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太虚,须弥,上界(四)
争强斗狠。
每每回忆起那一幕,许山广就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全感,以至于这种追忆会让他对现在的充足生活没有其它奢望。
那时候的自己,一副小身板,本来不可能以一敌二的,但是束缚手脚的细绳被挣脱断掉了,许山广这才能拿起神器板凳,如臂使指顿时大杀四方,为了保护女孩,他觉得自己的四肢充满神圣的力量,他的“乱披风锤法”将两个歹人给硬生生击退,解救了廖佳玲,让她的清白免于毁坏。
随后,许山广在找到手机后,立马报了警,在警察叔叔的保护下,许山广和廖佳玲安然无恙地离开了位于高山绿化区的烂尾楼。
这件事情算得上刻骨铭心的人生大事,古人云,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被一群不怀好意之人给绑架,能安然地靠自己的一时激情和愤怒逃脱出来,许山广无疑为那时的自己感到幸运。
聪明才智许山广自认为自己是算不上的,主要靠得就是肾上腺素飙升,拼了老命,才把两个歹人给赶走了,方才脱困。
本来自己的人生已经十分平凡的,但有了这件事的羁绊后,在那两个歹人被抓被判绑架罪入狱后,许山广的人生迎来转折,他和廖佳玲谈起了恋爱。
英雄救美女,美女惜英雄,应是救命之恩,产生这般情意。
那真是相当甜蜜的时光,多年以来,许山广和廖佳玲都是没有什么争吵和矛盾,不过这种本该随性继续的无声追忆,被旁桌的愤懑女声给打搅了。
“喂喂,妹,你看那,哪里来的社会闲人!竟然踢着拖鞋,穿着个背心短裤,如此邋遢的人竟然在这种餐厅游荡,‘亚洲thebest10’的保安都干什么去了?真是倒我胃口。”
“好了,我的姐姐,咱吃饭拍照打卡,看那种人干什么?今日主厨可是Michelin大师,他可是圈子里的第一帅哥呢,我们还没和他合过影,我们等下要给粉丝们看看这位型男厨师,让他们好好打赏礼物。”
许山广翘着二郎腿,背靠传统中式椅子,神情古怪。他本来是下来吃晚餐的,结果被两个典型的网红女给肆意嘲笑了,要是放以前,他绝对是记在小本本上的,但现在,心态得改变,有廖佳玲日夜紧挨着,摩挲耳鬓下的告诫,许山广已经必须要心态豁达了。
身份不一样了,混的圈子就不一样了,思想境界就不可同日而语。
“快看!Michelin大师!”
不是那两个网红女,而是另一个女孩,这个女孩盛装出席,烫着卷发,染成了金色。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礼服下是没有内衣的,应是RU贴,十分开放。
“我去,脑残粉。”
许山广惊讶,他看到一位身穿白色厨师服的帅哥正在走着路呢,结果就被那女人叫住了,直接半路拦截。
帅哥厨师明显有些生气,但那卷发妹子还是一脸崇拜,笑嘻嘻地自我介绍,这可真是不懂氛围啊。
“宗教愚昧不可取。”
许山广收回目光,这连小插曲都算不上,他没兴趣看这种热闹,现在唯一感觉就是肚子饿了。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餐桌,下楼前,他就已经打电话给了这家高档餐厅的老板,让他安排下晚饭,许山广的要求很随意,他说的是是随便,能吃饱就行。
这里人均消费万元,许山广放以前肯定没有钱,但现在,廖佳玲有钱,他已经和廖佳玲结婚了,一切费用由他的这位富裕的妻子出。
生意上的事许山广从来没想过要插手,他感觉自己能取到廖佳玲,简直就是天降奇缘,此生无憾了,再说,廖佳玲也不需要许山广帮衬。
“许大哥!”
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在脑后响起。
许山广微微皱眉,他往回一看,发现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头站在自己身后,年龄差摆在面前,但许山广知道他为何这样喊。
“刘老板,你好。”
“许大哥,你好。”
刘老板刚刚目光还尊敬万分,但当他看到许山广面前空荡荡时,便立马转身,怒声涛涛,叫出了声:“Michelin大师!我都来了,为何13号桌还没有上菜。”
那个型男厨师,闻此色变,直接绕开那个脑残粉,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刘老板面前。
如果说刘老板只是有钱,被雇佣的Michelin大师也不会如此恐慌,关键是刘老板也是一位顶级厨师,行业内的上层存在。
“刘老,我正是在为此事准备,马上就上菜了,这不,我出厨房就来提前告知13号的顾客一声。”
三十岁模样的帅哥,对着自己鞠躬弯腰道歉,许山广感到一丝有些习以为常的违和感,旁桌的两个网红女顿时噤若寒蝉,虽然她们的手机还拍着散发男性独有魅力的Michelin大师,但已经忘了这正好到了该向粉丝要打赏礼物了的“乞讨”时刻。
许山广无奈,他推开椅子,他赶紧让年老的刘老板不要生气,免得气坏自己身体。许山广立马劝和,这种事情他遇到挺多次了,怠慢,不屑,置若罔闻,许山广发觉他的前半生所遇到的故意冷漠,现在却总有一个话事人般的老人能站出来帮他解决,所以他也不得不大度起来,这估计才是真正的原因。
许山广思想境界没有高起来,但他从来不想仗势欺人。
带着如芒在背的古怪感,用了晚餐之后,许山广回到了楼上的家,确切点说,这一栋大楼的第100层。
就像迪拜的那些石油皇室,这整栋楼,都是许山名下的,当然,钱是廖佳玲出的。
“不真实!”
许山广来到走廊,这里有20个房间,他的卡能刷所有门禁,包括天台的绿化公园,这里的床加起来的面积可以组成一个足球场,但他并未感到亲切,和由衷的舒适感。
这里不像他的家。
这也确实,许山广以前的家,穷酸得狠,自己的卧室,还是个不足7平米的小房间,自己的小床,用了17年。
许山广刷卡,随便进入了一房间,一个自动智能人偶(DA)走了过来,她是一位女性,或者说,是拥有着各种伪生殖系统的模块化人形,这是日美的信息生命科学家发明的,据说在一些合法SEX产业的国家大受欢迎,用于地下拳击,H影视等,满足人类最幽暗的猎奇和对暴力的渴望。
许山广也很喜欢,因为DA真的能满足男人的各种幻想,当然,如果主人是女性,DA也能满足。
她知道如何服侍人,即便出现错误,你也可以像教小孩样,用语言来教育,DA学得很快,像个智能的科技黑箱,可以通过交流来进行操作,这样每个人的DA都是与众不同,这吊打了市面上的同质化的养成游戏,媲美真人互动,却不违法。
看着花信年华模样的淑女,穿着黑丝女仆装走来,许山广感到邪火,但当他享受着被服务的情趣后,像只野兽掠夺DA,释放热血后,圣人一般的贤者感觉便充盈了大汗淋淋的赤膊。
许山广感受着酸痛,他开始思考,就像别人事后一个根烟,思考人生对他来说,就是赛过活神仙的圣药。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自己有DA的陪伴,但还是感到了孤独。
许山广住着超级大“house”,有着各个型号,各种口味的美女机器人,衣服和食物丰富不缺,大门不迈,二门不出,肥宅般的生活可以浪到地老天荒。
还有廖佳玲,包容他一切的妻子,一个黑长直的美女,一个身体健美的美女,他与她像热恋的青年男女的那段时光,每每追忆的那段婚姻生活,是如此美好——现在也美好,只是少了激情。
对于许山广来言,廖佳玲是包含了所有男人的美好幻想,肤白貌美,富裕阶层,支持丈夫,但许山广还是觉得廖佳玲少了些东西,一种他之所以追忆,必须都通过回忆找回的缺失,真正急需的事物!
许山广看着看着大床上光滑如玉的DA,这思考人生的夜晚他度过了很多次,有时候廖佳玲不忙,躺在床上的就不是DA了,但他得不出那个答案,那个事物他明明很需要,却叫不出名字,就像天生的失声之人,第一次用手术和机器修复的嗓音去描绘眼睛里的世界。
许山广走向大床,他又有了邪火,这里没有人能限制他,只有DA抬起螓首,进行口头警告,让他养生,但许山广不会去养生,他得让大脑再次冷静。
不过,许山广不是粗暴的人,暴力他喜欢,但他更懒,他选择爱抚,就像把玩一会1比1的换装娃娃,他抱着DA,欣赏着DA,等到天亮。
人生无憾,但心里的孤独,那个事物,都是真切存在的。
在欲火消停之后,许山广叹气,他目光越过怀里的DA,翻过床沿,看向两人高的落地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他感到芸芸众生的渺小,每家必有每家的故事,也许像他现在一般富足无忧,也许像他以前那般卑微如蜉蝣。
温饱思**,许山广这种被充足物质围绕的精神,却不甘于低级快乐,他想要高级快乐,但他无法叫出那个事物的名字,这发生过很多次,许山广都有既视感,记忆是不靠谱的,他不知道是先有既视感,还是先有重复了。无趣的体验也伴随无数次,只是换了房间,怀里换了个模样的人。
“我真是幸运,也真是不幸。”许山广皱着眉头,感觉小腹瘙痒,那是DA在作祟。
这本该令普通人艳羡的生活,但当事人却如穷人一般絮絮叨叨,带着抱怨。
许山广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他从一个穷学生,通过婚姻实现阶级的飞升,获得了近未来般的现代生活,但他得到低级快乐终究是短暂的,孤独般的寂寞,如蛆驻骨,如影随行,在长年刺激神经。
“我难道,要这样过了一辈子吗?”
许山广自言自语,DA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小鸡啄米的安慰。
第三十一章 太虚,须弥,上界(五)
一路风尘,伊万•诺维奇仰着脖颈,下了巴士,等车的人们一时目瞪口呆,特别是女孩们,眼冒爱心,仿佛看到了绝色美男。
一袭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伊万颇为靓眼,又是作为一位外国人,引得年轻男女纷纷驻足观望,有的甚至拿起了手机,去拍照发动态。
忍受着被打量的目光,伊万沿着马路快步走着,这身在夜色下的城市里,在路人眼中,宛若从电影里走出的特工男主角,来往的人流明显为他自动分开,似乎觉得他就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带着危险和冷意。
伊万有些汗颜,他高估了自己对东方文化的了解,也是低估了这个东方国度的精神面貌,穿成这样的“正常人”,走在大街上,应该就只有他一个人,独一档的级别,这并不潮流,在内陆,这是另类。
默默掏出手机,看了下城市地图,伊万游览留言,发现有人回复,他的步速便立即加快。
这正是接应人发的,他们已经收到信息,正赶往接应地。伊万得提前到场,去等待接应人。
只是中途,碰上了拥堵。
人头攒动,十字路口本来就车流量大,再围上这么一大群人,就成一堵厚实的墙了。
伊万微微皱眉,他轻点墨镜的眼镜架,这墨色的镜片泛起蓝光,开始扫描前方,伊万这番行为几乎不动声色,没有引起周围的人注意。
也是周围人注意力都放在斑马线上,那里是他们关注的焦点。
伊万见缝插针,他穿过人墙,看到了墨镜早已扫描到的那两个人。
那是一位交警和一个男子在争执。
肤白貌美,身穿交警制服的女人树立着手指在进行着警告,她虽然身材没有男子壮,但气势不输。
男子露着肚皮,在叫嚷着,重复地要女交警报出警号,口气不逊。他的身后是一辆奔驰,车窗旁站着一位穿着吊带短裙的女人,应是他的女伴,正玩着手机。这花花的女人似乎漠不关心,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伊万没有兴趣看热闹,当他看到了绿灯时,二话不说就抬脚,准备穿过马路。
结果谁知,那个有着双下巴的胖男子,竟然突然出手,脖子上的金链子都甩出呼啦圈的效果,那是凶狠的摆拳,直接朝女交警的头部扫去。
女交警下意识往后退,而她身后是斑马线,伊万正走在上面,非常凑巧,两人被迫相遇。
就这样撞怀里了?
伊万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加上有高科技墨镜的预警,他一个侧身,顺势搂住女交警的腰,惯性虽在,却被他轻松承受,触碰的力道也不轻不重,绝不会让人感到有冒犯之意。
这主要是女交警并不重。
周围人也出手了,伊万早就闻言人民群众这个词,周围热心市民见有人公然袭警,纷纷伸手援助,抓住了胖男子的手臂。
女交警也不是什么柔弱角色,她几乎弹起一般,抓住胖男子还要踢向她的脚,然后一扯让胖男子失去重心,栽倒在地,把背部露给了她。女交警于是趁机压制住胖男子,双手抓住他的手腕,不让胖男子起身,稳稳压制住了。
伊万再拉风,也没此刻女交警令人瞩目。
“你该走了。”
伊万猛然回头,背后香风散去,发现对他说话的女人,已经转身离去。
好在有高科技墨镜的帮助,伊万追踪着穿着红色运动外衫,套着黑色皮裤的女人。
女人在一处公园旁停下,手里用遥控器打开旁边的玛莎拉蒂的车门,直接上了驾驶位,而副驾驶位的车门依旧敞开。
伊万没有顾虑,上了那辆白色的玛莎拉蒂,关上了车门。
油门轰响,伊万刚系上安全带,身旁的,留着单马尾的女司机便迫不及待地发车了。
“怎么回事?”
伊万摘下墨镜,询问道。
顶着鸭舌帽,戴着N95型口罩的马尾女人,目不斜移得答道:“应该是我问你怎么回事吧?为什么要帮助那个警察。”
“用你们的话说,叫顺势而为。”
伊万看向窗外,后方,城市的霓虹灯在逐渐淡去,前面街道,稀疏人影飞快闪来。
“我根本不是这里的人,李黛熏倒是。”马尾女人打着方向盘说道。
伊万看向车头,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目标现在怎么样?你们有好好守夜吧?”
“虽然你是指挥官,但我还是请你不要带着这样的语气。”
马尾女人的声音十分年轻,但带着久居上位者的气势,这让伊万有丝愤怒,他也是有男性尊严的,更别提他显赫的家世。
“我看你们报告提及目标丢失了定位,是有这么一回事吧?我作为指挥官难道无权过问吗?”
“指挥官,你当然有权过问,我告诉你,目标被困住了,他现在很不好,一群人守在那里。”
“什么,那么你们为何不救援?”
“救援,把那里的人全杀光吗?在这个警察国家,蛛丝马迹只要是命案,底都给你牵扯出来!还是说,要我们去报警,曝光在警察的视线里,只为了你的功劳?”
“……”
伊万不由沉默,马尾女人说得在理,他是一时心急了,仔细想来,这很有可能只是小老板的一时兴起,作不得数,并不能当作真正功劳。
而且,邀功这种事,也不能直接承认。
“关于这点,我得跟你说明,我,还有李黛熏,和你这位贵族可不是什么雇佣的关系,我们也是因为小老板,才聚在一起的,我们的忠诚,和你一样,只奉献于那位英雄。”
伊万看向傲然的马尾女人,蓝色眸子里亮起一丝在意。女孩的的脸型十分完美,虽然只有眼睛露出来,但伊万作为猎艳高手,还是脑补出了马尾女人的那份美丽。
如此有魅力的女人,伊万对此也就释怀了,绅士和雄性,他选择了绅士。
“那么,你要如何才肯听我的命令?方便行事。”
“你这话变得太快了,可真是天下地上的区别。”
“很暧昧吗?”
“呵,那我停车,走,去那边打一架,胜者为王,如何?”
“爽快……你说你不是这里人,那你是日本人?”
“不是,不过我父亲是日本人,妈妈是犹太人。”
“原来是混血儿。”
“怎么,这是你的刻板印象吗?”
紧急制动,伊万重重地被安全带给拉回了座椅,他看向离开的,马尾女人干净利落的背影,却是发自内心的露齿微笑。
“那你来教训我吧。”伊万一下车,便打趣道。
第三十二章 太虚,须弥,上界(六)
狭路相逢勇者胜!
西服男人的每一拳就像一袋沙包砸来,卷起紫烟,发出破风声。
光头男人左右摇晃不敢靠近,倒不是失去了勇气,而是先前他主动出击,集中了全身的力量击打西服男人的胸骨,但无济于事,两者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西服男人抗击打能力很强。
而且西服男人仗着体型优势,臂长,拳重,就算光头男人有技巧可以消力,他也没有选择去轻易尝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现在,光头男人就是以机动消耗西服男人的体力,借住周围那些状若疯魔的男女。
“真是一只滑溜溜的老鼠!”
又是一拳落空,西服男人大嘴喷气,非常不耐烦。
“怎么,先前的那一拳就耗尽了你的勇气了吗?就算一直作龟缩老鼠,你也没有丝毫胜算。”
光头男人后空翻腾挪闪躲,西服男人再次扑空了,抬起头来的他,恶狠狠地继续说道:“你是没有胜算的,这里还有外面,全是我们的人,束手就擒,我还可以考虑留你性命!”
“少说话,多呼吸。”光头男人落地后,便背手站直,尽露云淡风轻之色。西服男人没有立即行动,而是趁机休息。
敌人给机会,对于光头男人来说,他自然也趁这间隙调息。
“你这家伙的身法,我看不懂,但我见过,你跟那个老头子是什么关系!您们这群外人为何打搅我们的仪式!”西服男人捂住胸口,勉强凶道。
光头男人无言,他调息进入了深层次状态,不过警惕犹在。
西服男人沉默地看着光头男人,他本想光头男人应该会很快被紫烟给迷惑,变得癫狂,但现在仔细想来,光头男人都根本不是樱井光了,恐怕也不怕这些教会手段了。
最后,是西服男人撑不住了,他刚想进攻,却立马倒戈。
这个棕熊般男人,也发飙了,就像先前那些男人的状态,很快如此刻男人们这般痴迷,加入了周围的狂欢,随便地压榨。
光头男人睁开双眼,寒光转瞬即逝,他眉毛微微上挑,敌人已经无法阻止,现在人间清醒只有他一人,这些邪教之人都陷入了紫色烟雾的迷惑。
他本以为西服男人天资卓越,是免疫紫色烟雾的。只是如今一看,西服男人终究“小乘”,空有令人羡慕的体魄,毫无武道可言。
他是真没有想到,西服男人原来是一直因为自己的异常而憋着,硬撑着。
有呼吸法的帮助,光头男人并不要惧怕这诡异的熏香,但身体骨子里的虚弱,是无法通过技巧来改变的,其实,他也不能久留此地。
光头男人需要尽快离开这殿堂,避免成为这通灵仪式的一份子。
“无论外面还是里面的最高权限的身份卡,应是在那女人身上。”
念此,凝神看去,光头男人找到了紫雾中的泥眼女人,他几个跃步,便来到了泥眼女人身边,此时泥眼女人躺在地上,面具不知什么原因,已经滑落。
泥眼女人的真容随处可见,只是标准的瓜子脸上,两眼几乎翻白,舌头似乎麻木,耷拉着,她如同中毒一般,在抽搐。
光头男人一脸平静,他目光直接停在泥眼女人屁股下的红白色巫服。在泥眼女人褪去的衣衫里,应该有他想要的身份卡。
于是,光头男人抬脚一点,直接一个后撤就将泥眼女人的红白色巫服给勾了出来,再来一个高踢,如同风筝飞扬。旋转起来的巫服,因为重力,离心力,暗袋里的物件便纷纷洒落,如同飘雪。
光头男人双眼如炬,直接伸手,在空中准确抓住了自己要的东西。
“记忆虽然没有完全消化,但应该是这种东西了。”
光头男人摸了摸黑色卡片,随后夺门而出,离开了这肮脏不堪的殿堂。
…
“亲爱的爷爷,你会没事的。”
“亲爱的爷爷,我之前也经历过差不多的事情。”
“……你愿意听我说吗?”
“那是,嗯,应该是初三的时候,晚上十点多,我独自一个人从教学楼回宿舍正开心的听着歌,突然,就有一个女生直接从楼上跳了下来,直接倒在了我的面前。我当时的情绪不仅仅是恐惧,还有一阵莫大的悲伤袭来,我边哭边喊救命,但生命真的好脆弱,爷爷,生命真的很脆弱……”
“事发后,我躺在床上,连续几个月都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个人的样子,甚至做梦都梦见过那女生,我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但只要一想到她就哭的停不下来,妈妈过来看我,我都停不下来。大概一个多月后我也去了学校的心理诊所治疗,现在偶尔还能想起来,但是,我已经慢慢走出来了。之所以说出这段经历,就是,就是想告诉爷爷,这不是爷爷的错,在死亡面前我们都是无能为力,我们可以做的就是记住,留下可以回忆的痕迹,这很悲伤,但请你好好的活下去。生命短暂又渺小,脆弱又易逝,所以我们更该好好珍惜。希望爷爷你不要陷入封闭自我的漩涡,倾诉是很好的排解方式,不想找奶奶,就找爸爸。”
在呼吸机旁,一名二九年华的女孩握住白色病床上枯瘦的手,倚着白色枕头的耄耋老人,只是微微瞟了一眼女孩,便闭上了眼。
“爷爷,你连我都不待见了吗?我是你的孙女啊。”
女孩哭泣,她一个劲的掉眼泪,不远处的大人们便赶紧过来,安慰她,顺便将她带走。
“真是个孝敬的姑娘,见到许老都哭成了个泪人。”
“是啊,不要吵到许老了。”
“真是个好姑娘,你生了好女儿。”
“对对对。”
说着场面话,大人们将梨花带雨的女孩带出了大厅,对于老人来说,反而是世界清净了。
“许山广,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到了这个时候,都这把年纪了,孩子们都看着呢,你还是要这么倔犟?跟我怄气?”
只有一位衣着贵气,时髦的老妇人留在了大厅,落地窗外,高楼大厦的高层玻璃反射着刺眼的光,整个辉煌的城市暴露在正午的炙热阳光下,但在这里,有中央空调输送冷气,有DA把控调整,室内气温舒适无比,皆为此地主人身心着想。
但此地主人,白色病床上的许山广,却感到心烦。
全身插满管子,肌肉干瘪,透着无力,虚弱,和一丝恶心。许山广老迈的身躯饱受岁月洗礼,癌痛一般的神经电流缠绕在他的胸部,但他的精神依旧矍铄,思维不受身体的负面影响,保持敏快。
“我直说了,我已经无法忍受,这一切都是梦幻,对于我来说,你只是刻耳柏洛斯,廖佳玲,你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或者说,连你也是虚假的。”
“疯子,尽是疯子,你真的自闭,自闭傻了!”
廖佳玲握紧拳头,尖嗓吼道,肩膀一抖一抖的。刻耳柏洛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地狱三头犬,或名:看门狗!
这让她如何不气恼!
第三十三章 太虚,须弥,上界(七)
“爸!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妈妈呢?”
一位五十多岁的富态男子走了过来,在这气氛不佳的大厅里,他选择站在了廖佳玲身旁,他的母亲这一边,这个男人自小就亲母亲,虽然陪伴他时间较多的是他的父亲,但奈何母亲才是给他钱花的主。
在身穿白色护士装的DA的帮助下,许山广撑起了自己的老腰。另一个DA,一袭法式女仆装,也来到许山广身边,站在呼吸机旁。
“许傲天……我这样说,难道不行吗?”许山广睁着有些混浊的双眼,带着些许咳嗽,对着他这位已到知天命之年的儿子说道。
许山广的儿子,许傲天,此时一脸苦瓜脸,虽然有啤酒肚,但他的长相继承了廖佳玲,依然能见年轻时的帅气,那本该如廖佳玲般自信高傲的神态,闪过一丝本能慌张。
“爸,要你去首都的三甲医院看医生你不看,私人医生来了,你又把人家给请回去,我们作儿女的,以前没时间由得你这样,但现在大家都有时间,来看你,你却还是这么恶……爸!我们对你不好吗?”
“爸,道理不是这个道理啊,你听孩子一句劝,看医生吧,我们真怕你出事啊。”
许山广低头,冷笑道:“我不会出事的,除非你们想让我出事,但你们一直是在给我的幸福感,我的确一生难以忘怀,我的确想去享受天伦之乐,但我讨厌这份感恩背后的阴谋,因为这世界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许傲天猛地拍了一下自己额头,他急着直跺脚,似乎想打人了,他张开手,叹息道:“爸,我们是你亲人啊,你怎么能这样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么严重的被害妄想症了?”
许山广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自己道:“孩子,你简直是我的心魔,另一个我,或者说,是我让你长成这样的,你的确完成我的梦想,成为了一名科学家,但仅此而已了。”
“真是可笑。”
廖佳玲出声了,即便这个年纪了,她皮肤还是保养得很不错,生气让她肌肤生起红晕。
这个老女人就像个少妇一般的光泽水嫩,她的手指如同笔直的白玉,廖佳玲也指了指自己,继续说道:“那我呢,我们从初中,高中,从结婚到金婚,这么久的陪伴,你也认为是你自己的臆想?”
“错!”
许山广突然咆哮,如此用力过猛,搞得他自己血压飙升,床边的两位标志性感的DA连忙弯腰去扶,美声低劝。
许山广这一声狮子般的凶叫,吓得许傲天立马护住了他的妈妈,而廖佳玲则几乎同一时间就打开了许傲天的手臂,只见她恼怒道:“错?天天怪我错,许山广,这日子我们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过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外面怎么说吗?那些流言蜚语,说我包养你这也算了,而你呢,你有好好对待我吗?你现在,是打算入土后都要跟这群电动人偶过吗?你真是可笑!我后悔和你这个懦夫过,你根本不承认你自己的错误,只会避免承担责任,像个上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屁孩!”
“真是的,就算是意识模糊了下,现在,这份既视感也停不下来,廖佳玲啊,咳咳。”
许山广呼吸缓而沉,他在女仆DA的帮助下,重新躺下,他枕着有着斜度的枕头,看着廖佳玲说道:“如果没遇到你,我做过学生,受过嘲弄,可能真正的我出社会也会遭受毒打。可笑?以我现在年纪看来,现如今这段平行人生看来,所谓毒打也不过如此,如果我真能回到真正的现实,也值得从前那些懦夫拿出来说事儿?它硬不过我的骨头,更不如我敢赌命。”
廖佳玲抹着禁止不了的眼泪,脾气还在,但心里已一下子充满了苦涩,她回道:“什么狗屁现实,我交往过丑、胖、穷的男人,他们和长得帅的一样自私,但你,许山广,你是唯一个爱我的人,还记得吗?我受到羞辱,是你把那些人赶走的,那个夜晚,全是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可现实是,你到底怎么就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许山广闭眼说道:“变得是我的观念,168的技师能陪你60分钟,300块钱的碳税能让你跑500公里,过节你给她发520红包,她只是发个朋友圈,还把你头像打马赛克,你告诉我什么是爱情?”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啊,爸!”许傲天遭不住了。
“我并不懂爱情,这才是本质的开端,既视感让我感到一切都乏味,所以我们会这样,当我意识到既视感时,我就已经放弃了幻想,只有我那还在远去的童年时光,才能给我仅存的,模糊的安全感,安慰我每个夜晚,虽然这个世界也很美好,虽然我很笨,但没笨到找不到地球online的BUG。”
“爸,求你了,你吓到我和妈妈了!”许傲天也掉眼泪了,他觉得父亲这简直是要死的回光返照啊,尽是高歌疯话。
“你们叫那个姓刘的过来,我苦思冥想,发觉我其实并不想死,我真正的渴望,在这段人生如同雾中灯塔,一直挥着不去,但我更讨厌被设计,孤独地,虚假地走向自我满足的自我毁灭,我赌我的命,无论那个自由为何。”
“可笑。”廖佳玲擤了鼻涕,抱胸而立,不再哭了,也不为所动,在她眼里,许山广已然是神棍,神经病。
“找谁啊?姓刘的这么多!”许傲天有些抓狂,他很孝顺,一脸苦意。
许山广并不是让自己儿子许傲天去找,而是吩咐了DA。
穿着白色护士装的DA站直,高举右手,就像根天线一般,一丝微小的高压电流炸响后,DA便恢复原来的俏丽,她靠近许山广,眨着美瞳,在他的枯木般的手掌上写字。
电梯启动,大厅先前的人又回来了,叽叽喳喳,莺莺燕燕,许山广睁开双眼,他的孙女,他的儿媳妇,还有跟廖佳玲关系好的那帮女人,以及她们的狐朋狗友,都来了。
先前他就见过,只是这次,许山广才仔细打量。
许山广的孙女感到一丝紧张,她从未见过爷爷有如此锐利的眼神,仿佛不怕驱赶的虎狼,带着极具侵略的视线,有着惊人的威严,一旦不避开,对视了,会有刺目的眩晕感。
“许老,你找谁啊?”一位大婶笑面佛一般,恭敬问道。
“葬,你还记得我吗?”
许山广没有看那个大婶,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大婶后面的老人。
“你……”
众人都转头,看向出声的老人,他穿着一袭古朴唐装,许山广的孙女声如跃雀,叫道:“刘管家,爷爷是在叫你啊。”
“我……”须发尽白的老人,垂着手走出众人的包围,他的身形好似一把百炼的剑,越看越直,众人一时惊疑不定,保持了沉默。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既视感稍微停下来了。”
许山广像个溺水的人一般,朝刘管家伸手,继续道:“你不记得了吗?当初地下停车场,你我有只言片语的际会,这个该死的既视感最初很可能就是来源你,我见过你很多次,那时候我在想,你到底何方神圣,为何总有你这样的老人,如同幽灵出现在我周边,我曾试图逃离你,把你当做噩梦,去忘掉,但现在,我下定了决心,你知道吗?我一直想直面你,告诉你一件事,对了,你千万别笑话我,我也是个老头子了。”
刘管家来到许山广床边,DA让道,许山广由此能握住刘管家的手。
“我一直想告诉你,你长得很像刘家辉……那个历史上著名足控的导演,曾有部《杀死比尔》系列电影,你可能没看过,但我真的想说这一点,你啊,就像他那部血浆电影里‘白眉’,不像父母,不似鬼神,是师父的感觉,仙风道骨……师父,我想相信你,你出现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有你了,你能教教(救救)我吗?”
许山广将刘管家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几近恳求,似乎要失声痛哭,众人一时无话,感觉自身站在这里,就是在折磨许山广一般,他们也奇怪,但因为习惯了,也就只能干看着这两人。
“你……原来如此。”
“不过,我并不是葬,我是他的师兄,玄,天地玄黄的玄!”
“虽然你说得很乱,但你知道他在哪,对吗……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你既然跟我师弟有缘,不过一个须弥的小碎片而已,你既然能找到我,也算是天资不错,师父之名,日后有实再称之行之,你不必绝望,我自会助你脱困。”
刘管家睁开红色眸子,他仿佛瞬间年轻几十岁,他看着瞪如铜铃的许山广,微微一笑,带着一丝欣喜若狂,枯槁的手指一用力,这位充满朝气的老人便旁若无人般地捏碎了许山广的肩膀。
(注:刘家辉,本名冼锦熙,港星,参演过《杀死比尔1》,《杀死比尔2》。)
第三十四章 太虚,须弥,上界(八)
许山广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他撑起身体,从沸腾的黑色液体里爬出,大呼小叫着,一个踩空,咻地掉在了地上,一时不知痛觉,精疲力竭。
“这里是哪里?”
许山广躺在地上休息,背部的感知不再麻木,有些磕着疼。他仰天,看着昏暗的,不知道有多高的天花板,心生疑惑,他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当他呼吸放缓下来,终于意识过来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未来,梦到自己老去,梦到晚年的自己,无意义地死去。”
许山广坐了起来,他挤着自己的脑袋,感受脑子里时隐时现的疼痛,无论是不是梦,那多出来的记忆,其时间跨度太大了,那原本是未来的图景,只是降临到现在,就好像时光倒流,让人感觉到死而复生一般,回到了年轻的时段。
只是岁月真实而无情,翻似烂柯人,许山广感觉一丝疲惫。
这些多出来的记忆,如今正慢慢固化,掺杂进他本那该只有18年的过去,量变引起质变,许山广感觉到一种两世为人的沧桑,他的身体好像被无限延长,就如同拉面条一般,不停舒展着。
错乱,不可靠,宛若臆想,又如实际的谵妄。
但,记忆的每个重要的节点无法完全抹去,许山广能忘记细节和过程,但因果,还有那些人物,都活生生地刻入了脑子里一般,这让他没有疯狂。
“廖佳玲,许傲天,衔蝉,守宫……”
许山广自言自语,他回忆着那些人和物,突然感觉嘴角有些苦涩的味道,他用手指触碰嘴角,才意识自己掉了眼泪,泪痕无声。
心情莫名沉重,没有虎口脱险的激动,反而有丝悲欢离合的难以释怀。
许山广扶额,猛然心下一惊,他的两只手慌乱地在脸上乱摸,仔细的感受质地的不同。
“这是什么?我的脸上的是……面具?”
许山广惊呼,现在,恐惧才真正来袭,这个昏暗的环境只有自己一个人,而自己脸上,还有一种几乎跟皮肤一样薄,与自己的脸皮紧密贴合的金属面具。
那东西根本扯不下来,仿佛烙在了自己的脸上,不动还好,一扯就疼!
许山广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像那个跟廖佳玲结婚的梦,发生这一切,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是为什么?
未知,许山广再次感受到了这究极的恐惧。
这里没有镜子,自己全身湿答答的,裤子里没有手机,但恐惧没有压倒许山广,两世为人般的沧桑,使得他改变,得以整理自己心绪,慢慢放松。
在垂下的眼帘里,是夜一般的漆黑,但这里没有嗜血的野兽,没有惊悚的鬼神,没有死亡,亦没有救苦救难的神灵,只有一张老人刀削斧砍般的脸渐渐清晰起来。许山广想起来了,那是长得像刘家辉的老人,他不是葬,而是葬的师兄,玄,一样须发尽白,但有一双赤红的眼眸,摄人心魂。
许山广梦见过他,虽然模糊,但他记得自己是在人生的最后时光,才跟玄见过面。
见面之后发生了啥?怎么了?那事情实在回想不起来,也许自己后面死了,或者直接就这样醒来了。许山广目前觉得无所谓,因为想起了玄,他的心开始跟他脸上的金属面具一般冰冷,如同老禅坐定,波澜不惊。
“现在,要确定我身处何处。”
这才是当务之急。
许山广站起身来,但没有站直,而是佝偻着背,像个猩猩,他小心谨慎地打量周围,发现自己出来的地方是个大水缸,周围的事物仿佛蒙上了厚厚的水雾,即便天花板上应该有个极强的强光源,但能见度还是很低,想看清这一方空间,带个探照灯估计也只能掀开这层纱幕的一角,而地板如同老树的盘根,粗糙,凸起无数,但纹路的规律还是有的,摸索一番可以找到了类似沟渠一般的大方向。
许山广回头,他轻轻触碰那个水缸,发现有振动传来,那声响酥骨麻人,似乎能把人骨头振散,天知道是自己怎么能呆这里面的,睡过去。
许山广收手,那骨传声让他眉头紧缩,这里一切太过怪异,这不禁让他感觉是不是还在做梦。
“梦中梦吗?求你了,别这么搞我。”
怕归怕,但许山广总体还是能再冷静下来,他要离开这水缸,按照他自以为总结出的规律,几乎贴着地板,朝着他认定的方向前进。
一路慢慢爬行,许山广很注意环境的声音,视野不佳的情况下,只能靠声音提前察觉危险了。这里应该有人,即便寂静得可怕,但许山广就是会摆着这种念头,他不管是人是鬼,他都要逃出去。
谁人不怕死,许山广好不容易从梦中摆脱衰老的死亡,现在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意外地送掉了性命。
在不知道走了多久后,许山广感到额头和胸前的突然寒意,那是气温骤降。
一个热,一个冷,不可思议!
许山广反复横跳,以确认皮肤的感觉是不是错觉,但事实的确如此,好似这是两个空间,有一层摸不着的墙挡住了这两个空间的热交换。
他不知道该不该进入冷空间,但地板的纹路方向是贯通的。
几经挣扎,许山广最终还是迈入冷空间,他不行动不行,虽然带着无奈,但只有动起来,许山广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心,稍微松懈,他就感觉神经冰冷,恐惧如潮。
冷空间里并不像热空间那样空旷,没花多久,许山广就在路上碰见了一排石碑。
起初许山广以为自己到了一处墓地,但他当偏离大方向,靠近观察这些一人高的石牌时,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里面……有人。”
许山广听到了呼吸声,缓慢,但有力。摸上一块石碑,许山广在高处找到了凸起。
“这是……人脸?”
当许山广意识过来时,立马缩手,但他的头还是因为无法理智的猎奇心理,靠了过去。
许山广好奇,他发觉真是一张人脸,戴着古埃及法老一般的面具,依稀可见是金色的,只是眼眶,还有嘴部,都是破碎的,以至于可以看到眼皮下的快速眼动,和感受到鲜活的嘴唇喷出的热气。
见到这种沉眠的活人,许山广反而不害怕了,他觉得能找到除自己以外的活人就不错了,当然,更多的还是戒备。
许山广没有打算惊醒这些人,而是继续小心谨慎地打量,摸过一个又一个石碑,看得多了,许山广才意识到,这哪是什么石碑,分明是一种竖立型的棺材,许山广不懂这棺材材质为何,只觉得这些棺材表面可以产生恒定的低温。
诡异,但逻辑尚在。
如果真有san值,那许山广肯定没有掉为零,因为他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不是既视感,而是一位似曾相识之人,这让他不得不驻足。
许山广紧盯一口棺材上的人脸,轻轻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回忆着。光线虽然在这水雾中很弱,但光线在时强时弱,就像在移动的烛火,许山广要做的,就是久看,而且他现在也有时间。
“我记起来了……原来是他!”
许山广砸吧着嘴,他想起来了,可是高兴的声音太大了,而他身后,也有人跟着,突然出声。
“哪里的小老鼠,竟然在我的上界溜达,咯咯咯,你往哪里逃?”
许山广惊慌,这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又是一个活人,好在不是什么外星人,但女孩的声音,完全没有对生命的尊重。
是敌人!
许山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后被强大的引力,给加速拉向高空!
第三十五章 太虚,须弥,上界(九)
罡风撕痛皮肤,许山广一时睁不开眼。当香风盈鼻,拉扯的力量才消失,才下意识睁眼,许山广发现,抵到自己胸前的是一只素白的手,温软如玉。
手的主人是一位豆蔻年华的女孩,如同刚出浴一般,身上热气腾腾,秀发是奇异的水蓝色,湿漉漉的,她裹着白色帆布,好似雪袍。
“哈哈哈,看来,你失败了!”这位雪袍女孩大笑着,许山广闻声看去,发觉这位漂亮女孩抬起头所望的方向,还有另一个女人在场,稍居于高点,那是一双黑色筒袜蔓延至大腿根部,上面是牛仔热裤,配上黑色的露腹T恤。
“他是我的东西。”扎着马尾的廖佳玲如此说道。
看到是唯一认识的人,许山广眼露一丝惊异。这位廖佳玲,他是熟悉又陌生,也有害怕,廖佳玲此时的声音,跟雪袍女孩一样,漠视生命,高高在上。仿佛看淡生死的古代君王,铁血,威严,掌握着究极的暴力一般。
许山广脑筋急转弯,这还需要弄明白什么吗?一切肯定皆因她而起!
她比自己梦中的廖佳玲更为可怕!那是虚假,这是真实的无情!
“不要作无谓的争吵,两位。”第三个女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平静地如同深潭,没有涟漪。
许山广抬头看去,在更高处,同样坐着一位少女,她戴着白银面具,有金线花纹,一身西洋的古典礼裙。盛装出席的她头顶彩色的太阳,仿佛一位蒙面女神。
天空?还是地上?许山广转眼之间,有种空间的错乱之感,他没感到恐高,直到自己开始坠落,许山广才搞清楚状况。
那是雪袍女孩黛眉一皱,她直接就松手了。
没有那奇异的引力束缚,许山广身体一沉,直接感受到了真实的重力,一下子就落向地面。
“那我们继续用游戏来决定胜负,老规矩。”
“没问题,我接受。”
“好,但事先声明,我输,我再给你有关黄金面具的魔女知识,我赢的话,我不要你的魔女名号了,我只要你断根手指给我!咯咯咯!”
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许山广依然能听到雪袍女孩和廖佳玲的对话,以及雪袍女孩疯癫的狂笑。
他感到背部成了一张大饼,骨头都摔烂了,也许带血的天台下,跳楼人都会如此死去。但许山广只感到了骨折的一瞬疼痛,且更惊人的是自己意识依旧清醒,可以继续明确本身的身体状况。
好在,巨大的幻痛转瞬即逝,稀烂的身体感到一股暖洋洋的热流,从头开始,向四肢蔓延,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许山广虽然无力地望着天上的三人,但呼吸还很顺畅,没有被内出血堵塞,他微微感到手指还能动弹。
“竟然没死?货色不赖嘛。”雪袍女孩嘲笑,不知是对廖佳玲,还是对许山广。
许山广真的想打那个雪袍女孩,他想反抗!当未知不再模棱两可,当敌人具象化,成为实实在在的个体,许山广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愤怒,死亡的阴影笼罩下,他甚至有了极端的,激情的冲动幻想,要报复,发泄在这些个体上。
廖佳玲,雪袍女孩,和戴着白银面具的洋裙少女,她们围着一个用蜘蛛丝般的黑色细线吊着的白木小圆桌,坐在悬挂于彩色苍穹的白木洋椅上,距离自己似乎有60米之高。
许山广瞪着眼睛,现在冷笑着,虽然近距离的观察只有先前那么一会,但足够他幻想那三个女人的曼妙。
自己会在她们身上蹂躏,让她们并拢膝盖,跪下,抬头,一脸娇红地表示臣服。这是他目前唯一自由的东西了,思想飞天,许山广的精神此刻疯狂。
“真是个恶心的男人,但这种胆色也是能用的,不是吗?”雪袍女孩看向廖佳玲,微微一笑,她似乎会读心术。
廖佳玲低垂眼帘,手放在膝盖上道:“你想继续先前的游戏吗?我可以答应你的提议。”
雪袍女孩摇了摇头,她表情骤变,神色恐怖,眼眶欲裂一般,猛然指向许山广,大声,张扬地大着嘴巴道:“继续,我求之不得,但,咱们换个表演,来场决斗吧,奴隶斗士,你挑一个,而我就用这个猪猡男人,跟你分胜负!赌不赌?”
“哈哈哈。”
廖佳玲抬眼笑着,也是目露凶光,眼眶欲裂,她的嘴上扬到极其夸张的角度,“他是我的东西!你何德何能,奴隶斗士,应该是你去挑一个,你输,给我关于黄金面具的魔女知识!”
“切,真是个斤斤计较的姑娘,既然条件都能接受,那我就开始了咯!”雪袍女孩撑着扶手,在白木洋椅上站起。
廖佳玲没有回应,而是对最高处的戴着白银面具少女说道:“还请您为我俩见证。”
“这是自然。”
戴着白银面具的少女点了点头。回应了廖佳玲后,她便挥挥手,水雾顿时散开,这层无边纱幕被她单手掀开,一时天地色变。
似乎,戴着白银面具的少女,是这处世界的无上主宰,似乎,她有一双无形巨手,可以搅动天地,神而明之。
地上的许山广感到地动山摇,他也开始慌张,不过由此,理智重新回归。
“站起来,许山广,你要是胜利了,我可以再许你温柔的梦乡,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能够醒来的,但作为魔女,我会让你再次满足,毫无遗憾,给予你无边的幸福。”
廖佳玲的声音嘹亮,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许山广就算不想听也听进去了,他也感觉到自己全身里的那股热流,已经畅通无阻,如同血液横冲直撞,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如潮水拥上心头。
“真的莫名奇妙,老子不接受!老子拒绝!”
许山广不知道身体是如何修复的,但他站直了身体时,选择抵抗出声,倒不是力量爆棚的自信,而是倔强不服。
他何曾如此铁骨铮铮?但当人被逼无奈,如极端情况下,可能狗急跳墙,而在这关键时候,许山广选择了誓死不从,他亦是展露出坚定的信念,两世为人的感觉此时如此真实,他是年轻气盛的男人,也曾是一位被岁月洗礼过的老人,心气始高,不可能任人摆布。
凭什么?凭你是那个什么狗屁的魔女?中二病吧!
“接不接受,也由不得你,区区人类,蝼蚁而已,一个低贱,恶心的臭男人,那就再死一次吧!”站在白木洋椅上的雪袍女孩,如野兽咆哮,她对许山广抱有特定的,巨大的恶意,这一刻,她站在了同为魔女的廖佳玲这边。
“猪猡,接受魔女给你的命运,是你命定的,巨大幸福!”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你好像不是人类,莫非,你们真的是一群连人都算不上的畜牲家伙,来来,我来告诉你们更刺激的幸福!来来,死又何妨!”
许山广还是仰天大笑,身形笔直,他怒了,朝天上的三位女孩喊话,反复折磨下,他豁出去了,而他身后,笔直升起的,还有另一位生灵。
仿佛站起了一位魔神,它也如野兽一般咆哮。
那是十米高的巨人,身体布满一丝丝青苔,宛若某个MOBA游戏里的石头人,只是不再拘束于小小的电子屏幕,它站在沙场一般的地面上,庞然得如同一座大山,一股野蛮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这是做梦,在打游戏吧。”
许山广再次有恍惚的错觉,似乎理智要再次崩溃,直到眼中的石头人挥起巨拳,巨大阴影从天而降,要砸向他时,狂风吹得他汗流如水,才让他再次做回了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第三十六章 太虚,须弥,上界(十)
堪堪躲过那压路机一般的碾压,许山广背着石头人狂奔,头不带回的。
他还是怂了,人可能会天生追求自我毁灭,热切死亡,但就像热水要沸腾时,许山广永远会停在那一步,那个高潮,而不会直接来到汽化。
大丈夫能不死就不死!
“哟,看来,这个蠢货只有小聪明,我还以为他会使用黄金面具呢,你倒好,没有教这个傻缺,何必让他送死。”
“傀儡术……你这叫奴隶斗士?”
“这怎么了,它的核心是我的一个奴隶,咱的水银之主,也没说不行啊。”
“又是文字游戏……”
天空上,雪袍女孩突然笑开了花,她对廖佳玲的质疑不置可否,而是转头看向最高处,那位戴着白银面具的少女。她微微对尊贵的少女点头示意。
廖佳玲神情恢复正常,沉吟少许,她看了看戴着白银面具的少女,然后注视地上,看着被石头人追得像只过街老鼠的许山广,旋即轻抬右手,对着许山广的身影虚握了几下。
许山广突然感到脊背发凉,顿时他感觉多股冰冷抹过他的皮肤,分别是他的手腕,他的腰部,他的脚踝,以及他的脖子。
然后就是疼痛,直接出血了,从皮肤下的潮红,变为伤口,好似无形刀锋划过。
如果说身后石头人的掘地机一般的踏步轰响声是催命鬼音的话,那这下差点让许山广以为自己的头要掉落了!
好在肉身可以肉眼修复。
但,终究因为这违反常理,让他惊恐。许山广一个踉跄,就摔在地上了,他舔着自己嘴角的鲜血,那是一股铁味,让他热血沸腾,让他感到恨。
许山广正欲起身,却立马惊讶愣住了,因为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
石头人再次砸拳,而许山广再次躲开了,只是这次,许山广展现出惊人的体魄,比体育考试时还要快数倍的反应和速度。
在石头人还没有抬手前,许山广就停好了姿势,一个助跑,就跳上了石头人的拳头。
许山广表情和他的行动截然不同,许山广那是一个慌啊,他见鬼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陷危险的境地——在石头人嶙峋的身上攀爬,不时像个猴子上蹿下跳。
天空上的雪袍女孩微微皱眉,石头人的确强大,但弱点也很明显,它太大了,它的表面,有无数坚实的落脚点。
“牵丝戏……作为魔女,你的确称得上及格了,你亲自下场操作,玩得倒也不赖嘛。”
“你的夸奖,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廖佳玲对于雪袍女孩那似下划线一般平滑的调调,不动丝毫脸色。
现在,以许山广此时的弹跳力而言,石头人锤击自己,就像人在徒手抓一只跳蚤般,难以办到,但是,雪袍女孩怎么甘于如此被戏耍。
“真是抱歉,我可不是一个见习魔女。”
雪袍女孩话落,石头人便停止了“拍蚊子”,它半跪于地,然后翻滚了起来,动作很难看,但十分有效。
廖佳玲二话不说,右手手指就像弹钢琴一般虚按,地上的许山广的身体立马出现反应,顺势跳下石头人庞大的身躯。
石头人翻滚了两圈后便站了起来,虽然滑稽得像个同手同脚的小孩,但它的玩具可不简单。
一把锋利无比的巨剑,被石头人从地里拔出,许山广难以置信,他不接受魔法,但现在无法理解,那他只能当是魔法了。
石头人双手持着古朴的巨剑,像个波西米亚地区的骑士,一板一眼的挥剑,扫起死亡的狂风,那剑影一时遮天蔽日,仿佛能切山断河。
许山广身体再次提前反应,带着许山广的脑袋避让龙卷风一般,不停歇的剑圈。
“躲得不错嘛,你本事见长。”
“你使用武器,那我不得不使用武器了,让你看看什么叫本事。”
带着一丝蔑视,廖佳玲看着雪袍女孩,抬起了右手,微微晃动,地上的许山广立马双手相合,然后一分,一团烈火凭空而生,其组成的剑刃附着在许山广的手掌上,当手彻底摆动分开,烈火彻底一分为二。
双刃在手,好似是由他手掌喷出火焰刀一般。
那东西燃烧皮肤,许山广感到特别灼热的伤痛,但身体不听使唤,他只能吊着眼泪忍受,好在身体里依旧有一股明确的热流,在缓和他的痛苦。
雪袍女孩目露一丝惊异,廖佳玲专心致志,她虚抓地上的许山广,正欲虚弄许山广时,蓦然出现异变,那是一丝血光急速而来。
那抹电光般的东西直接打在了廖佳玲的右手,顷刻染红手指,扭曲指骨,这让廖佳玲不由闷哼一声。
同一时间,许山广感到自己重新掌控了身躯,只是这次他没有慌乱,相反因为先前被控制,许山广那时以一种奇异的,旁观者的角度,一直观察周围,并逐渐适应了身体暴涨的血气,除了手上的火刃依旧烫,痛得他想嗷嗷叫。
许山广再次掉头就跑,不继续在石头人的剑锋上走钢丝了,且这次,他也不是无脑撤退,而是运动中思考,他的视线短暂逗留在石头人的膝盖,那是廖佳玲曾经最为喜欢接近的地方。
“咯咯咯。”
雪袍女孩没有去太过注意地上的许山广,她此刻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正对着廖佳玲放肆嘲笑,“怎么样,你以为我是在乱砍?我是在切断你的牵丝线!”
“长见识了吧,吃一堑长一智,你还有什么招?就你那点知识储备,跟我斗?太早了。”
廖佳玲没有被击溃心理,她没有说话,而是凭空摸出一块粉色手帕,用来擦了擦自己已经残疾的右手,这个女孩有惊人毅力,她忍受住了这股折指的疼痛,咬牙切齿,但一直尽力呡着嘴唇,以免被雪袍女孩察觉到虚弱,暴露弱点。
“我不得不承认你强,但你还没有赢。”
廖佳玲已经虚得有一身冷汗,但她依然镇定自若,抬眼微笑,这让雪袍女孩停止了嘲笑。
“哦,我还没有赢,是吗?算了……在你这个年纪,我也曾如此傲气,你现在遭受如此反噬,也算实现了我想要的赌注,我就放放水,若是你赢了,我直接再给你一块黄金面具!”
“不用,你反正输了。”
“真是令人不爽的语气!”
雪袍女孩没有想到廖佳玲断然拒绝了她,正欲再进行言语攻击时,却是心下一惊,心脏一紧。
她猛然看向地上的石头人。
魔神一般的石头人,此刻双膝跪地,勉强靠巨剑插地撑着。
“怎么可能!”
廖佳玲看着垂着下巴,一脸惊讶的雪袍女孩,淡淡回答道:“人体‘最脆弱’的关节,是膝关节,你的岩石傀儡做得太像人了,虽然灵活得甚至可以去跳舞,拥有巨大优势,却也因此有最大的弱点,那么大的半月板,你根本不可能护住的!”
雪袍女孩闻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廖佳玲,虽然廖佳玲被她废了手,但只要在现实去花个几百万,还是能通过纳米手术修复的,这副狼狈样子是限时的,只能让她现在愉悦罢了。
这口恶气,她必须出,不能忍。
“真是一对狗男女,我还没输,我的斗士只是不能移动罢了!”
雪袍女孩像条恶狗,一点也不体面地踩在了白木洋椅的扶手上,并旋即跳上了小圆桌,她叉着腰面对廖佳玲,直视着,仿佛在看一个崽种。
廖佳玲没有生气,反被雪袍女孩看得稍微有些心虚,许山广能注意到她观察到的细节,她很庆幸,因为她根本没有想到许山广能成功。
其实,此前就是狐假虎威,廖佳玲本就没有绝对的把握。她并不真正了解那个男孩,毕竟她和许山广只是表面朋友,刚刚那番话,她也是为了发泄心中积攒已久的不快。
就算是“魔女”,她也才18岁,心态不可能一直能忍雪袍女孩的冷嘲热讽。
在这两人沉默,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时,戴着白银面具的少女发话了。
“这局算平局,大家都互相钻了牛角尖,互换赌注,一个右手已废,那么,砂丘的伊莎贝尔,你该兑现承诺了,我以水银之主的名号,对您箴言。”
“……呵,可以是可以,但我要那个猪猡的命,让他归墟。”
雪袍女孩一拍自己的水蓝色秀发,一副黄金的椭圆面具便被她的头发里掉出,落在了桌面上,随后她的身姿刹那不见,宛若原地蒸发。
看到金灿灿的渴求之物,廖佳玲没有丝毫高兴,而是立即低头,朝地上,正仰望自己的许山广着急大吼道:“快跑!你绝不是她的对手!”
第三十七章 太虚,须弥,上界(十一)
许山广眼睛微微眯起。
我该怎么对付这三个人?她们会……魔法,我要拿唯物主义的铁拳去打吗?
他这个怪诞想法刚刚冒起,廖佳玲的话一经传来,许山广的眼前就有一阵阴影降临。
那是致密的气压挤压,如同一颗水雷就在自己面门前炸响。
许山广感到脸被车撞了一般,意识涣散了一刻,体内那坚韧的热流再次袭来,让他得以从地上上爬起,还有喘息。
“咳咳咳!”
口吐大量的鲜血,许山广就像吃疼肚子一般,不停呕吐,反胃反酸。
“不对啊,为什么你还没有死,区区人类,为何还能爬起来。”
这是雪袍女孩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问题,许山广心中有恨,他想殴打雪袍女孩,但眼睛里也是鲜血,和不知名的结晶颗粒物,根本无法看清人在哪里。
“我弄死你马啊!”
许山广胡乱挥舞着手,可他不知道,他手上的火焰早已熄灭,因为巨大疼痛带来的麻木,让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手掌早已在刚刚的第一击中,就被雪袍女孩顺带给削掉。
那是下意识作挡,雪袍女孩脚已经落在了许山广脸上,对于许山广手上十分靠近自己身体的火刃,她还是有些忌惮的,那是同为魔女,廖佳玲的力量。
于是在刚刚那一个瞬间,她的水蓝色发丝无风自动,纠缠在一起,化形为两把寒冰般的刀刃,发出甩鞭一般的斩击,直接将许山广手腕以上尽数断离。断面平滑,干净利落,只有鲜血喷出。
现在,许山广在大量失血,正常人本应死去,雪袍女孩倒没有太过惊讶,因为她知道原因,那是许山广脸上的黄金面具的效用,所以先前的那一击,她就是直接瞄准许山广的脸部去的。
许山广脸部凹陷,眼眶被扭曲的面具给挤裂,舌头露出了下巴,他的鼻骨完全破碎,涓涓细流的水一般的液体正从中流出,那是他的脑脊液,这是很严重的后果,但比上这副已经没有丝毫可以正常描述的部位的人样,也是微不足道了。
许山广以为自己在清楚地说话,实则他已经无法正常开口了。
“咕噜噜……”
当雪袍女孩听到许山广那喉咙深处那含糊不清的声响时,她的黛眉微皱,头上的水蓝色秀发,再次拥有了庞大的生命力,迅速飞扬而起,纠缠在后脑,这次束缚为一条落地的辫子,末端化形为了一把寒冰的巨斧,闪烁着活物一般,脉动的幽蓝色流光。
雪袍女孩发型大变,此刻她秀脸完美无瑕地暴露着,嫩肉的晶莹反光剔透无比。
狂气,自信,以及一丝无比的厌恶,没有人能欣赏到此时秀色可餐的雪袍女孩,她面前唯一站着的男人,不能,也不想,也不会被女孩的魅力所震撼。
许山广,此刻还在咒骂着她,雪袍女孩的厌恶来源于此,她不靠耳朵,就能明白许山广的意思。
“小骚蹄子,老子我今天要干翻你!”
“浪货,老子要干翻你十八代祖宗!”
“没教养的臭婊子,叫老子爸爸!”
这个时候,面对许山广的毫无敬意,雪袍女孩贵为魔女,反而没有暴怒,而是缓缓绕着许山广行径。
这倒不是魔女有了动容,起了善心,只是来了兴致。
雪袍女孩就像打量动物园里的猩猩的游客,发出了开怀的笑声,她憋不住了:“哈哈哈哈,真是有趣,有趣。”
许山广愣了,停止了胡乱地试探,他转身,靠声音寻找雪袍女孩,而雪袍女孩也停了下来,接着,就是没有情面甩头,一个竖劈。
仿佛断头台的闸刀落下,雪袍女孩的寒冰发斧,直接将许山广给从头直到脚,给一刀两断了。
“唉,突然间就没意思了。”
雪袍女孩没有展现丝毫害怕,如此血淋淋的场面,她心中只有玩具坏掉了般的可惜,以及最后胜利者的得意微笑,因为她想到廖佳玲会为此心痛,只要廖佳玲痛苦,她就快活。
“咯咯咯!”
…
“……我这是,死了吗?”
“……没有痛苦,没有悲伤。”
“这里……是哪里?”
天上,是极光一般的光蛇,许山广从黑夜里苏醒过来,他没有走马观花,而是仿佛穿越一般,真切的感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或是因为多次的景色在转眼间发生突变,许山广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他开始盘膝而坐,那是他老年时候养成的习惯,用来思考,只是那时候有DA陪伴。
说到底,许山广也无法分清楚自己是不是又做梦了。
刚刚还是深陷地狱一般的血肉苦痛,现在却获得了空旷的悠久宁静。
“……感受不到丝毫疼痛,甚至仇恨,和扑通扑通的心跳……”
空前绝后的恨意,许山广再也回味不起来了,雪袍女孩狂笑他记忆犹新,但他就像完事后的贤者一般,无欲无求。
许山广意识到这绝对不能继续下去,他感觉这样连活着的感觉都快消失了,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忘记的,这跟那个平行人生没有区别,那个是充实感爆棚,这个是平静感爆棚,都是过之极端,让他感到惶恐不安。
许山广站起身来,视野里尽是黑色,地板也是黑色,就像自己站在了深渊的表面一般,如果说有方向的话,那大概只能跟着天空的那些光蛇了。
归纳了一下光蛇的规律,许山广决定探索这个世界,连续的奇异没有压垮他的理智,反让他越来越熟悉“成熟”这个概念。
成稳而熟练,不是中年人,而是老年人。
许山广心念一动,这电光火石闪起的名为“想要”的欲望被他狠狠地揪住了,他立马顺着感觉行动。
没有驱动力的他正需要这种心绪,他知道没有驱动力的人会怎样,病理上的,会跟那些【多巴胺系统】受损的人一样,精神状态退出【觉醒】,像只行尸走肉,浑噩不觉。
他需要活着的感觉,回到充满活力的状态。
许山广抚摸自己的身体,感受着自己皮肤的柔嫩,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他的衣服在变化,就像一束不停切换色彩的光。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脸也在变化,确切点说,是视觉和触觉在不一致,一会能摸到坚硬的金属和潮湿的液体,一会又是鼓囊囊的脸颊,想象力导致的幻觉面貌,由此无法确定下来。
“这绝对是梦,不……把这当作一个游戏,一个游戏,我会出去的,这个游戏,是有结局的。”
许山广不再顺着感觉,而是再次盘膝坐下,人可以和周围的人互动,来协同,合作认识世界,但当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无人能提供建议时,孤独的人需要和自己和解,这是人能离群索居的基础,我思故我在,无需旁外之人。
“……这个世界,没有危险,不,这个世界,没有矛盾,这个世界,一成不变!”
许山广猛然睁开双眼,他没有疯掉,而是体会到了感觉之外的神奇,他起身,福灵心至,朝着一方向奔跑,那是天空光蛇稀薄的角落。
“变化!我需要变化!”
漆黑中有看不见的物体,许山广撞到,磕绊感觉刺激多处,让身体生疼,但是越疼他越是兴奋,活着的感觉在重新回来,本该踩空多次的许山广,在这个深渊表面,却如履平地起来。
“真是藏得够深。”
那不是许山广的自言自语,在一个看不见的物体后面,景色突变,许山广一时恍惚,因为他记得,记得这个地下停车场。
就像来到一个房间,一打开门,里面是真实的布景,触手可及的巨大舞台。
许山广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在这里见过一个威风凛凛,飒气如剑的老头,帮他随手解决两个混混,那两个混混,在另一段平行人生,是绑架犯,由此开启了他和廖佳玲的患难与共的情愫。
那个熟悉的老头转身看过来,须发尽白,只是眼神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惊奇。
因为只有一个活人,所以许山广看得仔细,但他更多是激动,不管是真是假,他直接跪地大叫道:“老先生!救救我!”
“有趣,又见面了。”老人抚摸胡须说道。
许山广更加激动,他在这里分不清时间,只一会功夫,他就觉得如隔数十年,如果不是早有两世为人的体验,在这个新世界他根本撑不住。
“老先生,救救我!”
“第二次……也罢,就当是个善缘,我看你天资不错,能一个人求索到太虚,我也感到欣慰……我没有看错人。”
许山广闻言,停止了委屈的抽泣,唯一可以依靠的,却是让他心里一惊,他颤抖地指着老人道:“你是刘老板……你是刘管家,不对,你是刘家辉!”
“哈哈,我刚才还在夸你,精神这么快就要撑不住了吗?我的长相,有问题吗?”
老人背手,微笑地来到许山广头前,他居高临下,暗红色的眼眸倒映着许山广表情不定的脸,将手放在了许山广的天灵盖上。
“我是葬的师兄,天地玄黄的玄!”
“你应该又把他跟我搞混了,你的确知道他在哪……请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你既然能克服太虚的虚无,你既然又能找到我,也算是天资中上的等级了,师父之名,你若有礼有心,就感受这股一直吸引着你的念,称我,拜我,再次相遇,我便教你,护你。你这次也不必绝望,这次,我照样助你脱困。”
玄睁开红色眸子,他仿佛瞬间年轻几十岁,他看着瞪如铜铃的许山广,微微一笑,带着一丝欣喜若狂,枯槁的手指一用力,这位充满朝气的老人便直接捏爆了许山广的头颅。
第三十八章 杀神落天之幕
雪袍女孩转身,看向刚落地的水银之主。那位盛装出席,戴着白银面具的少女,放下了自己的百褶长裙,鲸鱼骨让她的腰纤细如花茎,她挺胸抬头,手叉着腰。
“真是的,你为何把她送走,偏袒她?”
“以你的脾气,估计等下要把这里给拆了吧。”
“咱水银之主也会怕我吗?”
“砂丘的伊莎贝尔,这里虽然没有外人了,但你的性格还真是恶劣,如此直来直去,小心没人娶你。”
雪袍女孩闻言,黛眉上扬,她抱胸而立。帆布晃动下,充满水珠的肌肤上,紫色蕾丝的吊带衫露出了一瞬。这位拥有水蓝色秀发的女孩高傲仰起头,她不屑地笑道:“我根本就不要什么男人,这种肮脏,粗俗,亵渎的东西,我根本就不需要,我若能重临世间,定杀光天下男人。”
戴着白银面具的少女仿佛一位家长看到了叛逆少女般,心情止不住地沉下,她不由叹息地指向雪袍女孩的身后,带着教育的口吻问道:“你这行为,就这样杀死了一位入世之人,这叫不需要吗?你看看,你越是痛恨他们,就越会被他们影响,我是真心希望你不会欲望反噬,被自己的世界束缚了身心,有时候,顺水推舟,发泄一番,何尝不可。”
雪袍女孩没有说话,她被说中了心坎,但正因为被说到了心坎,内心涌起了暴风的阴霾,她才不想回答,她怕被发觉,每个人都有小秘密,绝不能真正地承认,这有损她的高贵和强大。
她转头,看向许山广,转移注意力总是一种缓解尴尬,缓和气氛的方法,只是,雪袍女孩没看到她预想要的血红。
雪袍女孩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完全吸引住了,就像飞蛾碰到了明火。
“怎么可能!”
雪袍女孩脱口而出,然后眉头紧锁,一个甩头,辫子末端的寒冰巨斧,再次从天而降,多么快的反应,极其的果断。但是,她瞄准的目标,却是抬头,轻轻就这样吹了一口气,便将那吓人的寒冰巨斧给吹散为了没有伤害的轻盈青丝。
水银之主大受震撼,虽然有白银面具遮住神情,但她的面容急速变化,以至于让白银面具没有先前的紧密贴合度了。
雪袍女孩一样也震撼。许山广满血复活,拥极为强悍恢复力的生灵她不是没见过,只是这种死而复生,她平生所见。
但同时,她更多的是危机感。
雪袍女孩再次行动起来,她张开双手,身上的白色帆布被她荡开,只有吊带衫裙遮蔽的娇躯,袒露着曼妙的曲线和白瓷肌肤,以及极其危险的冰晶。
一排排浮空的冰晶本来散发着大量的水汽,如今暴露在外,它们迅速冷凝,奇异得,就像拥有了生命力,变形,变粗,化为各种冷兵器!
许山广的伤口还在修复,黄金面具扭曲,但它也似拥有血管一般,细小的碎片在流动,聚合在分崩,损伤的地方,然后被许山广那似有数不清的虫子在蠕动一般的崭新的脸皮,给缓缓覆盖了。
一切如此有序,不紧不慢,这让水银之主回过神来,许山广在恢复血气,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她高举双手,然后像下一压,这时候,雪袍女孩的攻击也发动了。
各种冷兵器就像子弹一般射出,雪袍女孩只要用手轻点冰晶,就能让那变形的冰晶刀剑爆发出超级强悍的动能。
而水银之主,那位戴着白银面具的少女,她的攻击后发先至,更快,因为那是闪电!那是她临场反应下,所能全力调集的能量。
轰隆声中,雪袍女孩的冷兵器也尽数打了进去,整个世界一时漆黑,一时惨白,直到电光消散。
“解决了吗?”
水银之主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问雪袍女孩。
“怎么可能!”
雪袍女孩再次惊讶,沙场之上,沙土平复,却无人影,巨大的能量转为了热量,带来各种物质的焦味,掩盖了男人的野兽气息。
“小心!”
雪袍女孩刚转头,想去提醒,结果映入眼帘的情景就是一道血光,那是水银之主直接就被扭了脖子。
许山广站在水银之主的背后,看着戴着白银面具的少女无力到地,像水一般瘫软。
脖子上是全身的血管集中的地方,是整个人体最重要的部位之一,扭断脖子以后会导致整个脊椎错位,导致血管断裂,大出血。
水银之主的脖子一侧的大动脉失血,呼吸道断裂,上位脊椎受损,呼吸中枢功能被破坏,就算是魔女,也不可能不死。
但,许山广明白,要真正彻底杀死魔女,这种偏于物理的方法,算不上“杀手锏”,只是高效,比较好用罢了。
“你是谁?”
雪袍女孩没有轻举妄动,许山广因为黄金面具拥有了惊人体魄,但章法不可能这么干净,如现在这般一气呵成,那是多年苦修才能有的结果,而一个骨龄不过十八的小屁孩,怎么可能突然获得如此行动力。
只有一种可能,眼前的男孩,人格换了,就在雪袍女孩疏忽之际。
“我是谁?区区外道,一群连真正肉身都没有的幽魅,你们根本不配问我姓名。”
此时的“许山广”,语气散漫,傲气冲天,他背手站立,挺拔如枪。其身上恐怖的伤口早已不见,只剩依稀可见的细长疤痕。
他的脸已经彻底复原,只是十分消瘦,嶙峋,依稀可见黄金面具的一些金属才该有的棱角,虽然外貌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总体没有给人整容过的突兀感觉,显然,黄金面具被许山广的脸皮几近完美地适合了,想必是在那股神秘力量的帮助下做到的。
“……你现在的能量,我虽然不熟悉,但绝对是不属于这里,你受到上界排斥,你若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我等会抽你的血,挖你的脑,照样可以溯源出来。”
“哈哈,外道,你似乎搞错了,就算只是我的一丝分识,你,还有你身上的家伙,加在一起!也不够格去吃下。”
话落,“许山广”几个箭步,就袭上雪袍女孩的身前。面对拳影,雪袍女孩没有惊慌,她的已经披散开来的秀发里,一只鬼手伸了出来。反射出金属光泽的皮肤,是如此紧密地包住着骨头,就像钢铁铸就的长棍。
那不是归任何灵长类动物所能拥有的肢体骨骼,这只鬼手直接握住了“许山广”的,直奔雪袍女孩喉咙的落拳,没有丝毫卸力。
更多的鬼手从雪袍女孩的发瀑里探了出来,“许山广”目光一闪,直接一个扭身,提气带动拳头,爆发螺旋有力的暗劲,就像削铅笔机一般,只是笔头不是自己,而是雪袍女孩的鬼手。
抓住“许山广”拳头的鬼手不肯松手,看似坚固富有韧性,却直接被扭成了麻花般的扭曲状态。
“许山广”身体周围,劲力外放如风,爆出气响,其余抓来的鬼手,纷纷被“许山广”的周身气浪给弹开。
抓不住“许山广”,雪袍女孩如临大敌,暗道不好,面对“许山广”双手顶地,有倒立旋转带来的劲力的加持下,顺势踢来的脚弓,雪袍女孩选择了闪躲。
如先前从高空落下一般,雪袍女孩的身姿直接原地蒸发,“许山广”踢了一个寂寞。
“外道,有什么手段,通通使用出来吧,但若这样,可不痛快。”
“咯咯咯,老家伙,你的玩心还挺重的啊,可惜,你越久停留于此,你的下场会越惨,到时候,你就高兴不起来了。”
“等你活到了我这个年纪再跟我说道理吧,你想看破我,我何尝不能看破你!年轻人的身体,更持久。”
“许山广”握了握自己的拳头,他仰天长望,这个世界渐渐昏暗下来,雪袍女孩的声音依旧从四面八方来。
“老家伙,你的欲念也深啊,你想要女人吗?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心底最肮脏的深处里,都藏着相同的,见不得人的玩意。”
“老家伙,我不管你什么来历,你惹怒了我,就算你本尊亲自前来,我也照杀不误,我,砂丘的伊莎贝尔,不是没遇过你这种级别的死敌。”
一番寻望无果,“许山广”不慌不忙,盘膝而坐,在他闭上眼前,不屑道:“多说无益,你准备的势,要来就快来。”
“咯咯咯……好哥哥,那,我来了!”
雪袍女孩言毕,天地就像被无形的手,给直接关了灯,彻底黑暗。根本分不清天和地,前和后,但此时“许山广”不需要靠五感,在这种世界里,五感有时候是一种累赘。
世界无光无声,但“许山广”心里声光漫天。
那是天地骤变,黑夜如潮水退去,就像潮起潮退,诞生在黑暗里的无数生物,搁浅在了这个世界里。
它们是人形,它们发出女人的笑声,它们赤身露体,它们蜂腰细臀,它们有的身材娇小,它们有的身高两米,它们有的托着如奶牛一般的双峰,有的却平整似一块板砖,一些柔嫩幼态,一些挺立成熟。
它们千姿百态,它们的春光魅惑众生,它们围绕着“许山广”,就好像“许山广”是它们的父亲一般,但在“许山广”那明澈澄净的心眼扫视下,所见之相,皆是破败,惊悚,鬼怪的头颅,它们的气,透露着对活物的贪婪之色,足以颠鸾倒凤,阴阳失序。
许山广是唯一的,真实的活人!
它们有的长有狮子般的鬃毛,立着山羊角,有的露着四个眼睛,每个眼睛有两个瞳仁,有的五官模糊,只有一张大嘴,有的没有头颅,而是脖颈开着一朵霸王花般的巨花,诸如此类怪异。
百般怪像,噩难无限。
如果真正的许山广能看见此情此景,定会心惊肉跳,如果他理智能坚持下来,定会不断自我暗示,自我安慰,拼命嘲笑这些不人不鬼的生灵,说个个都是便宜的“接头霸王”。
此刻“许山广”没有真正的许山广那么脆弱,他的感知还在扩大,就像宇宙大爆炸,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心相之中,举目皆敌。
呼吸法渐入佳境,“许山广”睁开双眼,此时的他已看透了这个世界,眼底深处有腥风血雨,那是这些苍白幽魅身体里流动着的液体。
真正的五感之中,依旧是万古黑夜,“许山广”在这个世界孤独地,对着虚无,打出了不知多久,多少次的武和道。他肌肤生辉,那是强悍的生物电流眨眼通过,他宛若被烧红的肌肉,游若蛟龙,流水散雾。
拳风猎猎,腿脚如梭,南拳北腿,古意悠悠,形似万年古松,瑶台千里雪,难覆半分身。
“许山广”尽闻鬼哭狼嚎,外在尽见怦然心动的雪白美艳,内在尽抵深处的血肉碰撞,可终究是堕落天地的魅,吞噬元阳和活意,念不同,不会,也是无法相容。
“许山广”的心里虽有千万人浅吟低唱,勾魂夺命,但“许山广”的念,是万人敌!杀意绵绵,那是极之境,神之地,不死不休。
第三十九章 住院
有着无框玻璃的铝合金大门上,贴着一张厚白纸,用了厚厚的胶布紧贴着。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通告:
为坚决做好当前的地外病毒防控工作,切实降低疫情可能扩散和传播的风险,有效保障维护群众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根据疫情防控要求,现就有关事项通告如下:
一、从即时起,全市启动I级应急响应。
二、全市范围内全面停工停业停学、关闭公共场所、停止人群聚集活动;
三、在全市区域内采取严格的交通运输管制措施,除了自动驾驶的智能货车的道路,其余一律严设关卡;
四、根据疫情防控需要和有关法律规定,所有村(社区)禁止非居住人员进入,限制居住人员进出,落实“状态码+体温监测”的管理措施和登记。
五、交通检疫:实施全市范围的交通检疫,除了本市的世界太空防卫军的军民区免检外,其余地区若有特殊情况必须提前上报。
地外疫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于8月20日宣。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许敏贺读完大门前的公告,脸上的表情微微僵硬,她心情失望,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背着电脑包,沿着紧闭,彻底锁死的大门,踏出了十分沉重的步伐。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早知道就不答应妈妈了,这破事,靠。”
选择一处阴影中的阶梯坐下,许敏贺喝了几口冰凉冰凉的矿泉水,便把矿泉水瓶贴着自己的大腿上,享受凉意。
但当她瞟到身旁的行李箱时,她的怒火又无声得爬了上来,于是她举起小拳头,咚咚地把行李箱给打倒了,以暴力发泄愤懑。
她觉得自己放着健身房的兼职不做,去迎合父母,一口答应直接远赴异地,给自己的弟弟送衣物和用品,这实在是太过愚蠢和冲动了。
不过,自己的弟弟,一个人大大咧咧地跑外面玩,结果出了这档子事,似乎比她更笨蛋,陪个女生就这样说走就走,真是精火上脑,太过冲动了,无法理解。
许敏贺扯了扯领子,她感到有些难受,不是为这高气温,而是无可奈何,无力感让她受挫,感到烦躁,她现在进不去就很烦,住院的弟弟还等着自己去照顾呢。
“我愚蠢的欧豆豆,你怎么碰上这种事了,这也就罢了,你姐姐我又赶上疫情就很烦。”
许敏贺叉开大腿,像个螃蟹,这里没有一个人,单调的阳光烘烤着院前平地和花园。
许敏贺肆无忌惮地敞开肉身面积散热,将另一瓶还没有开封的矿泉水瓶取出。瓶身上全是水,因为这个矿泉水瓶是被冰冻过的,有小小的冰块。
她直接倒了点在了自己的胸口,她拉起肩上红沿的吊带,让紧贴上身的RU白色运动衣离开自己小麦色肌肤,露出较大的空隙,方便散去汗水降温。
对于下半身,许敏贺没有费心处理,因为是穿着稀薄的牛仔热裤,又是直接坐在阴凉的阶梯上,通过屁股这里的热传递,就一直在进行爽快的降温。
庞大的凉意突破炙烤一般的空气桎梏,袭上心头,许敏贺冷不丁一个激灵,她身体感受到清爽的愉悦,自然而然,心情也就大好起来了。
她再次感觉自己充满劲力,甚至堪比旅游的动力了,于是顺势而为,再次出发,背起电脑包,拉起沉重的行李箱。
许敏贺决定围着这个圆顶形建筑再看看,实在不行,她就是只能打电话求助父母了。父母正忙着关于自己的妹妹出国留学的事情,许敏贺除非迫不得已,不然是不会打搅他们的。
“嘿,美女,你好。”
走到医院后面的停车场,有人叫住了许敏贺。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应该是一名医生。
“你好。”许敏贺下意识打招呼,她看向男人,发现男人有点帅气,三十几岁的样子,留着性感的亚麻色小胡子,给人一种外国人的感觉。
许敏贺眼神露出更多的光彩,她正想着如何进医院,结果就碰到了一位真正的医生——许敏贺看清了男人胸前的身份牌,真正确认了职业。
“那个,请问医生,我该怎么进医院?”许敏贺率先发问。
“不好意思,美女,我不是这个医院的医生,我也不知道,对不起啊,我刚下车。”男人抱歉地摊手道。
“这样的啊,谢谢你医生。”
许敏贺感到苦楚,刚有的希望就被浇灭了,她的表情再次僵硬。
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许敏贺的不安,他出声安慰道:“等下应该还有人会来这里,也许等会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许敏贺竖起耳朵,她嘴角不自觉上扬,大胆地问道:“医生,你来这里是要干什么的啊?”
男人坦然答道:“我是来打下手。”
许敏贺疑惑:“你志愿者,来支援疫情的吗?”
“那当然不是。”
男人很健谈,也很亲和,他摇着手,肢体语言丰富地表述道:“其实我不想来这地方的,前几天,我们市公安局长的儿子,还有副市长的儿子,一起耍着玩,然后出现高烧,世界太空防卫军的士兵送他们来了这里,据说他们是最初感染者,血液里有真正的地外病毒。这不,他们老爸就点了我的名字,让我这方面的专家来看看,实际上就是派来照顾他们这些官二代,他们两个人,就住在我身后,你想进的这个医院里。这整个医院,大部分不重要的人都被疏散,撤离了,想进去,似乎得有专人去开门。”
“……”许敏贺哑口无言,感到一丝震惊,这是她个普通人能听的趣闻和秘辛吗?
她本来是来照顾住院弟弟的起居的,可这家医院竟然住着如此重量级的人物,官二代算了,她不是没碰见过,而且跟她们没啥关系,但那可是感染地外病毒,这下知道了,许敏贺不由担心起自己的弟弟。
她收到的地点是这家医院,这是不会错的,这是许敏贺是跟父母反复确认过的。那么,自己的弟弟没有转院的话,莫非也感染了地外病毒?
许敏贺立马掏出手机,她要打电话给父母,这消息她可不敢隐瞒,得通知亲人。
“没用的哦。”
“啊?”
许敏贺抬头,发现眼前的男人咧嘴一笑,她皱了下眉头,对方很帅,但这样自来熟,无视距离的接近,让她有了反感。
没管男人的笑意,许敏贺打开手机,发觉没有5G信号,想打电话,结果手机里只有机械的女声,不停重复不在服务区里。
许敏贺感到了巨大阴影笼罩下来,面沉如水,现在的她,是孤岛上的女孩,这比手机没电还要可怕。
“这里被世界太空防卫军给用高科技隔绝了,无法对外联络,说曹操曹操就到,美女,你看他们,他们这群大人物来了。”
许敏贺本来有些警惕,但当看到一辆两层楼高的迷彩军车驶入停车场,她又很快放下了戒备。
这是许敏贺第一次见到军队,想比男人的平静从容,军车里走下的士兵们,跟许敏贺一样,都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的眼神。
“一群……孩子?”许敏贺有些惊奇,眼前的穿着蔚蓝色军装的男女,虽然个子个个奔着一米七以上去的,体魄健美,但他们稚嫩的面容暴露了他们的年龄,这是一群本该读初中的男孩和女孩,良好的营养让他们发育非常健康,但一股子的肉蛋白也让他们的不成熟的特征极为明显,一个个唇红齿白,长着小小的青春痘。
“你不知道地球防卫少年团吗?他们可是世界政府军部的精英中精英,可不要小看他们哦。”
“我……”
许敏贺想反驳她旁边的男人,可她和这位医生也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遂转念一想,便放弃了。
对于政治上的事情,新闻上的这些消息,许敏贺明显没医生那么了解,对于她来说,化妆品,衣服,包包和车,是占了绝大多数时间的注意力。
“你们二位是谁,能否通报下姓名?”
一位中年女士走出副驾驶座,她踏着筒靴下了车梯,与一身象征地球的蔚蓝色的少年们不同,她身穿黑铁一般的军裙,露着肉丝大腿。
“梁上校,是我啊,你声音如同昨天一样,还是这么悦耳动听,甚是想念。”
许敏贺眉头狠狠一抽,军裙女士身后,头顶灰色钢盔,迷彩军装,挺胸收腹的男人,是从驾驶位下来的成年士兵。荷枪实弹的他,一脸无情铁面,自己身边的医生怎敢看着对方的眼睛,当面说出如此不着调调的话。
“哼,原来是你,你的声音,我也一样没忘。”被医生称为“梁上校”的军裙女士,直接厌恶的语气,这让许敏贺紧张,梁上校素雅成熟,但气势威严,那是长期军旅养成的严肃的纪律感。
“那这位姑娘,想必你就是许山广的姐姐,许敏贺吧。”
梁上校的目光没有逗留半秒,嫌弃的从医生身上移开,她细眉微挑,看向许敏贺。
许敏贺虽然心中有很多问题,但这一刻,她只有默默地点着头,她可不敢像医生那样随意出声,这可比遇到警察盘问还要严重。
梁上校见此,笑魇蓦然展开。
第四十章 苏醒
睁开双眼,眼前是纯白的天花板,让人感到本能亲切,和放松。
活着的感觉!
这是在感到一股直冲脑门的电击后,许山广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所看到的真实景色,这是他意识瞬间清晰时,分得清虚幻和现实的真实感受。
想撑起身体,但立马有一双玉手带着香风,直接抓在了自己肩膀上,将自己死死地按回了水床。
“这里是哪里?”许山广敌不过,只好问道。
“你醒了就好好躺着,不要紧张,手术很成功。”
女声很温柔,但许山广不理解,他感到脑壳突然地疼,他看向旁边的护士,那是一位梳着齐刘海的美女,留着长马尾的她是如此漂亮,乳挺臀翘,正给自己的输液袋进行调整。
头疼的程度不知是因为女护士十分赏心悦目还是化学药品的刺激作用下,逐渐缓和下来,慢慢消失。
一身粉色的女护士注意到了许山广的打量,她那狐狸一般的狭长眼睛,眼神里闪烁着魅惑至极的笑意。
注意到女护士阳光一般的视线,许山广不像以前变得胆小,而是仗着自己的病人身份,肆无忌惮,他突然变得成熟,就像一个猎艳过的流氓男人。
女护士感到扫兴,撇了撇嘴,她转身离开床头,来到床脚,许山广感受到了温热,此时的他终于察觉到了女护士的促狭之意在哪了。
许山广微微抬头,并努了努身子,女护士给予他触觉的舒适感让他终于发觉自己此刻正光着下半身子,这让他的羞耻心剧烈跳动。
脸红过一阵一阵的,许山广更加在意,由此羞耻爆棚。
许山广的头直接栽倒在后,他为自己的梦遗感到羞愧难当,毕竟都这么大年纪了。这堪比小时的尿床,让他羞于对外人启齿,更别说被看见了。
“许山广,你没事吧,你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女护士问道,声音甜美软糯,这似乎是她在刻意夹音导致的。
“护士……姐姐,我没事。”许山广不管女护士是不是故意的,反正现在,无论如何,他都感到血压拉高到极致了。
你赢了,无所谓了,毁灭吧。
许山广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手不再麻木,于是他用手臂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双手皆如此,以此遮羞,不让外人通过脸色看透自己在想什么,以留下自己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但,这就像在沙漠埋头的鸵鸟,没有丝毫卵用,在意的陌生人只会笑而不语。
“我要将你的下半身沉入修复池,你要是有异常感觉记得告诉我,纳米机器人将会扎入你的皮肤里。”
许山广不想回答,但他作为一名18岁的年轻人,他又如何能在陌生人面前任性呢。
女护士毕竟职责所在,自己受到如此体贴照顾,不言不语未免寒心。
“好的,我有……异常的感觉,会告诉护士姐姐的……谢谢你,护士姐姐。”
“这是我该做的,好了,我启动了,认真感受,不要硬憋着。”
许山广嘴角狠狠一抽,还没来的及反应,就是身心一凉。
“感觉好冰凉……”
“这是正常的反应。”
“哦……现在,感觉有点热,很热了。”
“这是你的血管在舒张,纳米机器人在进入血管。”
“哦……现在,我,我感觉好多了。”
女护士无言,微微一笑,等了几秒,她便关闭机器,许山广所躺的水床自动抬起,让他的下半身离开了修复池的浸泡。
“我的工作目前结束了,等下会有心理医生过来,对了,你的家属昨天来了,等会我叫她来陪你,想必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等等等,护士姐姐,我家里人谁来了?”
“你的姐姐,许敏贺女士。”
“哦,她,她……等一下,那为什么我要看心理医生呢?”
“因为你的身体疾病,会影响你的精神状态,我们得进行评估,不要害怕,你等会实话实说就是了。”
闻言,许山广感到头大,他顿时有些抗拒眼前的美丽女护士,觉得她的面孔里埋着险恶的人心。
这是把自己当成精神病了吧,许山广从来没看过心理医生,连学校医疗室里的心理老师都没见过面。每次心理问卷调查他的分数都是80分以上,虽然偶尔有自杀幻想,但那都是猎奇心理导致的正常现象。
“我身体有什么毛病吗?这么严重?”
许山广看了看女护士,最终试探地问道。
“现在没什么毛病,那时候刚送过来很严重,你身体各处出现了很多肿瘤,是DNA受损导致的,似乎遭受了辐射,血液检查了很多奇怪的东西,但更多情况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世界太空防卫军的梁上校,她全权负责你的安全和生命信息。”
“世界太空防卫军……梁上校?我这是怎么了?我是在哪?我犯法了吗?”
“不要紧张,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梁上校是世界政府的人,你的情况现在比较特殊,你还记得你昏迷前的事情吗?心理医生报告完,梁上校会来询问你,你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世界太空防卫军可不是警察。”
女护士好奇地盯着许山广,美眸荡漾男孩的心底波澜,但也让他感到了压力。
发生的事情,一言难尽,但许山广的确记得,平行人生,廖佳玲,魔女,以及……老人,玄。
这些真的能跟别人说吗?说出去绝对会被当精神病吧。
许山广并不知道怎么开始的,但他知道怎么结束的,他亲眼看着玄,或者自己,蹂躏了那个魔女,把她从黑暗深处中揪了出来,那时候的自己,有短暂的感同身受,那是拥有无敌的力量,以及烧心的无穷怒火和怨恨,常人难以理解。
许山广有恨,要杀他的人自然恨,但许山广的恨中是带有害怕的,而那时候,是无比的癫狂。
那是玄的?还是自己的?很乱,直到力竭时,许山广都没有能分清楚,这一路见识过来,许山广有满满一肚子的疑问,但他能与谁去说,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世界太空防卫军要是来问,许山广不一定会全盘托出,更别提警察了。
是国家没有给他安全感了吗?
应该不是。
应该是自己对整个世界产生了质疑,就像怀疑主义的阴谋论者,止不住假想。
那个世界政府,更加令他感觉到威胁。
“……对了,护士姐姐,与我同行的有一个女孩,她也住院了吗?”许山广眼神露出一丝寒冷,他一想起廖佳玲,便立马反问女护士,这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语气变化。
女护士挠了挠雪额,她摇了摇头,略感古怪地答道:“这里只住着三个病人,你,还有另外两名比你大的青年,世界太空防卫军送你们来的时候,只有你们三人。”
“这样啊,谢谢护士姐姐,我知道了。”
“怎么,那个女孩,那时候也跟你在一起的吗?”
许山广低垂着眼帘,他没有回答女护士的问题,而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一刻,许山广如同一个老人,刹那浮现的沧桑让他安静无比,不再有年轻人的活力,像个坐定的禅师,他全身心都沉了下去,投入到思考里。
第四十一章 上校是富婆
纳米医疗监护室,有三个人在里面。
“你怎么脸这么红啊,好烫啊。”
“能不能把手拿开。”
“我特么关心你还不乐意,你找打是吧。”
“我没骂你,我现在穿着病号服,是个病人,去去去,别……你还来真的啊。”
“你以为有外人在我就不打你了。”
看着水床上两人小孩一般的亲密无间的打闹……好吧,稍微有点暴力,不适同龄人观看,坐在床脚前的心理医生撇了撇嘴,依旧感叹,缓缓地出声道:“真是要好,你们是亲姐弟吗?”
“是的,医生。”
活力四射的女孩转身,直起腰来,微微低头,左手抚在自己傲人的胸前,右手指着许山广,介绍道:“我是姐姐许敏贺,他是我的弟弟,许山广。”
心理医生微笑,打量了一下许敏贺后,便将目光投到水床上的许山广。
许山广低垂着眼帘,他再次恢复了安静,看似没有在意,实际上许山广用着余光揣摩这位外国男人。
视线只对上了片刻,许山广发现男人的面孔非常地立体,令人印象极为深刻,不知是不是错觉,许山广感觉他的眸子里有淡淡的蓝色闪过。
“我这里有一张问卷,你填一下吧,其实我们这次会面流程很短的,时间也就那么一会,我就三个问题会问一下你。”
“问题?”
许山广小声嘟囔,他看向作为中间人的许敏贺,他可不敢碰自己这位健身姐姐的手指,双手来到许敏贺递过来的心理医生的平板电脑的下方,相当于让许敏贺自己放下,他来接住就是了。
许敏贺不快地皱眉,许山广以前在家里时也是这样,一副厌恶着别人的嘴脸,起初以为是有洁癖,实际上就是莫名其妙的高高在上,以抗拒的姿态。
大家虽然是家人,默认的前提是不会互相伤害,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才互相出气,如果不是外人在此,许敏贺由不得许山广这样倔强。她不可能就这样受气,要是在家里,她可是要找回场子来的。
许山广眼角微微一抽,他现在眼神特别好,自然察觉到了许敏贺的怒气,他也心想要是在家里就好了,至少有自己的卧室可以保护自己免受老姐的祸害。
“我填完了,姐姐,给。”
许山广点击完这些心理测试的题目后,抬起头来,看向许敏贺。
这一刻,他变乖了。
拿着小凳子坐在床头边的许敏贺这才哼唧着继续跑腿。
“我看一下。”
心理医生接过平板后,划了划,片刻后,他看着许山广的眼睛问道:“那我开始问了……许山广先生,还请你诚实回答。”
许山广点了点头,他双手放在毯子上,那是许敏贺给他盖肚子用的,许山广本来不愿意用,因为不会着凉的,这里的温度是实时根据病人体温调整的,根本不是他们小城市医院的医疗资源可以比的。
“第一个问题,可能有些私密,但还是请你回答,你的理想是什么?”
“……理想?”
许山广一时被问得懵逼,我滴乖乖,这是幼儿园老师还是小学老师来了,那时候小屁孩们才会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地举手回答。
“我的理想,是问以后想当的职业吗?”
“可以这么说。”
“那么,我想当个……科学家。”
说完,许山广偷偷地瞅了瞅身旁的女孩,他想知道他姐姐许敏贺的会怎么看自己。
果然,如许山广所料,许敏贺的表情十分精彩,作为家人,她好像不知道自己弟弟这个秘密一般,如同初闻者。
“好的,第二问题,这也有些私密,但还请你回答,请问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许山广心里嘀咕,女朋友?他老婆倒是曾经有一个,不过那是在梦里,那女人叫廖佳玲。
“我目前没有。”
许山广脸稍红了一下,他感觉自己是处男的事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虽然当处男没啥明显的坏处,毕竟在梦里他已经尝过无数次女人的滋味了。
“好的,第三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心理医生敲着平板电脑,他像个记者一般,伸头问道:“许山广先生,你感觉自己现在幸福吗?”
“幸福……”
许山广下意识回答了这问题,他想起了以前电视新闻里那些路人被采访,似乎也是跟他一样,多数是敷衍了事的。
“问完了,还请好好休息,我先告退了。”
心理医生起身,没有拿走自己的小凳子,而是径直出门去了。
许敏贺见外人走了,便仗着自己是姐姐,又说起许山广来。
许山广这时候倒无激烈反应了,他想着更重要的事……他感到还有人要来,一股不安全感让许山广无视了他的姐姐许敏贺。
许敏贺一时气恼,他弟弟长大了,以前也是因为接触得越来越少才对不上话,如今是正眼都不瞧你了,这一刻,许敏贺感觉自己都不认识许山广了一般,好似眼下这个男人,是个纯粹的陌生人。
许山广心下一动,看向门口,说有人会来已经有人来了,见人先闻其声。
门被打开,齐整,铿锵的步行声回荡开来。
来的是一位军裙女士,铁黑色制服给人线条硬朗的感觉,但穿在女人身上,却是曲线毕露。
还有三名身穿蔚蓝色军服的女孩,她们一进来就立定稍息,无悲无喜,脸蛋一个个都是标致的瓜子脸。
许敏贺当即惊喜,展现出了社会人该有的礼仪,她离开许山广,向军裙女士招手,“梁上校,你怎么有空来了,不好意思啊,让你看到了这一幕。”
许敏贺热情迎接她口中的“梁上校”,女护士也曾提到过。许山广记了下称呼,他神色自若,但心里如临大敌。
那是世界太空防卫军,关注世界局势的他,还是懂得一些军政知识,而且早就有女护士的提醒,只是当现实的骨感来临,他有些无法接受。
但无论如何,现在,这世界政府的军队长官,还真找上了他。
“这是我弟弟,许山广,哦,你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许敏贺自顾自说着话,梁上校只是微笑,这位女人虽然是军人,但绝美容貌比她身后三个少女要多出成熟,风雅,她舒展开来的笑魇让女人也会感觉亲切。
“谢谢你的热情,许敏贺小姐,我有话得单独和许山广谈一谈,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怎么会介意呢?我这就出去,不打扰梁上校您了。”
许敏贺好像被灌了迷魂汤一般,非常信任,这落在许山广眼里让他感到违和。
许敏贺跟梁上校以及梁上校带来的人都一一点头致意后,便离开了纳米医疗监护室。
临行前还不忘告诫许山广,让他不得无礼。
许山广作为弟弟,哪敢无礼,他感觉姐姐搞笑,再说,这些军人就算都是女性,那也是分分钟钟能弄死他的体魄啊。
“有趣,你的姐姐真是个好姑娘。”
梁上校看着房门目送了许敏贺,这才转头看向许山广说道。
“嗯。”
许山广这时候才能插上话,他出声,低下头,郑重地说道:“你好,初次见面……梁上校。”
“哈哈。”
蓦然抬头,许山广发现梁上校正用手掩着嘴笑着。许敏贺一走,其言行举止完全变了。
“放开点,我并不会吃了你的。”
“啊这……”
想打自己脸的冲动都有了,许山广不敢相信,梁上校竟然直接款款走来,不坐在他预想的,床脚前的小凳子上,而是直接坐上水床,坐到了他的床头上。
许山广不得不移动老腰让位置,以保持距离,但动作幅度又怕太大了,被自己左手边的梁上校发现而导致气氛尴尬。
可问题是,这里只有许山广一人尴尬。
“真是可爱。”梁上校见此,顿时失去军人的气势,她像水性杨花的少妇,竟然直接无视许山广的意愿,将她的柔荑搭在了许山广右边肩膀上。
没有香水味,只有女人这个年纪天生的熟韵气味,带着一丝细微的汗臭。
“梁上校……你挤到我了。”许山广面色古怪,这是被逼到了墙角一般,不得不出声提醒。
他搞不明白世界太空防卫军为何找上门来,是为所谓的地外病毒吗?
他也更看不懂梁上校现在的亲密无间的举止,感觉就好像自己认识这位大姐一般,这里面有问题,但很朦胧,许山广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这些主动扑来的阴云,让他生畏。
梁上校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她并未收手,而是温情无比地说道:“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这里的一切措施都是为了保护你的,救你,治你,护你,都是我私下通过军政手段实行的,表面上的理由你可以在新闻里见到,没有人怀疑,除非你天真到主动把自己给暴露出去了。”
许山广闻言,不得不侧头,感受到了梁上校鼻息,他没有不适,而是在拼命消化的话里头信息,一时面色无光。
许山广已经不是过去的愣头青了,不管梁上校说什么,做什么的,她都得有一个驱动力,或着是理由,可自己凭啥成为理由。
眼睛微眯,许山广不由小声地,试探问道:“梁上校,我是个学生我不懂,你说这些什么意思,这是要干什么?”
梁上校哼哼地又笑了,她抬手搂住许山广的头。
有其他人看着,明知道可能是危险,但许山广还是脸燥地享受下来了,他也一时不知为什么。
有那段平行人生,许山广本可以看淡的,但或许就是激素问题,最终是这身体的年轻,以及原始欲望的确攒下已久的事实,需要这亲和的慰籍。
“我已经看了你的档案,我帮你安排了大学,还会给你一套总价值大概50万的房子,并帮你交四年,总计8万的物业费。”
“那栋楼我有个好友,是物业协会的董事会成员,已经合理拟订了计划,绕过了投票,以低价卖给我了。”
“那大学可是坐落在首都南部的大学城,那可是扩建了,已经达到学园都市级别的城市,这是你军政生涯前的一小步,也是第一步,以后你若报考世界政府的编制,我也会调集资源助你在体制内晋升。”
许山广听着梁上校畅聊着自己的未来,虽然软饭好吃,软肉很香,但他还是回复了清明的心神。
“等等,能放我起来吗?”
许山广义正言辞,梁上校低头,微微一愣。
“抱歉,让你不好呼吸了吧。”
梁上校微微松力,许山广不好抓在梁上校身上起来,所以他只能解放他的头。
“梁上校,你找我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这些,我不懂。”
“也是,对不起,是我太兴奋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你是谁?为何要这样帮助……这样照顾我?”
最后的话,许山广想坚决,但嘴巴不好使,语气竟自然软弱下来。他或许不缺爱,但他的确时常空虚而孤独。
“对不起,我忘了这茬,不要害怕,因为你是我的师弟啊,师父都跟我说了,所以我才动用了权柄,进行了特别行动。”
“什么!你认识……玄?”
“那是当然,他可是我们的师父,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师父啊,许山广,我们有共同的不忘之念。”
梁上校美眸闪过无暇的光,明明没有化任何妆,却让许山广感觉到一眼万年,人间盛世颜!
那是何等光辉,是母亲,也是少女,照亮了男孩心底干枯的古井。
“真是太可爱了。”
梁上校点着许山广的额头,再次无视床脚那三位立定,看向这边的女孩,大胆地搂住了许山广上半身。
第四十二章 世界的里面
“我对不起,非常抱歉,我可以拒绝吗?梁上校。”
女人给出的诱惑虽然很大,但许山广心地还是实在,他性格终究是老实本分。
许山广不喜欢变化,人天生是会保守的,虽然天上掉馅饼,但他深知伸手必被捉的道理,他老爸老妈从小就教他要光明磊落——在他偷家里银行卡的钱去充游戏时,会如此伟岸地狠狠教导。
隔着衣物,许山广没有推开梁上校,而是就这样等着梁上校的反应,脸上没有依依不舍,只有精光在眼里飘过。
“你当然可以拒绝,这里没有人能逼迫你,你是我的师弟,我不是不讲道理的师姐,我是关心你,你看来完全误会了我的好意,你对我还是如此礼貌的称呼,真让我感到有些委屈啊。”
梁上校没有疏离许山广,她和许山广的接触依旧如此亲密,声音就像那种,有着包容心的邻家阿姨,偶有抱怨,但一直温声细语。
女人是温柔水乡,许山广受用,也感到苦涩,在那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他很感谢老人玄,但在现实里,他想逃避玄,抛开那段记忆,他抗拒直接插进自己生活的,手眼通天的梁上校,惧怕那个世界,也畏惧此刻梁上校的无上强权。
真是梦就好了,就算如果不是梦,只要能这样继续日常的生活也行,但是,老人葬和玄,魔女和廖佳玲,是存在过的,他总会自然而然想起来这些人的脸,一旦到晚上,估计会一时寝食难安,会觉得整个世界逐渐邪恶起来,在黑暗里,都有蛛丝马迹在悄然改变着,堕落着。
梁上校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许山广的神色变化,她也是阅人无数,有所察觉,仰头道:“你已经见识过了另一个世界,你应该有很多疑问,你有很多担忧,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这是我一直重申的地方,而且,你本身也可以强大起来,只是你不知道自己的潜力在哪,但师父他知道,师姐我也会帮你逐步了解真正的自己,只是前期辛苦罢了……是啊,大家都会想,如果能重来多好,人生是游戏就好了,可以没有任何压力,人人都是会想如此想象,但显然生活的真相一旦被看清,就需要莫大的勇气,你不可能当它不存在,这是客观的事实,你要承认,也要学会承受,要勇敢。”
“我……”
许山广微微叹气,想了想,倍感压力山大,细思极恐,他哪是什么勇敢的人,只不过曾经虚假地活过了一世,假装两世为人过,如果说有什么真正的感悟,或许就是他能稍微看淡世俗名利了,不追求扬名天下了,和妻妾成群了。
于是,他最终说出了心声,求助一般,带着颤抖的结巴:“……梁师姐,我是说,我是说,我还能回归……普通人的平静生活吗?我知道,师父……我谢谢师父他老人家在那种地方救了我,还有师姐你的好意,你们都很好,但,我好想忘记这些,因为,我……害怕,我,突然地面对这些,我是第一次,也只是想活着,好好活着……”
“我的师弟,没有勇气直面,那么,你真的想忘记吗?我有科学的物理手段,一项保密的军事技术,能让你永久失忆,安全地失去这些常人无法遇见,难以理解的画面,我会帮助你,支持你的,所以,你愿意吗?愿意忘记那个时间段的一切,到时候,我自然也不会找上你,因为到时候,你连我都忘记了,就像刚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
“我……”许山广张着嘴,没有立即答应,无论梁上校说的是不是真的,至少她一直在安慰自己,并把最终的选择交给了自己,梁上校的确尽力降低自身职业所带来的压迫感了。
可反观自己,反而临到关头,犹豫不决了。
许山广纠结着,就像个没准备好,怕犯错的小孩,18岁了,依旧是个孩子。
“我的师弟,你现在,有想过未来吗,你知道你要过一个怎样的人生?”
梁上校突然松手,女人不再安慰,而是给了空间,她离开了床头,来到那三位女兵身前,似乎是一丝厌恶,所以就这样背对着许山广,而女兵们依旧平静,目光不偏不倚地注视着这一切。
许山广看着梁上校的背影,他无心欣赏成熟女性的姿色,他在考虑自己的未来,也开始在意梁上校的专业看法。
当梁上校离开他身边时,他发觉自己有着可耻的依恋,那是藏得极其深的情感。
“我不知道,我是突然遇到这些,就像拍电影一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想后悔……师姐,我不想后悔。”
许山广低下了头,他不愿意梁上校看到懦弱的自己,十分羞愧,他想安心地延续平凡的日常,但也自我意识过剩,也想冒险,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来感到真实的充足,而不是浑噩不觉,泯然众人。
可是,他没有勇气,没有决断,只能停滞不前,如同他的前18年人生,令人失望,在那个平行人生里,他也是直到生命的最后,才赌上了所有。
许山广脑袋宕机,失去了开始时两世为人的那种镇定,感到了煎熬,感受着自己的无能和无趣,体会着自己最初的普通,那是平凡的丑陋。
他为自己感到失望,回首往事,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生活似乎本来就糟糕透顶。
“你无法小判断,做不了决定,那我帮你来做吧,我来,我可以帮你做吗?”
梁上校盈盈转身过来,她抱着胸,眸光涟涟,世界政府的太空防卫军里,一位堂堂上校,如此看得起自己一个普通学生,许山广也实在是没什么对抗的理由了。
“可以,就请师姐来帮我做决定吧,辛苦你了,师姐。”说多了,许山广也就说惯了,虽然依旧有些难为情,但这次,他能大方地和梁上校对视了,他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和体面,选择了躺平,就像随波逐流的人。
“我的师弟,谢谢你,有时候,人是可以不做出选择的,但那是把自己的权力交给别人,接受别人驯化的奴隶。世界一直是这样可怕的,有摸不着的影子,看不见的暗影,一般人就这样身处光明之中,安静地过完一生,可我们这种,一旦迈入黑暗里的人,就得鼓起勇气,因为,我们的背后,是光明,无论你愿不愿意,你到最后,都是要做为自己的主人,因为黑暗里,能在关键时候负责的,还是你自己。”
梁上校弯下腰,脱掉了筒靴,她踏上了许山广所躺的水床。许山广抬头,看向突然高大无比的梁上校,米色丝袜包裹的大长腿下,脚趾并排着,连同足弓构成了完美的玉雕。
梁上校用脚踢了踢许山广,语气像一位教师,说道:“坐起来,挺直你的腰杆,认真感受你现在的念头,我来带你看清世界,不要纠结着自己以及现在,对,就这样将心思放在我身上来,感受着,在平静中找到一个方向,然后找准一个点,极端地突破,照着我做,我带着你,我来引导你。”
梁上校直接一屁股坐下,盘膝坐定,许山广见此,出现了熟悉的既视感。
似曾相识燕归来,许山广也熟练地盘膝而坐,他念头突然通透了,不矛盾了,倍感亲切。
有什么好害怕的,有什么好后悔的,自己现在活着,感恩戴德已经足够了,能从那个里世界般的现象里活着出来,也算是此生无憾了,自己肯定不甘于平凡,自己肯定要突破狭隘的人生,其实在见识过那些难言之物的时候,实际上还有激动,只是因为危险,所以才被恐惧给死死压倒了,这是普通人突然遭遇后必然的后遗症。
许山广的眼里再次荡漾出老者的睿智,他双眼明亮,一朝豁达,他与梁上校的目光交汇,发生无声碰撞,不是所谓男人的尊严,而是人类的求知若渴,他要再看一眼,看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而且这次,许山广并不是孤身一人。
第四十三章 世界的角落
“玛德,最近还是没生意啊。”
酒馆里,橡木柜台上,一位胖脸男人扯了扯身上的红色领巾,随后将木桶一般大小的酒杯从柜子下抬起,给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
他戴着白色高脚帽,系着带有口袋的白色围裙,带着一丝酒味,眼神悲哀地看着正对着自己,酒馆分毫不动的大门。
“呦吼,刘厨师,你这里还是没有人啊。”
一位全副武装的骑士从后厨走了出来,他的盔甲覆盖全身,如同白银一般,分外亮眼。
刘厨师转头看这个人类骑士,用力地敲着桌子,怒声出口道:“我去你玛德,你作为员工,怎能如此漠不关心,甚至冷嘲热讽!”
骑士似乎无奈,他摊了摊手道:“嘿,我又不靠这过活,我又没有兼职官方的任务NPC,刘厨师,我可能漠不关心,但后面实在是事实啊,这血兰雾谷,在世界的角落里,哪有什么人。”
“我去你玛德,得想个办法去拉客啊,这安全屋我必须得经营扩大,要不……你去宣传宣传,你好歹在等级榜上也是有名字的。”
刘厨师将手撑在桌面上,他突然神色飞舞,好似这是个好主意。
骑士猛然摇了摇头,反对道:“现在野区兵荒马乱,都在磨刀霍霍,就等着最怕情多累美人现身呢,我可不去,免得被偷袭,遭重。”
刘厨师瞪眼,大着嘴巴道:“你又不是不能自保,再说,要是野区有谁真欺负你头上来,报我刘猜刀的名字,我刘猜刀好歹在这血兰雾谷呆了一年了,不给我面子的人,我亲自帮你复仇。”
骑士还是摇着头,弯腰说道:“得了,谢谢老板的好意,但刘厨师,就算你是元老,我今个也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说走就走。你的使唤,我担不起,咱不相容,还你清净,我也不要工钱了,咱后面再也不见!”
说完,骑士手速飞快,眨眼就虚点完了面前的小框,解除合同,顷刻间更为理直气壮,直接迈步就走,向着酒馆大门离去。
刘厨师看着骑士桀骜不驯般的背影,从懵逼回神过来,似乎是越想越气,他脸色难看,于是抄起自己的菜刀,用力向酒馆的金漆门扉一扔。
这时候,骑士才刚到门口,刚推开大门的扇形门扉,他似乎早就有所预料,直接一个闪身,躲过了投掷武器,而正大开的门后,还站有一位人,他是本要进来的客人。
“刘猜刀,你好凶啊。”
相比于骑士闪躲,这位客人更为强大,他直接轻松抓住了刘厨师有力的掷刀,准确握在了刀把上,避免了伤害。
一袭绿色斗篷笼罩着身躯,金发碧眼的高个男精灵走进了酒馆,没有看借此偷偷溜出去的骑士,而是继续盯着刘厨师。
“刘猜刀,你这把菜刀难道不要了?”
男精灵抬着手,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正敲击在刀身上。刘厨师那把鲨鱼鳍形状般的菜刀,正发出一阵嗡嗡刀鸣,好似夏天蝉鸣。
“我的神器可不是你们普通武器能比的。”
刘厨师也抬手,男精灵手中的菜刀猛地发出尖锐的刀鸣,弹开了其手掌,飞了起来。
在酒馆的屋梁上轻快盘旋,一阵刀鸣,然后就轻盈地如同一只蝴蝶落到了刘厨师的手掌上,就像一把绝世古剑。
“力道,比以前小了点。”
男精灵琢磨着手指上的感觉,微笑着,进了沙发区,选了角落的圆桌,直接落座。
刘厨师皱着眉,压抑下情绪,远远问道:“好久不见了,帝伟,你这次来了是为了什么?不会又来白嫖我的酒水吧,我可去你玛德。”
“你呀,还是老样子……别,你别取你的酒水了,你的酒水呀,一直都难喝,我哪会想要呢?”男精灵摆摆手,他靠在兽皮沙发上,表情一时逗人,似乎是回想起了某种不堪往事。
“我去你玛德,那你以前,那时候怎么天天来白嫖。”
男精灵看着刘厨师的胖脸,叹道:“那时候你的酒水暂时提高的属性还有效果呀,但我现在都这个等级了,你说我还要喝干嘛?这点增益于我如牛毛,我还自找苦吃干嘛。”
刘厨师闻言,眉头紧缩,他眼神露出怒气,正要说话,有新的客人来了。
“打扰了,刘厨师。”
声音清甜,在金漆的扇形门扉的摇晃声中,是一位身穿淡金色软甲的黑发女精灵走了进来,神色绝美,带着美人痣,脸庞上自带淡淡的红晕,她下身是巨叶构成的旗袍下摆,绿色屁帘只到大腿上的长筒腿甲处,前帘也是叶子,但很透明,如同没有叶绿素的叶片,可以看到巨叶的脉络,可以看到背后玉腿的轮廓。
“甜甜,你来了!”
男精灵高兴地站了起来,兴致勃勃,可是,女精灵根本没有看他,而是走到刘厨师所在的柜台前,直接坐在高脚圆凳上,仿佛孤冷的高岭之花。
“呦,甜甜BOY,你这种有钱人,怎么来我这破地方来了,不会是来偷我的钱吧?”
眼见是位美丽女玩家,刘厨师语气还是一样的,他就像个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一直大大咧咧的。
“刘厨师,你还是老样子啊。”
女精灵没有生气,反而为刘厨师的没有变化感到亲切。
“我去,你可别觉得你能诱惑我,我的心是属于无纸小姐的,下次选美大赛,我还是投票给无纸小姐!”
刘厨师眯着眼睛,神色坚定。
“……我不是来说选美大赛的事,我是来喝酒的,给我调杯苹果味的中酒,多放点冰块。”
“是生意那行,你是顾客,我给你搞。”
刘厨师点点头,转身忙碌,女精没有看刘厨师如何调酒的小游戏,而是转头,她更在意自己的身后。
男精灵已经离开了酒馆角落,也来到了柜台。
“甜甜,你好啊。”
男精灵脸皮非常厚,直接坐在了女精灵旁。
“我认识你吗?”
“啊这……我就是邀请你的人啊,帝伟,还记得我给你发得心文吗?一起去打哥布林帮不?那个!刘猜刀,我也一样,给我倒杯苹果味的。”
“你搞错啦,我来这里并不是赴你的约,而是等另一个人,你误解了。”
“啊?可是,那……甜甜你等谁啊?你的队伍,我也能加入吗?”
女精灵黛眉一皱,男精灵穷追不舍,她有些生气,但她还没开口,刘厨师先发怒了。
“我去你玛德。”刘厨师来到柜台前,举着菜刀,抬手就砍向男精灵。
“你!干什么?”
男精灵惊讶,立马转头,然后低头,躲过刘厨师的砍头,心有余悸地一个闪躲,眨眼就来到了酒馆的门口,看来他不敢和刘厨师硬拼。
“你在干什么,刘猜刀,在安全屋里杀人,你想红名丢官方的工作?”
“丢了又怎么样,本来我就烦了,你特么亲口说的不喝我的酒水,逻辑有条有理,我表示理解,但刚刚你还蹬鼻子上脸,特么还要老子亲自给你倒?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好好,打架是吧,我可是拥有了骡神帝国的兽化进化序列,这是众多进化中比较特殊的一种,与前面版本的变异进化可是截然不同的,别逼我出手!”
“你要逃就逃,装什么正面猛男?”
刘厨师直接掷刀,而这次,男精灵没有选择接,他看到刘厨师抬手时,他就跑了。金漆门扉被他撞得摇晃起来的同时,又有一个人进来了。
刘厨师的菜刀,速度很快,要误伤到新来的客人身上了。
刚想收刀时,菜刀已经到了青衣人的胸前。
“……竟然,接住了?”
最后是女精灵开口,刘厨师才回神,抬手,再次隔空收回菜刀。
“真是神奇的武器,好像仙侠里的飞剑。”
青衣人出声,带着惊奇,显然是一位新手。
“你是谁?”
刘厨师直接跳出柜台区,看似胖胖的他,在游戏里也只是看似,灵活得很,下一秒就落到了青衣人身前。
“啊,这问题我要回答吗?”
青衣人摘下兜帽,被遮蔽的身份信息才就此显露出来。
“我的油田我的矿,你来了!真是准时。”
女精灵起身,赶紧来到刘厨师身边,向他说道:“这就是我等的人,是客人,刘厨师,你歇歇气,我们就是在这里聊聊,钱我已经给了。”
听到“钱”这个字眼,刘厨师才收回审视的视线,一个转身,又跳回了柜台区,继续他的调酒小游戏。
来的人,一脸古怪,他正是许山广,如果不是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作为《伊水》的一位新手玩家,肯定会像个好奇宝宝东问西问的。
“不好意思,让你一个新手横穿野区,来到这里。”
许山广闻言,看向鞠躬道歉的黑发女精灵,这时的仔细,才让他被这位女玩家的颜值所惊到。
“没关系,毕竟是我有求于你,甜甜大佬,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许山广低垂眼帘,小心打量着如此郑重的女精灵。
第四十四章 准备
多年以前,许山广也曾见过那种茂林幽涧,沼泽峭壁,不过是在旧电影里,《狂蟒之灾》系列。
许山广回味不久前自己的那番操作,虽然当时有些惊心动魄,但事后只有会心一笑,他倍感满足地看着身旁高脚桌上,那里摆放着果盘和酒杯,里面的食物取之不尽。
这光影和氛围,许山广就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中世纪的欧洲,那时候的旧贵族们在一天忙碌之后,估计便也是这般打发最后的无聊时段,围炉谈话。
这里是酒馆的高层,一处包厢里,费用都是身旁的美女付的,这是另一种犒劳。
“喔,你的自然动作也太流畅了,太帅了,你简直就像个跑酷高手,不……完全是个飞檐走壁的大师,这次血兰雾谷的万年血兰的采集任务,真是拖你迅捷的福,今天一下子就搞定了,我真是太激动,也太谢谢你了。”
清泉之声,拂过风铃,许山广转头,看向沙发另一边的黑发精灵,她摆出个魅感十足的S型,靠在沙发扶手上,姿色绝美,眼波流转,倒映着着火焰,这是一位游戏世界中的人间尤物,虽然捏脸大家都可以捏得好看,来符合自己的癖好,但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且各自审美水平是参差不齐的,所以还是有美丑的区别,高低之分,当然,那些古神已经超越了这个层次的讨论,而这位黑发女精灵,属于可讨论的顶流,绝代风华。
“甜甜大佬,我们合作共赢,我也非常谢谢你,给了我地下城的钥匙。”许山广并没有看呆,他收回目光,吃着异世界的果品说道。
这里的味觉模拟得还是很不错的,他手一直没有停,就是不想错过这种享受,味道类似芒果,名字却叫做冰龙果,可以短暂提升冰属性伤害。
“小事一桩,对了,我其实很好奇,你为何要这个,我可以给你更好的东西,你作为新手肯定会需要的,甚至我可以带你玩。”女精灵热情说道。
许山广微微摇头,他看向壁炉中的灿烂火焰,回答道:“谢谢甜甜大佬你的好意,但我的职业是无故之人,要攒冷血值的,所以前面自己的任务需要一个人去完成,也许等我等级高了,暂时不依靠冷血值了,后面我会去找你玩的。”
许山广回想起“我的油田我的矿”的属性栏,自己这个角色的冷血值才刚刚攒成9/100,无故之人这个职业的玩法,就是围绕冷血值来进行的,靠消耗冷血值来发动职业技,增幅伤害倍率。而冷血值只有完成特定条件才能获得,就是孤身一人,即不加入玩家队伍,孤身奋战。
得亏【万般战术转换家】的嘲笑,许山广已在网上查过了无故之人的成长攻略,去作了十足功课,堪比高考的准备。
道具【地下城的钥匙】,的确是他当前急需的通行凭证,因为地下城这个地图,有奴隶商人。
相比于氪佬们热衷于伙伴NPC,和炼金术制作的高属性人偶,许山广决定按照攻略,选择去购买一个奴隶来当自己的助力,他目前已经作了些新手任务,所获得金币应该够他买一个奴隶了。
高属性人偶许山广不是没想过,但许山广是玩过氪金手游的,这种高属性人偶跟那些抽卡游戏里的“老婆”类似,都是游戏公司倾尽资源,工业化设计的,服装,外貌,性格,武器和数值,都是为了勾起玩家们冲动的消费欲望,但这可比手游贵多了,先不说MMO本来养成自己的角色就要一直去投入,要花费大量资源,结果《伊水》的国服游戏公司还推出这套伙伴系统,拉长养成内容,可以抽美型,厉害的AI角色陪你打,让你更无敌,更特别,这完全就成了另一个大的欲望深坑。
这种庞大的,看似有性价比的氪金内容,许山广自从手游戒除了就不敢再碰了,他自然不会去选择高属性人偶,对于伙伴NPC,这种需要完成一定剧情任务,积攒好感度,来收入麾下,花的就是沉浸式的时间成本,适合养老的喜欢谈恋爱的后期去搞,去碰碰。
由此,许去广自然也不会在新手期去选择伙伴NPC,那么,他只有选择奴隶这个选项了,也就进入地下城这个地图有点难度,好在许山广身边这位黑发女精灵,名为“甜甜BOY”的女玩家,其发布的玩家悬赏任务,就有这么一个任务奖励。
【甜甜BOY】琢磨着许山广的话,脸上清雅的笑容显现,这位女精灵看向许山广,举杯邀道:“那可不要忘记我,你这种令人尖叫的体术,也得让我的那些体育生朋友们见识见识,祝那一天快点到来。”
“实在是过奖了,我只是稍微锻炼过罢了。”
许山广也同样举杯,脸上带着笑容,可他心里实则苦涩,那不叫锻炼,那叫“很多女的折磨”,每天,梁上校,他的这位便宜师姐,还有她的三位少女亲兵,可真是把许山广当作练武的木桩打,他想不厉害都不行,名为康复训练,实则是梁上校的私教时间,那是软硬皆施,软的时候让你自愧难堪,三省吾身,硬的时候谈笑风生间为你正骨,那是无论如何都要跑起来,否则少不了鞭挞,除了现在的游戏时间可以停下来,享受享受。
即便梁上校说过,《伊水》这种VR游戏可以锻炼他的精神,相当于一种意识训练,有助于他恢复,掌握身体。但许山广还只是把《伊水》当纯粹的游戏玩,没有管什么意识和潜意识的那些现实内容,毕竟打游戏相对那康复训练肯定是如何令人愉悦就怎么来的。
现实里,你要是面对梁上校,女兵,还有许敏贺,那是连丝毫涩涩的心情都不会有,只有游戏,才会兴致勃勃。
男人好不好色,只在一眼之间。
现实里的这个世界太可怕,还有太多公众不知道的秘密,梁上校说等自己真正康复,恢复的时候,才会开始告诉他,许山广对此有兴奋,也有慌张,但他已经学会怎么缓解慌张了,在梁上校的帮助下。
天塌了有个高的顶,许山广现在就想好好玩游戏。
而且,人怕出名猪怕壮,被广而告之,是许山广是不想见到的,因为他也不想被人惦记,他还背着迪姆•多尔贡•葛特这尊神呢,他要偷偷发育,因为这段时间他发现龙华大佬似乎被他害惨了,他可不想立即站出来,拉到仇恨,那还怎么能好好玩游戏了呢?
不过若【最怕情多累美人】真发现什么,找上门来,许山广感觉也不愧疚,大家只是臭打游戏的,也谈不上谁亏欠谁,许山广觉得这根本算不上毛了【最怕情多累没人】的“装备”。
他不可能再转移给龙华,将龙女拱手相让。
不过仔细想来,葛特大人,现在是不是可以相当于我的伙伴NPC了,虽然好感度没满,但葛特大人的膝前,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使唤啊。
“怎么了?你还不喝吗?莫非,是怕我下了毒药吗?”
【甜甜BOY】的轻笑拉回了许山广的心神,他也一饮而尽,笑道:“想起高兴的事。”
随后,许山广脸色微变,他呆呆道:“难不成,这游戏还有下毒这种攻击手法?”
【甜甜BOY】笑意更浓,点点头道:“当然咯,我可是认真的,没骗你,你仔细想想,你吃失这些食物可以提高饱腹度,获得一些属性增益,自然也可以DEBUFF,同理,是可以被毒死。”
“那在野区……可真是防不设防啊,野区真危险啊。”
“野区还好,你已获得资源不会掉,迷雾区,你以后就知道了,死亡惩罚厉害得很,那些入侵玩家,花招一个比一个离谱,不胆大心细,根本受不了。”
许山广眼里闪过求知的光,【甜甜BOY】勾起了他的兴趣,但当他想再多问点时,【甜甜BOY】却如弹簧一般起身了。
“不好意思啊,我收到个朋友的组队请求,我得先走了。”
“没关系,甜甜大佬有急事,就先行离开吧,不用管我,我还想在这里休息一下。”
【甜甜BOY】点了点头,郑重地再次道谢,她有事要先走,但临门前,还是抽空问道:“对了,你当过兵吗?”
“没有,怎么了?”
许山广没有多说,他不会在网游里透露个人信息的,即便他和她相处得很愉快。
“哎呀,只是觉你的自然动作能做得这么出色,感觉只有军队出来的才有可能办到。”
许山广笑而不语,他挥挥手。
【甜甜BOY】作为老手,自然看明白了,她是懂得气氛的女性,她也挥挥手,作别道:“记得来找我玩,不见不散。”
“有缘再见。”许山广掰掰手,依旧没有多说。
黑发女精灵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离开了包厢,只留下了淡淡的女体香味,这让许山广摸了摸鼻子,不过他注意力很快转移。
许山广沉默地看向壁炉里有模有样的燃烧,亮红的焦木发出脆响,火光灿烂,照亮了他的眼睛。
包厢安静,阴影随着火光摆摇曳,无声围绕着许山广。
许山广仿佛法国雕塑家奥古斯特·罗丹创作的《思想者》雕塑,一动不动,他的眸子深处倒映着跃动的炉火,淬出了剑一般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