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穆清瑜在穆嘉言对面坐了下来，她问道：“大哥哥，你知不知道孙阁老？听说他很是疼爱他的孙子，要是他的孙子被人打伤，他会怎么处置伤人者？”
“孙阁老就这么一个嫡孙子，谁伤了他，孙阁老肯定会千倍万倍还回去。”
“如果是像李将军一样有权有势的人呢？”穆清瑜接着问。
穆嘉言心中了然，“李将军如今的处境我了解一些，自从他战胜归来，一直赋闲在家。去兵营带兵训练的权力，都被圣上交与了他人。”
“且因为你和四妹妹的婚事，将李将军打成了贤王一派，太子一派在暗处虎视眈眈，抓着机会就要把这个最大的威胁解决掉。”
穆嘉言耐心的说着，尽量说的直白，能叫穆清瑜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穆清瑜眸子里都沾染上了忧愁，甚至有一些自责。
她自己思索了一会，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穆嘉言了然的笑。
穆清瑜心中一动，将实话吐露了出来：“大哥哥实不相瞒，打伤孙朗的人，我猜是李将军，有什么法子能帮一帮他吗？”
穆嘉言收起笑容，正色道：“如果孙阁老知道，他还有一个比孙朗更出色的孙子，你说孙阁老还会不会为了孙朗，要得罪一大批人呢？”
“孙阁老为人正直，应该是不怕得罪人，也要为孙朗讨一个公道的吧。”穆清瑜猜测道。
“哈哈，那是孙阁老年轻时候的事了，他现在有一大家子的人，他也有了软肋。”
“可是去哪里给孙阁老弄一个比孙朗还好的孙子。”穆清瑜苦恼的说。
依她看，大街上随便拎一个人，都比孙朗强上千倍万倍。
可是随便一个人，怎么可能入得了孙阁老的眼？
“你放心，刚好有个现成的，我见过几面。才学性情都是拔尖的，是登科之料，孙阁老肯定会喜欢的。因为是孙老爷的私生子，孙阁老一直都不知道。”
听到私生子三个字，穆清瑜皱了皱鼻子。
穆嘉言说完后，沉默着等着穆清瑜的反应。
“那就有劳哥哥了。”穆清瑜淡淡的道。
因为穆二爷的事，她对一切的私生子都深恶痛绝。
可是为了帮助李照，就没有第二条路了。
“只是他最近被嫉妒他的人，联手摆了一道。眼下他正被困在清风楼里，你是不是认识徐屿舟徐大人？”
“大哥哥怎么知道？”穆清瑜诧异。
“我见他送你回来，就猜测你们相识。现在只有徐大人，能把他救出来。”穆嘉言眸子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好，我会去求徐大人的。”
穆嘉言目光掠过穆清瑜清澈的眸子，落在自己苍白的手背上。
希望穆清瑜永远不会知道，他心中的算计。
入夜，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一天的结束。而对于清风楼来说，一天才刚刚开始。
“姑娘们，穿的好看些，胭脂水粉可劲的抹。”清风楼的主人，人称青姨的妇人，边下楼梯边吆喝着。
她巡视了一圈，见姑娘们都准备好了，便打算到门口去，瞅瞅有没有贵客到来。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门口应该停了不少马车。
青姨扭着身子往大门口去，还未出去，就见几人冲了进来。
青姨差点被带倒，嗔道：“作死啊！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
“青姨，外头来了好多官差！”
冲进来的几人，围着青姨说着。
青姨眼睛一亮，喜道：“哦？官差也来我们清风楼寻乐子？”
那几人见青姨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轻重，想再说几句，她们口中的官差已经冲了进来。
从门口冲进来一队官差，各个腰间都佩着大刀。
为首的大人，长相俊美，看起来应该好说话。
青姨大着胆子上前，“大人，是要包厢吗？”
她还没走近，那位大人腰间的长剑，直指自己的咽喉。
青姨吓得后退一步，在那位大人阴鸷的眼神中，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徐屿舟收回剑，道：“有人报官，说他的兄弟被你们绑起来，就困在这里。兄弟们，搜！”
青姨“啊”了一声，张开双手试图拦住他们。
“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绑架他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光靠青姨的两只手，根本拦不住他们。
“是不是误会，搜一搜便知道了。”徐屿舟的声音里没有半丝情绪。
青姨拍着大腿，却又拿这些官差无可奈何。
她的胆子还没有大到，要和天家的人作对。
可是叫官差一查，把清风楼里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查出来了，如何是好？
青姨连忙叫那些姑娘，找一找有没有相熟的，位高权重的客人，来救一救场子。
还真有两个，青姨催促着姑娘，快去搬救兵。
她在大堂处，不安的等待着。
只见楼上不停的开门关门声，每一下都能叫她的心肝颤一颤。
好在青姨没有担心多久，就见那群官差大人从楼上下来了。
徐屿舟走到青姨跟前，道：“人我带走了。”
说完，徐屿舟越过她，带着人离开了。
青姨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那人的一个背影。
那人被两个官差架着走，青姨还记得，这个人是几天前被人送进来的。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带走就带走了吧。
青姨松了一口气。
徐屿舟带着这人去了衙门处，叫人找了一间干净屋子，给这人暂住。
翌日，徐屿舟派人去查这人的身份，竟然查到了孙阁老孙家的头上。
徐屿舟不敢轻视，继续去查，最终将这人的身世查了个一清二楚。
这人名叫孙轲，竟然是孙家老爷在外的私生子，是孙阁老的亲孙子。
徐屿舟不敢耽搁，立刻将人送到了孙家去。
孙阁老正为了孙朗的事，掉了一大把头发。
徐屿舟竟然给他送了个大孙子，饶是他久经风雨，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孙阁老盯着儿子，不怒自威：“徐大人说的，都是真的？”
孙老爷擦了把汗，讪讪的笑了两声。
徐屿舟拱手：“孙少爷已经送到，徐某告辞。”
徐屿舟不要人送，自己离开了，让孙家人能关起门来，解决这一堆乱七八糟的家务事。
孙阁老看着堂下站着的清秀少年，颇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少年看着自己的爹和所谓的爷爷，不悲不喜，一点也不怵。
182
孙阁老看看孙轲，又看看不成器的儿子，铁青着脸冷哼一声。
孙老爷最怕自己这个爹，他赔着笑：“父亲，你也知道游氏她管得紧，我也不敢……”
想到孙轲还在场，孙老爷说不下去了。
孙阁老又哼了一声。
孙老爷的夫人游氏管得紧，这么些年来，孙老爷身边除了游氏，再没有其他女人。
孙家孙子辈除了游氏所出的孙朗，再没有别的，连个孙女都没有。
因此孙阁老把这个孙子当成了宝贝疙瘩。
看到孙朗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他差点晕过去。
正当他以为孙家的香火要断了的时候，突然送上门一个大孙子。
“几岁了？”孙阁老问。
“今年十七。”孙轲回道。
孙阁老瞄了孙老爷一眼，竟然是和游氏成亲才一年，就有了这个孩子。
孙老爷除了傻笑，说不出话来。
孙阁老看孙轲的风度，像是个读书人，便考了他的功课。
孙轲的回答，令孙阁老很是满意。
孙阁老用今年科考的题目，考了考孙轲。
孙轲的回答，更是让孙阁老刮目相看。
孙阁老再看孙轲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慈爱，甚至是欢喜。
他看着长大的孙朗，不学无术一点都不像他。
反而是这样养在外头的孙子，更合孙阁老的心意。
“你母亲呢？叫你母亲一起，回家里来住吧。”孙阁老语气平和的说。
孙轲目露悲伤。
孙老爷急忙解释：“他母亲几年前过世了。”
“胡闹，”孙阁老横了孙老爷一眼，“你就让他一个孩子，自己住在外头？”
听孙阁老的意思，是接纳了这个孙子。
孙老爷大喜过望，只要有孙阁老的庇佑，就不用担心游氏会对孙轲下手。
“是我的不是，我现在就叫人，去把轲儿的东西搬进来。”孙老爷笑得合不拢嘴。
孙轲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孙老爷连忙把孙轲拉到孙阁老跟前，“傻孩子，还不快谢过你爷爷。”
“多谢爷爷。”孙轲小声的喊道。
“好，好啊。”孙阁老抚着胡须而笑。
大约是怕孙阁老后悔，才用了短短一个时辰，孙老爷就叫人把孙轲的东西搬了过来。
游氏知道之后，怒不可遏。
她的儿子还生死未卜，那厢又搬进来一个，难道是要盼着她儿子死了，取而代之？
游氏当下就要去找孙阁老问个清楚。
她在孙老爷跟前，是母老虎一样的人物。到了孙阁老跟前，她不敢造次。
“你不好好照顾着朗儿，怎么到我这儿来了？”孙阁老板着脸问道。
“朗儿那里有大夫嬷嬷看顾着，不用我费心。”游氏解释道。
“我来问问，父亲可是找出了伤害朗儿的背后元凶？”游氏问。
孙阁老摸着花白的胡须，没有说话。
打伤孙朗的人没有遮遮掩掩，几乎是找到孙朗的同时，孙阁老已经知道，是谁打伤了孙朗。
同时孙朗的所作所为，也叫孙阁老知道了。
他一直知道孙朗不成器，可孙朗是孙家的独苗苗，他又能怎么办呢？
这次孙朗竟然敢对那人的未婚妻下手，那人给他留了一口气，孙阁老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别人都以为李照只是个会带兵的武夫，但是孙阁老是天子近臣，他知道李照手里还有什么。
就连当今天子，都不能轻易动李照。
他一个臣子，又能对李照做得了什么？
且他平白得了一个大孙子，心里正乐着呢，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得罪李照，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照顾好朗儿就行，其他的事有我。”孙阁老敷衍道。
游氏捏紧帕子，暗暗咬牙。从前孙阁老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孙阁老知道孙朗被人打伤，一定会重重处置伤人者。
果然有了新孙子，就忘了旧的这个。
游氏只敢在心里想一想，面对孙阁老时客客气气的。
“我听说二少爷回来了，他院子里有什么短的缺的吗？我好叫人送过去。”游氏压抑着怒火问道。
她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你照顾好朗儿就行了，轲儿那边的事，我会叫你婆婆去打理的。”孙阁老淡淡的道。
游氏狠狠一咬牙，她那个婆婆，生活都不能自理，还能管得了别人的事。
“你还有别的事吗？”孙阁老又问。
“没有了，儿媳告退。”游氏敢不怒敢言，悻悻的出去了。
孙家这一出，孙轲认祖归宗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也是孙阁老和孙老爷，为了叫别人知道孙家还有这样一位少爷，有意无意的叫人把消息传出去。
章少明听到消息，立刻带着消息赶去将军府。
他是将军府的常客，李照的好友，出入将军府无需通报。
将军府守门的见了章少明，行礼后便恭恭敬敬的打开了大门，请章少明进去。
章少明找了一圈，最后在演武场发现了李照。
只见李照一身墨色束袖劲装，在台子上耍着拳。
动作行云流水，章少明的耳边还能听到拳风。
他动了动下巴，之前不小心下巴挨了一拳，疼了他好几日呢。
那个被李照打得只剩一口气的孙朗，章少明都忍不住要同情他了。
换做是他被打成那样，还不如直接死了得了。
李照看到章少明，几乎是在瞬间收住了拳头，朝着章少明走去。
“你知道吗，孙阁老又得了个宝贝孙子，这下子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了。”章少明不等李照走近，迫不及待的说。
李照从喉咙处发出嗯了一声，越过章少明，拿起放在架子上的毛巾，自顾自的擦起了汗。
李照的态度，出乎章少明的意料。
章少明凑过去，“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你早就知道孙阁老还有一个孙子的事？”
“不知道。”李照如实的说。
“难道你不怕孙阁老为了孙朗的事，求到圣上跟前，叫圣上惩罚你？圣上说不定一怒之下，收回你和穆小姐的赐婚。”
摸清了李照的软肋之后，章少明知道，如何才能引起李照的重视。
果然，李照冷冷的眼神飘了过来。
章少明笑得露出上下两排牙齿，一副我真心为了你好的笑。
李照收回视线，淡淡的道：“圣上不会怪罪我。”
章少明看着李照胸有成竹的样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当他在为自己搏一个功名，能入圣上的眼时，面前的人早就简在帝心。
183
“还有一人。”李照冷冰冰的说道，甚至不愿提及那人的名字。
“你放心吧，她现在住在章家，我会叫人看好她的。”章少明收起了笑，正色道。
不怪李照动怒，关于穆清瑜遇险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查出来，都有穆清菱的手笔在其中。
穆清菱被册封为公主后，更是猖狂了。
“西域使臣何时离开？”李照问。
“快了，等秋季围猎一过，他们就回去了，”说着，章少明拍了拍李照的肩膀，“难道今年秋季围猎，你在都城。这次的风头，都要被你摘去了。”
每年的秋季围猎，是少男少女相亲的大好时机，每年拨得头筹的少年，都将是接下来一段时日，都城里夫人小姐间热议的对象。
如果不是定了亲事，今年章少明说什么都要奋力一搏。
不过要是李照今年也参加，他再怎么努力，都不是李照的对手。
“没兴趣。”李照冷冷的说。
对他来说，在围猎场里狩猎，就和过家家一样，他不屑去争个高下。
“你也太不懂女孩儿的心了，要是你拨得头筹，穆小姐肯定觉得有面子，说不定会更喜欢你的。”章少明揶揄的道。
李照认真的问：“真的？”
“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章少明拍了拍胸膛，一脸正气。
李照拧了拧眉头，勉强相信。
孙轲才回孙家，就被孙阁老和孙老爷带出去应酬。
当人人都想看一看，孙家这养在外头的私生子是什么德性时，却见此人的才学，都是拔尖的。
那些个想看热闹的人，收起了要看戏的心思，真心祝贺孙阁老，得了这么一个好孙子。
比起不学无数，到处拈花惹草的孙朗来，孙轲真真是好太多。
从前大家都在奇怪，孙阁老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如何能教出孙朗这么个孙子？
见过孙轲的人，心中感慨，这样的人才当是孙阁老的孙子。
而那个被打得半死的孙朗，早就被人遗忘，除了穆清雪。
穆清雪得知了消息，气得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孙朗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都把穆清瑜送到孙朗跟前了，孙朗不仅没得手，还把自己折了进去。
想起自己为了说动孙朗，做出的牺牲，穆清雪恨不得亲手将孙朗千刀万剐。
“小姐。”春红走进屋子，看到穆清雪的怒容，吓得缩了缩脖子，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事？”穆清雪没好气的问。
“小姐，三夫人派人来请小姐过去，要为小姐做秋季围猎的衣裳。”春红怯怯的道。
穆清雪知道秋季围猎，从前的时候她只有在最外头围观的份，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
秋季围猎意义重大，要是她好好表现，说不定能挽回在外人心中的形象。
之前尚书府李夫人，和王月娘的事，穆清雪都能猜到，那些人暗地里是怎么编排她的了。
穆清雪暂且将孙朗带来的烦忧抛之脑后，理了理心绪，道：“好，我现在就过去。”
“是。”春红拿起伞，跟着穆清雪出去。
酷暑已经到了尾声，可太阳依然毒辣。不撑伞，在外头走上个几步就要头晕。
穆清雪到了方氏这儿时，只见她的屋子里已经坐了好些个人。
连一直不曾露面的二房庶女穆清兰也在。
穆清兰生母卑微，不讨穆二爷的喜欢。
母女二人知趣，每日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从来不到各位主子跟前自讨没趣。
方氏把穆清兰请了来，可见对秋季围猎的重视。
“三婶。”穆清雪请安道。
“四小姐来了，那人就到齐了。我从外头请的绣娘，马上就到。”方氏道。
“多谢舅妈，”郭念儿甜甜的说，“我一来就有新衣裳穿，怪不得外祖母老是跟我说，叫我有什么事就来找舅妈，舅妈保管给我解决了。”
郭念儿的话，说的方氏极为熨帖。
定国公府里难得有这么一位会说话又讨喜的小姐，早就把几位主子哄得团团转。
方氏和郭念儿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倒是把穆清秋这个亲生女儿，冷落在一旁。
穆清秋凑到穆清瑜身边，不屑的道：“你瞧她那个样子，好像都没穿过新衣裳一样。”
穆清瑜失笑：“你和她计较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看不惯。”穆清秋噘着嘴，带着醋意道。
这段时日，郭念儿每日在府里各个院子来回走，把方氏哄得整日里乐呵呵的。
不过郭念儿每日里，一天三次都会去的地方，还是穆嘉言那儿。
穆嘉言无力招架郭念儿的热情，已经寻了个借口，搬去书院住了。
没一会，从外头请的裁缝和绣娘都到了，开始替几位小姐量尺寸。
郭念儿长相甜美，嘴巴又甜。外头来的裁缝和绣娘，以为她是最得宠的小姐，便一个劲的说好话夸着她，把定国公府几位正经小姐，晾在了一边。
穆清瑜倒是没什么，穆清雪和穆清秋的脸色难看的很。
好不容易送走了裁缝和绣娘，郭念儿意犹未尽的盯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三婶，她们什么时候能把衣裳送来？”郭念儿问道。
“大约要半个月吧。”
“那就好，要是有不合适的还可以再改。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围猎呢，听说圣上也会出席。”郭念儿向往的说。
“你的几个姐姐妹妹都去过的，到时候你跟紧她们便是。”
郭念儿走到穆清雪身边，友好的说：”表妹也是头一次去吧，我们可以作伴。”
穆清雪狠狠皱了皱眉头，她最怕自己的过去，被人当众揭穿。
“不用了。”穆清雪冷冰冰的拒绝。
“也对，你是未来的贤王妃，到时候肯定有王爷护着你。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王爷的，你不用对我心存戒备。”郭念儿无辜的眨了眨眼。
穆清瑜恰好在喝茶，闻言呛了下，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吐出来。
连穆清秋，也被郭念儿的大胆吓到。
二人齐刷刷的朝穆清雪望去，只见穆清雪的脸和锅底一样黑，眼神凶狠的像是要把郭念儿吃了一样。
穆清雪勉强一笑，“怎么会。”
明知郭念儿是在嘲讽她，她也只能当不知道。
“那就好，”郭念儿笑道，“我们往后要多多来往呢。”
穆清雪不耐烦的敷衍着。
好不容易捱到了方氏叫众人散去，穆清雪第一个冲出去。
184
“三婶，我有一事相求。”穆清瑜说道。
“你说吧。”
“我身边伺候的人不多，我想叫周妈到我身边来伺候。”
方氏想了片刻，才想起周妈是谁。
“她反正是你的下人，你喜欢，就提拔她到你身边去吧。”方氏大方的说。
都是二房的事，方氏不愿意过多干涉。
尤其是穆老夫人给她透露出，要给穆二爷张罗个媳妇的事后，方氏更乐意当个甩手掌柜。
在二房和三房为了那个位置争的你死我活之前，先划清界限才好。
“多谢三婶。”穆清瑜说完，就离开了。
穆清兰赶紧行了礼，跟了出去。
只是穆清兰不敢靠近穆清瑜，只是远远的跟在后头，时不时怯生生抬起头看穆清瑜的背影一眼。
墨竹回过头看了穆清兰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小姐，周妈还在庄子上调查，怎么要把她调回来？”墨竹轻声问。
秦姝的事还没有结束，庄子里里应外合之人还没有揪出来，这个时候把周妈调到府里来，还叫她怎去查明真相。
“她留在庄子上是大材小用了，”穆清瑜睫毛轻颤，“等围猎的时候，我身边才你和妙香二人，会叫人笑话的。”
“小姐考虑周到。”
“二表姐！”
郭念儿的声音自二人身后传来，穆清瑜和墨竹停下脚步，回过身去，就见郭念儿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郭念儿跑的快，差点把穆清兰带倒。
穆清兰虽说没有跌倒，狼狈的往一边走了几步。
当着众人的面出了丑，穆清兰年纪小面子薄，差点哭了出来。
郭念儿已经走出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折了回去。
郭念儿跑回穆清兰跟前，关切的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穆清兰小声的说：“我没事。”
看着穆清兰发红的眼眶，郭念儿再次问道：“你真的没事？我有没有把你撞疼？”
穆清兰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
墨竹看得真切，郭念儿关心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
这位突然出现的表小姐，心肠并不坏。
郭念儿再三确认，穆清兰没有事后，才放心的继续朝着穆清瑜走去。
“表姐，等等我。”郭念儿提着裙子跑到穆清瑜身边。
在大太阳下跑了一路，郭念儿都脸不红气不喘。
怪不得郭念儿有本事，能自己一人从江南到都城来寻亲。
郭念儿亲昵的挽上穆清瑜的胳膊，笑容灿烂：“表姐，我们一起走。”
“好。”穆清瑜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
一路上，郭念儿眉飞色舞的说着江南的风土人情，她说的绘声绘色，连穆清瑜都向往起，江南水乡的生活。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二房。
穆清瑜笑盈盈的道：“要是你没有别的事，我就进去了。”
被看穿心思的郭念儿，讪笑两声，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知道表哥什么时候回来吗？”
郭念儿眼中含着希冀，在众人面前热情开朗的她，竟然显露出一丝小女儿的扭捏。
“我也不知道，你住在祖母那里，怎么不直接问一问祖母？”
“我看你和表哥关系最好，才想着问问你。”郭念儿一扫羞涩，大大方方的说。
“往后我们多多来往才好，”郭念儿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宝石串成的手链，“我从家里来的匆忙，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是我从小带到大的，送给你了。”
郭念儿将带着她温度的手链，强行塞到穆清瑜怀里，不给穆清瑜拒绝的机会，她就跑了。
穆清瑜拿着手链，哭笑不得。
“小姐，这位表小姐也是个妙人。”墨竹笑道。
“嗯，我们进去吧。”穆清瑜将手链收好，转身绕过了垂花门。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在花架下乘凉的翡翠。
穆清瑜和墨竹停下了脚步。
如今穆二爷身边就翡翠一个可心的人，加上翡翠肚子里的宝贝疙瘩，二房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有翡翠的一份。
翡翠养的白白胖胖，看着很是喜气。
“二小姐，如今妾身身子重，就不起来给您行礼了，还请见谅。”翡翠摸了摸肚子，笑着道。
“不用多礼，你且安心坐着。正好我那里得了点新鲜的葡萄，是进贡的，我叫人拿了来给你。”穆清瑜回之一笑。
“那就多谢二小姐了。”翡翠悠闲的打着扇子，享受着穆清瑜的殷勤。
现下二房里，来向她献殷勤的人不少。她已经飘得找不着北了，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跟穆清瑜签下了契约？
将军夫人再好，还是比不上王妃啊。
而且她听人说了，圣上有意将皇位传给贤王。
将来，说不定穆清雪能母仪天下。
穆清雪和穆清瑜之间的恩怨，她最是清楚。
穆清雪登上那个位置，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穆清瑜。
翡翠已经在心里盘算，怎么样向穆清雪靠拢。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背叛穆清瑜了。
翡翠眉眼低垂，不想叫别人看到她心中的算计。
她心里的算盘打了一会，再抬起眸子时，竟然发现对面站着的人，变成了穆清兰。
翡翠吓得叫了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她的丫鬟连忙安抚：“姨娘怎么了？”
“二小姐呢？”翡翠惊魂未定的问。
“二小姐已经回去了，这个是五小姐。”丫鬟道。
原来是穆清兰，许久不见，翡翠都快认不出来了。
“原来是五小姐啊，走路怎么没声的，”翡翠夸张的拍了拍胸口，“吓到我没事，要是吓到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二爷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穆清兰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是我的不对，我向姨娘赔礼道歉。”
说完，穆清兰朝着翡翠福了福身子。
翡翠的丫鬟连忙朝着四周看了看，要是被别人看到，肯定要指责翡翠没规矩的，说不定还会告到穆老夫人那里去的。
就算是王月娘这般得宠的姨娘，也没有权力要求府里的小姐向她行礼。
“好了好了，下次注意些就行。”翡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穆清兰小跑着离开了。
“姨娘，还好没被人看到。”翡翠的丫鬟犹有后怕的说。
“怕什么，”翡翠得意的摸着肚子，“谁敢跟我作对？”
丫鬟暗暗撇了撇嘴，想当初，王月娘拥有一子一女，还不是落了个被送走的下场。
翡翠正得意着，不会想到那些。
185
到了午后，周妈便带着行囊，站到了穆清瑜跟前。
“多谢小姐提拔。”周妈扛着沉甸甸的包袱行礼。
能到二房嫡出二小姐身边伺候，当一个管事妈妈，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愁了。
在庄子里，再德高望重又如何？
周妈发自肺腑的感激穆清瑜。
穆清瑜瞄了一眼周妈手上的包袱，问道：“对了，那件事查的如何了？”
周妈收起笑，愁眉苦脸的说：“老奴有负小姐的嘱托，没有查出庄子里吃里扒外的人。”
“啊？可是那天将秦小姐带走之人，不是被抓起来了吗？只要好好审一审，还审不出他的同伙吗？”墨竹疑惑问道。
周妈苦笑：“老奴审问了，但是他坚持，只有他一人。老奴觉得，此事应当是他一人所为。”
穆清瑜笑而不语，反而是墨竹想多说几句。
只凭着一人，如何能悄无声息的将秦姝从庄子里带出去？
要不是庄子里那个小丫头偶然瞧见，不知到何时，她们才能发现秦姝失踪的真相。
墨竹看了眼穆清瑜，到底是没有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墨竹，你先带周妈下去，把行李都安置好。”穆清瑜吩咐道。
“是，妈妈跟我来。”
墨竹领着周妈往外去，跨过门槛，走到院子里，周妈悄悄松了口气。
秋季围猎，是圣上和皇后都会出席的，算得上是除了过年外，最重大的日子了。
从前，自打定国公府大爷去世后，国公府一日不比一日。
加上定国公的封号没有落到具体哪个人的头上，外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圣上将要夺回封号。
因此往年参加围猎的时候，定国公府的女眷，并不会引人注意，而是埋没在人群里。
今年完全不一样，方氏正铆足了劲，又是请绣娘，又是请珍宝阁的师傅，势必要将府里的几位小姐打扮的叫人眼前一亮。
等那一日，她带几位小姐出去，多么的风光。
那一日，她一定要为穆清秋挑一门好婚事。
连穆清雪都有了大好前程，穆清秋绝对不能输。
等方氏将一切都筹备好后，围猎的日子也临近了。
今时不同往昔，穆老夫人特意要把所有小姐叫过来，叮嘱一二。
穆清瑜第一个到穆老夫人这儿，她到的时候，穆老夫人、穆嘉言和郭念儿正说着话。
郭念儿时不时蹦出几句俏皮话，逗得穆老夫人，笑得嘴巴都没合拢过。
郭念儿的余光，却一直落在穆嘉言身上。那人似笑非笑，笑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她都快泄气了。
突然，她发现穆嘉言眸子一亮，笑意加深。
她心中疑惑，顺着穆嘉言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女子。
隔着帘子都能看到女子的芙蓉面，杨柳腰。
下人打起珠帘，女子走了进来。
“给祖母请安，大哥哥，表妹。”穆清瑜走进来，先行礼。
“快起来吧。”
穆老夫人话音刚落，郭念儿热情的走了上去，拉着穆清瑜在榻上坐下，她挨着穆清瑜也坐下了。
“好久没见到表姐了，表姐最近在忙什么？”郭念儿热情的问。
穆清瑜先借着拿点心，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才回道：“还不是忙着围猎的事。”
“是啊，这段时日我也忙得团团转呢，外祖母一直拉着我，叫我学规矩。”郭念儿冲着穆老夫人吐了吐舌头。
穆老夫人宠溺的道：“等围猎一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可管不了你了。”
“外祖母要管我一辈子的。”郭念儿坐到穆老夫人身边撒着娇。
穆清瑜往边上坐了坐，给那二人腾出空间来。
穆清瑜看向穆嘉言，道：“许久不见哥哥，哥哥终于回来了。这次要在家里住几天？”
“等围猎过后再说吧。”穆嘉言无奈的道。
在外头当然比不上在家中舒坦自在，可是家里突然多出来这么个热情的表妹，他只好选择出去了。
“哥哥今年也要去？”穆清瑜问。
她记得穆嘉言身子不好，已经好多年没去过围猎了。
“嗯，”穆嘉言点了点头，“权当是去凑凑热闹的。”
“表哥也去？”郭念儿眸子亮晶晶的看过来，“太好了，我们就能作伴了。”
穆嘉言笑容一滞，神情不再自然。
穆清瑜的目光在穆嘉言和郭念儿直接来回扫着，无意间瞄到穆老夫人嘴角带着深意的笑，似乎悟出了一点东西。
没多久，穆清雪、穆清秋和穆清兰过来了。
穆老夫人叫几人坐下，叮嘱了几句，就要叫几人散了。
穆清雪怏怏不乐，不过就说这么几句话，还值得叫她们特意跑一趟？
“四表妹，你怎么不高兴了？”郭念儿大声的说，一点都没给穆清雪留面子。
穆清雪恼怒的看过去，不知为何，郭念儿三番两次跟她过不去。
“我没有不高兴，表姐看错了。祖母，我先走了。”说罢，穆清雪气冲冲的离开了。
在穆老夫人跟前，她不好做什么。
但是她迟早会叫郭念儿明白，郭念儿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村姑，没有资格和她平起平坐的。
“祖母，我也先回去了。”穆嘉言苍白的笑着。
“去吧，好好歇着。”
正当郭念儿要起身的时候，郭念儿噌的一下起来了，她拉上穆清瑜，道：“二姐姐，我们一块送大哥哥回去吧。”
“可是……”
穆清瑜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郭念儿强行拉了出去。
三人并道走着，但郭念儿只当穆清瑜不存在，一个劲的和穆嘉言说着话。
穆嘉言兴致缺缺，半天才回一句。
好不容易到了院子门口，穆嘉言逃命似的进去了。
“大哥哥，围猎那天再见。”郭念儿挥着手，扬声道。
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穆清瑜和郭念儿往回走去。
“表妹似乎和大哥哥很有缘，是不是大哥哥长得像表妹家中某一位兄弟，表妹对大哥哥这般好？”穆清瑜冷不丁的说道。
“我和表哥的缘分，你将来会知道的，”郭念儿含笑道，“我早就知道，那个四表妹不是什么好人。你放心，往后我会罩着你的。”
原来郭念儿几次三番与穆清雪的正锋相对，都是为了自己。
“多谢。”穆清瑜哭笑不得。
郭念儿故作老成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表哥最亲近的妹妹，都是我该做的。”
186
终于到了围猎这一日，秋高气爽，最适合出去远游。
早晨，天才蒙蒙亮时，几位小姐就起来打扮了。
穆清瑜一袭月白留仙裙，原本被方氏说太素净，可穆清瑜一再坚持，方氏也没法子。
穆清瑜想着今日过去不为了争什么斗什么，能平安无事的过去便好。
要知道人越多的地方，纷争越多。
而且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将她视为眼中钉。
“小姐，戴这副耳环吧。”周妈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红漆匣子。
匣子里铺着红色丝帕，帕子上放着一对白玉耳环。
仔细看，白玉上似乎还雕刻着什么。
穆清瑜来不及细看，周妈就将匣子拿远了些。
妙香奇怪的问：“妈妈，这对耳环，我怎么没看到过？”
妙香每日都会收拾一遍梳妆台，穆清瑜有什么首饰，妙香最是清楚。
这样一个独特的匣子，她怎么会没印象？
“是三夫人派人送来的，当时是我拿的，所以你没印象。”周妈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妙香恍然大悟。
这段时日，方氏接二连三的往各位小姐的院子里送东西，妙香都快记不清，共送了多少东西了。
“既然是三婶送的，那就戴这个吧。”穆清瑜道。
“老奴给您带上。”周妈上前，亲手将耳环带在穆清瑜耳朵上。
她粗糙的手指碰到穆清瑜小巧的耳垂，留下一点红色的印记。
墨竹差点就想拦住周妈，让周妈下手轻一些。
“好了，小姐看看喜欢吗？”周妈笑着问道。
穆清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嗯，就这个吧。”
周妈笑眯眯的退到一边，给墨竹和妙香让出位置。
墨竹和妙香继续为穆清瑜梳妆。
因为是围猎，要去山里，出席的妇人和小姐穿着打扮不能太繁琐。
太过繁琐，行动不便不说，还会被人说是急功近利。
在众人都随意的打扮上，下功夫出类拔萃，才是最难的。
穆清瑜没这个心思，很快就打扮好了。
简单轻便的装束，就像是要家中的花园里赏花。
细细看去，发髻上脖子上手腕上，每一件首饰都价值不菲。
收拾好之后，厨房的人送来了一碗圆子羹。
墨竹亲手端到穆清瑜跟前，笑道：“厨房的人还真是殷勤。”
自打王月娘被送走后，厨房的人更加殷勤了。
“殷勤又如何？”穆清瑜轻声说道。
妙香听了，暗暗一喜。
穆清瑜看了一眼圆子羹，就别开脸，“我吃这个不方便，你们谁饿了就吃了吧。墨竹，给我拿块糕点垫垫肚子。”
圆子羹这样的汤汤水水，一个不小心就沾掉口脂。
厨房的人好心办坏事。
几人稍微吃了点东西，吃了个半饱后，方氏那厢派人来请了。
墨竹小心的擦了擦穆清瑜的嘴，见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几人起身，往外头去。
妙香将穆清瑜、墨竹和周妈三人送到院子门口，目送三人离开后，进了院子里，将大门关紧。
穆清瑜走到大门口，方氏正在垂花门处等着了。
因为穆书睿的事，现在只要一块出门，方氏都会叫所有人先在这儿等着，等她清点完，没有缺人后，才会一齐上马车。
当然马车都是方氏再三派人检查过，没有问题的。
“二姐姐，”穆清秋凑到穆清瑜身边，“待会子我跟你坐一辆马车。”
穆清瑜点了点头。
“要我说，你打扮的还是太素净了。”等人的功夫，方氏对穆清瑜说道。
穆清瑜无奈一笑，“我身上的首饰，都是三婶请珍宝阁的师傅打的，怎么会素净呢？”
“这个耳环，不如换一对金的。”方氏提议道。
穆清秋耳边的金耳坠，就是方氏亲手挑的，她很是满意。
穆清瑜的目光，从周妈收紧的手中掠过。
“不用麻烦三婶了，我带这个便好。”穆清瑜婉拒。
“也罢，这样也好看。”方氏便不再提。
今天她最要紧的事，就是给穆清秋挑一门好婚事。其他的，她不愿多插手。
没等多久，穆清雪和穆清兰一前一后过来了。
二人都是二房庶出的小姐，可穆清兰跟在穆清雪身后，就和丫鬟一样卑微。
穆清雪一身绯红衣裙，浓烈张扬。
又等了一会，穆老夫人身边的王妈妈，亲自将郭念儿送了过来。
“三夫人，表小姐，老奴就交给您了。”王妈妈客客气气的道。
“你回去转告母亲，我会照顾好念儿的。”方氏亲切的拉住郭念儿的手。
王妈妈放心的离开了。
人已到齐，方氏带着几位小姐往马车那边去。
郭念儿想跟着穆清瑜上同一辆马车，却被方氏拉着，和方氏共乘。
穆清瑜和穆清秋坐一块，剩下的穆清雪和穆清兰只能上同一辆马车。
穆清兰将身子蜷缩在一团，连呼吸都小声的，尽量不要引起穆清雪的注意。
穆清雪只顾着照镜子，无心搭理穆清兰。
围猎是在城外，出了城门还要走上许久的路。
马车上备着点心，但是为了妆面，一般是不会动的。
穆清秋打起帘子，往外看去。
“哇，好多熟人呢。待会子可热闹了。”穆清秋兴奋的说。
大约一个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
穆清瑜和穆清秋下了马车，待方氏清点了下人数后，众人才一道进去。
猎场附近，有重兵把守，还有一位少年将军，正带着人到处巡逻。
那位将军，穆清瑜好像在李照身边见过。
李照肯定也到了。
上次在孙朗的船上分别后，二人许久不见了。
方氏正带着定国公府几位小姐走着，突然从后头冒出来一位嬷嬷。
“请夫人往边上靠靠，我们公主殿下过来了。”嬷嬷嘴上客气的说，胳膊已经伸过去，要强行把方氏几人拨到路边去。
听到公主殿下，几人心里第一反应，就是皇后所出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是圣上和皇后的掌上明珠，没有人敢得罪。
方氏心里对这位嬷嬷的举止不悦，但还是顺从的走到了路边去，给公主让出一条路来。
听到后头的脚步声，方氏带着几位小姐行礼：“臣妇给公主殿下请安。”
脚步声在方氏跟前停下，冷冷的女声在方氏头顶响起。
“三婶好客气。”
方氏抬起头，正好对上穆清菱冰冷讥诮的眸子。
她挤出难看的笑：“原来是菱儿啊。”
187
“不然三婶以为是谁？”穆清菱好笑的问，她站了一会，才道，“行了，你们都起来吧。”
方氏等人起身。方氏在心中暗暗疑惑，穆清菱到底是哪一点入了皇后的眼，竟然能被册封为公主？
要她说，穆清菱哪里都比不上她的穆清秋。
穆清菱的目光在这些妹妹间扫视着，最后落在了穆清瑜头上。
“许久不见，二妹妹好像吃胖了。”穆清菱不客气的说。
穆清瑜笑道：“都要感谢祖母和三婶，将我照拂的好。”
“你倒是会说话。”穆清菱冷哼一声。
“表姐，”郭念儿主动上前打招呼，“我一直听外祖母说起你，今日终于见到你了。你果然和外祖母说的一样，出类拔萃。”
听对方提到穆老夫人，穆清菱难得没有给郭念儿脸色看。
要是按照往常，郭念儿这样一个乡下来的，要跟她攀扯关系，她早就甩脸子了。
穆清菱敷衍的嗯了一声，目光掠过站在穆清瑜身后的人，带着下人扬长而去。
郭念儿的热情就像泼到了古井里，没有掀起一丝涟漪。
她有些泄气。
“走吧走吧。”方氏不悦的道。
围猎还没开始，就先碰上这么一个岔子，真真是扫兴。
方氏干脆板着脸，带着几人继续往里头去。
有了穆清菱的事在前头，定国公府的几人兴致都不高。
走到里头的一片空地，空地上支起了好多顶帐篷。
像定国公府这样有品级的人家，都是有单独的帐篷。
像小门小户的人家，只能在中间的大帐篷里挤一挤。
方氏等人在宫廷婢女的指引下，到了定国公府的帐子里。
快要进去之前，穆清雪往远处看了一眼，那明黄色的帐子，应该是属于圣上和皇后的，说不定贤王也在那边。
穆清瑜进了帐子里，找了个位置歇息。
墨竹和周妈给她倒水，打扇子。
帐子里密不透风，待了一会，几人就要坐不住了。
“二姐姐，我们出去走走吧。”穆清秋提议道。
穆清瑜嫌帐子里闷热，巴不得出去走一走。她站了起来，跟穆清秋一块出去。
走出帐子，她对墨竹说：“墨竹，你在里头守着，周妈陪我去就行。”
穆清瑜出来的时候，随身携带了一个装着衣裳和首饰的包袱，确实需要人看着。
墨竹便退回了帐子里。
穆秦秋有样学样，点了一个贴身丫鬟去看着自己的包袱。
二人在帐子间穿梭着，穆清秋看到相熟的小姐，已经进到帐子里去说话了。
穆清瑜无奈一笑，自己继续在外头走着。
“小姐，不如去那边歇息下。”周妈指向远处的一片空地。
那片空地接近林子，是以没有帐篷搭过去。
“好。”穆清瑜便按照周妈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里还摆放了不少椅子。
一位守着椅子的宫女主动上前：“给小姐请安。”
穆清瑜客气的问：“这些椅子，是做什么用的？”
往年她都是跟秦氏待在帐篷里，一步都不出去的。
“回禀小姐，这些椅子是供夫人小姐们坐着，好观赏围猎场里的情形的。”宫女回答。
穆清瑜蹙了蹙眉，打猎难免见血，哪位夫人小姐会喜欢？
她们喜欢的，是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能让我们家小姐先坐着歇息一下吗？”周妈主动问。
“当然可以，小姐请。”宫女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穆清瑜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往里头去，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这儿没有帐篷的遮挡，吹来的风都格外舒畅。
“小姐，看那边，好像是头小鹿。”周妈站在穆清瑜身边，指着林子里道。
穆清瑜便按照周妈所指的方向，到处看去。
看了一会，她脸上带着笑，心情好了不少。
“小姐的发髻有些乱，老奴帮你理一理吧。”周妈提议道。
穆清瑜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山间一闪而过的小动物，头也不回的说：“有劳妈妈了。”
周妈小心翼翼的理着穆清瑜的发髻，指尖时不时掠过穆清瑜的耳垂，但并未引起穆清瑜的注意。
穆清瑜看得专注，并没有注意到，还有人在远处看着她。
“将军，我也是为了你好，不想见你被蒙在鼓里。”穆清菱站在李照的马前，用身躯挡住了李照的路。
李照骑在马上，冷冷的审视着穆清菱。
“我这位妹妹，最是三心二意。前有府上月姨娘的侄子，后有章家少爷。章少天，将军应该认识吧。”穆清菱真挚的道。
说完，穆清菱踢了一脚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章少天。
在李照的威严下，章少天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平日里在外横行霸道的章少天，在李照跟前，就和过街老鼠一样，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穆清菱这一脚，差点把他踢的蹦起来。
看到穆清菱威胁的眼神，章少天结结巴巴的说：“是……是我，章少天。”
“你和我二妹妹是怎么一回事，你老实交代。”穆清菱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狠劲。
“我和二小姐……”章少天咽了口口水，艰难的开口，“两情相悦。”
他才说完，就见李照冷冷的视线落在了他的头顶。
他的脖子凉飕飕的，可要是不说，穆清菱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报复他。
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
穆清菱横了他一眼，他犹犹豫豫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
他抬起头面向李照，眼睛却是盯着地面。
“这是二小姐给我的定情信物。”章少天用指尖捏着一只耳坠，尽量叫别人看清。
“上头还雕刻着一个瑜字，要是将军不信，可以去看一看二小姐，她给了我这一个，另外一个还在她的耳朵上。”章少天一鼓作气说完。
穆清菱一把抢过章少天手上的耳坠，仔细看了一眼，“还真是，将军，你看看。”
穆清菱伸出手，想叫李照亲眼看一看。
李照接过，将坠子拿到眼前。
“将军，你可不要被我二妹妹的外表蒙骗了，”穆清菱好心好意的劝道，“我和她一道长大，她惯有的伎俩我都是知道的。二妹妹就在那边，不如我们过去，一问究竟。”
李照翻身下马，朝着穆清瑜的方向过去。
穆清菱一喜，跟了上去。
上次孙朗挨打一事，她猜出是李照所为。李照是为了穆清瑜，一想到这，她就嫉妒的睡不着觉。
188
穆清菱原本想着，等她和穆清瑜过府后，她再好好整治穆清瑜。
可是那点子嫉妒，折磨的她日夜不能安生。
穆清菱抬起头，望向李照高大的背影。
面纱下的唇角微微一勾，她回过头，冰冷的眸子在章少天身上一瞥。
章少天暗暗道了一声晦气，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穆清瑜坐了一会，欣赏了一会山间的美景。
坐了一会，她起身准备回帐篷里去。
一转身，就见到了好几个熟人，正朝着自己走来。
领头的人，竟然是李照。紧跟着李照的人，是穆清菱。
穆清菱正挑衅的盯着自己，穆清瑜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这二人怎么会走在一块？
她又想起上次碰到穆清菱时，穆清菱说的话。
心情愈发的复杂。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李照脸上，只见李照依然是一张冷酷的脸庞，从上头看不出什么来。
她还没说什么，周妈已经行礼。
“大将军、公主殿下。”
穆清瑜只好跟着行礼。
李照等人走近，穆清菱伸手指着穆清瑜一边的耳朵道：“你左边耳朵的坠子呢？”
穆清瑜抬手摸向耳朵，耳垂处空荡荡的。她不由自主的看向周妈，却见周妈深深的低着头。
章少天又挨了一脚，只好走了出来，道：“妹妹，你怎么忘了，你那边的耳坠不是给我了？”
穆清瑜看向许久不见的章少天，要不是章少天主动开口，她还不知到何时才能发现，章少天竟然也跟着李照过来了。
“我没有。”穆清瑜小声的辩解道，声音里还有一丝委屈。
“你还狡辩什么？你给章少天的耳坠上，还刻着你的名字呢，我和将军都看到了。”穆清菱气势汹汹的说。
“我的耳坠是三婶给我的，怎么会刻着我的名字？”穆清瑜表情无辜。
穆清菱冷笑两声，“你还狡辩？不如你把另一只耳朵上的坠子摘下来，两个坠子一比对，不就知道了？”
穆清瑜的目光落在李照的手上，他手心里藏着东西，时不时散发着一点亮光。
见穆清瑜迟迟没有动作，穆清菱等的不耐烦，催促道：“妹妹，你是不是做贼心虚啊。”
“二小姐，”周妈在此时开口，“不如把坠子拿下来，给公主殿下看一看，好证明小姐的清白。”
“可是。”穆清瑜迟疑。
她的犹豫，让穆清菱更是趾高气昂。
“你要是不敢，我就帮你一把。”穆清菱捋了捋袖子，就要上前，准备亲手摘下穆清瑜的耳坠。
两个耳坠一比对，看穆清瑜还有什么话说？
李照肯定会厌弃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穆清菱才走了一步，突然眼前一黑，好似堵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她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原来是李照挡在了她的跟前。
李照回过头，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眼神里带着肃杀的冷意，能让人浑身的血液都凝固。
见穆清菱不再轻举妄动，李照才朝着穆清瑜走去。
李照走到穆清瑜跟前，低下头望着她。
穆清瑜的委屈和无奈，悉数落入他的眼中。
“二小姐，将军都到了跟前了，不如就把耳坠摘下来吧。”周妈好心的劝道。
穆清瑜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来伸向自己的耳朵。
只是她的手才到半空，李照先她一步，伸手触碰到了她左边的耳垂。
耳垂上陌生的触感，在她心头引起一阵战栗。
她呆住了。
李照头一次替人佩戴耳坠，手脚粗笨，摆弄了好半天，才将耳坠给穆清瑜戴上。
他收回手，只见原本白皙玲珑的耳垂，变得火红。
他以为是自己粗鲁的动作导致的，愧疚的后退一步，认真的看向穆清瑜。
“将军要不要看一看我另一边的耳坠，比对一下？”穆清瑜问道。
她眸子含着一汪春水，只盯着李照坚毅的下巴，不敢直视他的眼。
穆清菱咬着牙，脸上的面纱剧烈的起伏着。
李照从来没有对她有过如此亲密的动作。
想起李照警告的眼神，穆清菱不敢上前。
她回过头，却见章少天不知何时溜走了。
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只好一个劲的朝着周妈使眼色。
周妈硬着头皮走到穆清瑜和李照中间，“二小姐要是不方便，不如让老奴代劳吧？”
见穆清瑜没有说话，周妈伸出手，就要去取她右边耳朵上的坠子。
还没触碰到穆清瑜，她的手已经被打开了。
李照只是轻轻一下，周妈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断了一样。她捂着胳膊，后退了一步。
“我信你。”李照低声的开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好像千斤重。
穆清瑜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她压住要上扬的嘴角，忍不住问：“你既然相信我，为什么还要带那二人过来？”
她的语气是质问，但里头还藏着亲昵。
李照情不自禁勾了勾嘴角，“我要叫他们知道，我信你。”
二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叫穆清菱听到。
穆清菱嫉妒的要冒火，她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将那二人间和谐甜蜜的氛围打破。
“她究竟有什么好的？”穆清菱撕心裂肺的质问，“我与你相识多年。难道因为她和你有圣上的赐婚？赐婚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能有！”
“公主殿下，”李照冰冷的口气，当头给穆清菱泼着冷水，“请自重。”
“钱远，护送殿下回去。”
李照话音刚落，从林子里走出来一位副将。
他手一挥，身后又出来几个带刀侍卫，将穆清菱团团围住。
“我是公主？谁敢动我？”
钱远嘿嘿笑了两声，“我们是不敢，可是刀剑无情啊。要是哪一把刀剑，不小心将殿下的面纱勾了下来，那就不好了。”
“你！”穆清菱怒不可遏，但更多的是害怕。
她的脸还没好，要是让她丑陋的样子公布于众，她往后怎么做人？
穆清菱捂住面纱，不情不愿的跟着钱远离开。
穆清菱走后，李照盯着周妈，似乎是在打量。
“怎么换了人？”李照疑惑。
穆清瑜也看向周妈，周妈深深低着头，不敢说话。
穆清瑜淡淡一笑，“周妈为人稳重细心，我就叫她到我身边伺候了。”
李照收回视线，不再说话。
“二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穆清秋匆匆过来，待看到穆清瑜身边站着的李照，急忙停了下来。
189
“我妹妹过来了，我先过去。”穆清瑜带着周妈，朝穆清秋走去。
周妈悄悄回过头，正好撞上李照冰冷的眼神，吓得立刻将头扭回去，差点闪到脖子。
“原来姐姐是悄悄的去见姐夫了。”穆清秋揶揄道。
穆清瑜脸一红，回敬道：“你放心，三婶很快就要给你找一位良配了。”
“二姐姐。”穆清秋也红了脸，上前跟穆清瑜玩闹在一起。
二人一边笑闹着，一边往回去。
才走到半路，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方氏。
穆清瑜和穆清秋停止玩闹，上前给方氏行礼。
方氏笑道：“今儿个我也不拘着你们，你们尽管玩吧。”
穆清瑜和穆清秋相视一笑。
方氏拉住穆清秋的手，道：“正好我要去威武侯府的帐子里说说话，秋儿跟我一块去。”
方氏笑盈盈的盯着穆清秋，她的眼神热烈，快把是要带着穆清秋去相亲写在脸上了。
穆清秋羞赧的抽出自己的手，“我不去。”
“怎么能不去呢？”方氏再次拉上穆清秋的手，这次不会让她挣开。
穆清瑜掩嘴一笑，轻轻推了推穆清秋，“你快去吧，我去帐子里等你。”
方氏便强行拉着穆清秋离开了。
趁着四下无人，周妈扑通一声，跪在了穆清瑜面前。
穆清瑜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方才老奴都是为了小姐的清白，才想帮小姐把耳环取下来，小姐千万不要误会老奴的良苦用心啊！”
周妈满脸真挚。
穆清瑜笑了笑，伸手扶起了周妈，同样笑容真诚：“我当然是信你的。”
周妈感激一笑：“老奴一定效忠小姐，不辜负小姐的信任。”
二人相视一笑，一块往帐篷里去。
二人走后，走出来一男子。
男子一身异域装束，尤其是那对绿色的眼眸，叫人过目难忘。
西域三王子盯着穆清瑜逐渐不见的背影，玩味一笑。
他想起来了，那个女子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如果能把这么一个美人带回西域，不虚此行。
“三王子！”宫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您走错方向了，您的帐篷在那边。”
“知道了。”三王子收回视线，跟着宫人离开。
穆清瑜和周妈回到了定国公府的帐篷里。
帐篷里，除了穆清兰和随行的下人，再无其他人。
“周妈，我渴了。”穆清瑜才坐下，便道。
“妈妈，这里的水冷了，要去叫宫人拿点热的来。”墨竹道。
“老奴这就去。”周妈忙出去了。
墨竹见穆清瑜鬓边的发有些乱，主动道：“小姐，奴婢替您理一理发髻吧。”
“好。”穆清瑜应道，她随手拿起搁在桌子上的团扇把玩着。
墨竹正替穆清瑜理着耳边的碎发，无意间瞄到她的两个耳坠，似乎有什么不同。
一个光滑圆润，另一个上头好像刻着点什么。
“咦？小姐的耳坠，好像不是一对的。”墨竹说道。
要是被别人看到穆清瑜戴的竟然不是一对的耳环，肯定会叫人笑话的。
“是我换了的。”穆清瑜抬手，将右边耳朵上的坠子取了下来。
这个珍珠耳坠玲珑圆润，泛着淡淡的光。
穆清瑜将它交给墨竹，“这是我前年生辰的时候收到的贺礼，你收好。”
“是。”墨竹将珍珠耳坠小心的在怀里放好。
她的余光瞄见穆清瑜从怀里又拿出一个坠子，她刚想说她帮穆清瑜戴上时，穆清瑜已经自己戴好了。
这个耳坠和左耳那个，才是一对。
墨竹很想问一问穆清瑜特意换耳环的缘由，可是见她正在认真的研究团扇上的纹案，便把疑惑先压下去了。
不一会儿，周妈拎着一壶热茶进来了。
穆清瑜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招呼坐在角落里的穆清兰：“五妹妹，你要不要喝一点？”
从早上睁开眼到现在，穆清兰没有喝过一口水。
她的嘴唇都起皮了，但听到穆清瑜的邀请，她本能的摇头。
穆清瑜便不再问。
外头渐渐的热闹起来了，在这个日子里，男子也可以到自家的帐篷里稍作歇息，不用顾忌男女大防。
不过他们更多的是在马厩那边，给自己的马儿喂食，或是在亭子里，以文会友。
章少明才从林子里出来，他的小厮立刻跑了过来。
“少爷，你去哪里了？叫小的好找。”小厮抱怨道。
“围猎还没开始，少爷去林子里做什么？”小厮又问。
“没什么。”章少明敷衍道，他走出来后，回头再往林子里看了一眼。
他心里忍不住吐槽，章少天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竟然还敢去招惹穆清瑜？
这下好了，被李照丢进了猎场里。
他不放心，就趁着没人注意去猎场里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章少天被一头野猪追的到处乱窜。
只见章少天的衣裳，已经被野猪的獠牙顶的狼狈不堪。
要不是章少明赶过去，说不定要闹出人命来了。
章少明赶走野猪，将章少天挂到高高的树杈上。
树上是安全的，等围猎结束，他再叫人去将章少天救下来吧。
章少明收回视线，问：“你来找我做什么？我不是说了，我身边不用人跟着。”
“是老夫人派小的来找少爷，秦家大夫人带着秦家的小姐过来了。老夫人说让少爷回去坐一坐，喝一口茶歇息下再说。”小厮道。
提到秦家，章少明立刻想起了秦姝。
等秋天一过，就是他和秦姝的婚礼。
章少明扬起嘴角，“好，我现在就过去。”
小厮嘿嘿笑了两声，笑容里带着揶揄。
章少明笑骂道：“笑什么？小心我叫我娘，给你配一个母夜叉。”
小厮瞬间苦着脸：“少爷别拿小的开玩笑了，小的不禁吓。”
章少明笑着走远了。
他走回自家的帐篷里，下人正在打起帘子的时候，他迫不及待的道：“娘，我回来了。”
“呦，大少爷回来了。”
章少明才进去，迎面碰上一张布着皱纹，刻薄的笑脸，他差点吓得跳出去。
“原来是秦大夫人。”章少明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章少明看向秦大夫人身后，端然坐着的章老夫人和章大夫人，那二人正和秦姝说着话。
秦姝脸颊绯红，乖巧柔顺的和两位长辈说着话。
她身边还坐着一位小姐，穿着打扮比秦姝差了一截，样貌只能算是清秀。
那人正局促不安的绞着手帕。
190
章少明猜测，挨着秦姝坐着的，也是秦家的小姐。
秦大夫人挡在章少明面前，热情的问这问那的。
方才章少明来之前，她和章老夫人章大夫人说了几句关于婚礼的事，她从二人的言语中听出，章家的家底深不可测啊。
再看这二人身上的衣裳，头上的珠宝，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再看章家的丫鬟，打扮的和千金小姐一样。
秦大夫人甚是动心，铁了心的要把秦家七小姐秦珍，也送到章家去。
秦珍是大房的庶女，比三房的秦姝，更好掌控。
茵茵看不下去，绕过秦大夫人走到章少明身边。
“少爷，茶水点心都准备好了。”茵茵不停的拿眼瞄着秦大夫人。
秦大夫人是客人，但一点都不矜持。
且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都没看到她家大少爷满头的汗水吗？也不叫人先歇一歇喘口气？
秦大夫人自然是注意到了茵茵不客气的眼神，她笑容凝滞，差点想发火。
好厉害的丫鬟！这样的丫鬟放在秦家，她早就叫人打几棍子丢出去了。
在章家的地盘上，秦大夫人只能端着贵夫人的架子，将这口恶气咽下去。
“确实有点渴。”章少明顺着茵茵说，说完就有理由从秦大夫人跟前离开。
“你又是去哪里玩了？”章老夫人瞧着章少明鞋子上的泥污，不由的嗔道。
“母亲，”章大夫人笑着劝道，“今儿个是围猎，他脏成什么样都不为过。”
秦姝偷偷的打量着章大夫人，章大夫人的笑容温柔亲切，眉目慈祥，让人能放下心中的戒备。
这样的人物，是很好相处的。说不定等秦姝入了章家的门，能和章大夫人亲如母女。
这个念头一起来，秦姝连忙低下头去，怕被人看到她的大红脸。
好不容易脸上的热度退下去，秦姝再抬起头来，恰好看到站在面前的章少明。
章少明身材高大，将外头的光线挡的严严实实。
“许久不见，你还好吗？”章少明低声问。
“我很好。”秦姝的声音细如蚊讷，想看又不敢看章少明。
“这些是我娘叫人准备的点心，你尝尝看。”
章少明说话的时候，已经将桌子上的点心悉数端到了秦姝面前。
章老夫人和章大夫人相视一笑。很是欣慰。
所说秦家的门第配不上章家，可是看章少明这副欢喜的模样，她们怎么忍心说出一个不字？
秦姝随手拿了一块点心，小口小口的吃着。
点心是什么滋味，她完全不知道。她满心满意都沉浸在，章少明对她的关心和体贴中。
她留意到，自从进来之后，章少明不曾给秦珍一个眼神。
她更加欢喜。
她可以嫁妆大度，但是她不能否认心中的醋意。要是章少明拒绝了秦大夫人，拒绝了秦珍，那她就没有遗憾了。
“少爷，你别光顾着自己，你看看你额头上的汗。”茵茵拧了一块帕子走过来。
章少明坐了下来，方才为了章少天，他费了好大的功夫，后背上都黏黏腻腻的。
待章少明坐下之后，茵茵动手，拿帕子擦拭着章少明的额头脸颊。
“少爷这么大个人了，也该照顾好自己了。”茵茵嘴上抱怨，手上的动作依然轻柔。
“好好好。”章少明无奈的笑着。
秦姝偷偷看了眼四周人，她们对章少明和茵茵亲密的打闹熟视无睹，显然这二人，一向很亲密。
秦姝低下头，怔怔的吃着点心。
“老夫人，”秦大夫人已经坐了下来，“听说新册封的清平公主，是老夫人的外孙女？”
穆清菱是大房的人，秦大夫人一直没见过。
她只听说穆清菱被破例封为县主，现在更是由皇后亲自册封为公主。
这位穆清菱，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章老夫人点了点头，笑得一脸自豪。
“怎么不见公主殿下？”秦大夫人问道。
“她啊，不知道去哪里玩了。说不定是被皇后娘娘召去了，她这段时日，在皇宫里的日子，比在家里还多呢。”章老夫人笑吟吟的道。
秦大夫人羡慕：“老夫人有一位好外孙女，等我们姝儿过府后，还请公主殿下，好好教导教导姝儿。”
“姝儿也是个好孩子。”章老夫人夸道。
“是啊。”秦大夫人敷衍的应道，一把将拘束的秦珍拉到了章老夫人的跟前。
“这是我们家行七的珍儿，和姝儿的关系最是要好。这次出来，姝儿也一定要珍儿陪着呢。”
秦大夫人说完，不停的对秦珍使眼色。
可是秦珍跟块木头一样，毫无反应。
秦大夫人抿了抿唇，用上了十二分的力道，悄悄的掐了秦珍一把。
秦珍终于有了反应，她眼中闪着泪光，小声的说：“珍儿见过老夫人。”
面对秦珍时，章老夫人的笑容淡了不少。
“也是个好孩子，我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个香囊你拿去玩吧。”章老夫人随手拿出了一个香囊，塞到了秦珍的手上。
“多谢老夫人。”秦珍捧着香囊，不敢多言。
秦大夫人的目光掠过秦珍手上的香囊，送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章家显然是没有看上秦珍。
三天前，她就开始敲打秦珍，要秦珍好好表现。
没想到秦珍还是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秦大夫人气得又掐了秦珍一下，这次不仅掐，还拧了一把。
秦珍痛的身子一颤，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要是她敢当众给秦大夫人出丑，回去之后秦大夫人肯定能叫她生不如死。
秦珍颤抖的如同秋天的落叶，摇摇欲坠。
秦姝的余光一直留意着秦大夫人那边的情形，秦大夫人暗地里的动作，被她悉数落入眼中。
秦姝与秦珍无冤无仇，终究是不忍心。
“老夫人送给姐姐的香囊真好看，香囊上的锦鲤戏莲叶图案，精美逼真，不是普通绣娘能绣出来的。”秦姝夸赞道。
章老夫人笑了起来，“好眼力，这香囊是出自宫中绣娘之手，我也才得了几个。”
“这样珍贵的东西，我不敢收。”秦珍吓得要把香囊还回去。
章老夫人推辞：“给你了你便收下吧，这样的香囊，你们小姑娘拿去玩才好，给我就是糟蹋了。”
秦珍手无足措，秦大夫人嗔道：“老夫人都这样说了，你就好生收着吧。”
“是。”
秦大夫人恢复了笑容，放开了秦珍。
191
章少明坐了一会，就出去了。
他才离开，秦大夫人就要带着秦姝和秦珍告辞了。
秦大夫人此行的目的，是叫章少明相看一下秦珍。
可恨秦珍是个不争气的。
不管章老夫人和章大夫人如何挽留，秦大夫人执意要走。
二人便不再留。
派人送走了秦家人后，章老夫人和章大夫人说起了家常话。
“秦家八小姐是个懂事的。”章老夫人说道。她年纪大了，就喜欢乖巧懂事的小姑娘。
“和她一道的七小姐，到底是小家子气了些。”章老夫人回忆着说。
章大夫人抿嘴一笑：“母亲难道没看出秦大夫人的意图？”
“那又如何？总归是要明儿点头了才行，他年纪大了，连婚事都是自己挑的，我们更做不了他的主了。”虽是埋怨的话，章老夫人却很是欢喜。
章少明能有自己的主意，不正是说明，他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章大夫人跟着一笑，不再提此事。
“对了，菱儿哪去了？”章老夫人问道。
“方才我派人去问过了，是去皇后娘娘那儿了。”章大夫人说道。
她早就习惯了章老夫人对穆清菱无时无刻的关心，因此不管去哪，她都会留个心眼，省的章老夫人问起来时，她没有话说。
“娘娘这么关心菱儿，倒是没叫我料到。不过菱儿这丫头，打小就招人疼。”章老夫人自豪的道。
帐篷里其他的人，心里都生出了异样的心思。
穆清菱也只有在章老夫人跟前，才会收起利爪，温顺的和小猫一样。
此时此刻，穆清菱正想当皇后娘娘跟前告状，当然是告穆清瑜的状，却被守卫挡住了，说里头有贵客。
穆清菱泄气的往回去。
圣上和皇后专用的明黄色帐篷，与其他的帐篷相隔好几里地，中间还有重兵把守。
除了宗亲贵族，等闲之辈到不了这里来。
还没走到守卫把守的地方，穆清菱停了下来。
罢了，她宁可在这里站着等，也不愿意去外头，和那些人待在一块。
明黄色的帐篷里，圣上和皇后端然坐在正中央的两个位置。
二人没有任何眼神、言语交流，就像是硬凑在一起的两个陌生人。
堂下，三王子侃侃而谈，说着西域的风土人情。
“要是有机会，圣上和娘娘一定要来西域做客。”三王子客套的说。
圣上和皇后还没说什么，长乐公主兴冲冲的道：“好啊好啊，我一定要去看看。母后，我想去看大漠风光，养一望无际的骆驼。”
皇后面无表情的训斥：“怎么没大没小的？仔细你父皇不高兴，要罚你。”
圣上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朝着长乐招了招手，“长乐，过来。”
长乐公主便走到圣上身边。
“你真的想去西域？”圣上问道。
长乐公主满眼希冀和向往，毫不犹豫的点头。
“圣上！”皇后拔高音量，“长乐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您就不要逗她玩了。”
“朕没有逗长乐，”圣上慈爱的望着长乐，“长乐，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想去西域？”
“长乐！”皇后的声音尖锐，“过来！”
长乐望了望慈爱的父皇，又望了望严厉的母后。
她撅起嘴，走到了皇后身边。
圣上低声斥道：“皇后，在贵客面前，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只当没听到，她看向三王子，问道：“本宫听闻，三王子至今没有娶妻？”
说到正事上了。三王子挺了挺脊背，认真的说：“没有，要是娘娘有合适的人选，是我莫大的荣幸。”
皇后的余光瞄到圣上要开口，她立刻抢先问：“不知道三王子知不知道定国公府？”
三王子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张芙蓉面，心跳快了起来。
“知道。”三王子沉着气，尽量平静的回答。
“定国公府里，还有一位待嫁的小姐。”皇后笑吟吟的道。
话已至此，是什么意思，帐篷里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皇后，你怎么不和朕商量一下，便擅自做主？”圣上阴沉着脸。
长乐见状，往皇后身边躲了躲。
“长乐，到朕身边来。”圣上带着威严道。
长乐不知为何，对平日里最敬爱的父皇，生出了畏意。
皇后伸手一揽，让长乐挨着自己坐下了。
“圣上，就叫长乐跟着臣妾坐一块。长乐调皮，肯定会闹得圣上头疼的。”皇后笑着说道，装作没听出圣上话里的意思。
三王子正期待着皇后接下来的话，却见皇后说完了那句，便一直在和圣上说话，将自己无视了。
三王子清了清嗓子，迫不及待的说：“娘娘提起定国公府的那位待嫁小姐，不知是何意思？”
三王子迫切的模样，叫圣上都多看了一眼。
绿色眼眸里藏着的期盼，令人无法忽视。
圣上皱眉，三王子是什么时候和定国公府攀扯上关系的？
“正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皇后好心情的说，“如果能结秦晋之好，是再好不过了。”
“秦晋之好我知道。”三王子喜笑颜开。
绿色眸子里的忧郁，一扫而空。
那般的美人，马上就能被他揽在怀里，带出去到处炫耀。
“多谢圣上，多谢娘娘！”三王子乐得起身道谢。
三王子的狂喜，更是令圣上头疼。
如果三王子反应平常，圣上可以说出，让长乐公主嫁去和亲一事。
长乐贵为公主，只要圣上下旨，谁敢不从？
可是三王子狂喜的模样，像是摘到了天上的月亮。
圣上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口。
他带着审视，看向了皇后。果然从册封那位定国公府的小姐为公主时，皇后便开始布局了。
他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圣上怒的一拍桌子。
皇后只当听不到，搂着长乐不说话。
三王子欣喜之余，不忘问道：“敢问娘娘，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等你启程回去的时候，本宫自然会叫定国公府的小姐身着喜服，跟着你回去。”
“好好好，”三王子心潮澎湃，不管不顾的说，“正好我出来许久，思乡心切，想尽快回去。”
皇后了然一笑，“三日后是个良辰吉日，本宫会在宫里设下喜宴。”
“多谢娘娘，我这就回去准备。”三王子迫不及待，想要叫美人入怀。
他行礼之后，退到帐篷门口，还不忘对圣上和皇后感恩戴德一番。
192
“皇后好大的本事。”圣上阴阳怪气的说。
“只要是为了长乐，臣妾什么都做得出来。”皇后揽着长乐公主的肩膀，无比的安心。
“哼。”圣上站了起来，愤愤的离开。
圣上和皇后你来我往的语气不善，长乐躲在皇后的怀里，不敢说话。
待圣上离开帐篷，长乐才从皇后的怀里直起身子来。
“母后。”长乐哀怨的唤了一声，她似乎从二人的谈话里听出了什么，却又不真切，似懂非懂的盯着皇后。
皇后心疼，长乐年纪小小，就要经历这些。
她吩咐道：“你们带公主出去玩一玩，切记，不能叫公主身边离了人。”
“是。”
数个宫人上前，拥着长乐公主出去了。
帐篷里再无其他人，皇后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娘娘，方才清平公主来过，像是有事要找娘娘。”
皇后蓦的睁开双眸，眼神锐利：“她人呢？”
“回娘娘，清平公主还在外头候着呢。”
“请她过来。”伴随着话音，皇后已经坐直了身子，恢复了平日里威严的模样。
帐篷外头，穆清菱带着丫鬟小桃无所事事的走来走去。
来往的宫人知道她的身份，路过时都会向她行大礼。
穆清菱很是受用，更不愿意出去了。
她的目光时不时瞄一眼那顶明黄色的帐篷。
“咦？小姐，那不是那位响当当的西域三王子吗？”小桃指着那边说道。
穆清菱望过去，目露鄙夷。
蛮荒之地来的人，长相奇怪不说，礼仪举止都透着一股粗俗。
“管他做什么？”穆清菱不屑的道。
小桃讪讪的收回手。
过了片刻，圣上从帐篷里出来。
远远望过去，圣上的面色不虞。
穆清菱带着小桃往后头躲了躲，生怕被圣上看到。
龙颜大怒，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起的。
小桃惶恐：“小姐，不如我们回去吧。”
圣上是怒容，那帐篷里的皇后娘娘，肯定心情不美。
现在进去，不就等同于送死吗？
穆清菱许是想到了这一遭，露在外头的眸子里浮现犹豫。
“外祖母说不定在找我了。”穆清菱自言自语的道，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正是，老夫人最心疼小姐，片刻见不到小姐都要着急呢。”小桃附和着说。
主仆二人一拍即合，二人转身往另一边去。
就快走到重兵把守的地方时，身后有人追赶上二人。
“公主！清平公主！”
身后的呼唤，让穆清菱和小桃停下了脚步。
看清身后之后，穆清菱笑道：“桑叶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人，穆清菱的态度着实亲切。
她这般热情带着点讨好的笑，在章老夫人跟前，都很少显露过。
桑叶小跑着到了穆清菱跟前，平复了下气息，才道：“是娘娘派奴婢，请殿下过去呢。”
穆清菱目光微闪，试探的问：“娘娘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桑叶笑容愈盛：“什么烦心事？娘娘是有大喜事要和殿下说呢。”
“大喜事？”穆清菱疑惑。
“是啊，是关于殿下的大喜事。”桑叶挑了挑眉，高深莫测的道。
穆清菱咬了咬唇，“我能有什么喜事？”
桑叶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穆清菱顺势往回走去。
桑叶边走边说：“殿下现下最缺什么，就有什么喜事。”
穆清菱不敢置信的望着桑叶，见桑叶点了点头，穆清菱才敢确定，皇后是要为她赐婚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这一天。
穆清菱欣喜若狂，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双手紧紧握着，克制着自己内心的狂喜。
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和李照的缘分，就要修成正果了。
方才因穆清瑜带来的烦忧一扫而空。
她也是皇室赐婚，更是公主的身份，穆清瑜算什么东西？
等将来入府后，她定要穆清瑜在她面前执妾礼，才能出她心头的一口恶气。
好不容易进了明黄色的帐篷里，穆清菱心如擂鼓，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的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情不自禁行了个大礼，伏在厚厚的地垫上时，她耳边只能听到自己激动的心跳声。
“怎么了？”皇后失笑，“行此大礼？”
桑叶捂嘴笑道：“娘娘，殿下已经知道了，特意来向娘娘道谢的。”
“好你个丫头，嘴巴一点都不严。”皇后笑嗔道，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意。
桑叶在皇后身边伺候多年，深知皇后的秉性，才敢先向穆清菱透露口风。
“请娘娘恕罪，奴婢也是迫不及待，想和公主殿下分享喜悦。”
“不关桑叶姐姐的事，”穆清菱的声音响起，“臣女多谢娘娘赐婚，定鞠躬尽瘁报答娘娘。”
“哈哈哈，你满意就好。”皇后舒畅的笑了起来，此事终于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桑叶，还不快扶清平起来，跪着像什么样子。”皇后嗔道。
桑叶便将穆清菱扶了起来，引着她在最靠近皇后的位置坐下。
“去西域路途甚远，一去不知多少年才能再回来，本宫还怕你不乐意呢。”皇后笑吟吟的道。
穆清菱僵住，一时没想通皇后话里的意思。
难道是要叫李照远赴西域？
“娘娘放心，将军去哪里，臣女便跟着去哪里。”穆清菱真心实意的道。
此时轮到皇后疑惑，“什么将军？你怕不是欢喜过头了？你要嫁的，是西域三王子。”
穆清菱大惊失色，颤抖着声音艰难的开口：“西域……三王子？”
皇后点了点头。
穆清菱身子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还好小桃一把拉住了穆清菱，不叫她在皇后面前失仪。
穆清菱撑着小桃，借着小桃的力站了起来，走到皇后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娘娘，臣女不愿嫁去西域，臣女心中已经有意中人了。”穆清菱哀声乞求。
皇后沉下脸，不怒自威：“此事圣上和本宫都点头了，轮不到你做主。你且回去，好生收拾东西，三日后，跟随三王子启程去西域。”
穆清菱重重的磕了个响头，额头上留下了个红印子。
“请娘娘看在臣女对娘娘忠心耿耿的份上，收回成命吧。臣女早在几年前，就已下定决心，非李大将军不嫁。如若娘娘一定要逼臣女，臣女只能以死明志！”
事到临头，穆清菱顾不得羞耻，将深藏心底的情意和盘托出。
193
皇后的眸子愈发冰冷，声音里隐隐藏着怒意：“你是在威胁本宫？”
“臣女不敢。”
“既然不敢，你就安心等着，三日后与三王子一同回西域去。你放心，本宫会为你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等你离开都城，你的亲人，本宫也会叫人照看的。”皇后好言哄道。
穆清菱不能死，如果她一死，要远赴西域和亲的，就是她的长乐。
穆清菱抬起头来，索性豁出去了，狠下心来扯掉面上的轻纱。
她似乎能听到帐篷里的人看到她的脸，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良久，皇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虽然早就知道，穆清菱脸上起了点疹子，可是现下看到了，又是另一种心境。
“娘娘，臣女这副面容，如若去了西域，只能给娘娘丢脸。请娘娘收回成命。”穆清菱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只要能让她留在都城，她什么都愿意做。
且她已经在都城里寻找到了一位神医，有十足的把握，能治好她的脸。
等今日围猎一结束，她就会去恳求章老夫人，将神医接到家里来住。
原本在她的脸大好之前，她不愿意叫别人看到她的丑态。
但是为了不去和亲，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皇后皱起眉头，将这样一个面目丑陋的女子派去和亲，不仅不能和亲，还会引起三王子的愤怒。
“桑叶，你带清平回宫去，让范嬷嬷给清平看一看。”皇后吩咐道。
桑叶一怔，范嬷嬷是从皇后年少时，就在皇后身边伺候的。
她是皇后的贴身宫女，才知道范嬷嬷身上藏着的秘密。
范嬷嬷不是一个普通的宫人，她的医术，甚至超过了宫中的太医。
她是皇后在宫里的一道保命符。
为了穆清菱，皇后竟然要冒着将范嬷嬷暴露的风险，也要医好穆清菱？
桑叶垂下眼眸，遮住眸子里的吃惊。
皇后的事，不是她一个宫女能过问的。
“是，娘娘放心。”说着桑叶就要上前，拉穆清菱起来。
穆清菱惊慌失措的躲开了桑叶的手。
如果她的脸，在皇后收回成命前先被医治好，她就摆脱不了被送去和亲的命运了。
“还请娘娘收回成命，另寻他人！”穆清菱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只一个劲的哀声乞求。
此时皇后已经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她相信，范嬷嬷肯定有法子能治好穆清菱的脸。
皇后不耐烦的吩咐：“桑叶，你多寻几个人，堵住她的嘴，将她悄悄的送回宫里去。在启程去西域前，不许她离开，也不许人探视。和亲一事，除了穆家和章家，不许透露给其他人。”
“是。”桑叶叫上其他人，先将穆清菱控制住。
桑叶取了一块干净的丝帕，将穆清菱的嘴堵上。又找了件披风，将穆清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章老夫人站在跟前，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桑叶满意，带着拼命挣扎，又发不出声的穆清菱离开。
至于小桃，早就吓得大气不敢出，寸步不离的跟在穆清菱身边。
穆清菱等人离开后，皇后凝神沉思。
看穆清菱的样子，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出嫁的。
接下来三日，还不能掉以轻心。
“娘娘，方才章家派人过来，打探清平公主的下落。”宫女上前禀告道。
皇后嗯了一声，“去请章老夫人过来坐一坐。”
穆清菱的事，其他人或许瞒得住，但是瞒不住章家和穆家的人。
“是。”宫女出去了。
皇后抬手按了按额角，为了她的长乐，她要再撑三日。
穆清菱平安出嫁之时，才是她真正放松之时。
而另一边，章老夫人已经出了帐篷，到了定国公府的帐篷里。
她瞧着穆清瑜喜欢，正拉着穆家几位小姐说话。
穆清瑜还是李照的未婚妻，李照和章家的关系，章老夫人更是把穆清瑜看做自己的孙媳妇。
“最近怎么不过来玩了？菱儿很想念你们这些妹妹的，你们年轻的小姑娘，就该一起玩。”章老夫人和蔼可亲的说。
穆清秋原本被方氏拉着去相亲，半路忍不住，悄悄溜了回来。
此时她正坐在穆清瑜身边。
听了章老夫人的话，她皱了皱眉。就算她们愿意和穆清菱一起玩，穆清菱也看不上她们啊。
现在穆清菱更是被册封为公主，哪里还看得上她们？
穆清菱正想辩驳几句，搁在桌子下的手被穆清瑜按住了。
见穆清瑜微微摇了摇头，她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姐姐被封为公主后，我们担心她要各种应酬，才没有去找姐姐玩。既然老夫人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可要常常过去，老夫人不要嫌我们烦。”穆清瑜笑着说道。
不管如何，章老夫人从未做对不起她们的事，甚至还在穆清菱面前，维护过她们。
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说一些让章老夫人不痛快的话。
“你们常常过来，我才高兴呢。菱儿虽然受封为公主，但还是你们的姐妹，你们不要怕，要是她敢欺负你们，你们来与我说。”
嘴上这么说着，但在章老夫人心里，穆清菱是最好的孩子，才不会做恃强凌弱的事。
“对了，大姐姐去哪里了？”穆清瑜故作随意的问。
方才穆清菱气冲冲的离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等了一会，都没等穆清菱过来找她算账，难道穆清菱还在筹划着什么？
“她啊，听说是被皇后娘娘叫去了。”章老夫人满脸自豪，与有荣焉。
章老夫人说了几句话，正想离开的时候，一宫女从外进来了。
这宫女眼熟，似乎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宫女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品级的。
她进来，穆清瑜和穆清秋站了起来，缩在角落里的穆清兰见状，也赶紧起来了。
“给老夫人请安，小姐们请安。”宫女客客气气的道。
“不敢不敢，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章老夫人笑眯眯的扶起了宫女。
“娘娘请老夫人过去坐一坐。”宫女回道。
“我这就过去，菱儿也在娘娘那儿吗？”
宫女不肯明说，只敷衍道：“老夫人过去就知道了，老夫人请，娘娘正等着呢。”
“好好。”章老夫人跟着宫女走了出去。
临到门口，她不忘回过头，再叮嘱穆清瑜和穆清秋几句，让她们得空了就去章家玩。
穆清瑜和穆清秋忙不迭应下了。
194
章老夫人等人离开后，穆清秋坐了下来，嘀咕道：“章老夫人这样好的人，怎么会养出大姐姐这样的骄纵的外孙女？”
穆清秋说的含糊不清，穆清瑜只听到声音。
“三妹妹，你说什么？”穆清瑜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奇怪，四妹妹和念儿表妹都去哪里了，怎么一直没看到她们的人影。”穆清秋道。
“谁知道呢。”穆清瑜毫不在乎的说。
那二人身边有丫鬟婆子跟着，总不会出事的。
突然，远处传来擂鼓声。
穆清秋兴奋的站了起来，道：“姐姐，围猎开始了，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穆清瑜还来不及说什么，已经被穆清秋拉着出了帐篷。
穆清秋兴冲冲的拉着穆清瑜往人多的地方去，就算穆清瑜说什么，她也是听不到的。
穆清瑜无奈一笑，任由穆清秋拉着走。
墨竹和周妈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穆清秋拉着穆清瑜一头扎进了人堆里，二人挤到前头，才发现这群人在看什么。
只见不远处，是几十个骑在马上的青年才俊。
这些少年，出身世家贵族，在都城里都是叫得上名号的。
此时他们骑在马上，或三言两语的交谈，或把弄着弓箭。
待圣上发令，他们将冲到林子去，使出浑身解数，争取拨得头筹。
今日拨得头筹之人，将与登科高中之人一样出尽风头。
站在穆清瑜身边的小姐们，绯红着脸大胆的盯着那群意气风发的少年。
从前看到个男子，都要害羞个半天的小姐们，此时此刻挥着手绢，生怕那边的人看不到自己。
都城里未婚配的青年才俊，几乎都在那里了。
她们未来的夫婿，就在其中。
被方氏拉着去相亲，都因为害羞跑回来的穆清秋，受周围人的感染，也大胆的盯着那边的人打量。
穆清瑜倒是满脸平静，只是身边的挤来挤去，让她蹙紧了眉心。
少年们聚集的边上，搭着一顶明黄色的小帐子。
少年们望向帐子那边时，脸上都带着恭敬和肃穆。
等了一会，从帐子处出来一人。
那人面色冰冷，不怒自威，周遭仿佛带着千年不化的寒冰，让人不敢靠近。
那人一出场，少年们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敢放肆。
小姐们这边，也停了下来，满场鸦雀无声。
“这不是二姐夫吗？”穆清秋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四周的小姐们朝着穆清瑜望去，已经认出了穆清瑜的身份。
她们看看不好惹的李照，再看看娇滴滴的穆清瑜，皆为穆清瑜擦一把汗。
换做她们自己，夜晚身边躺着那样一个活阎罗，能生生的吓死。
还是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少年们适合自己。
周遭人同情的眼神，让穆清瑜的笑容快撑不住了。
她只能捂住穆清秋的嘴，不让她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穆清秋说完就后悔了，乖乖的挨着穆清瑜站着，不敢放肆。
在众人鸦雀无声的注视下，李照坦荡的走到他的马前。
那是一匹高大通体乌黑的骏马，那群少爷们骑着的马，在此马面前，就和过家家一样。
李照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
明黄帐子里，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开始！”
话音落下，骑着马的青年才俊们，扬起马鞭，驱马奔入了林子之中。
穆清瑜的视线从李照的背影上收回，她耳垂发热，上头似乎还有李照的指尖落下的余温。
“我们回去吧。”穆清瑜轻声道。
“好。”穆清秋应下。
二人转身离开。
围猎开始，还有好几个时辰才结束。
除了穆清瑜二人，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散去。
“小姐，你快看。”墨竹快步走到穆清瑜身边，悄悄指了个方向。
穆清瑜顺着墨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
竟然是暂住在将军府的杨婉怡和她的丫鬟小玉。
她们二人怎么过来了？
墨竹脸色难看：“小姐，将军怎么把她们二人带出来了？”
李照将这二人带到围猎场来，显然是对这二人不一般。
墨竹为穆清瑜抱不平。
李照这样做，是将穆清瑜放在何地？要是叫别人发现了杨婉怡的身份，只怕穆清瑜将沦为众人的笑柄。
穆清瑜只清浅一笑，“将军自有他自己的打算。”
李照愿意不顾一切的相信她，她自然是一心一意的信任李照。
李照与她解释了杨婉怡的事，并且表示过对杨婉怡毫无意思，她相信李照的为人，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李照好几次救穆清瑜于危难之中，墨竹当然是对李照感恩戴德的。
可是现下，杨婉怡在围猎场上的出现，肯定会叫穆清瑜难堪。
且按照杨婉怡那个丫鬟的性子，不闹出点什么来，不会善罢甘休的。
墨竹为穆清瑜心疼。
穆清瑜无意间瞄到墨竹的神情，不由失笑：“好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是。”墨竹不甘愿的道，不再提及此事。
穆清瑜和穆清秋回帐篷里歇息，暂且不表。
杨婉怡带着小玉，在帐篷边的小路上走着。
小玉四处张望，眸子亮晶晶的。
她看着那些正聚集在一起说话的贵妇人和大家闺秀，目露向往。
那才是真真富贵的人家，她们身边的丫鬟，也是穿金戴银的。
这样一对比，她与杨婉怡寒酸的就如同乡下来的。
小玉打量了杨婉怡一眼，登时忿忿不平的道：“小姐，方才你怎么不听奴婢的，把早就准备好的平安符，给将军送过去。”
“大庭广众之下，我怎么能过去。”杨婉怡怯懦的说。
“哎呀，就是要叫大家都看到才好。”小玉此时此刻看杨婉怡，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在众目睽睽之下，几百双眼睛瞧明白了，李照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将杨婉怡收入府中。
按杨婉怡的父亲叔伯们与李照的关系，将来杨婉怡在将军府里的地位，不可撼动。
她这个小丫鬟，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想到到手的富贵就要从眼前消失，小玉越发看不惯杨婉怡，整日里就知道哭哭啼啼的作风。
哭哭啼啼的，也没见把李照的心哭过来。
“平安符我好像落在马车上了，”杨婉怡小声的说，“小玉，你去帮我取一下吧。”
“要是奴婢拿来了，你肯亲手交给将军吗？”
杨婉怡重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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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狐疑的扫了杨婉怡一眼，见她神情认真，才愿意去马车那边，将平安符取来。
小玉走后，杨婉怡松了一口气。
林间的凉风吹过她额头的汗珠，她打了个寒颤。
见小玉走远了，杨婉怡折返身子，匆匆的往马厩的方向去。
马厩里，几乎所有的马都被骑走了，只剩下几匹良萎不齐的马在吃粮草。
马厩里，只有一个小厮，正坐在树下打着瞌睡。
其他马夫，都去看热闹或者躲懒了。
杨婉怡轻手轻脚走进去，牵了一匹稍微精神点的马儿往外去。
马儿烦躁的甩了甩蹄子，杨婉怡连忙伸手摸了摸马儿的鬃毛。
只见在杨婉怡的安抚下，马儿平静了下来，温顺的跟着杨婉怡出去。
杨婉怡没有惊动任何人，牵了匹马儿，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
她翻身上马，动作熟练。
要是见过她的人在场，肯定会被她惊掉大牙。
杨婉怡骑上马，驱马义无反顾的进了林子之中。
没一会，小玉从马车上取了平安符归来，回到原处却不见杨婉怡的身影。
她愤愤的跺了跺脚，只能耐心的去寻找杨婉怡的踪迹。
不好好待着到处乱跑，等她找到了杨婉怡，一定要好好说杨婉怡一顿！
穆清瑜和穆清秋回到帐篷里时，只见帐篷里，除了穆清兰，穆嘉言和郭念儿也在。
出来走了走，穆嘉言的脸上有了血色，精神也好了不少。
只是他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十分喜悦。
“表哥，喝茶。”郭念儿亲手倒了杯茶，送到穆嘉言面前，就差亲手喂给他了。
“多谢表妹。”穆嘉言淡淡的道，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穆清瑜和穆清秋对视一眼，默默无言的走了进去，在桌子边坐下。
看到这二人，穆嘉言松了一口气，抱怨道：“你们两个去哪里了？”
“我们去前头看热闹了。”穆清秋回道。
“你们怎么不叫上表妹？”穆嘉言扶着小厮站了起来，“表妹，你就和二妹妹、三妹妹一起玩吧，不用跟着我了。”
说罢，穆嘉言带着小厮，几乎是落荒而逃。
不知郭念儿是如何找到他的，几乎是从他一到这儿，郭念儿就突然出现，且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不管他说什么，郭念儿只当听不出他话里头的意思。
无论穆嘉言去哪儿，郭念儿都紧紧的跟在一边。
有这么个大活人在，穆嘉言哪儿都去不了。
只好先作罢，将郭念儿送回来再说。
好不容易摆脱了郭念儿，穆嘉言几乎是带着小厮拔腿就跑。
郭念儿哪里愿意，立刻起身就要跟上去。
穆清瑜见状，拉住了郭念儿的手腕，道：“表妹，我看你嘴唇都起皮了，不如先喝口茶润一润，再上一点口脂吧。”
见郭念儿看了过来，穆清秋忙附和着道：“是啊，你的妆容都花了呢。”
郭念儿顿时花容失色，怪不得穆嘉言不愿意带着她，原来是因为她的妆容。
“快给我拿面铜镜来。”郭念儿连忙坐下，吩咐丫鬟。
好在此次出来，所有东西一应俱全。
丫鬟们拿出铜镜和胭脂水粉，仔细的伺候郭念儿上妆。
郭念儿眼下是穆老夫人最心疼的小姐，谁都不敢怠慢。
郭念儿在定国公府里的待遇，已经和正经的小姐一样了。
郭念儿边让丫鬟上妆，边问道：“怎的不见四表妹？”
“许是去哪里玩了吧。”穆清瑜淡淡的道。
“她不是第一次来吗？别在外头惹祸叫人逮住了。”郭念儿凉飕飕的说。
在家里时，她就非常看不起穆清雪这般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明明只是个庶女，还是外室所出的，偏偏要去争各种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是未来的贤王妃，没有人敢惹她吧。”穆清秋凑了过来。
而且就穆清雪那性子，也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吧。
伴随着穆清秋的话音，穆清雪从外头进来，带进来了一阵香风。
“你们在说我？”穆清雪不客气的质问。
“是啊，我们就是在说你。”郭念儿不甘示弱。
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碰撞，都能闻到火药味。
二人如若争吵起来，可不是叫附近的人看笑话？
“我们是在担心你呢，你出去许久，怕你找不到回来的路。”穆清瑜笑道，只是笑容不及眼底。
穆清雪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坐下了。
春红连忙替穆清雪打扇子。
穆清雪鬓角的发因为汗水，黏成一缕一缕的。
“没点眼力见的，打什么扇子？”穆清雪嗔道，一把夺过春红手里的团扇，“还不快去给我打盆水来？”
“是。”春红连忙去打水。
郭念儿嘀咕道：“耍威风给谁看呢。”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穆清雪听见。
自打郭念儿住到了定国公府，不知缘由，一直和自己过不去。
穆清雪气得脸色发白，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也敢给她气受？
“哼，那我也比某些乡下来的，没教养的村姑威风。”穆清雪怒道。
郭念儿差点要把桌子掀了，好在正给她上妆的丫鬟，先按住了她的肩膀。
穆清瑜和穆清秋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这二人凑在一起，几乎要把帐篷都给掀了。要是方氏在，还能压制一二。
这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小，路过的人都会八卦的往帐篷里看一眼。
“你说谁是村姑呢！”郭念儿指着穆清雪质问。
穆清雪竖起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满脸的怒气瞬间消散。
“谁是村姑你心里清楚。”穆清雪飞快说完，立刻出去了。
正好端着水盆进来的春红，急忙放下水盆，跟着出去了。
郭念儿怒不可遏，就想冲出去。她一起身，正在给她描眉的丫鬟将她的眉毛画歪了。
丫鬟连忙行礼认错：“是奴婢笨手笨脚的，表小姐别生气。”
郭念儿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原本精致的妆容，因为这一道画歪的眉毛，而显得滑稽可笑。
丫鬟颤抖着身子，生怕郭念儿将对穆清雪的怒气，一股脑儿的撒到自己身上。
“罢了罢了，”郭念儿颓败的挥了挥手，“不是你的错，你给我洗了重新画上便是。”
郭念儿坐了下来，脸色依然难看。
给她上妆的丫鬟愈发的小心。
穆清秋的视线紧紧的盯着郭念儿，在方氏回来之前，她可不能叫郭念儿再惹出什么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