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我也没做什么,”秦子梁温和的笑着,“我只是把大哥哥在外头的事,告诉了大嫂。”
秦姝弯了弯好看的眉毛,露出了笑容。她和秦子梁是兄妹,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穆清瑜迷茫的看着这对笑得一脸神秘的兄妹,忙问道:“大表哥在外头有什么事?”
“你进来,我跟你说。”
马车在大街上,穆清瑜和秦姝姣好的面容,引来无数双眼睛。
秦姝将穆清瑜拉进了马车,将帘子放下。
“还不是大哥哥又在外头花天酒地,据说还包了一个戏子。这些事以前只是捕风捉影的,大嫂想闹也闹不起来的。恐怕这次哥哥是拿住证据了。”秦姝说道。
穆清瑜想起来,秦家大少爷秦子恒是秦大夫人独子,从小就被秦大夫人溺爱着,养成了不学无术的性子。
整日里最爱出去花天酒地、不务正业。
在秦家还没有落魄到现在这个地步前,秦大夫人为他相看中了一门媳妇,是吏部员外郎的女儿冯氏。
冯氏刚嫁过来时,也和秦子恒有了一段温馨的日子。
只是随着秦家的落魄,秦子恒的本性暴露,叫冯氏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甚至都能对秦大夫人摆脸色。
碍于冯氏的家世,秦大夫人只能忍耐着,她还指望着冯氏给秦家生下一儿半女,给秦家传宗接代呢。
等生下嫡子,秦大夫人一定会叫冯氏知道她的厉害的。
这次秦子梁无意间把秦子恒在外头的事,透露给了冯氏,冯氏可不得借着这个机会闹起来。
穆清瑜还在回忆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秦子梁的声音传来:“瑜妹妹,定国公府到了。”
穆清瑜还是有一丝担心,要是秦大夫人要为难秦姝她们,自己不在场,秦姝被欺负了怎么办。
许是看出了穆清瑜的担忧,秦姝安慰道:“你放心,我有事肯定会找你帮我的。”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穆清瑜恋恋不舍的下了马车,和秦子梁告别之后,与墨竹进了国公府。
马车继续行驶,朝着秦府去,很快就到了秦府的大门。
秦姝下了马车,面对秦家的大门时,还有一丝胆怯和犹豫。
“姝儿,跟我进去吧。”秦子梁的目光柔和,带着胸有成竹的把握,让秦姝焦躁的心平复下来。
秦姝跟在秦子梁后头,进了秦府。
“哥哥,我想先去给大伯母请安。要是我不去,大伯母说不定又要借着这个刁难我们。”秦姝拧着眉头说。
“也好,我陪你过去。”秦子梁轻松的说。
反正秦大夫人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暇应付他们?
既然秦姝执意过去,他就陪着秦姝走一遭。
还没进秦大夫人的院子,就听到里头冯氏的哭喊声。
“我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而你!你却拿着家里的银子,到外头花天酒地不说,还把银子都送给了一个戏子!”冯氏狰狞着喊道,“算我瞎了眼!你现在,就去把银子都要回来!”
秦子恒身材瘦弱的跟竹竿一样,他躲在秦大夫人身后,嗫喏着说:“给都给出去了,哪有要回来的理,你别无理取闹。”
打小被秦大夫人宠坏了,加上现在有秦大夫人的庇护,秦子恒什么都不怕。
冯氏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你……你这个窝囊废!”
听到冯氏如此骂自己的宝贝儿子,原本想来主持公道的秦大夫人,脸色也变了变。
“有话就好好说,骂人做什么?我看你这态度,也不像是要解决问题的。”秦大夫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冯氏更加愤怒,这母子二人是存心要气死她吧。
她干脆指着秦子恒的鼻子骂道:“家中本来就困难,不比从前,你还把银子往外头花!娘,你难道不生气吗!”
秦大夫人当然是生气的,只是她不能当着冯氏的面,落了秦子恒的面子。
“生气归生气,只是花出去的银子再要回来,往后别人怎么想我们秦家。”秦大夫人不赞同的说道。
冯氏气得差点晕倒,怪不得秦子恒这么不争气,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冯氏的丫鬟看不下去,连忙扶着冯氏,高声道:“夫人,不要为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身子!眼下您的身子可是金贵着呢!”
“你说得对,”冯氏疲乏的挥了挥手,盛怒之下她有些头晕目眩,“你去收拾东西,我回家住几天。”
“是,奴婢这就去!”
秦大夫人拦住了那个丫鬟,问道:“你说身子金贵,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她猜的那样?
那丫鬟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冯氏,直到冯氏点头,才说:“我家夫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鸦雀无声。
秦大夫人愣神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乐开了花。她盼这一天,盼了多久了啊!
冯氏催促道:“快去给我收拾东西。”
“是!”丫鬟便匆匆去收拾行李。
“恒儿,还不快给你媳妇赔礼道歉!”秦大夫人嗔道,并把秦子恒推了出来。
秦子恒的面上没有多少欢喜之色,在秦大夫人的再三催促之下,也只是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冯氏原本等着秦子恒给她道个歉,给个台阶她就下了。可秦子恒竟然是这种态度!
冯氏气得直喘粗气,怒道:“我们现在就走!行李不要了!”
说完她扭头就离开,走了几步,见秦子恒没有阻拦的意思,干脆真的就这样扬长而去。
秦大夫人气得推了秦子恒一下,“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你媳妇追回来!”
秦子恒原本就虚弱,被这么一推,踉跄了几步竟然跌坐在地上。
秦大夫人只好心疼的把他扶起来。
秦子恒满不在乎的说:“她离开了也好,我正想过几天清净日子呢。”
“你媳妇还怀着你的孩子呢!”秦大夫人边说边轻轻的推着秦子恒往外走,“今儿个一定要把你媳妇追回来,我知道你怕你的岳父岳母,我陪着你去。”
秦大夫人推着秦子恒到了院子外头,正好碰上秦子梁和秦姝兄妹二人。
秦姝赶紧福了福身子,道:“大伯母,我们回来了。”
秦大夫人随意的敷衍道:“哦,回来了就好。”
说完她不再搭理秦姝。
092
秦大夫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没空搭理秦姝。她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推着秦子恒往外去。
今儿个她一定要亲自带着秦子恒,将冯氏求回来。
“我就说吧,她是没空搭理你的。”秦子梁弯下腰,在秦姝的耳边说。
秦姝收回视线,“还是哥哥有法子。”
秦子梁的笑愈发温暖:“她欺负了你和瑜儿,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走吧,母亲还在等着我们呢。”
“好。”
穆清瑜回到定国公府后,一直等着秦府那边的消息。
一直到晚上,等到了秦姝给她写的信,写着一切安好,穆清瑜这才彻底放心了。
墨竹也松了一口气,“还好秦小姐写了信来,不然今晚小姐就睡不着觉了。”
穆清瑜抿唇一笑,“是啊,大舅妈和三表姐手段狠辣,任谁沾到她们两个,都要害怕。”
“还好今日将军来了,我们才能平安无事。”想起白天的情形,墨竹依然忍不住要冒一头冷汗。
要是她今儿个逃出去的时候没有碰到李照,穆清瑜和秦姝不知道要被秦大夫人母女二人逼成什么模样。
原本心情尚好的穆清瑜,在听到墨竹提起李照时,眼神晦涩难明。
明明她已经听从了秦姝的劝告,将来要做一位贤惠的将军夫人,只要保证自己的地位稳固,李照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可她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一丝失落?
见穆清瑜久久没有回应,墨竹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小姐?”
穆清瑜一愣,连忙将那些情绪藏起来。
“快伺候我梳洗吧,我累了想早些睡。”
“是,对了,穗儿她们在外头候着,小姐要不要叫她们进来伺候?”
作为定国公府的小姐,穆清瑜的院子里丫鬟不少,光是一等丫鬟就有四个。
可是最近,穆清瑜除了墨竹,谁都不让近身伺候她,她也只用墨竹一人。
“不了,”穆清瑜干脆的说,“我只要你伺候就行。”
经历了上辈子的事,穆清瑜只相信墨竹一人。
要是让杂七杂八的人近身伺候她,她生怕自己会被她们害得,醒来又是在那间阴暗潮湿,长年不见天日的屋子里。
“好,奴婢这就去跟穗儿她们说一声。”墨竹带着点欢喜的出去。
虽然她一个人伺候穆清瑜累了一点,可是能被穆清瑜全心全意信任着,再累也没事。
墨竹走到外头,穿过游廊到了后头,穗儿几人正在那里等着。
“小姐怎么说?可是叫我们过去?”穗儿急切的问道。
虽然说出来会得罪几人,墨竹还是如实的说:“小姐说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先回去歇着吧。”
穗儿冷下脸:“是不是你在小姐跟前说了什么?不然小姐为什么不要我们伺候了?偏偏只要你一个人,肯定是你挑唆了的。”
穗儿身后的人附和道。
虽说她们不用在穆清瑜跟前伺候,每个月还能拿到份例银子,很是轻松自在。
可是穆清瑜不用她们,她们就没有了出头的机会。说不定等哪一日穆清瑜想起她们来,是要将她们换掉。
定国公府嫡出二小姐院子里,可是她们最好的去处了!
于是她们求了墨竹好几日,只为让墨竹为她们在穆清瑜跟前说上几句话。
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回答。
穗儿不死心:“不行,我要亲自去问问小姐!”
墨竹伸出手,拦在穗儿身前:“小姐累了,不想见你们,有什么话等明儿个再说吧。”
“你是害怕了吧,怕我们到小姐面前戳穿你!”穗儿仿佛知道了一切,就是墨竹在捣鬼!她今儿个一定要见到穆清瑜才行!
穗儿不顾墨竹的阻拦,非要去墨竹跟前。墨竹拼尽全力阻拦着,二人便拉拉扯扯的,时不时还撞到了花盆之类的,闹出不小的动静。
穗儿是一等丫鬟,原本跟在她后头的丫鬟都比她低一等,不敢上前造次。
穆清瑜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蹙起眉尖,在她的院子里发生这样的事,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住手。”穆清瑜冷着声说道。
听到她的声音,墨竹和穗儿瞬间分开了。
墨竹走到穆清瑜身边,看着她穿着单薄,连忙劝道:“夜里凉,小姐快回屋子里去吧。”
“我没事,只是你们在做什么?”穆清瑜扫视了一圈,原本还嚣张着的穗儿,此时正乖巧的站着。
“小姐!”穗儿大喊一声,将墨竹的声音盖过去,“不知道奴婢哪里做的不对,小姐不叫奴婢伺候小姐了。要是奴婢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奴婢一定改正,还请小姐不要厌弃奴婢。”
穗儿说的情真意切,黑夜中,看不清穆清瑜的脸色。但是她说完,穆清瑜没有说话,应该是有希望的。
“从前小姐最喜欢奴婢做的桂花糕了,明日奴婢做一碟子给小姐端去可好?”穗儿说的情真意切,试图打动穆清瑜。
“不用了,我不爱吃。”穆清瑜的声音如同月光般清冷。
“墨竹,跟我回去,我累了要歇着了。”穆清瑜道,说完墨竹立刻走到穆清瑜身边,搀扶着她的手。
“小姐!”穗儿大喊一声,眼中带着泪光,“奴婢到底哪里做错了?”
“唉,”穆清瑜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家中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实在是心烦意乱的,想一个人静静。等过了这段时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面对穆清瑜的示弱,穗儿等人立刻保证,会给穆清瑜一个清净。
穆清瑜这才带着墨竹离开,走到没人的地方,穆清瑜轻声吩咐:“你注意着穗儿。”
“是!”穆清瑜的吩咐,墨竹不敢掉以轻心。
回去之后,墨竹伺候穆清瑜歇下。
第二日一早,穆清瑜是被墨竹叫醒的。
穆老夫人不用府里的小姐请安,穆清瑜一直都是睡到自然醒来的。
墨竹早晨来叫醒穆清瑜的时候,穆清瑜便知道肯定出事了。
她擦着眼睛,睡眼惺忪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说完,她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切。
“小姐,昨晚都城西边的庄子上着火了,还有人趁乱打劫,眼下庄子里乱成一片,没有人能做主,就把消息传到府里来了。那处庄子的地契在小姐手上,所以周妈正在外头候着,等着小姐的差遣呢。”
093
墨竹的话才说到一半时,穆清瑜就彻底清醒了。
“我们快去看看。”穆清瑜坐了起来。
“是。”墨竹拿出衣裳,伺候穆清瑜穿上,再简单的为穆清瑜梳了个发髻,就算收拾妥当了。
清晨,空气里带着凉意和寒气,墨竹又在穆清瑜外头披了件衣裳,才领着穆清瑜出去。
墨竹带着穆清瑜到了边上的厢房里,周妈正在里头候着了。
“二小姐。”周妈起身行礼。
“周妈不必多礼,”穆清瑜客气的说道,“庄子那边,眼下是个怎么样的情形?”
“庄子里现在没有个主事的人,老奴听说那里还是乱成一片。”周妈担忧的说。
“你去和父亲说了吗?”穆清瑜冷不丁的问。
被清晨的凉风一吹,让穆清瑜清醒了不少。
这种事情,直接传到闺阁小姐的耳朵里,实在是不合情不合理。
就算那是穆清瑜娘的嫁妆,眼下交由穆清瑜打理,有什么事也不该穆清瑜出面。
“老奴知道这事,就立刻去找二爷了,”周妈苦笑着说,“只是月姨娘拦着老奴,不让老奴打扰二爷歇息,叫等着二爷醒来再过去。老奴怕庄子上再出更大的乱子,就自作主张来找小姐。老奴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小姐赎罪!”
“周妈严重了,”穆清瑜神色柔和了不少,“我也知道事态紧急,等父亲醒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呢。”
“多谢小姐的体谅,老奴大胆,请小姐跟老奴一起去请二爷出面吧。”周妈说道。
穆清瑜过去,月姨娘不能不给她面子。周妈要赶紧见到穆二爷才行。
“好,我跟你一起去。”
于是穆清瑜和周妈往穆二爷那边去。
才走到门口,下人就拦住了她们。
“二小姐,二爷还在睡觉呢,请二小姐待会再来吧。”丫鬟客气的说道,语气坚定,想来是绝对不会叫穆清瑜几人过去的。
“我有要事找父亲,而且时辰不早了,父亲早晚都要起来的,还请这位姐姐帮我去和父亲说一声吧。”穆清瑜已经放下姿态,语气恳切。
要是这样都说服不了对面的丫鬟,那她就太不识趣了。
果然,对面的丫鬟神情有了松懈,迟疑的说:“那奴婢就进去问问。”
至于问谁,她没有明说。
这丫鬟进去之后,片刻才出来。
只是她没有把穆二爷带来,而是带来了王月娘。
“二小姐,”王月娘福了福身子,“不是我们要拦着小姐,不让小姐见二爷。实在是二爷病了,昨儿个半夜才睡下,这会子正睡得香呢,不好去叫醒他。”
“父亲是得了什么病?”穆清瑜关切的问道。
“二爷昨晚喝了酒吹了风,头疼的不行。”王月娘说道。
穆清瑜蹙起眉尖,穆二爷竟然病的如此巧。她又有一丝怀疑,是真的病了,还是只是王月娘的托词?
“姨娘,按照大夫开的药,奴婢把药抓回来了。”一个丫鬟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提着药包,看到穆清瑜,便向着穆清瑜行礼问安。
“你快拿去后院熬了吧,待会子二爷醒来正好可以喝。”王月娘说道。
说完她见穆清瑜还站着,关切的道:“外头冷,小姐不如回去等着。等二爷醒来,我派人去叫你。”
“那就多谢姨娘了。”穆清瑜顺从的说道,说完便带着周妈和墨竹转身出去了。
王月娘看着穆清瑜的背影,笑容渐渐转冷。
“姨娘,这药还要不要熬?”
“熬了吧,反正是安神的,喝一碗也没事。”王月娘毫不在意的说道。
丫鬟便去熬药了。
王月娘往屋子里头去,边走边吩咐下人:“待会子二小姐再来,就说二爷没有醒。什么时候醒了,我会派人去告诉她的。”
王月娘进了屋子,将门紧紧的关上。
她打了个哈切,只盼穆清瑜不要再打搅她的美梦了。
那庄子反正给了穆清瑜,就叫穆清瑜自个头疼去吧。
穆清瑜出了穆二爷的院子,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二小姐,我们现在还能去求谁?”周妈犯了愁。
二房除了穆二爷,就剩穆书睿这么一个男丁。穆书睿年纪尚小,还不顶事。
“要不我们去求一求三爷?”墨竹提议道。
“实在不行,我自己过去。”
穆清瑜话音刚落,墨竹和周妈就异口同声的拒绝了。
“庄子上危险,小姐不能以身冒险啊!”墨竹劝道。
“是啊,而且小姐尚未出阁,怎么能去抛头露面呢?”周妈附和着说道。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可眼下还有别的选择吗?
“二妹妹。”清冷的男声传来,夹杂着清晨的寒意,更加不食烟火。
穆清瑜朝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竟然是穆嘉言。
只见穆嘉言披着大袄,皮肤是病态的白皙,整个脸上只有嘴唇有一丝血色。
穆清瑜走过去,喊道:“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外头凉,还是快回屋子里去吧。”
对于这位兄长,她是出自内心的怜惜。
原本有着大好的前途,因为听到父母双亡的消息大病一场,永久的落下了病根。
上辈子她落魄之后,也只有穆嘉言,偶尔会关心她几句。
只是那个时候的穆嘉言处境艰难,自身也难保,就算看穆清瑜可怜,也做不了什么。
“无妨,”穆嘉言笑着说道,眸子亮的可怕,“庄子上的事我也听说了些,不如我陪你一块去吧。”
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吸入了一点冷空气,穆嘉言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随行的小厮连忙替穆嘉言顺背,他的动作熟练,像是做惯了的。
好一会穆嘉言止住咳嗽,用帕子擦着嘴,不好意思的说:“让你看笑话了。”
“大哥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庄子上的事,我会想法子解决的。大哥哥不必为我的事费神。”
穆嘉言笑着,笑容坚定,目光清澈,“你是怕我拖累你吗?待会子太阳出来暖和一些,我就会好很多。”
“当然不是,要是大哥哥因为我的事又病倒了,我于心难安!”穆清瑜连忙解释。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穆嘉言的笑容愈发温和,“走吧,马车应该在外头候着了。”
说完,他自个转身,在小厮的搀扶下往门口走去。
穆清瑜连忙跟上去,想再劝一劝。
穆嘉言身子骨不好,车马劳顿这一关肯定过不了。
094
没想到穆嘉言看起来虚弱,脚下步子一点都不逊色。
穆清瑜追上他的时候,已经出了国公府的大门了。
穆嘉言在小厮的搀扶下,正在上马车。听到后头的动静,他回过头去,温柔的道:“二妹妹,慢些走。”
穆清瑜脚下步子一刻不停,当走到马车前时,穆嘉言已经进去了。她只好跟着上了马车。
“大哥哥,你身子弱,庄子在城外,路上颠簸,要吃不少苦头的。”穆清瑜气喘吁吁,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这句话。
“没事,我垫了许多软垫子。”
穆清瑜还想说什么,穆嘉言笑眯眯的指了指外头。
穆清瑜迷茫的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马车竟然行驶起来。而周妈和墨竹已经上了后头那辆较小的马车,看来穆嘉言是早有准备啊。
她只好坐了下来。
清晨路上人烟稀少,很快就出了城,到了庄子那儿。
马车停下来,坐在马车上,就能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穆清瑜忍不住拿帕子捂住口鼻,穆嘉言直接变了脸色。
“大哥哥,你没事吧?”穆清瑜闷闷的问道。
“无妨。”穆嘉言虚弱一笑,从马车里拿出两块纱巾,其中一块自己给自己系在脸上,另一块给了穆清瑜。
穆清瑜有样学样的系上纱巾,这样不仅可以抵挡难闻的味道,还能挡住她的面容,不叫她在外人面前失礼。
墨竹和周妈已经下了马车,二人搀扶着穆清瑜下了马车。
只见庄子的门大开着,从敞开的大门,能看到里头被烟熏得灰头土脸的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还有几个年纪稍大的婆子,正跌坐在地上,哭喊着什么。
穆嘉言下了马车,觑着穆清瑜的脸色,语气更加温柔:“二妹妹,不如你先去马车上等着。”
“我和哥哥一起去。”穆清瑜目光坚定。
穆嘉言点了点头,率先往里头去。
庄子里昨夜失了火,又遭了盗贼。庄子里都是老老实实干活的人,哪里碰到过这样大的变故?
庄子里的管事不在,这些人没了主心骨,都乱成一团了。
看到门口进来的几个陌生人,这些人也没想着上去一问究竟。
庄子里起火的是东边几处厢房,火势控制的好,西边几处厢房毫发无损。
穆嘉言朝着西边几处厢房走去,他的小厮走在前头,踢开其中一间厢房的门,小厮进去走了一圈。
“少爷,这屋子里还算干净。”小厮说道。
穆嘉言便径直走了进去,他坐下来,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穆清瑜跟在后头,皱着小脸,关切的看着。
穆嘉言止住咳嗽,解开外衣,只见他的脖子处黏黏腻腻的汗,好几缕发丝黏在白皙的脖子上。
“二妹妹,你不用管我,这里是你的庄子,你做主变成。”穆嘉言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也正是穆清瑜的意思,她不忍穆嘉言再为了自己的事劳心费神。
“周妈,你去把庄子里的人,都喊到这外头来。”穆清瑜吩咐道。
“是。”周妈领命出去。
周妈时不时的会来庄子上办事,庄子上不少人都认识她。
不一会,庄子上的人都到外头的空地等着了。
那些人基本上都是灰头土脸的,还有衣衫不整披散着头发的,他们时不时的踮起脚朝着屋子里头张望,似乎是想看看,里头坐着的是何许人也。
“看什么看!”周妈呵斥道,“里头的是我们国公府的二小姐,是这庄子的主人,管好你们的眼睛。”
那些人收回视线,却还是不敢相信。
国公府的二小姐,会到这等地方来。
穆清瑜就坐在屋内,清了清嗓子,道:“昨夜是怎么起火的?”
那些人左右看看,最后是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走了出来,“是管事的屋子里先起火的,具体怎么起火的我们也不知道。”
“那管事呢?”穆清瑜继续问。
“管事好几天没过来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穆清瑜皱了皱眉,身为管事,好几天不回来不说,竟然连庄子上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实在是失责。
她想朝外头看一眼,还没来得及望出去,就被墨竹用身子挡住了视线。
“小姐,他们衣衫不整的,恐污了小姐的眼,小姐还是不要看了。”墨竹轻声提醒道。
穆清瑜抿了抿唇,高声说道:“想必你们一晚上都不曾合眼,先回去歇着吧。待会子我会叫人统计下你们的损失,到时候我给你们补上。”
“多谢小姐!”院子里的人听到这,原本哭丧着的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他们对穆清瑜的态度也变了,从冷淡疑惑到欢喜相迎。
“周妈,你跟着他们去吧,统计一下他们的损失。然后你叫一个在庄子里说得上话的人来见我。”穆清瑜吩咐道。
“是。”周妈便出去了。
一边的穆嘉言静静的听着,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穆清瑜目光掠过穆嘉言,微微一凝滞,问道:“大哥哥,可是我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穆嘉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穆清瑜刚想再说什么,外头进来一人,自称是周妈喊他过来的。
“老奴姓林,在这庄子里待得久了,老奴说的话别人都能听一句。”林伯说道。
“别人是不是都喊你林伯?”穆清瑜似乎想起了什么。
“小姐猜得对。”
穆清瑜这才想起来了,她娘亲从前似乎常常跟别人提到林伯,说是庄子上的管事。
只是那个时候穆清瑜与她娘一样,不喜铜臭味,更加不愿意沾手这些事务。
穆清瑜瞬间觉得林伯和蔼可亲多了,“林伯,你知道是怎么起火的吗?”
林伯连忙摆手,“小姐这样喊老奴,老奴担待不起,小姐就喊老奴一声老林吧。起火的具体原因老奴不知道,但肯定是在肖管事的屋子里,老奴昨夜似乎看到,肖管事的屋子附近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因着屋子里没有外人在,林伯毫不避讳的将所见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哦?那你可知那个人是谁?”
林伯无奈的摇了摇头:“肖管事一向不喜欢我们靠近他的屋子,所以老奴没有跟上去看。但要是再叫老奴碰到那人,肯定能认出来的。”
穆清瑜失望的叹了口气,又问:“盗贼又是怎么来的?他们偷了什么去?”
095
“老奴没有看到盗贼,都是听他们说的。来了盗贼,将肖管事房里值钱的玩意都偷走了。”
穆清瑜怪道:“肖管事的屋子不是被大火烧了吗?盗贼还能进去偷什么?”
“是他们在清理废墟的时候,发现肖管事那些值钱的物件,例如花瓶瓷器金器都不见了,才猜测是盗贼来过了。”林伯回道。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的来了盗贼,事情就难办多了。
穆嘉言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林伯似乎是认识穆嘉言,没有任何的意外,道:“老奴去烧点热水来,少爷喝点热水,就舒服多了。”
“那就有劳了,墨竹,你去帮一帮林伯。”穆清瑜道。
于是墨竹跟着林伯出去,她明白穆清瑜的意思,说是帮着林伯烧水,其实是要套林伯的话。
穆嘉言这次的咳嗽并没有持续很久,甚至也不激烈。
他自个儿平复了呼吸,神情自若的猜测:“着火这事,透着点蹊跷。”
穆清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是她才接受庄子,对庄子上的事根本不了解,也不好随意下猜测。
看到穆嘉言还看着自己,穆清瑜思索了一会,说:“好在没有盗贼,不然这事就麻烦多了。”
要是真的和盗贼牵扯上关系,她还要担心万一盗贼再次上门该如何?
毕竟被不知餍足的盗贼尝到甜头,他们肯定会再次过来的。
得到的并不是穆嘉言想听的话,他极轻的叹息一声,小声提醒:“小心肖管事。”
穆清瑜啊了一声,想再听听穆嘉言的意见时,他用手撑着头,似乎极为疲惫的模样。
穆清瑜识相的没有再说话,怕打扰了穆嘉言歇息。
没多久,林伯和墨竹回来了。
二人拿着灌满热水的茶壶,和洗干净的茶具进来。
林伯先给穆嘉言倒了一碗热水,看着穆嘉言小口小口的喝完。
林伯极有耐心,等着穆嘉言喝完水后,万分纠结之下,还是说道:“大少爷要保重身子。”
这句话出自他这样一个庄子上的奴仆之口,实在是逾矩,且叫人觉得奇怪。
穆嘉言极为自然的点了点头。
穆清瑜的视线在林伯和穆嘉言二人身上扫来扫去,难道这二人早就认识?
不一会儿,周妈拿着一本册子回来了。
她去统计庄子上那些人的损失,那些人极为热情,十分配合,没费多少功夫,就统计完了。
看着那一本厚厚的册子,屋子里几人神情各异。
“小姐,这是老奴去统计来的,各人的损失。”说完,周妈将册子放到了穆清瑜面前。
穆清瑜随手翻看了几页,脸色越来越难看。
只见册子上写什么的都有,例如书架、木琴、珍珠项链,甚至还有人写上了自己的存款。
这摆明了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添置点东西。
穆清瑜说出那句话的本意,是想减少庄子上这些人的损失,并借着施舍恩惠,获取这些人的信任。
可是这些人,却要蹬鼻子上脸了。
“小姐,不如老奴再去和他们核对下?”周妈觑着穆清瑜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可是话已出口,要是穆清瑜再叫周妈去问一遍,岂不是让人觉得她小气?
难道这个亏,就要这么咽下去。
屋子里的人,都在等着她的决断。
“那就……”
“二妹妹。”穆嘉言突然打断了穆清瑜的话。
“作为你的兄长,我少不得要在方方面面指点你一些,”穆嘉言笑得温和,“要是你信得过我,不如就听我说说我的想法。”
“大哥哥请说。”穆清瑜立刻接口。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难免手足无措,思虑不周。要是穆嘉言能提点她一句,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此次庄子失火,庄子上的人都有责任,他们的损失,不能全部交由你承担。不如就按照他们的资历和职务,来补偿他们。”
说到这,穆嘉言歇息片刻才继续说:“比如在庄子上超过十年的老人,就按照他们写上来的,折合成银子,你补偿七成,另外三成让他们自己承担。”
说了许多话,穆嘉言面上露出疲惫之色,眼神也不再那么清澈。
小厮赶紧劝道:“少爷!您快歇一歇吧!”
“多谢大哥哥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穆清瑜由衷的感激,“我们出去商量,大哥哥先歇一歇,待会子要回去了,我再来喊你。”
“也好。”穆嘉言确实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能歇一会是求之不得的。
于是穆清瑜带着几人出去,把屋子留给穆嘉言。
出去之后,穆清瑜干脆站在树荫下,跟林伯说道:“方才我大哥哥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就按照我大哥哥说的办吧。要是那些对我娘忠心耿耿的,也可以多补偿些银子。”
提起穆清瑜的娘,林伯不由的大着胆子看了穆清瑜一眼。
穆清瑜身上有几分秦氏的影子,林伯不由的鼻子一酸。
“小姐放心,老奴一定去办好。”林伯保证道。
林伯身上,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能叫穆清瑜信任他。
“周妈,你跟着林伯去吧,银子就从我的账上支。”穆清瑜又吩咐道。
于是林伯和周妈一起去了,这二人去,穆清瑜是放心的。
穆清瑜这才有心情,打量起这庄子里的情形。那边被火烧了的几间厢房,只剩下几个空架子,看来她接受庄子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重建庄子。
穆清瑜带着墨竹在庄子里稍微走了一走,好在除了那几间厢房,没有别的损失。
突然庄子门口处传来一点动静,穆清瑜侧耳倾听,能听到一个男人在大喊大叫。
“是我来迟了!”
穆清瑜和墨竹朝着声音来源走过去,只见一个肥头大耳、浑身圆滚滚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庄子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走了出去,见到那男子都喊他肖管事。
“听说二小姐来了?”肖管事拿帕子擦着额头的汗问道。
那些人便把穆清瑜到了之后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肖管事。
肖管事听完,便打算去找二小姐。他才走了几步,便看到树下站着的华服少女。
少女的面容被纱巾遮住,只留下一双绝美灵动的双眸。单单一双眼,就能叫人沉溺。
肖管事上前几步:“二小姐来的正好,外头有桩麻烦事,小的解决不了,还请二小姐出面。”
096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墨竹问道。
“小的听说庄子里遭了贼,就去官府报了官,眼下巡捕大人就在外头,小的没有和官府打过交道,还请小姐出面。”肖管事说话的时候,一直拿油腻腻的眼神打量着穆清瑜。
穆清瑜不悦的侧过头去。
“那不是你请来的官差,”墨竹面色不虞,“你怎么就不能和他们打交道了?我们小姐堂堂定国公府二小姐,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
肖管事摊开双手,笑眯眯的说:“小的害怕,不敢出去了。反正巡捕大人在外头候着,不如小的随便叫个人打发了他们。”
说罢,肖管事在围观的人里看来看去,似乎是在挑选。
这些都是老实的庄稼人,一辈子都没和官差打过交道。
看到肖管事伸手指过来,一个个四散而逃。
外头的官差似乎等不及了,听着外头的动静是要进来了。
“小姐,我们快回去躲一躲吧。”墨竹催促道。
要是那些官差真的进来,万一有个冒犯了穆清瑜,这该如何是好?
穆清瑜纹丝不动,平静的说:“来不及了。”
她话音刚落,只见从门口处,进来好几个官差,各个腰间都陪着刀。
他们直接冲了进来,走到肖管事面前,质问道:“你不是说找你们管事的,找了这么久找到了吗?”
肖管事陪着笑:“找到了找到了,就在那里!”
说完他伸手指了指站在远处的穆清瑜,那些官差不约而同的朝着穆清瑜望过去。
徐屿舟望过去,只见树荫下站着一袅袅婷婷的少女,单单露出的一双眼眸璀璨的如天上的星子,发髻上没有任何装饰,几缕发丝在耳边调皮的拂动着。
徐屿舟想起了小时候,过年的时候母亲在墙上贴的年画,画里的仙子要是走出来,想必就是这个模样。
“徐大人,”一个官差走到徐屿舟身边,“那个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不像是庄子上管事的。”
就算是管事的,也管不住庄子上这一堆人啊!
穆清瑜微微蹙眉,那些人似乎在议论自己,她干脆转过身子,朝庄子里头走去。
“哎!二小姐,你走了,这里谁来做主啊!”肖管事夸张的说道,迈着粗壮的腿就要追上去。
徐屿舟长臂一捞,抓住肖管事的衣领,轻轻松松的将他拉了回来。
衣领本来就小,肖管事感觉自己要窒息了,连忙求饶:“大人饶命!”
“说!你们庄子上管事的究竟是谁?”徐屿舟扬着眉质问。
“就是……”
肖管事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伯打断了:“大人,这边请。我们二小姐请你们进屋子里坐一坐。”
徐屿舟放开肖管事,带着人跟着林伯往里头走去。
看到林伯,肖管事咬了咬牙。要不是怕被人发现,他早就想把林伯解决了。
这个在,着实碍事。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跟在他们后头。
林伯带着官差进了西边,收拾出来的干净厢房之中。
“大人们请喝点茶歇歇,有什么话你们问我也是一样的。”林伯恭敬的说道。
桌子上备好了茶水,徐屿舟才坐下,下属就给他倒了一碗茶。
“那边是怎么烧起来的?”徐屿舟问道。
“天干物燥,多放了点杂物就烧起来了。”林伯流利的应答着。
“那盗贼一事,又是怎么说?”
“除了肖管事,就是去请大人来的那位,我们其他人并没有损失,也没看到盗贼。”
徐屿舟剑眉皱起,“姓肖的是你们的管事?那他何故,一定要拉着我们到庄子里来找你们的管事?”
“方才肖管事所指的人,是庄子的主子,就是定国公府的小姐。”林伯说道。
果然那群官差听到了定国公府的名号,都停下了交谈声,不敢造次。
徐屿舟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是和战神将军定下婚约的定国公府小姐?”
林伯意外,却还是如实的点了点头。
已经有胆小怕事的官差,给林伯道歉了,“我们闯进来实在是唐突,还请老伯去和小姐说一声,我们不是故意的。”
其他人都附和着。
徐屿舟伸手拍了拍桌子,方才还在叽叽喳喳的人立刻噤声。
徐屿舟态度不卑不亢:“可否让我见一见二小姐,问上几句话我好回去复命。”
要是徐屿舟是一副想要攀高枝的模样,林伯能断然拒绝。可他是秉公办理的正直模样,到是叫林伯犹豫了下。
“林伯,”不知何时墨竹走到了门口,“小姐请这位大人过去说话。”
“好,大人,这边请。”
徐屿舟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摆,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徐屿舟跟着墨竹走到隔壁的厢房,只见屋子里头坐着一男一女,皆是华服打扮,身上皆是浑然天成的高贵。
徐屿舟虽有官职在身,但看到二人,还是拱手行礼。
穆清瑜嫌闷,反正在屋子里,已经把面上蒙的纱巾摘下来了。
“大人客气了,快请坐吧。”穆清瑜笑着说道。
“多谢。”徐屿舟绷着唇,坐了下来。
穆嘉言刚好喝完热水,清醒了不少,“可否请大人告知,我们这的肖管事什么时候去找大人的时候,说了什么?”
“大概是太阳快出来的时候,他跑来报官,说是庄子里遭了贼。其他的不管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一直要我们到庄子上来,找庄子的管事。”徐屿舟毫不隐瞒。
穆清瑜沉默片刻,轻声对穆嘉言说:“哥哥说得对,这个肖管事着实奇怪。”
穆嘉言对着穆清瑜安抚一笑,“你打算怎么办?”
穆清瑜拧着眉头,转向徐屿舟,道:“大人,这位肖管事有很大的嫌疑是监守自盗,请大人把他抓走关到大牢里好好审一审吧。”
看到穆清瑜黑白分明的美眸望着自己,清澈的能映出自己的影子,徐屿舟点头应下。
穆嘉言又咳嗽了起来,出来许久,他已经累得不行。
小厮连忙帮他顺背,穆清瑜捏着纱巾,很是担忧。穆嘉言都是为了她,要是今日没有穆嘉言在,没有经历过这类事的穆清瑜,还不知道要被旁人如何摆布。
还有肖管事,竟然请了官差过来。
如果还是上辈子懵懂不谙世事的穆清瑜,恐怕被庄子上的人一闹,再被官差一吓,早就哭着跑回去了。
097
好在穆清瑜心性坚韧,又有穆嘉言在旁,今儿个的事也算是处理妥当了。
“哥哥,我们回去吧。”穆清瑜关心的道。
“好。”
穆清瑜正准备吩咐人去准备马车时,蓦然转头,发现那位官差大人正盯着自己瞧。
穆清瑜一滞,侧过头去:“墨竹,好生送这位大人出去吧。”
“是。”
墨竹走到门口,打开门,道:“大人这边请。”
徐屿舟站了起来,朝着二人再次施了一礼,便跟着墨竹出去了。
穆嘉言多看了他一眼,只见徐屿舟虽然弯腰在行礼,但举手投足间不卑不亢的气质,完全叫人看不出来他身居下位。
墨竹送徐屿舟出去了。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肖管事的大喊大叫。
穆清瑜走到门口,往外看去。
只见肖管事扑腾着粗胖的双手,正在大喊:“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我!”
庄子上的人可不想惹上麻烦,而且二小姐给了他们补偿,他们正美滋滋的,可不想再出岔子。
于是他们干脆拿起劳作的工具,从后面出去了。
肖管事肥胖的脸上五官挤在一起,着实滑稽。
他回过身子对着要抓他的官差求饶:“大人,我真的没有犯事,不要抓我啊!这样,我请各位爷喝茶,怎么样?”
徐屿舟冷着脸:“抓起来。”
他一声令下,下属们上前将肖管事抓住了,嫌肖管事聒噪,还在他嘴巴里塞了一块布。
徐屿舟便带着肖管事离开了。
过了一会,穆清瑜和穆嘉言等人从屋子里出来,二人上了马车,往定国公府去。
而周妈和林伯则留在庄子上,继续善后。
只是已经有人比他们快一步,回到了国公府中。
“我娘呢!”穆清雪匆匆赶来,说着就要冲进去。
守门的丫鬟记着王月娘的吩咐,连忙阻拦道:“小姐!二爷还睡着呢!等二爷醒来,小姐再来吧!”
“啪”一声,丫鬟的话戛然而止。
穆清雪收回手,厉声道:“也不看看我是谁?连我也敢拦着?”
穆清雪冷哼一声,看着丫鬟捂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才满意的往屋子里头去。
听到动静,王月娘走了出来。
“怎么这般着急忙慌的,”王月娘皱着眉嗔道,“都是要当王妃的人了,要稳重些才好。”
“娘,这都什么时候了!”对王月娘的说教,穆清雪不胜其烦,“庄子上来消息,肖管事被官差抓起来,要关进大牢了!”
“什么?”王月娘变了脸色,拉着穆清雪走到无人的地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穆清雪将庄子上的人说与她的话,悉数告诉了王月娘。
王月娘一改平日里温柔贤惠的模样,怒目切齿:“好一个穆清瑜!怎么连大少爷都帮着她了?大少爷从来都不过问这些事的,甚是极少出现,怎么突然出现还帮着穆清瑜?”
“大哥那个病秧子,娘何必放在心上?现在最要紧的是肖管事被抓了起来,要是他说出了什么关于我们的事,那该如何是好?”穆清瑜着急的说。
她可是未来的贤王妃,名声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受损。
“我现在去找你爹爹!”
“可是爹爹醒了吗?”
“就算没醒,把他叫醒就行了!”
王月娘匆匆往里头去,好在安神汤药还没灌下去,她手下不留情,将穆二爷强行喊醒了。
穆二爷揉着眼睛,本想动怒,但看到眼前王月娘的脸庞时,又将怒气收了回去,只是不悦的道:“怎么了?”
“爷,出大事了!”
穆二爷心下一凛,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城外那处给二小姐的庄子,昨晚半夜着了火又遭了盗贼,早上周妈不知怎的找到二小姐,二小姐还叫上大少爷一道去了庄子上。不知道中间又发生了什么,来了官差,二小姐叫官差把庄子上的肖管事抓走了!”
王月娘一口气说完,她说的都是实话,只是细节出有些偏颇。就算对峙起来,也叫人挑不出什么大错来。
穆二爷一掌拍向床沿,“糊涂!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还把大少爷叫上了?”
穆嘉言可是穆老夫人心尖尖上的人,要是因为穆清瑜掉了一根头发丝,说不定穆老夫人都能怪上二房,怪穆二爷教女无方。
穆二爷似乎是理解错了重点,王月娘连忙提醒:“二爷,肖管事竟然被官差带走了,他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而且本来就是我们的家事,还要闹到官府里去,传出去别人岂不是要笑话你治家不严?”
穆二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更是被穆清瑜气得牙痒痒。
“瑜儿呢?她现下在哪里?”穆二爷咬牙切齿。
“应该是回来了,妾身派人去把二小姐请来。”王月娘殷勤的亲自出去吩咐下人。
穆二爷喊了下人进来,伺候他起身。
当他穿戴整齐的时候,穆清瑜也到了。
穆清瑜才走进屋子,穆二爷劈头盖脸的骂道:“你怎么胆子这么大?胆敢带着你大哥哥去庄子上?要是你大哥哥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待的起?还有关起门来就能解决的事,你何必报了官?还叫他们把肖管事抓走了?”
被穆二爷一通说,穆清瑜眸子里蓄起了水雾,委屈的看着穆二爷,“他们说庄子上事态紧急,父亲又一直没醒。我不敢打扰父亲,才想着去庄子上,大哥哥看我可怜,就陪着我过去。”
说着穆清瑜擦了擦眼角,“我没见过大风大浪,肯定不能像父亲般思虑周全,要是有父亲在身边,我肯定不会做出糊涂事。但事已至此,女儿也没主意了。”
听着穆清瑜话外之意,穆二爷说不出话来了。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责任,才叫女儿去抛头露面。
穆二爷竟然心软了,王月娘只好自己问道:“不知道肖管事做错了什么?小姐竟然叫官差把他抓走了?”
“官差是肖管事喊来的,让肖管事跟着官差走,哪里不对吗?”穆清瑜水雾朦胧的眼望着穆二爷,“父亲,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穆清瑜这副做错事可怜兮兮的样子,让穆二爷更是难堪。
本该他出面解决的麻烦事,却叫穆清瑜去独自承受。
“好了,你先回去吧。”穆二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
098
穆清瑜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王月娘急的不行,略带急躁的喊了一声:“爷!”
“不过是个庄子上的管事,”穆二爷清醒了不少,“就叫他关上一会,他们知道是我定国公府的人,肯定不会关太久的。”
冷静下来的穆二爷,神色放松了不少。
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没必要为了一个庄子上的管事劳神劳力。
反正他不图权势,眼下的日子便很好,外头的人想说什么就去说好了。
比这个更要紧的还是穆嘉言的身子,就他那个身板,风一吹就要散架,这次出去折腾,可不是要大病一场?
到时候穆老夫人肯定要迁怒二房的。
“爷,话不是这样说……”王月娘还想着为肖管事说几句话,想要叫穆二爷立刻去活络一下,叫他们立即把肖管事放了。
不然说不定大牢里没待多久,肖管事就把一切都吐露出来。
但话才说一半,就被穆二爷打断了。
“你去库房里给我找一根品相佳的人参,再看看有什么珍贵的补药,多拿一些。”穆二爷正在努力回想,库房里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幅前朝大家的画,你都给我找出来。”
“爷,那肖管事呢?”王月娘焦灼的发问。
穆二爷快没有多少耐心了,催促道:“管他做什么?我吩咐你找的东西,你快点去找出来,我现在就要!”
穆二爷的语气重了些,王月娘欲言又止,只好先去拿着库房的钥匙,往库房里去了。
待王月娘将穆二爷吩咐的东西都找出来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王月娘还想再说道说道肖管事的事,只见穆二爷早就吩咐下人拿上东西,匆匆往外走了。
王月娘没法子,只能去找穆清雪再商量对策。
穆二爷带着东西,紧赶慢赶的到了穆老夫人这儿。
只见穆嘉言正坐在穆老夫人身边,在穆老夫人慈爱的目光注视下,正小口小口的喝着小米粥。
穆老夫人极有耐心,就算穆嘉言的动作极慢,她面上的慈爱未减分毫。
看着这一幕,穆二爷情不自禁的放轻了动作。
“娘,嘉言。”穆二爷唤了一声。
抬头看到来人,穆嘉言正准备起身,就被穆二爷按了回去。
“嘉言好好坐着吧。”穆二爷边说,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好在从外表上看,穆嘉言好端端的。
穆老夫人看着穆二爷身后的那几个下人,人人手上都捧着东西,不禁怪道:“你带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穆二爷陪着笑:“我是来替瑜儿赔不是的,这些都是给嘉言赔罪的。”
穆老夫人疑惑的看向穆嘉言。
喝了半碗小米粥,穆嘉言面上有了一丝血色,笑容也有了几分人间的气息,“二叔言重了,这事原本是我的错,瑜儿本来不想出去,是我非拉着她出去的。还请二叔不要误会瑜儿。”
“你出去了?”穆老夫人语气沉沉,夹杂着怒气,“你知道你的身子,竟然还在清晨跑出去?你们去了哪里?”
虽然穆老夫人的怒气不是冲着自己来,穆二爷仍讪讪的咳嗽两声,他娘肯定是在指桑骂槐。
“祖母,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不会乱来的。而且现在我不是好好的?”说着穆嘉言就要站起来,走两步给穆老夫人瞧瞧。
穆老夫人自然是心疼的,急忙把穆嘉言按下去,那一点子愠怒早就消失无踪。
穆嘉言虽然身子骨弱,但是极有主意,连穆老夫人也不能全然做主。
“好了好了,以后注意些便是。”穆老夫人语气柔和的说。
穆二爷暗暗给穆嘉言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没想到穆老夫人就这么容易的被穆嘉言摆平了,他还以为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嘉言,这里有人参补药,还有几幅字画,你拿去玩吧。”穆二爷扬了扬手,捧着东西的下人走上来,一字站开。
“多谢二叔。”
看到穆嘉言的笑容,穆老夫人格外开心。
“这儿还有小米粥,你要不要吃一碗?”
穆二爷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叫下人把礼物放下就离开了。
直到二房的人都离开,穆老夫人忍不住发问:“你和瑜儿去哪里了?不是瑜儿非要拉着你出去的?”
“祖母,”穆嘉言无奈的笑道,“我向来不说慌的,而且老是闷在家里,出去散散心也好。你瞧,我今儿个都能吃一碗了。”
“也是,是我老婆子多想了。”穆老夫人将那些念头都抛掉,只要穆嘉言好便行。
“也不知道菱儿什么时候再过来,就能叫她陪你出去散散心。你们姐弟二人的情意,是谁都比不了的。”穆老夫人怅然若失。
自打上次穆清菱不告而别,也不叫人给她带个口信,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穆嘉言的笑容晦涩了些,他敷衍了几句,说起别的事来,叫穆老夫人不再提穆清菱了。
穆清瑜回到房里,墨竹叫人打了水来,重新给穆清瑜梳洗了一遍。
待用完早膳,周妈就来复命了。
“按照小姐的吩咐,庄子上的事老奴都办妥了。”说完,周妈递过一本册子。
穆清瑜信手翻阅几页,就叫墨竹拿去放好。
“小姐,眼下肖管事被抓走了,庄子上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人,不如去问一下二爷的意思,看看二爷有没有合适的人吧。”周妈提议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看林伯就很好,就叫他当庄子的管事。”
周妈笑容一滞,随即收起了笑:“小姐知道林伯的底细吗?”
穆清瑜猜测道:“他是我娘的旧仆。”
“正是,先夫人从前很是信任林伯,将不少事都交与林伯打理。可是半年前林伯犯了事,偷了二爷的东西拿去给他的儿子。念着他侍奉先夫人多年,二爷没有直接赶他走,而是将他打发到了庄子上去。”
穆清瑜微微惊讶,林伯的样子,不像是做得出偷鸡摸狗这种事的。
“不如老奴等下就替小姐,去问问二爷吧。”周妈说道。她以为穆清瑜面子薄,不肯去问二爷,才图省事点了林伯。
“不了,”穆清瑜语气坚定,“就叫林伯暂代管事一职。”
周妈愕然,同时对穆清瑜有几分失望,不过还是乖乖照办了。
099
好不容易安生了几日,外头又来消息,说是穆清瑜手上的首饰铺子失窃,被偷了不少的首饰。
穆清瑜咬着贝齿,天子脚下竟然也会遭盗贼?
庄子上失火的事本就蹊跷,现在又是首饰铺子失窃,她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小姐,消息传到了,奴婢就先回去了。”
穆清瑜回过神,看向面前站着的眼生的丫鬟,点了点头。
那传话的丫鬟便出去了。
“墨竹,叫人备马车,我要去铺子里看看。”一回生二回熟,穆清瑜这次没再犹豫。
“可要是二爷知道了,又要说小姐的。”墨竹迟疑。
“不用怕,我自能应付。”
看着穆清瑜信心满满的样子,墨竹便出去准备马车了。
不一会儿备好马车,穆清瑜便带着墨竹上了马车出去。
二人的马车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辆马车停到了定国公府门口。
一中年男子下了马车,从偏门处进去了。
按照周妈说的,穆清瑜和墨竹找到了那处铺子。
这一地段算是都城里最好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马车要想过去,要在路上堵一会。为了图方便,穆清瑜和墨竹带上帷帽,步行过去。
进了铺子里,只见里头客人众人,伙计正热火朝天的招待着客人,看不出一丝异常。
不是说铺子失窃了吗?
墨竹喊住了一个伙计,道:“我家小姐要见你们的管事。”
伙计上下打量了一眼,看这一主一仆穿着富贵,显然是有钱人,便挂上了殷勤的笑:“我们管事出去了,小姐有什么话跟小的说,也是一样的。小姐是要看点什么?”
墨竹看了一眼穆清瑜,坚持的说:“你们管事的去哪里了?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小的也不知道。”
墨竹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塞给了伙计。
伙计连忙将银子藏好,乐开了花:“我们的铺子是定国公府的,管事刚刚去国公府了。”
才出发?看来她们是错过了。
“你们这铺子,可是失窃了?”穆清瑜问道。
伙计啊的疑惑了一下,“没有啊,我们这里好好的,没有失窃啊。小姐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穆清瑜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确实,这铺子不像失窃的样子,伙计更不像是在撒谎。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墨竹忧心的问。
沉默片刻,穆清瑜低声说:“我们先回去,再想法子。”
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后捣鬼,那背后之后该下下一步棋子了。
她们只能随机应变。
穆清瑜和墨竹二人往外去,马车在隔着两条街的地方,二人要步行一段路。
二人匆匆走着,突然从巷子口扑出来一个黑影。
墨竹眼疾手快,拉着穆清瑜后退了几步,才没叫突然出现的人冲撞到穆清瑜。
那人影没有撞到穆清瑜主仆二人身上,就踉跄着跌倒在了地上。
定睛看去,只见是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子。
墨竹惊魂未定,想要训斥几句,却被穆清瑜拉住了。
“不要管了,我们先走。”穆清瑜皱着眉头说,和这样一个喝的失去理智的人讲道理,肯定是她们要输。
穆清瑜和墨竹正想绕过去,那人手脚并用的站了起来,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小娘子,你们要去哪里啊!我送送你们!”男子眯着眼,笑嘻嘻的说道,活脱脱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
说话的时候,穆清瑜似乎还能闻到对方口中喷出的酒臭味,她拉着墨竹后退几步。
“不要搭理他。”穆清瑜和墨竹准备绕过男子,可这男子偏要和二人过不去,迈着醉醺醺的步子,一直不肯放二人过去。
穆清瑜拉着墨竹要往回走,那男子脚下生风,跑到她们前头,再次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男子,诚心和她们过不去!
墨竹上前半步,厉声质问:“青天白日的,你想做什么?”
“嘿嘿,我也不想做什么,就是想请小娘子去我家里坐坐。”男子左右晃着头,朝着穆清瑜张望。
语气黏腻恶心,令人反胃。且他的话不知羞耻,叫穆清瑜气红了脸。
“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何来路?你胆敢做什么,我家老爷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墨竹试图恐吓得男子歇了心思。
“那你倒是说说,你家小姐是何来路。”
墨竹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此时有不少围观的人。众目睽睽之下,要是墨竹说出穆清瑜的名号,反而是害了她。
“哈哈,你说不出来吧,”男子猖狂的笑着,“小娘子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好的。”
说着男子一步步上前,穆清瑜悄声说:“待会我说跑,你就跟着我跑。”
墨竹点了点头。
穆清瑜一边后退,一边观察着身后的情形。
再后退几步路,两边就有不少的小摊小贩,卖着各种小玩意。
穆清瑜余光瞄到一个卖锅碗瓢盆的,她倒是要看看,这男子的血肉之躯,能不能受得住瓷碗和铁锅。
反正她身上带了值钱的玩意,事后再补偿摊主便行了。
打定主意之后,穆清瑜拉着墨竹,往那个方向退去。
那醉酒的男子慢慢的逼近,并不着急。他很是享受猎物挣扎,最后被他降服的感觉。
穆清瑜已经走到那儿,她把手伸到后头,摸到一个瓷碗,抓起来就朝着男子砸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墨竹和男子都愣住了。
穆清瑜又抓起几个,用力的砸过去,大喊一声:“跑!”
墨竹立刻转过身,和穆清瑜跑起来。
男子被砸的脑门一阵晕眩,他咬了咬嘴唇叫自己清醒了些,随后冲着身后的人群喊道:“还看什么!人都要跑了!”
正在围观的人群里跑出来五六个人,跟在男子身后追过去。
那男子出现的时候,看起来喝的醉醺醺的,此时他目光锐利,哪里看得出丝毫喝过酒的样子。
穆清瑜和墨竹跑着,二人本来就是闺阁女子,跑了一会就要没力气了。
不过穆清瑜并不担心,方才她可是照着那男子的脑门砸过去的,她甚至看到男子的脑门上有了几道血痕。
醉酒加上头受伤,她料定那男子追不上她们的。
“小姐……奴婢……跑不动了……”墨竹气喘吁吁的说。
穆清瑜放慢了脚步,直至停了下来,她也喘着粗气:“那就休息下。”
墨竹本想松一口气,无意瞄到身后的情形,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100
“小姐!”墨竹指着后头大喊一声。
穆清瑜一惊,连忙回过头看去。
只见原先醉酒的男子,身后带着四五个人正朝着她们跑来。
而领头的醉酒的男子,根本看不出一点醉醺醺的样子。
竟然是装的!
穆清瑜急忙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生路。不然按照他们的速度,肯定就能立马追上穆清瑜。
“小姐先跑!奴婢拦着他们!”墨竹推了穆清瑜一把,目光坚定的道。
穆清瑜被退的向前走了几步,不忍的说:“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一起跑!”
那些人明摆着是冲着她而来,要是墨竹落到他们手中,肯定没有好下场。
“小姐快跑,找到救兵再来救奴婢!”墨竹大声说完,已经折返回去,就算拼了这条命,她也要拦住那些人一会,给穆清瑜时间逃跑。
墨竹下了决心,义无反顾。穆清瑜只好咬着牙往前跑去,路边的行人都在看热闹,没有谁想着要帮她们一把,她只能去找找相熟的人。
定国公府和秦府离得太远,最近的便是将军府。
穆清瑜管不了许多,便一头朝着将军府跑去。
无奈街上的人太多,穆清瑜只能主动避着,尽量不要撞上人。
就这一会的功夫,身后的人已经冲了上来,将她包围住。
穆清瑜无奈,只能停了下来,只见她的四个方位都站着人,皆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穆清瑜冷着声质问。
“我们不做什么,只是想请小娘子去我家里坐坐。”原先醉酒的男子不怀好意的说道。
“你家在哪里?”
“小娘子跟我去就成了。”男子慢慢靠近。
周围有看不下去的路人,打算上前帮穆清瑜说几句话。那男子亮出了腰间的匕首,明晃晃的刀刃叫路人吓得不敢上前,都当没有看到一样匆匆躲开。
看到那锋利的匕首,穆清瑜反而冷静了下来。
“好,我跟你回去。”穆清瑜冷静的说。
眼下只能先跟着他们走,再随机应变。
“哈哈,早这样就好了。”男子慢慢的上前。
穆清瑜忍着恶心,强行让自己镇定,不要后退。只因她的身后还站着人,说不定那人身上也携带着武器。
“你们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一个小姑娘。”终于又有看不下去的路人,上前指责那男子。
男子将匕首拿出来挥了挥,恶狠狠的道:“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小心你的性命!”
“你以为我没有武器?”路人挥了挥背着的锄头。
男子冷笑一声,手握匕首上前。
路人不甘示弱,挥动着锄头抵挡。他做了半辈子的农活,手上的力气可不小,这要是一锄头下去,对面的男子半天命都要没了。
只见男子步子轻盈,轻轻松松的几步,躲开了路人毫无章法挥着的锄头,到了路人的面前。
他只要一伸手,匕首就能扎到男子身上。
可要是当众伤了人,说不定会引来官差,又要引起一阵风波。事情闹大了可不好。
在他思考斟酌的片刻,路人注意到他,连忙拿着锄头朝着他当面砸下去。
男子身子轻盈的一动,躲开了这一下,顺势用匕首割伤了路人的手。
路人丢掉锄头,捂着手喊痛。
男子当即一脚,将路人踹到路边,大喝一声:“不要多管闲事!”
穆清瑜看完这一切,男子身手不错,是个高手。她想要逃,恐怕更难了。
再耽搁下去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男子冲着另外三人说道:“快走!”
三人会意,一齐上前,准备将穆清瑜塞进麻袋里,扛着回去快一些。
穆清瑜捏紧拳头,她寡不敌众,何况这四人身手好,她插翅都难逃。
罢了罢了,就先跟着他们回去看看,究竟是谁要抓她。
穆清瑜闭着眼,却突然听到又有人要为她出头。
“住手。”
男子恼怒不已,“看来我不动真格的,就要没完没了的啊!”
他捏着匕首,怒气冲冲的转身。才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后面的人,一股力量击中了他的腹部,他已经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墙上。
“将……”穆清瑜睁开眼,又惊又喜,当她看到李照穿着常服时,蓦的改口,“李照!”
李照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副将钱远,听到那个女子竟然敢直呼大名李照的大名,钱远忍不住拍了拍脑袋,他怎么会幻听了?
那男子被踢飞,撞到墙上后又摔在地上,他哇的一口吐出一口血来,连忙指着另外三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着她走!”
这男子不顾性命,也要将穆清瑜抓走。
在那三人行动之前,李照已经上前,轻轻松松的几下,就将那三人打倒在地。
这四人身手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可是在李照面前,就跟过家家一样,根本登不上台面。
解决完这四人,李照脸不红气不喘,就像刚踩死几只蚂蚁一样轻松。
李照低着头,只能看到厚重的帷帽。
“受伤了吗?”
穆清瑜摇了摇头,连忙指着那四人:“他们要跑了,快抓住他们!”
四人见打不过李照,也带不走穆清瑜,就想趁乱悄悄溜走。
“钱远。”李照唤了一声。
钱远飞身上前,补了几脚,叫那四人躺在地上,痛的哪也去不了。
他下手极有分寸,既能叫四人不伤及性命,又能让他们吃好长一段时间的苦头。
“还有墨竹!墨竹被抓住了!”穆清瑜焦急的说,“你跟我来!”
墨竹肯定是被人抓住了,生死未卜。穆清瑜心急如焚,不管不顾的拉住李照的衣袖,拉着他往回跑去。
钱远使劲的擦了擦眼睛,眼前的竟然不是幻觉!
他跟随李照多年,还是第一个看到李照被一个女人拉着跑。
从前就算因为李照不近女色,传出了多少风言风语,李照都不肯委屈一下,叫流言不攻自破。
眼前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钱远低声呢喃。
“大人,您在说什么呢?”随从凑了过来。
钱远为人开朗热诚,从来不摆架子。是以下属都敢跟他说上几句玩笑。
“没什么,你们把这四个人捆起来,别叫他们跑了。就先送到将军府里去,听候将军的处置。”
钱远吩咐完,就去追赶李照了。
101
穆清瑜拉着李照匆匆往回跑去,果然墨竹被人抓住了。她心中焦急,快跑几步,才发现了墨竹身边还站着一人,是那日在庄子上遇到的官差大人。
看到墨竹安然无恙,穆清瑜激动的几乎要掉下眼泪,哽咽着说:“你没事就太好了。”
“奴婢这条命算什么,小姐平安无事才是最要紧的。”墨竹抹着泪说。
主仆二人相视诉说了几句,就都抹去了泪不叫旁人看笑话。
“小姐,是这位大人救了奴婢。”墨竹说道,看向徐屿舟的目光里满是感激和仰慕。
“多谢大人。”穆清瑜由衷的感谢道。
墨竹和那几人争执的时候,帷帽早就掉了下来,正好被巡逻的徐屿舟发现。
徐屿舟心下一动,提着刀就过来,救下了墨竹。
正在说话的少女声音清脆悦耳,虽然带着帷帽。
但徐屿舟就是能一眼认出她是谁。
“小姐言重了,徐某举手之劳罢了。”
抓住墨竹那人,被徐屿舟打得同样倒在地上,他的脚被徐屿舟踩着,想逃也逃不了。
穆清瑜指着那人,扭头带着点愠怒说道:“李照,把他也抓起来!”
少女盛气凌人,直言不讳的指使自己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李照的嘴角几不可见的翘了起来。
不用李照吩咐,追赶上来的钱远亲自出马,将地上的人如同拎小鸡一样捡了起来,丢给身后的随从。
做这事的时候,钱远一直偷偷瞄着被厚重的帷帽遮掩住的少女。
究竟是有怎么样的来历,才能指使的动冰冷残暴的战神大将军啊!
钱远上前的时候,徐屿舟早就收回了脚。
听到穆清瑜口中的名字,他自然知道一直跟在穆清瑜身后的男子是谁。
徐屿舟不由的望过去,只见李照站在穆清瑜身后,微微低着头,宠溺的看着穆清瑜。
方才穆清瑜大着胆子指挥李照时,李照没有丝毫的不悦,甚是带着一点宠溺。
这些情绪旁人是看不出来的,只是他心思细腻敏锐,常年和犯人打交道,观察力是谁都比不上的。
“我们先走。”穆清瑜对墨竹说,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那五个人背后的主使之人究竟是谁。
走出了几步路,穆清瑜想到什么,又转过身去。只见徐屿舟一直静静的站着,看着穆清瑜一行人。
穆清瑜上前几步,道:“大人,我要报官,我的铺子失窃了,还请大人去查一查。”
“好,”徐屿舟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请小姐告诉徐某地址,徐某这就过去。”
“你当面过去,他们可能会狡辩,说店里没有失窃。待会我回去,把那个告诉我铺子失窃的人,给大人送过去,到时候还劳烦大人仔细审一审。”
事到如今,穆清瑜便觉得那个来跟她说铺子失窃,陌生的丫鬟很是奇怪。
但只要是定国公府的下人,她就算把国公府翻一遍,也要把那个丫鬟找出来。
“好。”
“墨竹,你带着大人去铺子里,再把我方才砸的几个碗赔偿一下,待会来将军府找我吧。”
穆清瑜吩咐完,就跟李照走了。
徐屿舟和墨竹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穆清瑜离开。
直到看不到,徐屿舟收回视线,道:“请在前带路吧。”
“好。”墨竹对上徐屿舟清亮的眸子,心里泛起一丝涟漪。说完一个好字,连忙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徐屿舟。
她按照穆清瑜的吩咐,赔偿了那个几个被砸碎的碗后,就领着徐屿舟往铺子里去。
墨竹不时的回头看徐屿舟一眼,看他有没有跟上来。
身后的男子看起来一脸正气又可靠,就算只是走在他前头,也有叫人安心的力量。
墨竹的头愈发的低了。
穆清瑜跟着李照往将军府去,钱远快步走到李照身侧,悄声问道:“将军,还去见王爷吗?”
李照沉着脸:“你去和王爷说,我有事不去了。”
“是。”钱远领命,朝着相反的方向去。
穆清瑜却不知道李照今天要去见大人物,只以为他穿着常服是出来闲逛的。
几人到了将军府之中,跟着李照进了书房里,穆清瑜一把摘下帷帽。
闷在帷帽里,她早就出了一头的汗,此时摘下帷帽,还有汗珠子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经过快跑之后,她的发丝都黏在脸上,脸颊发红发烫,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肯定很狼狈。
屋子里还有一人,穆清瑜只觉得脸颊跟烧起来一样,连忙要把帷帽再戴上。
李照眼疾手快,一手抓住帷帽,强行将帷帽拿了过来,随手搁在桌子上。
李照身边伺候的人本就少,进了书房,许久不见人进来伺候。
李照亲自倒了一碗水,放到穆清瑜面前,语气依然淡淡的:“喝水。”
穆清瑜正口干舌燥的,不顾形象一口灌下去,喉咙好受多了。
可盛水的碗本就小,一碗根本不顶事,穆清瑜瞄着茶壶。
李照会意,拎起茶壶满上水。穆清瑜接连喝了三碗,才停下来。
“李……将军,还请你帮我审一审那五人。”好险,差一点李照二字又要脱口而出。
“叫我李照吧。”
“啊?”
李照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李……李照。”说完穆清瑜就后悔了,任谁被直呼大名都不会开心的,李照那么说是不是在说反话?
要是她现在就和李照的关系闹僵了,等将来成亲后,可不是要水火不容?
她小心翼翼的觑着李照的脸色。
“我的人,已经在审了。”
“多谢。”穆清瑜松了一口气。
李照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穆清瑜也坐下来。
方才跑了几步,现在两条腿酸乏无力,穆清瑜确实想坐着歇息一下,可不是坐在李照对面。
她只当没看懂李照的示意,找了个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了下来,微微侧着身避免和李照面对面。
坐了片刻,她情不自禁的偷偷看过去,只见李照的目光正落在门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穆清瑜僵硬的脊背松懈了下拉,也不管仪态如何,找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放松着。
就算不看那边,穆清瑜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李照的双眼。
李照的面容不由的柔和了几分。
“将军,听说你回来了,我家小姐叫我给将军送点心来!”
外头突然传来的女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和谐。
102
穆清瑜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声音实在是熟悉。甚至不悦的别过脸去,就这人,常常和自己作对。
果然,小玉带着殷勤的笑,手里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之前李照主动去找杨婉怡,莫过于给了小玉极大的希望。她相信,只要她再殷勤些,李照肯定会去第二次的。
小玉自顾自的将食盒放在李照面前的桌子上,将里头的几盘子点心拿出来,摆放在李照面前,才后退一步行了礼。
“将军,这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还请将军尝一尝。”小玉脆生的道。
她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人,那人不是定国公府小姐身边的丫鬟吗?
虽然容貌出众,但她此刻头发散乱,好不狼狈。小玉不由的嗤笑了一声,那定国公府的小姐姿色平平,就想用貌美的丫鬟来笼络李照的心。
但这样不守礼节的人,怎么会是杨婉怡的对手?
小玉的目光轻蔑了几分,穆清瑜自然是发现了。
碰上这个丫鬟,果然没有好事。如果是在定国公府,她怎么可能容忍这丫鬟一而再再而三的蹦跶?
要是按照往常,李照就请小玉出去了。可是余光瞄到穆清瑜,李照心中一动。
“嗯,你出去吧。”李照道。
小玉大喜过望,从前她送来的点心,李照要么叫她立刻拿走,要么就算凉了也不吃一口。
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呢!
“将军快尝尝喜欢哪一道,奴婢好回去和小姐说。”小玉双腿像是浇筑在地上一样,一动也不肯动。
李照转头面向穆清瑜,“饿了吗?”
穆清瑜站了起来,迎着小玉挑衅的目光走过去,就在李照对面坐了下来。
她正准备拿起一块糕点,小玉眼疾手快,连忙把穆清瑜伸手要拿的点心盘子抢了过来。
小玉愤愤的道:“这是我家小姐为将军准备的!”
穆清瑜登时冷下脸,将要发作起来。
李照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的光线。
穆清瑜抬起头来,正好撞进李照幽深的眸子里。
“跟我来。”
李照只说完这句,就大步出去,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看看穆清瑜跟上来没有。
穆清瑜便起身,跟着李照去了。
而自始至终小玉就被二人当成了空气,她捧着盘子站着,就跟戏台子上的丑角一样着实滑稽可笑。
她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满肚子的愤怒不知道该对着谁宣泄。
穆清瑜跟着李照出去,没曾想李照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君子远庖厨,穆清瑜没想到李照会带她到这个地方来。
她也从来不曾进过厨房,犹豫片刻,她咬着牙跟了进去。
只见厨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一个老婆婆在烧着火。
而李照那双在战场上杀敌的手,此刻竟然在切着菜。
要不是碍于李照的威势,穆清瑜真想冲过去,摸一摸李照是不是发烧了,才这般行径诡异。
李照低着头,认真的处理着菜。
“军营里条件艰苦,常常要自己下厨,”李照低声解释着,“从前在乡下时,我娘去的早,从小我就要自己弄吃的。”
李照语气平淡,好像在说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可穆清瑜听着,心中生出怜惜之意。外表风光无限的战神将军,也是从苦难中磨炼出来的。
“我能帮你些什么吗?”穆清瑜底气不足的主动问道,虽然她不善厨艺,但愿意尝试一下。
李照动作一动,抬眸看向穆清瑜,眼中流露出几丝笑意。
“你去那边坐着,我很快就好。”
“好。”穆清瑜乖巧的应下,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
老婆婆烧好水,道:“姑娘,我给你打盆水洗把脸吧。”
老婆婆慈祥和蔼,很难叫人拒绝。
李照介绍道:“她是我在乡下时的邻居奶奶。”
穆清瑜从善如流的说:“好,谢谢奶奶。”
老婆婆便拿盆子舀了刚烧好的热水,掺了一点井水,“水温刚刚好,这是新毛巾,没有人用过的。”
穆清瑜拿毛巾给自己洗了脸,洗去脸上黏腻腻的汗水,果然好受了不少,甚至整个人都轻松了。
“多谢奶奶。”穆清瑜笑容灿烂,脸上挂着水珠,就如雨后的莲花般清艳。
李照将煮好的面放到了穆清瑜面前,只见是一碗简单的番茄鸡蛋面,上头还撒了一点翠绿的葱花,色泽诱人,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穆清瑜吸了吸鼻子,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快吃吧。”李照将筷子递给穆清瑜。
穆清瑜毫不客气,接过筷子埋头吃了起来。虽然饿极了,但依然小口小口的吃着,秀气又乖巧。
李照和老婆婆站着,怎么看怎么喜欢。
老婆婆乐呵呵的说:“你这媳妇找的好。”
说完她端着脸盆出去,留给二人独处的空间。
穆清瑜红着脸,只能当没听到。
李照在穆清瑜对面坐下,看着她吃完了大半碗面,拿出帕子擦嘴。
李照开口:“方才的丫鬟,我还不能动她。”
小玉是杨婉怡的贴身丫鬟,算是杨婉怡最亲近的人。要是李照发落了小玉,说不定会叫杨婉怡的病更厉害。
穆清瑜眸子一暗,失望的哦了一声。
李照不愿意动那个丫鬟,肯定是为了一直住在将军府的杨小姐吧。
穆清瑜以为自己能做到大方的接纳,事到临头,还是觉得难受和别扭。
“我会给杨姑娘寻个好人家,那丫鬟会陪着杨姑娘出嫁。”李照补充道,说出了早就有的打算。
穆清瑜微微瞪圆了眸子,她抬起头来,对上李照洞悉一切的眼神,忙羞赧的低下头去。
难道自己的心思都被看穿了?
她的脸颊跟烧起来一样,李照再这样盯着自己,她肯定能羞的晕过去。
“将军,他们说实话了。”
门口出现的侍卫解救了穆清瑜。
穆清瑜噌的一下站起来,“我过去看看!到底是谁要害我!”
她快步出去,走到外头,红彤彤的脸颊碰上凉风,才舒坦不少。
李照早就跟了上来,就跟在穆清瑜身后,看着她不自然的走姿,心情格外的好。
穆清瑜尽量让自己走的自然些,实在是有心无力。
领路的侍卫带着穆清瑜到一间屋子前,打开门后便恭敬的站在一旁。
穆清瑜没有半分犹豫,就要走进去。
可她才跨过门槛,尚未来得及看清里头的情形,眼前突然一片黑。
103
穆清瑜还来不及看清屋子里的情形,一双宽厚粗糙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眸。
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要看。”
穆清瑜刚想说什么,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这腥臭味着实难闻,她不受控制的想要后退一步,后脑勺便撞在身后之人的胸膛上。
身后之人带着她退到院子里,直到响起关门的声响,李照才把手拿开。
穆清瑜小脸惨白,虽说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可屋子里那种气味,接近死亡的血腥味,浓烈的让她害怕。
“里头的人说了什么?”李照问道。
守门的侍卫便道:“他们说,是定国公府叫王月娘的人,交代他们务必把二小姐抓起来,先藏到破庙里,等索要一笔赎金后,再将人放回去。”
穆清瑜捏紧了拳头,牙关紧咬。王月娘竟然能做出如此恶毒的事?
既能叫穆清瑜名声尽毁,又能让王月娘获得一大笔银子,真是一箭双雕。
穆清瑜真想为王月娘的聪慧鼓掌。
穆清瑜一直低着头,李照看不到她的神色,却能感受到她的愤怒和无力。
穆清瑜在定国公府的情形,他早就派人打探过了。
堂堂定国公府嫡出的小姐,要受一个外室和庶女的欺压,走到外头,连她的长姐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毫不客气。
可正是因为此,穆清瑜才能和贤王的婚约作罢,不然还要李照费一番功夫。
“我陪你回去。”李照主动开口,冰冷的面容有了一丝暖意。
“多谢,”穆清瑜抬起头来,轻声说着,“我可以自己回去的,这五个人就交给将军处理吧。”
说完她转过身,就要往将军府门口去。
李照轻轻叹了口气,吩咐屋子里的人:“把他们丢出去。”
说完他转身去追穆清瑜。
屋子里那五人,刚到将军府还嘴硬。可将军府里的这些人,常年都在战场上,常常捕获到敌人,要撬开他们的嘴巴获得真实的情报。
他们知道,怎么折磨人最狠,又能有力气说话。
这五个人才挺了半个时辰不到,就什么都说了。此时他们痛的理智清醒,却又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好一了百了。
李照吩咐人将他们丢出去,便是要他们自身自灭了。
穆清瑜执意要自己回去,李照便安排了马车送她回去,还在暗中派了黑衣人随行。
穆清瑜先去接上了墨竹,才叫马车去定国公府。
回到国公府,二人还来不及休息一下,穆二爷就派人叫穆清瑜过去。
墨竹简单的为穆清瑜梳洗了下,穆清瑜就往穆二爷那儿去。
她叫墨竹去找今儿个来传消息的丫鬟,自己孤身去找穆二爷。
只见穆二爷正在书房,书房里还站着一中间男子。
男子看到穆清瑜进来,心虚的低下了头。
穆清瑜自然是察觉到了,她按捺住疑心,先走到穆二爷跟前请安,问道:“父亲找我有什么事?”
“我听管事说,你接管过去的首饰铺子也失窃了。先是庄子上着火遭贼,又是首饰铺子失窃,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等事,你年轻不懂得处理,不如就先把你接管过去的田庄铺子交给我。”穆二爷端着父亲的架子说道。
“是这位管事说的吗?”穆清瑜伸出玉指,指着屋子里那个陌生的中间男子。
男子愣了下,头愈发的低了。
“是他,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再出乱子了。”
“难道父亲以为,田庄铺子是因为交到我手上才出乱子的?”穆清瑜无辜的问道。
面对穆清瑜探究的眼神,穆二爷狠不下心点头,只好闭嘴不言当作默认了。
穆清瑜暗暗冷笑,怎么,这意思是说她是灾星?招来了灾祸?
“父亲别担心,我才从失窃的铺子里回来,我已经报官了,请徐大人去查一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穆清瑜淡淡的道。
“什么?”那首饰铺子的管事愕然的道。
说完自知差点漏了马脚,连忙补救道:“小姐怎么能一个人出去?外头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失窃一事,二爷定会处理妥当的。”
“是啊,”穆二爷也责备道,“你怎么能一个人出去?这次没有再拉上你大哥哥吧。”
“我也是心急,才会一个人就过去了。不过徐大人是个好人,他答应会帮我好好查一查失窃一事的。”穆清瑜的余光一直瞄着那管事,果然管事心虚的左右闪避,就是不肯看她一眼。
“徐大人?”穆二爷神色怪异了些,“是不是一个叫徐屿舟的年轻人?”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是个姓徐的年轻人。”穆清瑜如实说道。
穆二爷神情古怪,徐屿舟那人,怎么还和好人搭上边了?
徐屿舟这人,是都城近几年起来的新秀,办起事来油盐不进,不懂得变通,已经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
要不是他身后有人,按照他这种耿直的性子,早就被仇家杀了几百次了。
“你让他去查失窃一事了?”穆二爷抱着一点希望,再次问道。
虽然不知道穆二爷为何会对徐屿舟如此态度,穆清瑜老实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能交给他?”穆二爷忍不住要发火,“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说来还要感谢肖管事,上次在庄子上,是肖管事把徐大人请来的。”
“你的意思是,肖管事也是被他带走的?”穆二爷惊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穆清瑜点了点头。
穆二爷懊恼的一拍大腿,他原本以为官差会看在定国公府的面子上,将肖管事关个几天就放回来。
可是肖管事竟然是被徐屿舟带走的?那徐屿舟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会放人的,首饰铺子失窃一事也是这样。
哪个高门大户里没有一点见不得人的事?
要是叫徐屿舟查起来,说不出连这些隐秘的事都要给你查出一两件来。
穆二爷的头瞬间大了。
那首饰铺子的管事也听说过关于徐屿舟的事迹,要是将失窃一事交给徐屿舟,这事不查一个彻底,徐屿舟是不会放弃的。
“二……二爷!”管事惊慌的说,“小的有话要和您说。”
穆二爷正烦心着,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示意管事说下去。
但管事不停的用眼睛瞄着穆清瑜,暗示穆二爷先叫穆清瑜出去。
”你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吗?”穆清瑜直截了当的问道。
104
“啊?”管事装傻充愣。
“虽然铺子交到了我手上,父亲说一切我自己做主,可是,”穆清瑜忍着委屈看了管事一眼,“可是只要父亲发话,我可以现在就回去的。”
“也罢,现在还在你那里,你就听着吧,”穆二爷道,“你有话就直说吧,别遮遮掩掩的了。”
管事早就急的满头大汗,穆清瑜在场,叫他怎么直说?
穆二爷没有耐心的说:“你要是不想说就先回去,我还有事。”
他得去找一找徐屿舟,叫徐屿舟不要再查下去了。
“二爷要去哪里?小的陪二爷一块去吧。”管事厚着脸皮道。
“你以为我是去玩的?”穆二爷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你先回铺子上去,有事我会去找你的。”
穆二爷坐如针毡,干脆站了起来,飞快的说:“你的事,我晚点再跟你说。”
对穆清瑜说完这句话,他就匆匆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穆清瑜和管事二人。
管事早就出了满头大汗,也不敢擦一下。他就把自己当成石雕,尽量不动弹,避免引起穆清瑜的注意。
穆清瑜慢慢的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的道:“方才我去了铺子里,没有找到管事呢,原来管事来找我父亲了。”
“呵呵,”管事边说边忍不住擦了把汗,陪着笑说,“失窃之事不小,所以小的立马就来找二爷了。”
“是啊,而且铺子里的伙计说铺子里没有失窃,我觉得奇怪,就报了官,管事不会怪我擅自做主吧?”
穆清瑜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管事的笑愈发僵硬难看。
“怎……怎么会呢,我谢谢小姐还来不及。”
“那就好,对了,你认识月姨娘吗?”
管事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眼中露出惶恐和不安。但他怕被穆清瑜看出什么,立刻扬起一个假笑,快速的说:“小的不认识。”
就是这般不假思索才叫人起疑心啊!穆清瑜哦了一声,“那真是太可惜了。”
说完她就朝着外头走去,管事松了一口气,确定穆清瑜走远后,才佝偻着身子出去。
穆清瑜回去之后,墨竹已经把那个传话的丫鬟带到屋子里了。
许是背后策划之人太有信心,以为穆清瑜不会平安归来,是以还叫这丫鬟大摇大摆的在府里做事。
墨竹找到这丫鬟的时候,她还在花园子里和别人说笑躲懒呢。
穆清瑜看了这丫鬟一眼,越过她走到榻边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的?”
在丫鬟开口之前,墨竹凶狠的恐吓:“要是叫我事后查出来,你在说谎,后果自负!”
丫鬟缩了缩脖子,胆怯的说:“奴婢叫阿田,是在三夫人院子里,当粗使丫鬟的。”
方氏的丫鬟?穆清瑜眯了眯眼:“那我可要带着你去问一问三夫人,你是不是她的丫鬟。”
“小姐尽管去问,奴婢没有撒谎。”阿田镇定的说道,显然是不怕的。
“是谁叫你来跟我说铺子失窃一事的?”穆清瑜问道。
“是铺子上的伙计进不到内院里来,奴婢就帮他传话的。”
“是哪一个伙计?”
“奴婢没有问他的名字,但是如果叫奴婢再看到他,肯定能认出来的。”
阿田的回答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想来是问不出什么的,穆清瑜便道:“你先回去吧。”
“是。”
阿田朝着穆清瑜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她走到院子里,穆清瑜和墨竹的说话声音传了出来。
“墨竹,你去喊一辆马车,我要再去庄子上一趟。”
“小姐怎么还要过去?”
“他们看我一个女子,不肯对我说实话。现在父亲过去了,有父亲在身边,看他们还敢不敢小瞧我。”
“小姐英明!”
阿田听完之后,匆匆离去。
她走的匆忙,没有发现跟在身后的人。
穆二爷叫人开了库房,备下一份厚礼,亲自带着去找徐屿舟。
只是徐屿舟竟然不在衙门,而是在家中。
穆二爷等不及了,连忙又往徐屿舟的家找去。
徐屿舟的家并不难找,只见他家门口,停着一辆简单却又不失奢华的马车。
一位挺着圆滚滚肚子的老爷,垂头丧气的从里头出来。
穆二爷下了马,走上前去,拱了拱手道:“马老爷。”
“哦,穆二爷啊,”马老爷看了眼穆二爷身后,怀里好几个包裹的小厮,“你是来找徐大人的?”
“是啊。”
“我劝你早点回去吧,我带的稀奇宝物,他一样都不肯收。”马老爷摆了摆手,扶着下人的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穆二爷盯着紧紧关着的门,还是一鼓作气,上前亲手敲了敲。
敲了半天,都没有反应。
穆二爷不肯气馁,边敲边说道:“我是定国公府的二爷,有事找徐大人。”
不一会儿,一个老者开了门,“定国公府的二爷啊,里边请。”
穆二爷一喜,领着小厮往里头去。
徐屿舟从厅堂里出来,到垂花门处相迎。
“二爷。”徐屿舟拱手行礼。
“徐大人客气了。”穆二爷客气的笑着。
“二爷里边说话。”
徐屿舟领着穆二爷进了厅堂,请他在上首坐下,又叫仆人换了新茶来。
这是穆二爷第一次与徐屿舟打交道,徐屿舟看起来与传闻里的并不一样,甚至看起来更加平易近人。
“这次我来,是来替小女向大人赔罪的,小女不懂事,还请大人就当没发生过,我家庄子上和铺子上的事,我定国公府会关起门来解决,就不麻烦大人了。”
穆二爷自认说的客气有礼,他都将身段放的如此之低,再加上备下的厚礼,就不信徐屿舟没有一点点心动。
“二小姐已经报了官,衙门里有了记录,徐某不好擅自撤回,”徐屿舟态度恭敬,语气温和,“且徐某答应了二小姐,要给二小姐一个真相,徐某不能言而无信。”
“小女不懂事的话,大人怎么能放在心上,”穆二爷朝着小厮招了招手,把东西拿过来,“这些是我赔罪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大人收下。”
徐屿舟目不斜视,温和的语气里添了几分强势,“请二爷把东西带走吧,徐某用不上。”
“你先看看里面有什么,肯定有你用的上的。”
穆二爷使了个眼色,小厮便要将包裹打开来。
将要打开时,徐屿舟将手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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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屿舟按着小厮的手,将原本要打开的包袱又合了起来。
没有得到穆二爷的点头,小厮不敢随意动作。他使劲将手往上顶,想要强行推开徐屿舟的手。
没想到徐屿舟看起来白净文弱的,手上力气不小,小厮咬着牙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只见按着他的手丝毫不动。
徐屿舟甚至还能心平气和的和穆二爷说话:“还请二爷把东西带回去吧。”
穆二爷和徐屿舟交手几回合,都没能叫徐屿舟把东西收下来,同时他也不肯松口,不插手定国公府的事。
陪着穆二爷玩了许久,徐屿舟收回手,站了起来,“徐某还有公务在身。”
这就是明晃晃的送客了。
要不是有求于人,穆二爷早就发火了。他当作没听到徐屿舟的话,徐屿舟也保持着向他拱手问安的姿势。
二人僵持着,一旁的小厮默默擦了一把汗。
不知过了多久,徐屿舟纹丝不动,穆二爷毕竟年纪大一些,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腿有些麻了,他忍不住哎呦一声,赶紧去揉腿。
徐屿舟勾了勾嘴角,直起腰来,客气的说:“二爷,请。”
穆二爷咬着牙,冷冷的哼了一声,姿势怪异的出去了。
定国公府。
墨竹快步从外头小跑回来,顾不得喘一口气,就对穆清瑜说:“小姐猜的没错,阿田果然去了月姨娘那里。”
自己平安回来,那些人的差事没有办妥,肯定会受王月娘的责罚。
知道自己要出去的消息,可不是要赶紧去告诉王月娘将功补过,再设一陷阱叫自己有去无回。
“小姐,我们接下去要做些什么吗?”墨竹问道。
“不了,先不要轻举妄动。”
阿田将穆清瑜还要出去的事告诉了王月娘。
王月娘和穆清雪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到那么几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定能叫穆清瑜有去无回,没想到穆清瑜竟然全整的回来了。
“娘,出去打探的人怎么还没回来?”穆清雪焦急的问道。
她们派了人出去打探,看看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可是出去打探之人,迟迟没有回来。
“就先不等她们了,穆清瑜等下还要出去,这次不能叫她跑了。”
“娘,这次就叫我去布置。你还是心太软,要我说直接买通车夫,把她拐到深山老林里丢下,看她还怎么回来。”穆清雪心中盘算着。
想到夜黑风高,穆清瑜独自在深山老林里找不到出路,而嘶声痛哭的场景,穆清雪心情就格外的愉快。
王月娘犹豫的说:“要是事后叫人查出来,是我们买通的车夫,这该如何是好?”
“娘!”穆清雪忍不住拔高音量,“这么畏首畏尾,怎么能成大事。”
“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
穆清雪便出去安排了,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她再次回到王月娘这儿,等着外头的消息。
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穆清瑜从她的院子里出来。
不是说还要去铺子上吗?时辰不早了,怎么还不出发?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穆清瑜出门的消息,反而是打探消息的丫鬟回来了。
“姨娘,小姐,奴婢叫人去那儿问了好几圈,才问出来,是好几个男的救了二小姐。姨娘派去的那几个人和二小姐,被他们一起带走了,不知道带去哪里了。”
丫鬟说完,王月娘和穆清雪难掩震惊之色,穆清瑜竟然是这样跑掉的?
那她说不定已经发现了,是王月娘和穆清雪在暗地里捣鬼。
“怪不得她现在还没有出府去,想来那些话是故意说给阿田听,阿田是我们的人,说不定她也知道了。”王月娘呢喃着。
她更是懊恼,好不容易在三房安插的眼线,就要这么折了吗?
穆清雪反而眸子一亮,拉着丫鬟质问:“你是说几个男的救了穆清瑜?那几个男的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丫鬟如实的说:“派出去的人没有打探出来。”
“娘,”穆清雪带着喜气坐到了王月娘身边,“穆清瑜竟然敢跟外男一起走,还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件事要是宣扬出去,你说外头的人会怎么看她?”
“不成,”王月娘不赞同的说,“要是她坏了名声,势必会牵连到你的。你将要成为贤王妃,可不能出一点岔子。”
“那就让爹爹知道,想必往后爹爹不会再叫她出门去。那我们办起事来不是容易多了吗?”
王月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要不是穆清瑜大着胆子去庄子上,也不会叫肖管事被关进大牢去。
看着王月娘点了点头,穆清雪连忙兴冲冲的道:“我这就去安排!”
只要穆清瑜能安分守己的待着,给她和王月娘多一点时间,从秦氏的嫁妆里头多捞一点油水,她肯定能大度的叫穆清瑜平安无事的出嫁。
不然,就休怪她无情了!
穆清雪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穆二爷从徐屿舟那受了气回来,心中本就对穆清瑜有了怨言。
又从下人无意间说出来的话里得知,白天穆清瑜竟然就在大街上,跟着几个陌生的男子走了。
穆二爷怒不可遏,穆清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做出有辱门楣之事!
他的椅子还没有坐热,就气势汹汹的要去向穆清瑜问罪。
他才出了院子,就被翠姨娘拦住了。
“二爷这是要去哪里?”翠姨娘满脸带笑迎了上来,“是谁惹二爷生气了?”
说着她上前挽住了穆二爷的手,毫不惧怕他的怒火。
胳膊上的温度传来,穆二爷的怒气消散了些,“这些事你别管。”
“二爷是要去找二小姐吗?”翠姨娘问道。
穆清雪将消息传到穆二爷耳中时,带着点私心,叫穆清瑜的事在定国公府里传开来。
反正只要不传到外头去,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影响。
“连你也知道了?”穆二爷的火气又上来了。
翠姨娘微微点头,“二爷先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妾身陪二爷一块过去吧,不然二爷发起火来,吓坏了二小姐可怎么办?二小姐和李将军的婚事在即,万一出了岔子,两家都难看。”
“哼,她胆子那么大,还会被我吓到?”穆二爷气得嘟囔了几句,但也没有拒绝翠姨娘的好意。
二人便一道往穆清瑜那儿去。
才踏进穆清瑜的闺房,穆二爷便大喊:“看你做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