨竹陪在她身边,心中有无数的疑惑。
为什么穆清瑜执意要叫穆嘉言过来,不去寺庙。而正是穆嘉言要乘坐的那辆马车出了事。
如果今儿个早上穆嘉言没有过来,现在出事的是不是就是穆嘉言了?
穆清瑜的心情同样复杂,她没料到,穆书睿竟然会出事。
设计这一切的人,穆清瑜不用验证就能猜到是谁。
上辈子穆嘉言出事后,穆二爷顶替了穆嘉言的位置,最后成了定国公,穆书睿成了定国公世子,无比风光。
这事的背后主谋肯定在穆二爷、王月娘和穆清雪三人当中。
穆书睿的后半辈子折在他们手上,也算是他们的报应。
“小姐,我们要过去看看吗?”墨竹问道。
“不用了,我们现在过去只是会添乱。你从库房里先拿点药材过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穆清瑜沉声说道。
“是。”
墨竹便去库房里,毫不吝啬的挑了不少珍贵的药材。
她带着药材走到穆书睿的院子里,还没进门就被穆清雪赶了出去。
“怎么,是穆清瑜叫你来看我们的笑话的吗!”穆清雪红着双眼大声斥责,毫不在意她的话会不会被旁人听到传出去。
“四小姐,我家小姐也是好心好意,将奴婢送药材来,这些药材名贵,在外头都是很难买到的。”墨竹辩解道。
“不用你们假好心,”穆清雪伸手指着门,“给我滚!”
墨竹咬着唇,忍着屈辱将散落一地的药材捡了起来,然后快步离开了。
穆清雪仍然不解气,追出去几步痛骂道:“你回去告诉穆清瑜!别以为我弟弟出了事她就能得意了!等我成了贤王妃,她见了我还是要磕头请安的!”
墨竹脚步更快了,生怕自己忍不住要冲回去和穆清雪对上两句。
回到穆清瑜那儿,墨竹想装成没事人一样,但是她怀里站着泥土的药材和红红的眼圈,是怎么都瞒不住的。
“叫你受委屈了。”穆清瑜语气淡漠。
“奴婢不委屈,只是替小姐委屈。”
穆清瑜冷冷一笑,穆清雪嗓门大,她说的话穆清瑜都听到了。
“对了,你叫你表哥做的事,他做的很好,这是我赏他的。”说完,穆清瑜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推到墨竹面前。
“那是他应该做的,这个银子奴婢不敢收。”
“这是给你表哥的,我还有事要他帮忙。”穆清瑜说道。
“小姐有事尽管吩咐。”
“你叫你表哥再喊几个人,去向月姨娘借银子,就还借五千两吧。”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叫表哥办好。”
“这银子你就拿去吧。”
“奴婢替表哥谢谢小姐。”墨竹便拿上荷包出去了。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露出冷笑,现在穆书睿成了这样子,王月娘肯定要为穆书睿的后半辈子考虑。
眼下,王月娘最缺的肯定就是银子了。
不用多久,王月娘在外头瞒着穆二爷做的事,不用穆清瑜揭露,自个就能露馅。
穆书睿到底年轻,昏迷了一天一夜就醒了。
“娘,我身上好痛!”穆书睿痛的大叫。
王月娘哭了一天一夜,眼泪都快流干了。
看着穆书睿痛苦难受的样子,她干涩的眼睛里又渗出了泪水,温声安抚:“马上就会不痛的,你忍一忍。”
穆清雪见穆书睿醒来,立刻冲了过来,问道:“弟弟,是谁叫你上的大哥的马车!”
119
穆书睿身上疼,脑子还算清醒。
“我看大哥哥的马车里有好多点心,就想趁着大哥哥没来先吃一点。”穆书睿说完,又开始喊痛了。
穆老夫人疼爱穆嘉言,穆嘉言身子弱脾胃虚,穆老夫人总是会想法子,叫他多用一些东西。
是以厨房一个大早就给穆嘉言做了许多吃食放在马车上,叫穆嘉言路上吃。
穆书睿味道香味上了马车大快朵颐,忘了要下马车,确实是他能做的出来的事。
王月娘和穆清雪沉默半晌,万万没想到她们二人精心设计的一切,会害了穆书睿。
且穆书睿是心甘情愿上的马车,怨不到别人。
王月娘和穆清雪心情复杂,王月娘都快忘了哭。
还是穆书睿的哭喊叫二人回过神来。
“娘!姐姐!我痛!”穆书睿哭嚎着,他只觉得身体每一寸都在疼痛,像是摔的粉身碎骨的疼。
“快去,熬一碗大夫开的止疼的药,快点拿来!”穆清雪赶紧吩咐下人。
可是药哪有那么快熬好,王月娘母女二人只能在一边摸着穆书睿的手和脸,试图缓解一些。
穆书睿一直嚎到嗓子嘶哑都不曾停下来。
王月娘和穆清雪听着一颗心都粉碎了。
穆清瑜叫墨竹将昨日穆清雪不要的药材,清理干净之后拿着去穆老夫人那儿。
“给祖母请安,”穆清瑜满脸憔悴的行了礼,“这些是我的一份心意,请祖母不要嫌弃。”
穆老夫人同样沉醉了些,昨夜她睡得很不安生。
梦里她亲眼目睹穆嘉言被甩出的惨状,天地瞬间失色,只有穆嘉言身上鲜艳的血色刺痛着她的眼。
她跌跌撞撞的走向穆嘉言,捧着穆嘉言毫无生气的脸欲哭无泪。
那种痛苦到窒息的感觉,穆老夫人还能记得,因此今天一天都没什么精神。
穆老夫人勉强一笑:“我怎么会嫌弃呢?王妈,收下来吧。”
“是。”王妈接过墨竹手上的药材准备拿去放好。
穆老夫人的目光从药材上掠过,穆清雪那一番作为,她也知晓了。
可是穆书睿出了这样的事,在这个当头,她也不好发落穆清雪。
“委屈你了。”穆老夫人叹着气道。
“我没事的,”穆清瑜瞬间红了眼眶,“书睿出了那样的事,四妹妹心里难免着急,她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
“好孩子。”穆老夫人赞道,甚至不禁感慨,要是穆清菱能向穆清瑜这般懂事就好了。
“祖母,从前我和四妹妹有一些误会。我想出去避一避,省的四妹妹看到我烦心。”说着,穆清瑜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偏偏委屈的不行,却还要深明大义。
穆老夫人立刻同意了:“你出去散散心也好,省的被府里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搞得烦心。”
“多谢祖母,我想去秦家住几日。”穆清瑜道。
穆老夫人同意了,穆清瑜当即就回去收拾东西,没一会上了马车往秦家去。
去了秦家,就没有那么多的约束,她想做什么都方便多了。
马车才行至半路,突然停了下来。
联想到穆书睿发生的事,难道这辆马车也被人动了手脚。
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帘子被掀起来了。
一张英气中带着冷毅的脸出现在窗户边,近的能叫穆清瑜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穆清瑜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粉脸上闪过红晕,连忙后退了些。
李照看着马车里的人被吓得缩到角落里,一双清澈如小鹿的眼睛扑闪着,原本沉重的心顿时轻松起来。
“没事就好。”李照说完,放下帘子就骑着马走了。
墨竹连忙打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道:“小姐,将军走远了,要不要追上去问问。”
“不用了。”穆清瑜茫然不解的坐了回去,什么叫没事就好?
一直到秦家,穆清瑜还没想出这四个字的意思。
秦家得了消息,秦姝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了。
看到穆清瑜下了马车,秦姝连忙迎了上去。
“姐姐。”穆清瑜甜甜的唤了一声。
秦姝拉着穆清瑜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夸张的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穆清瑜和墨竹顿时更加迷惑。
“姐姐,什么叫没事就好?”
“前两日不是你们府上的马车出了事吗?还有人受了重伤,听说是二房的,我还担心是不是你出意外,正想差人去问一问呢。”秦姝说道。
外头的人传得也不说究竟是谁出了事,叫秦姝担心了许久。
穆清瑜心头一暖,“还是姐姐关心我。”
说完二人往里头走去。
李照那句话再起响起,原来他是在关心自己。穆清瑜低下头,不叫人看到她的失态。
二人到了秦老夫人那儿,秦老夫人笑得格外开心:“瑜儿,快过来。”
“外祖母。”穆清瑜乖巧的坐到秦老夫人身边。
“你那个弟弟,伤的怎么样了?”秦老夫人问道。
穆清瑜如实的说:“他伤到了腿,应该是站不起来了,往后在子嗣上,也再无可能了。”
秦老夫人感慨:“大人做的孽,报应到孩子身上。”
她心中认定,就是王月娘和穆二爷逼死了自己的女儿。
虽说她一直等着二人的报应,可报应竟然落到一个孩子身上,还是叫她有些难受的。
不过难受一会也就过去了,秦老夫人笑着握住穆清瑜的手,“这次来了可要多住几日。”
“好,我定要住到外祖母不耐烦了赶我走。”穆清瑜靠在秦老夫人肩膀上撒着娇。
秦老夫人一颗心都快化了:“我怎么会不耐烦?你住一辈子我也是乐意的。”
又说了几句,秦老夫人有些乏了,就叫穆清瑜和秦姝去收拾东西。
从前的时候,穆清瑜常常过来小住,秦老夫人的院子里还留着一间属于穆清瑜的厢房,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了。
再次踏进来,穆清瑜立刻回想起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
“姐姐,不如晚上我们去南风楼里吃饭吧。”穆清瑜提议道。
秦姝一口应下。
南风楼里的厨子都是江南过来的,二人从前是那儿的常客。
算算日子,竟有一年多没去过了。
“我叫人去和哥哥说一声,叫他帮我们订个包厢。”秦姝说完,忙不迭的吩咐丫鬟去了。
二人便开始收拾东西,将穆清瑜的行礼收拾好之后,天色渐晚,二人换了衣裳出门去了。
120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大街上的灯笼亮了起来,繁华热闹,就像是星河坠落人间。
南风楼的客人络绎不绝,吃惯了北方菜,来尝一尝江南菜品也是新鲜。
秦子梁已经订好了包厢,穆清瑜和秦姝直接进了二楼包厢里。
二人难得出来,点好了菜就打开窗户看着楼下的景致。
二人大大方方的站在窗户边,完全不怕楼下的人看到她们。
反正楼下路过的人就算看到,也忍不住她们是谁。
正巧经过的马车,马车里蒙着面纱的女子不经意间抬头一看,就看到了穆清瑜和秦姝正在说笑。
女子冰冷的眼眸里染上恨意,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被面纱蒙住的脸。
女子收回目光,冷声说道:“我记得永宁侯夫人正在找她们,你去和夫人说一声,就当是我卖她一个人情了。”
“是。”
马车停了一下,一个丫鬟下了马车,消失在人群之中。
永宁侯府。
“澈儿!你乖乖的吃口饭!你都瘦了这么多,叫娘快心疼死了。”
只见在外威风的永宁侯夫人,此时手里捧着饭碗,着急却又没法子,拿不肯吃饭的孩子无可奈何。
只听声音,还以为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不肯吃饭。
可是侯夫人面前的是一个都快比她高的少年。
吴澈拉过被子,将头蒙住,赌气道:“不吃!我不吃!”
对这个儿子,打不得骂不得,侯夫人只能耐心哄着:“只吃一口,就吃一口好不好?”
闹了两天绝食的吴澈,洪亮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不吃!”
侯夫人擦了一把汗,毫不气馁,继续哄道:“你只要乖乖吃饭,我什么都答应你。”
吴澈噌的将被子拉下来,双眼亮晶晶的:“我要秦姝!”
侯夫人无奈,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怎么回事,自从上次秦府回来,一根筋的就是要秦姝。
跟去的兰妈妈说秦姝已经定了人家,她们被秦大夫人耍了。
侯夫人还来不及去跟秦大夫人算账,她的宝贝儿子吴澈就闹起了绝食。
侯夫人把一切的事情都推开,专心照顾吴澈。
“她已经定亲了,没有希望的。我再给你找一个比她更好的。”侯夫人耐心的哄着。
“不要!”吴澈一声怒吼,“我就要秦姝!”
吴澈正在气头上,一把抓过侯夫人手里的饭碗,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四溅的碎片和饭菜叫侯夫人尖叫一声,只见她的裙摆上沾了不好菜汁,很是狼狈。
侯夫人顾不得自己,而是上前抓过吴澈的手,仔细的查看有没有伤口。
“要撒气也不要砸东西,小心伤到自己。”侯夫人心疼的说。
吴澈像是发现了什么,扬起眉毛畅快的笑着。
他光着脚跳到地上,捡起一片碎片横在脖子上。
侯夫人吓得大叫一声,差点晕过去。
“澈儿!太危险了,快把瓷片放下来!”侯夫人颤抖着声音劝道。
吴澈不听劝,反而捏着瓷片的手更紧了些,只见瓷片已经在他白嫩的脖子上划出了一点血。
闻到血腥味,叫他更加兴奋,“我要秦姝!”
“好好好,我这就去把她叫来!”
“真的?”
“真的,你快放下。”
“看不到她,我就死给你看。”
侯夫人再三保证会把秦姝弄来,才叫吴澈把手中的瓷片丢在了地上,侯夫人立刻一脚将它踢飞,又叫人请大夫来给吴澈处理伤口。
忙完一切,吴澈累得睡下了,侯夫人才往外去。
她疲惫的躺在榻上,紧紧闭着双眼享受难得的清净。
“你再去想法子,去跟秦大夫人说,务必把秦姝带来。”侯夫人闭着眼吩咐道。
兰妈妈立刻想起当日碰上的那些黑衣人,自己的小命差点就没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夫人,秦八小姐已经有婚约了,想来秦家是不会同意把秦八小姐送过来的。”兰妈妈劝说着。
“是秦家先来招惹我们澈儿的!”侯夫人气得一拍桌子,“她们竟然把我的澈儿害成这副样子,还想全身而退吗?”
侯夫人正在这发着火,外头的下人来说,清平县主的丫鬟过来,有事要与侯夫人说。
侯夫人讶异,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于是她叫人将那丫鬟请了过来。
“奴婢给夫人请安。”
“抬起头来。”侯夫人带着淡淡的威严。
那丫鬟抬起头来,看到侯夫人不苟言笑的样子,吓得垂下了眼眸。
侯夫人淡淡一笑,这丫鬟她曾见过,确实是清平县主身边的人。
“说吧,你家县主叫你过来有什么事?”侯夫人问道。
“我家县主今晚路过南风楼时,看到秦家八小姐正在南风楼二楼靠街的包厢里头吃饭,叫奴婢来和夫人说一声。”
侯夫人笑意更浓,打瞌睡的时候穆清菱送来了枕头。她不过是在穆清菱面前提了一句,就叫穆清菱记住了。
“回去跟你家县主说,我定当面致谢。”侯夫人说完,就叫人送这丫鬟出去了。
兰妈妈试探的问:“夫人是想去找秦八小姐吗?”
“我不找她,我要叫她过来。先叫澈儿看一眼,以解他的相思之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兰妈妈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到底要不要将那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可她要是说出来,那些人怀恨在心要来灭口怎么办?
她正纠结的时候,侯夫人已经出去安排布置了。
南风楼里,菜已上齐,穆清瑜和秦姝正用着菜肴,包厢里一片祥和。
穆清瑜用了一小块东坡肉,口齿间还残留着卤汁的浓郁香味。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看秦姝还在吃着点心,便道:“姐姐,我先下去买一点小玩意。”
秦姝会心一笑:“你是不是看上糖人了?”
穆清瑜羞赧道:“我帮姐姐也买一个。”
说完穆清瑜就带着墨竹出去了,秦姝无奈一笑,穆清瑜还是小孩子心性。
穆清瑜带着墨竹下了楼,走到街边糖人的摊贩上,嘴角带着笑挑选起来。
墨竹也跟着凑趣,在一边给穆清瑜出着主意。
穆清瑜最终挑了两个生肖的糖人,正付了钱喜滋滋的看着时,墨竹推了她一下,惊恐的指着二楼包厢处。
“小姐!那些人是谁!”
穆清瑜抬起头望过去,只见二楼包厢里,多了几个陌生男子。
糟糕!秦姝还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