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善成德,神明自得(下)
吉时己到,众贾排队入祠。此时几个宁府嫡庶出身的贾同学俱已知晓了金荣要出幺蛾子,挤眉弄眼,咳嗽清嗓之声不绝。
贾珍作为孝子,当先入拜,眼睛便向这不伦不类的乐团看去。倚墙排开,高的高、矮的矮,歪瓜裂枣奇男子一堆,各自手里擒着乐器,身着青黑道袍,都未着冠。
贾珍正要细辨谁是金荣,忽然角落里一声磬响,清音飘扬绕梁而散,一道阳光从窗檩射在一少年脸上。只见他目光如星火一般反衬着烛光,剑眉疏朗,唇薄脸削。身材高挑,面带微笑,轻重合适地又一敲,浑不在意众贾各种讥讽的目光,宛如老君座下童子,又如即将羽化踏风之得道高人。(金老师按:就这几人观众规模,怎比八十人大教室集体上课外加教研组长陪同副校长来听随堂课?这点子人给的压力哪比得上五六个熊孩子画笔乱甩颜料涂地,女生弄得男生哇哇哭,男生自己打作一团?更何况老子现在是朝廷的人啦,自找到组织后,心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些安全感。)
贾珍眼睛一亮,只觉此子与贾蔷这种风流婉约路数完全不同,颇有些英气。倒有三分当年被爷爷逼着练武,在雪中耍刀,面对万马奔腾而面不改色时的自己的少年风采,想着想着便有些痴了。贾蔷哼了一声,贾珍惊觉,斜眼挖了贾蔷一记,反得了一个白眼。
贾蓉清清喉咙,众人敛息垂目,一片肃静。入堂,上供,进香,叩拜,起,再拜......萧笙镲宏然齐鸣,唱经声渐起,金荣夹在里面,果然做得一节不漏,一音不错。估计哪怕周瑜复生穿越而来,亦会表示流程完美,挑不出错来.....张唢呐脚尖有点肿,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众贾对金荣倒多出三分佩服:年年祭祀作香上供,今年敬太爷生辰,闹得......居然很顺?
事毕,众人皆松了口气,气氛立刻转尴尬。贾蓉想和金荣道声乏,感觉老爷正看着,有点儹越的意思。扫了贾蔷几个一眼,那几人因金荣得了彩头,横眉立目结团聚伙避得远远的。贾珍是国公爷,断没有自己下场找小辈说话的道理。那金荣也居然成了个闷葫芦,也不自觉来请个安?真是个二愣子。
贾蓉跺脚,总不能真冷落了金荣,这脸还要不要了?招呼众人道:“今儿个打十番这活儿做得极好。张班主好本事。”
张唢呐老脸开花,凑上来奉承了几句。
贾珍接过贾蔷亲手递上的极精巧的宜兴紫砂周盘小手壶啜了两口,捧在手心里,踱将过来,瞅着假道士们喝水歇息,若有所指地道:“倒真有点白云观打醮的三分味道了。”
张唢呐手指金荣道:“全赖金哥儿帮忙,前儿一打磬的病故了。我们应下了国公府的活计,总不能出了岔子。”
金荣立刻上前请安。
贾珍抬手把金荣唤近两步(金老师装逼半日,苦等这一抬手久矣)。“你叫金荣?人才不错----哪房的亲戚呀?”
金荣恭恭敬敬礼毕笑道:“横街璜大奶奶是小的姑妈。父祖皆殁了,随寡母渡日。因国公爷惜老怜贫,准我等在贾府学堂里念书,心里感恩,借这个机会报偿国公老太爷和国公爷的恩德。因知晓大爷宽仁,只管放胆,尽心地去做,心意到了,哪怕没做好,也是小辈的孝心。只愿太爷万寿,贾府公侯万代。”
贾珍四顾道:“你们都听听。古有豫让舍命报智氏之恩三刺赵襄,今有金荣报恩击磬为太爷添寿。大善。”
众贾同学目中又嫉又恨,口里凑趣颂善道:“老太爷若知必然大喜。”
又有人道:“金哥儿从未打过十番,今日初试竟然无误,可知老太爷福缘深厚,有神明保佑啊。可见积德是有福报的。”
贾珍直视金荣,越看越喜,拉着手道:“你现在念什么书?除了打磐儿,还会些什么?”
贾蔷颇有些吃味,插嘴道:“金荣最会惹先生生气的,一本大学念了一年还没念出个四六来。”
金老师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粘粘乎乎的,一拱手:“回大爷,我读书自然是比不得蔷哥儿的,画画和二胡上颇有点心得。”
张唢呐豁出去了,想必是因为那曲子无人听说过,大概不妨事,便凑趣道:“金哥儿还教了小老儿一句失传千年的古曲,虽则只得了一句,却是王者气势,天下罕闻。”
众人一听失传二字,立刻来了精神。
贾蓉道:“奏来听听。”
昨日众人排过小刀会序曲,知道自己的部分。张唢呐示意金荣敲一个启头,金荣轻轻快击大鼓,比六十四分音符不慢。听众漫不经心地一笑,这金荣还真是“不上台面”、“只会贱役”之类话语涌上心头。正在此刻,张唢呐在金荣示意下飚出了有生以来的最高音。
真所谓,唢呐一出天下俱伏!其他鼓镲跟上,巍然大观,热闹非凡,将众贾惊呆!哪怕百鸟朝凤,将军令,十面埋伏也没这动静!
片刻后,金荣示意众乐手停止,惊叹之声四起。乒乒乒乒,无数仙灵气泡升起爆开,微光射入金荣印堂,眼睛莫名的清凉,浑身上下更是暖洋洋的。
金荣狂喜!这表演一下就有仙灵光入手?大赚!
贾蓉笑骂道:“金荣,你还知道古曲哪!真人不露相啊你!”当胸轻轻一拳,金荣配合地哇一声倒地,逗得众乐手大笑,连贾珍也都莞尔。
贾蔷歪歪嘴,“金荣,你说你还能拉二胡?”这是不见金荣出糗绝不罢休的意思了。金老师大怒。
贾珍也略有些不悦,横了贾蔷一眼。贾蔷梗着脖子不理。
金荣道:“只会两支曲子,一支听松,一支冰泉映月。”众人来了兴趣,原来竟不是吹牛?当初,金老师在小学二年级时,父母觉得他整天看电视追还珠格格疯儿傻儿实在不像话,就给他报了个美术班和二胡班.......看看哪块云彩能下雨,哪个方向能出鬼。二胡班考虑十级成功率,永远只教这两支曲子(现实中这两曲是七级六级考试曲,看客莫究).......结果熬到小学六年级,二胡十级是过了,但二胡本身就成了厌物。自此除了春节被逼着在亲戚面前表演外,就没怎么碰过。春节热热闹闹的,你让人听二泉映月?你怎么想的?其他的曲子呢?不会!后来也没人提表演的茬儿了。
而美术兴趣班老师比较开明,先让你画,找感觉,然后循序渐进地教技法,最后成就了金老师以此谋生的方向。可见素质教育的兴趣班还是要多报几个的,万一有用了呢?如果为了省钱或怕吃苦,啥也不干......估计以后金老师只好跟着夜香哥收集马桶卖到乡下肥田顺便打探消息出卖贾府诸如谁跟谁扒灰之类的情报。
贾蓉越发看高金荣一线,叫道,取二胡来。当下有人从某文艺老年(厨子或门房)家取来一支颇有些年头的二胡,好在蛇皮似乎是新的,金荣试试音,弦也靠谱。好,让我用这二泉映月来刺激一下你们这帮子败家玩意儿!通灵宝玉,你赶紧帮忙,给我一个超级共鸣音箱。批量仙灵气来袭!
也许是贾氏先祖也要听此曲,也许是通灵宝玉支持,金老师从这爷爷辈的二胡里拉出了不亚于华彦均的悲苦与被迫向命运恶势力低头的怆然。嘶哑的低音如泣如诉,颤抖的慢板如云如流水,暗黑的销魂旋律如刀剑一般刺在众贾心尖尖上。
仙灵微光“波波波波”一轮又一轮,让金荣热血沸腾,二胡曲拉得如阿柄附体。
贾珍早捧不住壶,忙放下在茶几之上。蔷蓉之流早惊得呆了。门外那借出二胡的老人家泪流满面,哭倒在石阶下,头顶微光耀如蜡烛连续爆。
一曲拉完,金荣很满意最终效果,你们有没有悟出这人生无常、盛筵难再、烟消云散的道理?冰泉啊,映月啊,意境领会有没有!
众贾议论纷纷,指责金荣此曲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意境低俗,指法粗糙。嘴巴虽然老三老四,可惜头顶仙灵气的微光作不得假,通灵宝玉吃了个饱吧?
金荣失望地想,要用音乐引导这帮人改邪归正,体味人生虚幻当进取........说实话,阿炳来了也没办法。
贾珍所思所想自然不同,温言道:“冰泉二字极妙!意境深远。映月一说绝佳,幽长引思。的确是支好曲子。你等少年不识愁滋味,自然不懂。”目视贾蓉,后者立刻道,“老爷,儿子立刻去报与太爷,这等曲子太爷必然欢喜。只是有些太悲了,毕竟今日是太爷的好日子。”
金荣道:“我还有听松一曲,可为太老爷寿。”
贾珍道:“今日我已兴尽,蓉儿,你领金荣去见老太爷吧,看他有没有兴致听。”这就是为金荣请赏的意思了。众贾小辈,目光大炽,你推我我推你都道要去给老太爷请安。
贾珍看看道:“都跟着去请安是不妨事的,就是莫要扰了太爷清净。”众人大喜。今日倒是沾了金荣的光。
“金哥随我走吧。”贾蓉笑道。
金荣欠身,道:“有劳了。”
可道之道,非常之道(上)
贾敬修仙的道观离城不过几步远,出了东门,抬抬脚就到了。因照顾金老师不会骑马,众贾(为什么你们贾小字辈要蹭我这外人的风头?我们很熟吗?)慢慢地任人牵着马,缓缓而行。
贾蓉坐一匹高昌王进的极骏黑马,身下是蒙古小王子赠送之乌木镶银鞍,上嵌着金钉,垫着高丽王亲手猎杀的厚熊皮,身披靺褐族长献上之全白貂绒大披风,手执波斯纯手工制金丝马鞭,腰悬范仲淹提过之细剑,洋洋得意当先而行。骏马颈下传来叮呤声,是琉球商人孝敬来的西洋银铃,清脆可人。
一路上小商小贩行人车轿见了这阵势俱闪,一扒拉人仰马翻。巡城兵丁看到这一群混账,一样退到小巷子里避风,缩头缩脑探头观察。
出了京城,风光渐渐荒凉,野鸟在麦田里起起落落。驿道上尘土飞扬,雨后定是极泥泞的。绕过一道坡与林,道观就在眼前了。东有坡西有湖,南有林北有山。端的是难得避世休闲养老之风水宝地也。
离道观百来步,众人下马。步道由卵石铺成,五行令旗如卫士,在路两侧排得整整齐齐,但被不知什么方向的风吹得东倒西歪。那阙门倒是朱漆铜沓冒,只颇有些破损掉色。门外还有两只镇门神兽(美术大咖金老师按:奇怪组合),门楣上挂着“玄鸟观”匾,据说是太上皇手书。
贾蓉登阶,亲自敲门,一道童开门,施礼,也不询问,延众人入内。众贾大气也不敢出,鱼贯而行,却将金老师一屁股挤到最后。
一行大汉在门后举石锁玩刀枪,俱停了手,目光不善地注目众人。金荣粗粗看了回廊壁上画着的汉钟离芭蕉扇,吕洞宾拂尘宝剑,张果老鱼鼓,曹国舅玉版,铁拐李拐杖葫芦,韩湘子洞箫,蓝采和花篮,何仙姑莲蓬荷花。想是有日子了,褪色不少。院内花木蓬勃,倒是欣欣向荣。另有颇多家仆散落院中,不知道在忙啥。
绕过进门玄武驼碑太极图昭壁,只见正殿供着三清,金带朱袍,面目和霭。对柱漆红,柱台基、背靠石、雀替、抱鼓、云头柱、字匾和飞檐一个不少。
东耳房门上悬着布帘,白色扎染如意云纹,中间嵌套着金木水火土篆字。墙边一排长桌,上铺暗土色细纹棉布,笔墨纸砚俱全,两个小道士正自抄经。
贾蓉冲两人点点头,道声有劳。其中一人掀帘去了东耳房,说笑与碗盖碰撞之声透帘而出。
须臾安静下来,少倾,小道士出来道:“师尊问,说好了莫扰我清静,怎么又来啦?”声音冷冽清脆,如黄鹂出谷,泉鸣冰落。
贾蓉道:“原不敢烦扰老太爷,只今日老祖宗万寿,有小字辈金荣者,因感念贾府开放家学,准其随我贾氏子弟读书,特为老寿星打十番祈福。其击磐磬皆无错有仙音回荡绕梁,虽是生手,竟然得老爷评为得了白云观打醮的三分味道。又有偶得失传的二胡古曲,婉转动听,特此为老爷助兴,并报老祖宗知道小儿辈孝念感动天地,证我宁府积善之家有神明护佑,当为老太爷贺此万千之喜也。”
众贾齐道:“孙儿们特来贺老太爷万千之喜,请老祖宗安。”
那小道士道:“如此,稍等。”
半晌,那云磐叮地一声,小道士出门道:“金荣是哪一个?入内说话。”
金老师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左绕右拐,闪过三次暗绊明挡两次拉扯掐戳,终于到门口贾蓉身后。那小道掀了帘,香风袭来,又见其手细若昆仑玉嫩如春葱白,还用凤仙染了指甲。金荣余光瞟去,那道童忽然觉察,手缩回宽袖,还瞪了金老师一眼。
金老师遂低头,跟着贾蓉入内。原来耳房还有内外之分,外屋檀香淡淡的,炕上两个老者正手谈,一人旁观。小道姑将金荣引入内屋,只见迎头兰花香扑面而来。绕过苏若兰设计的紫檀架大理石插屏,只见左一溜是王献之躺过的竹榻竹椅,右一摞是黄裳批过的道藏秘录,南窗炕上三老者正歪着抽水烟。
“抬头。”其中一人道。
金老师依言,给出一个好看的傻笑。
那老者目光如刀,眉促唇薄,双令纹如刀刻般直达口角。头发灰黑,细簪红绳在阳光下发亮。
他细细打量金荣,“豁,原来是个二愣子。”
边上一老者幽幽地道:“不二也进不了你这地儿。”
金老师心中大怒,你才二呢,你们全家都二!幸好垂了眼,老头子们没注意,或者注意了也没在意。谁会管二货的喜怒呢?反正这一辈子最大概率只赏见这一次而已。
目测是贾敬之人点一点头,“蓉哥儿,赏。”
贾蓉应声是。
金荣忙跪下谢老祖宗。
贾蓉道,“金荣有失传古二胡曲为祖宗寿。”
那贾敬瞟了地上的金荣一眼,无可无不可地道:“曲名为何?”
金荣早得了指示,自然不会拿二泉映月出来,便道:“听松。”
旁边一人笑道:“呦,这曲名有点意思。”
外屋一人隔着老远道:“不妨奏来听听,权当解闷了。”
当下小道童将一柄崭新二胡捧了来,以贾府权势,这些物事须臾可得,且都是极品。
金荣坐在小杌子上,调一调弦,随手拉了个音阶。周围陡然一静,这货出手颇为不凡,用的音阶居然是西洋乐法,立刻吸引了众人注意。贾敬本半躺着,此时也直起身来。
金荣放开怀抱,气势磅礴,喷涌而出。老头子们惊喜连连,“波波波”仙灵微光闪动,注入金荣印堂。
此曲是阿柄为赞岳飞破金而作,气魄豪迈,以委婉作表,以不屈作里。凭金老师二把刀业余十级水平,哪能完全表达出这劲道韵味?不过东施效颦罢了。好在贾氏皆军旅出身,自来在文事与享乐上要求不高讲究不多,哪怕贾敬考了进士做了道士。
这如泣如吼,钢丝緾藤般的乐曲最对众人口味。一曲毕,贾敬也为之动容。体味曲名,松之不惧,松之孤傲,松之坚韧,心驰神往。
想当年贾氏一门双公,权倾天下说不上,毕竟将星如云,公侯似雨。随着老皇帝驾崩,贾氏便被新皇打压,看着小辈一代不如一代。不得不和境遇类似的家族合纵自保,只能保持在军方和地方豪强方面的影响力。
当初贾敬考上进士也不能得正官,只能熬资格,其时满朝都是新晋,尤以寒门居多。从地底爬上来的言官们更是火力全开,旧王公贵胄们代代降爵,还不免每年都有子弟获罪,隔十来年就有家族被灭,降为平民。
贾家这一代,仅两个空心的一等将军,没兵没权不说,还不得不和王子腾九省提督互为呼应才能保住在兵部和边军中的影响力。
贾敬当年挤不进朝堂核心,被排斥打压得只能出家为道,就如这青松被压在大雪之下,枝断叶摧!
活,殊不易!死,不甘心!微光闪动,金荣在某些人心头掀起了仙灵之波。
散坐的老人们聚拢过来,细细品味,啧啧称奇。一人道,“我喜欢这曲子,这一串手珠赏你了。”金荣谢过道,“不知爷爷是哪位大人?”
那人笑笑,“听个曲子还要报名字出身不成?你这娃子忒不爽利。”
可道之道,非常之道(下)
贾敬笑道:“你只管拿着,就当听客赏你的辛苦钱。”
金荣规规矩矩捧了那清凉墨玉珠,跪下谢了。心道,爷爷啊,咱小家小户的,只认得钱,您赏的这玩意值多少钱?我也不敢卖啊。真是不实惠啊。又一转念,先就收着吧,总比空手而回的强。
贾敬道:“还有何古曲奏来听听?”
金荣调一调弦,调子转凄,缓慢推进,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泣孤山之病虎,舞草丛之蜉蝣。叹人生之须臾,哭悲情之无穷。望宙宇之无情,忆前生之短薄。
二泉映月!
此曲意境幽深,大音近道,直接内心,挖掘出你的自卑自怜自弃,打击你的自尊自立自信。
简直是灵魂核弹,心灵毒药,断肠伤情大规模声波杀伤性武器。
几个老人俱呆了。一曲演过,仙灵之光轰然大作,照亮了厅堂,冲击得金荣浑身燥热,血脉贲张。
“咣当!咣当!咣当!”
一小匕首,一支金锁(拿来哄一岁大小孩么?怎么有人随身带这个?好在是真金),一块玉环,扔在托盘上,让道童捧给金荣。
而老人们则泪流水满面,口不能言。
良久,那贾敬挥一挥袖,云磐一响,贾蓉作礼退下。金荣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捧着二胡跟着退出。到了耳门外被风一吹,才觉后背湿透了。
仙灵气大丰收!
通灵宝玉君吃饱了没?赶紧发奖金。嗯?系统兄,赶紧出来嗨!
千呼万唤不出来,算了。居然还有比老子还傲娇的社恐患者?
众小贾同学对音乐的理解大概仅限于下里巴人水准,给他们唱小苹果估计反应会更大些?反正从同学们身上没赚到点滴仙灵微光。
见金荣二人出来,这些人羡慕之意直达天际,又不敢喧嚣,挤眉弄眼,奇形怪状。
贾蓉对着内屋道:“孙儿们告退。”众人行礼而去。
回程颇为有趣,不断有贾氏子孙打马挤挤,打听老祖宗在做什么,说了什么,赏了什么,甚至还问金荣叩了几个头,演奏两支曲子有没有讨得老祖宗欢喜.....金老师捂着胸,俺不会骑马诶,拜托离我远点!吓死我了。
同时紧紧捏着胸口,免得好东西掉出来,被发现。虽烦不胜烦,只好笑脸相对,极力应付。好在这马懂事,没有闹腾。
贾蓉将闲人撵开,微微笑道,“金兄弟今日得了好大彩头。”
金老师颓然道:“老太爷亲口封我是个二愣子,果然好大彩头。”
众贾哄然大笑,立刻心平气和。唯贾蓉看着金荣一副虚伪作派,演技浮夸,微微好笑,却也没说什么。
待众人散开,金荣凑到贾蓉侧便问,“不知道老太爷身边几位老爷都是谁呀?”
贾蓉嗤了一声道,“外间下棋的是南安郡王之叔和镇国公牛老公爷,喝茶观棋的是忠靖侯史老侯爷的弟弟,里间躺着的是东平王妃内兄和西宁郡王表弟,外面抄经的一位来自江南甄家,另一位是龙虎山弟子。”
金荣闭嘴。不敢再说话。
宁国公府的热闹正到巅峰,午宴早已开始,酒意正酣。老少爷们儿早丢了贵人仪态呀美少年风度什么的,或追着灌酒的,或有舞刀弄棒的,或有围着马厩评论的,或有投壶射箭的,或聚众划拳的,或有对着跟斗翻得风车一般的戏子叫好的......这是外院。
内院女眷又自不同。或有园里散步吹风赏菊的,或有捻着瓜子在楼里听戏默念唱词的,或有围着鱼池观鱼投食的,或有斗草拼酒的。
众小贾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大家年龄相仿,又是同学,便喊寻个没有长辈的院子乐呵乐呵。
一呼百应之下,金荣被胁裹着一道去了凝曦轩,且坐了次席,仅在贾蓉之下。贾蓉本当是跟着贾珍,不过今日没有重量级客人要陪,况且贾珍那边也酒已吃了半日,不好去讨嫌,便呵呵笑看着众人摩拳擦掌信誓旦旦跃跃欲试要灌金荣醉了出丑。
金荣细细的打量着这一桌。十二盘抹红白瓷冷碟,尽是摆形的糟卤咸甜之鸭心鹅掌鸡丝鱼肚脆鳝莲子藕片猴头菇豌豆枣泥松子黄糯之类,二十道热菜陆续摆在青花盘上送来,有羊排猪膀牛眼象鼻猩唇驼峰熊掌这种,亦有蟹粉鱼肚鲨翅雀舌虾籽之属。点心是刀鱼馄饨,汤水是银鱼羹。南方食材皆是八百里加急送到。(快递冷链也穿越了?这顿饭沈万三都不敢想。反正二次元,通灵宝玉很任性?)汤盏饭碗餐盘用珐琅,酒器是錾金琉璃荷花杯和僧帽壶,筷子是镶银乌木,勺是镶银白瓷。
金荣暗忖,只这三套二百头的餐具便值一个四合院子了,更别提食材啦。
未几,金荣便干了好几盏,那十几个贾同学自幼便学的是劝酒欺人的勾当,没事还要寻出由头来,何曾好相与过?今日金荣便如一只鸡闯入了鹤群,还压了众人一头,被太爷笑骂成二愣子.......这是何等的荣耀?众少年商量好似的抛开各自旧怨,陈年老账先不算.....先将这得了彩头的狗大户喝到桌下去。
正行令划拳闹得欢实,忽然贾瑞从门口过,一眼看见金荣。咦这家伙居然坐上手,和贾蓉一起?便笑眯眯晃进门来。
副班驾临,众贾互视一眼,大喜。昨日金荣逃课,贾瑞在班里一早就将他一顿好骂,说要禀明贾代儒,要撵他退学。今日在筵席上当场被捉,好戏来了。
贾瑞挤坐在贾蓉右手边,与金荣相对。此时有小厮唤走了贾蓉,说荣国府一众小姐奶奶正寻秦氏探病说话。那秦氏久病缠绵榻上,贾蓉也不过每日里稍问一句,此时得知,不好再吃酒,于是匆匆去了。
众人挤眉弄眼,道:“瑞大爷,昨日你爷爷怎么说学堂斗殴之事呀,肇事者就在这里,莫放过了他。”
对面金荣笑,斜过身对贾瑞拱了拱手,指尖还捏着一支鸡腿。
贾瑞细细观察众人气色,明白有人在给自己下套,便笑道:“今天好日子,金荣喝三杯就揭过吧。”
金荣掳起天青道袍袖,素面简服,在一众锦绣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并不疏离。此时想是加饭酒多饮了,醺醺上头,越发唇红齿白。他将酒壶一拎,笑道:“瑞大爷怕我喝得不尽兴,照顾我呢。”咚咚三口,众人叫好。
一点矜持都无.....贾瑞冷笑着想,真上不得台面。因拿着二十两银子欠条,自然也就不为已甚,罢了饶他。
酒足饭饱,贾瑞终于打听明白了金荣飞上了哪朵高枝攀附了哪只老鸟,不由眼红。恨不能再逼金荣写一张五十两银子的欠条来。
义孝见赏,观化远也(上)
众贾闹了会儿,没什么意思,便又恢复了无视金荣的状态,各自组了小圈子散去。贾瑞和金荣无人理睬,就做一处说话散步。
贾瑞道:“你那欠我的银子可以还啦!”
金荣奇道:“昨日刚写的欠条今日就来逼债,就是山西人也没这么猴急的。(寇准:山西人怎么你了?)”
贾瑞道:“今日里得了老太爷的赏,几十两的进账总是有的,快交出来。”
金荣道:“哪有什么银子进账?谁告诉你你找谁要银子去。”
贾瑞一把抓住金荣道袍道:“让我搜搜。”
金荣便喊:“救命啊,瑞大爷抢劫啦。”便有几个路过的丫头扭头看来。贾瑞立刻整理整理金荣衣襟领子,拍拍灰,抖抖袖,一面讪讪地对四下里笑笑。咬着嘴角道:“信不信明天就赶你出门。”
金荣笑道:“敬太爷刚当众夸过我朴实,人老实,做事实在。你瑞大爷这是打脸老太爷哪?”
贾瑞一把捂住金荣嘴,道:“算你有种,哼,打量我拿你没办法?我只要把这借条给你姑姑送去,说你欠下赌债,哼哼,仔细你的皮!”
金荣道:“瑞大爷,你缺钱?至于这样嘛.....我借条上写的是一年还清,利息都算在里面了,凭什么现在还你?”
贾瑞道:“现在你不交出钱来,一年后你哪儿就有钱了?赶紧拿老太爷的赏来还账。”
金荣道:“好吧好吧,怕了你。”二人转到树丛后,金荣拿出一串墨玉珠来,“此乃是西宁郡王表弟送的。”贾瑞摸一摸,眼睛发紫。
金荣又掏出一金锁来,“此乃是南安郡王叔叔所赠。”贾瑞掂一掂将手缩了回去。
金荣再甩出一串沉香檀木珠来,“此乃东平王妃内兄所赐。”贾瑞眼睛有点不够使了。
金荣又从袖中捧出一把匕首来在贾瑞眼前晃一圈,“此乃镇国公牛老公爷平日里切肉用的。”贾瑞眼睛跟着转动,脸有些僵。哔一声,一点小小的仙灵之气从贾瑞头顶溜走。真没想,到这也行?
金荣低头,提起腰间挂着的玉珏来,“此是忠靖侯弟弟史老所赐,瑞大爷你要我拿哪一个还账呀?”
贾瑞拍拍金荣之肩,笑道:“你开什么玩笑?我是你半个老师,算长辈吧,哪有长辈抢夺小孩子东西的道理?老爷子们欣赏你,喜欢你,敬太爷更开你玩笑,说你是个二愣子。哈哈哈哈,赶紧把这些好宝贝都收起来,莫被那眼皮子浅的混账给踅摸了去。”
金荣一哂。
贾瑞道:“天气真好呀,不如金兄弟你作诗一首,以纪今日之兴。”
金荣道:“咱们圈子里有谁敢当着您瑞大爷的面谈作诗?要不您先来一首,让小弟我学着点儿?”
贾瑞佯怒道:“咱兄弟还闹这个虚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二人一齐大笑。
那宁国府占地百亩,院落无数,只厨子就有几十人,仆从丫头上百,但一路行来,只见景不见人。菊色撩人,枯柳残荷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曲水绕丘,游鱼悠悠,黄鸟恰恰,鹿与孔雀皆不惧人,锦鸡黑兔出没常青之丛,引得远处小姐姐大妹妹们一惊一诧,笑声不绝。
贾瑞与金荣目光只往裙裾飞扬处看,只是姑娘们或以扇遮面,或见了生人远远避去,搔得人心痒痒的没个落处。
半日了也没一句诗作,二人默契地只说景色和府内人物。
眼见日头渐低,金荣两日不曾着家,便想回去。二人一同走向侧门方向,忽然一大拨媳妇簇拥着一位丽人迎面行来。贾瑞急急喊了声“琏二嫂”凑了上去,原来是王熙凤。
金荣踮着脚往人堆里看,只见王熙凤身量颇不矮,细目如电,长眉如柳叶入鬓,未语先笑,眼风飘飘。她上身穿着大红百蝶穿花褙,下着翡翠裙,外披银鼠披风,金凤钗银络项圈青丝绦,粉玉珮压裙....真像个大红大绿金灿灿银闪闪行走中的----孔雀毛掸子啊。
贾瑞火力全开,全身聪明肉抖将起来,各种机灵飞起,周围的媳妇们也凑趣,这叫一个热闹,如同菜场的鸡鸭摊子摆在了一处。王熙凤自是掩口而笑,恰到好处地捧捧贾瑞,亲切而不失分寸。
贾瑞渐渐地有些失了神,离王熙凤越凑越近,声音越来越尖利,口水快成喷泉了。
王熙凤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正好面对金荣,似随意的扫了金荣一眼。金荣一个激灵从脚底冲上头,只觉得那双凤眼中全是情意风流。怪不得那贾瑞迷得魂不守舍,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那么多丫鬟媳妇,加在一起也夺不走王熙凤一人的光彩(不考虑其衣着打扮)。王熙凤已然如此艳丽,其他的十一钗又是怎样的光景?
王熙凤那如泣如诉宜嗔宜戏忽怒忽笑的眼睛又瞟金荣一记,贾瑞才惊觉,给二人介绍。
金荣顺势就上前请安。王熙凤问他是哪家亲戚,在哪里读书或营生。
贾瑞急急地将金荣全家情况(不富),性格脾气(不善),读书成绩(不通),平日里和同学关系(不睦),今日里打十番(不详),给敬太爷演小曲贺寿(不愤)等等事讲给王熙凤听。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栩栩如生高潮迭起,唱念造作堪比说书先生、梨园精英或滑稽大咖。
众媳妇盯着贾瑞指手画脚说学逗唱手舞足蹈,一面时不时瞟瞟金荣,配合着咦啊喔呜,各种感叹词满天飞舞。
金荣根本插不进口,贾瑞也没给他留下一丝一缝说话的机会。
你贾大爷累不累?单口相声啊,你不去天桥下简直是对不起你的天赋。
终于王熙凤听累了,也整明白了金荣祖宗十八代的底细,便冲他点点头,又低声与贾瑞交待了一句,便甩手走了。
这票统一身穿地中海平原春季花园色系衣裙的媳妇们消失良久,那贾瑞兀自踮着脚尖目送,恋恋不舍。
金荣与贾瑞分道扬镳之后至偏院换下道袍,半推半就受了张唢呐塞来的一吊大钱,肩膀还吃了张唢呐大力一拳,金荣点点头,表示有数有数,组织需要的话随叫随到。如此,打十番临时天团就算散了伙。
倒夜香的明日一早得去收集马桶,张唢呐和吹笙打镲的搭档们有个某学士孙子娶亲的场子要跑,后日还有个老太师出殡的轻省活。和金荣约了联络方式,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义孝见赏,观化远也(下)
一路行来,金荣轻飘飘脚底生风,意气扬连蹦带跳。手拍臂搂,乡亲们给予了仅次于超级女声回乡的待遇,三伯六叔七舅,不管有没有来往过,人人笑脸个个奉承,好话如洪水般泼将来。就好像当年骂他短命黑心,鬼头鬼脑,上不得台面,皮猴子,找不到媳妇天生穷鬼,二皮脸,讨饭命的不是他们一般。
穿过大街路过小巷,身后三三两两变成了浩浩荡荡,拥着挤着护着引着金荣衣锦(暂时没见到)还家,把羊肠小巷子堵得如三天没通的下水道。
有人喊,鞭炮呢?为什么没有鞭炮?有人喊,锣鼓敲起来。有人喊,让开让开,金大爷还家啦......
好不容易挤到家门口,屋里早聚了一大坨阿妈阿嫂念秧儿,把金妈捧在地当中,各种奉承。
金妈红光满面如宇宙黑洞,又似主体思想大成一般,趾高气昂乐不思蜀眉飞色舞挥斥方酋,就差hip-hop跳起来了。
桌上炕上全是不知何来的瓜子花生板栗,地下瓜子壳早已堆积没过了姑婆姨嫂们的鞋面,小泥炉上座着一大锅水,八百年没用过的茶碗里全是未知来处的香茶,这热闹简直.........大事不妙。
金荣掐指一算,然后扭头想跑......兄弟叔伯舅爷早抄堵了后路,前后两拨人立刻分成妈派和宝派,拉拉扯扯推推搡搡起来。这喧闹,房顶是绝盖不住了,喷薄而出,直上云霄。人流还在从院外持续挤入,众婆姨诸爷叔叫骂夸赞奉承询问质疑反驳.........只差唱将起来。
金荣费了老鼻子劲,让大家降低声浪(主要是众人八卦之心抓挠,对内幕的渴求之盛,魂不守舍地妄图抓住一切细节并作合理发挥,以做日后谈论之资),竖起双耳。
一人喊,“敬老太爷气色怎么样?我当年给他赶过车。”金荣道:“老太爷精神头特别好。”众人如同是贾敬亲孙子(妹子、兄弟或女儿、侄儿)一般松口气。
又有人问,“老爷给你什么赏啊?金子还是银子啊?”众人大笑。
金荣手一摊,摇头。众人惋惜地一声唉。有人喊,“贾府这么小气吗?”
立刻有人反驳,“你当人家国公府是你啊?赏赐肯定不会少,今儿后儿的事儿。”
有人喊,“贾府吃酒是不是金饭碗银酒杯啊?”
金荣道:“成套的瓷器,颜色也并不鲜亮。”
众人道:“大户人家也这么节省啊。”
有人反驳,“不识货的才要大金大银的,人家瓷器比金银都贵。”众人惊叹。
又有人喊,“酒席上吃的什么呀?龙肝凤髓吗?”
金荣说,“我也不大懂,反正都是肉,味道很清淡。”众人叹息,肯定是闻所未闻的好东西啊,清淡怕什么,只要是肉就厉害了。
一个声音喊,“有没有大肥羊肉啊?”众人流口水。
金荣摇头。众人骂道:“连大肥肉都没得咯,真是小气啊,这样的酒席有什么吃头?”就是,没有肥肉算什么酒席?不经意间大家降低对豪门宴的期待。
有人咂嘴,“你们喝的什么酒啊?”
金荣道:“加饭酒吧?里面有杜仲啊,首乌啊,人参啥的,俺也不懂。”这酒水很符合众人对富贵人家钟鸣鼎食的想像,一起点头。仙灵气发,微光闪烁,丝丝渺渺,金荣笑纳了。
“荣哥儿你这是见了大世面了啊。”婆娘们交口称赞。
正闹着,只听“当当当”~锣响,院外有人喊:“金荣金大爷可住这里么?宁国公老太爷老爷大奶奶和少爷给的赏到啦~”。
轰地一声,如核弹在比基尼岛爆开,又如火山全方向无死角覆没了庞贝古城,一片嘈杂的宁静。随即仙灵之气爆发出一阵大规模杀伤性天灾也无法比拟的巨浪。
这些狭巷曲径里计较着每一枚铜板去向的姑姨婆嫂叔伯爷们儿的雄心壮志爆发出的声波力量,及无法衡量其存在的薛定锷之精神能量,以无法计数的心灵、仙灵、热浪冲击波的形式,横扫直街与前廊下,波及了DC区和西市,直至整个京城都被这邪恶力量统治了一秒钟!金荣感应到通灵宝玉被海量仙灵之气冲撞,差点爆炸碎成三五千块。
微光如六百个百瓦灯泡同时闪烁,产生了让观众瞎了眼睛般炫目的亮度。滚烫的光芒将金荣每一只线粒体,全身细胞全部洗涤一遍,挽救了他崩溃的视觉系统听觉系统,整个肉体如同汽化升天,痛并快乐着。
二次元世界似是停止了运转一息,然后无形之量子纠缠打破了二次元边界,微光裹胁各种浪,犯规般地冲出地球,震动了太阳系,让整个银河宇宙敛息,所有的上帝佛祖道祖瞠目........然后,有人晕倒了。
是金荣妈,今日女主角。
众姑婆们(妈派)将后到来的爷叔们(宝派)撵将出去,掐人中,灌水,扇脸......一阵如虎似狼的操作,终于让她醒来,收拾了傻笑,上前迎接云霄来使以及......预料中数之不尽的金银(妈派宝派之共识)。
众皆敛形收声压制住起伏的呼吸,泛红的目光在暗淡的屋内外闪闪发光。
一位二等管家伙同两个伙计勉强挑着东西挤进门,好不容易找到空地将担子放下。“呱”地一声,早已被摸掐过无数次的一头大白鹅缓过气来,试着吼了一声。
管家早堆了一脸笑,小心翼翼地在瓜子花生板栗壳皮屑中找到定位,和气地对金妈道喜。唬得金荣妈拉着某呆宝急忙还礼。
那管家狠狠地夸了金荣孝义之举,说金荣面见了太爷,并深得了老太爷欢心。众姑婆姨嫂喔地一声,一脸的与有荣焉。
咳,咳,钦点二愣子金大爷忙请管家坐下,那管家笑着推辞,大声道:“有感金荣义举,老太爷赏玉佩一枚,金锞子一对,湖笔一套,宣纸一刀,极品二胡一只;一品将军珍大爷赏银一封,肉十斤,状元红酒一坛,鸡鸭鹅各一对;大太太赏缎一匹,竹节布一匹,银钗一支,宫花一盒;少爷蓉哥赠松墨一对,溪砚一块,四书一套,折扇一柄。”
此刻听众们兴奋激动快意羡慕算是攒到了高峰,啊~哎~喔~哇~之声随着管家说一句响一片,齐颂宁府宽厚仁善,金荣义孝,金母教子有方......微光就没消停过,仙灵之气泉涌而出融于虚空。妈派宝派握手言和,通灵宝玉打嗝声不绝如缕。
议论良久,大家都过足瘾了(主要是天已黑,炉上可能还座着汤水,金家似乎不会请晚饭),众人方散去,吾自依依不舍,喊着,“姐(嫂,妹子)明儿(后儿,改日)一定要来家作客吃酒.....”
有好几个姨姥姑奶嫂妹在打听金荣有没有定亲,金妈端着架子气派宏大四面八方地道,“我家荣哥儿还小,总要找个好的.....”嗓音虽嘶哑,气势却凌厉。
待众人殷殷嘱咐恋恋不舍地看了金银笔墨纸砚绸缎布钗鸡鸭鹅酒一眼后,逐一散去,金荣将怀里一吊大钱扔到礼品堆里,随身文玩也不取,一头栽到床上。
事若不经,想尔当然(上)
金荣妈胡氏喜滋滋地收拾了半夜,活物全部请邻居闻哥宰杀,闻大娘帮着醃了。金银布缎细物藏在了地板下门背后。金荣得用的东西收到一个大柳条箱里“考秀才”时才能拿出来。众老爷子赏赐的东西供在金荣爹牌位下。
金荣扫地抹桌楼上楼下帮着搬东西烧水洗澡,一系列事情做完,两个人都要散架了。
胡氏道:“你个混球儿,什么时候又会拉二胡了?”
金荣道:“直街后门下有个养八哥儿的老头儿,自称是前朝皇族的那个,你还记得不?”
胡氏想了半天,额.......
金荣道:“我常常去看鸟的,顺便跟他学了两年。”
胡氏道:“那可得赶紧谢谢人家。”
金荣道:“前一年就已经过身了。”
胡氏叹气一声。这事儿就算揭过,有了根底。
躺在床上,金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白天经历的事,见过的人,一样一样反反复复地咀嚼口味,重新审视。
陡然一惊,两个身影又出现在身侧。
“哎,那个,哼哼,金荣,你搞错了几件事。”和尚坐在床榻侧说,道士拿出一个小本子。“第一,荣府媳妇小姐和宝玉是上午去看望蓉哥儿媳妇的,不是下午。”
“第二,贾瑞是上午见到的王熙凤,不是午后。”这两人是侦探?谁死了?
“第三,贾蓉根本没有跑两趟道观......我都不知道道观里贵人们聚会,你怎么知道的?瞎编的吧.....”你当然不知道,你是披着道士外衣的女子!懂男人的事儿吗?去吟诗作对吧。
“第四,你看到王熙凤时穿的衣服其实是黛玉入府那天见到她时穿的居家服,不可能拜寿时穿,太随意了。”果然是个女人,衣服的事门儿清。
“第五,宁府不可能大张旗鼓地送赏赐给你,又不是娶媳妇儿下定........”你们只知道娶媳妇儿.....
金荣呻吟道:“快放我出去.......人工智能警幻仙姑通灵宝玉本体在哪里,快把这二货们收了吧.....或者你们换个人玩儿吧......求我改变红楼格局的是你,嫌我不按原著剧本走的也是你........你们到底还要不要愉快地飞升修练成精了?今天吃我的仙灵之气吃饱了撑得难受是吧?赶紧还给我!”
和尚一本正经地道:“宝玉本体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道士幽幽地道:“你出去也没用,你已经被埋啦,诈尸也诈不动啦。”
和尚:“对啊,你赚到海量的仙灵之气才能拯救你自己.......整日里跟贾瑞混在一起,知道不知道王熙凤要害死他,你还不救他?说不定他冒出来无数感激之情转换成仙灵之气也未可知。”
道士:“对啊,救他其实最容易了,告诉他王熙凤根本就在玩弄他.......”
金荣:“说得好像贾瑞那么傻似的。他不也是就想着玩玩王熙凤吗?谁认真了怎么着?”
和尚道士语塞,这事儿真不好说。贾瑞是只苍蝇,不就是盯上了有缝的蛋吗?王某凤乱飞媚眼,跟贾蓉这个名义上的侄子眉来眼去,好大的骚味。贾瑞肯定在想,贾蓉动得我动不得?
道士辩道:“肯定也有真情的吧?如果不是情根深种,风月宝鉴里怎么会照见王熙凤,从而害死自己呢?”
金荣:“他进了那个宝镜,话不多说,就做那个事!明知是假却死不懊悔,先爽了再说.....这算情根深种吗?差不多就是畜牲在发情吧?狗一样的东西......且慢!可没听说狗把自己给舔死的......”
这话太毒,没法子接,尤其这两货,一石头魂一石头魄,连人都算不上,懂个卵子?
和尚:“虽然凤丫头也玩得太毒了些,捉弄人太过,但是也不能全怪她:贾瑞那东西连我看着都恶心。”
金荣:“对啊,瑞大爷是自己寻死啊!如果你是正人君子,很正很直不懂拐弯的话,谁捉弄得到他?这不守礼、害人名节、要钱要色不要命的玩意儿,死了拉倒,才符合红楼女子价值观婚恋观啊!”
道士:“话虽如此,毕竟性命一条?能生产仙灵之气的那种。”
你们到底什么立场?骂了贾瑞救贾瑞,骂了熙凤还替她解释。圣母婊?
金荣:“二次元人物角色也有尊严的好吧!哪怕是通灵宝玉的奶牛!他们只是抽象的角色而已,从来没有真正活过,又怎么算死?我且问你,为什么让他们命运改了,我的命运也能改?怎么改?反正外面的我,诈尸都诈不动了。中间什么逻辑关系?石头怎么操作?”
和尚来了兴趣:“对啊,这生与死是个终极哲学问题哪。色不异空,分子原子夸克量子,切割到底只是空。生是何物?死又何惧?人是何物?物是何理?命运又是什么?如果金荣命运能改,红楼梦这个剧本还有没有意义?如果我们改变了自己或别人行为性格想法,是命运剧本允许,改变本身就是剧本;还是我们改变了命运,创建了新剧本从而拥有了新命运,进入新次元?那么我还是原来的我吗?”
好绕。
道士:“但,究竟吃了会饱,打到会疼,感觉有,怎么说无?我以为,此为万物一也,太极而无极,终是有极。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始终,合于大衍,其余数一鸿飞冥冥.....不皦不昧,不可名之,无状无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金荣立刻打断这种听不懂不可知的玩意儿,你说了跟没说要样,谁也不知道正确答案,而且尽是背书,没有自己思考。跟后世学毛笔字的一样,和字帖不同就是大逆不道,敢随意运笔就是天崩地裂。
“所以下次别再提什么和原著剧本不一样,警幻仙姑通灵宝玉或者其他的谁不是这意思,或者这个人一定要救,那个人可以挽留。鸿尽飞、人尽死,关我屁事?万一你们修道悟了,冲出二次元挑战龌龊司机兄弟/姐弟/姐妹,打破云图六次元.......飞升高维宇宙.......回到百亿年前........动心起念创世纪......那也是你们有出息,和我有什么关系?和命运有什么牵连?你们能不能飞升,我这个红楼游戏能不能通关,又有什么必然的因果?终究会有第二百个第三百个穿越来拯救通灵宝玉的。反正神秘物有聚合特性,你们可以用石头试着砸砸下一个后脑勺。”
和尚道士:“.......”
金荣:“我当时举报校长,被音乐老师吊出来,被流氓一石头打死,这些外面的事儿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们能看到听到主世界?”
和尚道士:“对啊,我们很能够感知一些事......反正石头到处都是,不管和非凡特性相不相关!有道是,天门开阖明白四达!我们看主世界,就像隔着玻璃一样。赶紧帮我们变强壮,打碎玻璃出去!”
事若不经,想尔当然(下)
金荣:“既然能感知到主世界,说明你们本来有潜力有能力突破外界,为什么不试试自己吃点喝点,吸星大法吞噬星空武动乾坤凡人升仙平凡化道重建鸿蒙.......打破藩篱化虹升天之通道也许一直就在眼前?”口齿伶俐的!人送外号口水荣。
“对嘛。”干嘛死盯着这个说话做事皆不靠谱的金荣呢?说不定混着混着就脱幻了,不用被关在里头了.....靠自己寻找途径飞升高维世界创世纪......很有意思的样子?以前怎么没想到?
噗地一声二人消失。
金荣叹。简直比匹诺曹的蟋蟀还聒噪,比变成驴的木偶还好骗!一个宇宙孕育了你,天生就不可能让你脱离它,除非你能改变形态。例如,蛋黄蛋白,不变成鸟或虫蜴,永远也不可能破壳。你们一魂一魄,隔绝了天地,不能吃不能喝,吸收天地精华?你会嘛?
靠自己,不可能突破的,永远不可能的.........不好意思,我骗了你们。
死远点!别来烦我.......作为****的默写者、八荣八耻唱颂者、二十四字讲解者,原来我金某人还深藏不露着腹黑属性呀。
金荣睁眼,天亮了。
莫非刚才是梦中梦?哎呀,红楼梦中梦都是大情节大转折要人命的呀,例如警幻仙姑泄露天机告诉读者其实她是上帝(二十四钗命运都在人家抽屉里装着呢,还送宝玉一节生理卫生课,一个意淫标签贴在了主角脸上,也定了全书的调子),宝玉梦中交合可卿,贾瑞梦中撸到灰飞烟灭,秦可卿托梦王熙凤。王熙凤托梦情节是高鄂续书,不能算........
胡氏早已做好早饭,小心翼翼地把金荣叫起,送盐刷牙递水洗脸,今天早点回来,要煮饺子请邻居们吃一顿.......
金荣想了想道:“娘,拿三两银子与我,有用。”
胡氏一想到今天要请那么多人吃饺子,得买多少肉面粉?一时心疼起来。什么?三两银子?得吃多少顿饺子!便叨叨咕咕了半个时辰:“打漂儿眼皮子浅啊,见不得两个子啊,跟朋友吃喝应个场就行别急吼吼地要显摆了把不住边儿啊,咱们小户人家撂高儿打远儿可以,别跟人比吃比喝张八样儿.......”
如果胡氏吵架翻新能调动起仙灵之气的话,估计通灵宝玉君也不用找金荣了。
学堂肯定是不去的。一群边缘纨绔,没什么搞头,有搞头的薛蟠又没心没肺......
恰过了冬至。今年不怎么冷,寒风未凛而万物收,冰欲初结而艳阳尚暖。行人匆匆,车马济济。年货摊子零零散散:年画年历灶王像,扫把拖把鸡毛掸;糖人米花南瓜子,奶干花生油面果;蜜饯柿干枣麻饼,核桃松子杏仁酥。
谁说古人不会享受?金荣在一套泥人前蹲下,红袄绿裤,粉面金锁,笑靥如花,肥头耷耳,傻不拉叽。
金大艺术家摇头,这土味哪吒之花袄、肥裙、红鞋、浓眉大眼肉呼呼,男孩女孩都是冲天小辫......拦不住的乡村风格,一言难尽,一如既往地辣眼睛,啊。
喊什么喊!聒噪。卖年货的摊主不乐意了,这谁家半大小子啊,一大早瞎逛,摇头摆尾的,不买也就算了,叹什么气?没开张就碰上这么个货,“不买别碰,成套泥人儿,掉色了你赔啊?”
不碰就不碰,看我拿出二十一世纪中央美院(考不进)隔壁旁听肄业生修炼五年(把妹蹉跎了,业务也未精深)艺术爱好者准专业级水准,做出超级写实现实主义雕像来,让你们没饭吃!
你们二次元世界里的小商贩和三元世界里各种伪艺术家一样,见不得别人差评,一看同行出现在一百米内,就像斗鸡般!呸!
金荣连逛带吃,一多半天就过去了。照例发过的誓不算,说过的话从不当真,什么在二次元里做雕塑开展览......早已扔至脑后,白赌咒发誓一场,牙痛都不会有。
二次元的中国人也是吃货:座座酒楼爆满,此时火锅尚未风行,川辣还是毒药,仅流传于湘桂山区,苏扬淮鲁菜才是正宗。
金荣绕至酒楼后院,捏着鼻子仔细研究泔水,得出这个结论。只是碎碗碎盘堆积如山,可惜了。其中说不定会有定窑磁州窑官货,放在主世界就是宝库,可惜二次元嘛,色既是空。
前面是牛马市,臭味倒也还好,----毕竟已经过了冬至。欣赏过了矮小蠢笨的“名马”(金老师:当我冲头?没见过马是吧?这驴一样的东西要五两银子?你看我值几两?蒙古小贩败退),忽然看到一个人市近在眼前。难道万恶的封建社会卖儿卖女作奴隶、婢女,主人任打任杀的福利来了?如果买个小萝莉养成暖暖被窝.......嘴角怎么有水?下雪了么?
逛一圈人市,只见抖抖索索人渣三两个,缩在角落里就像一堆破烂。多重的口味才会买这样的人回家?干农活?洗涮?烧菜?挖煤?三天必亡。
小萝莉是没有的(机灵点儿的半大少年也无处寻,目测是傻子的倒有仨),麻杆儿般的大烟鬼你要不要?年龄都说不清的大妈你要不要?缺胳膊少腿的(小偷还是强人?看眼睛就不靠谱)白送要不要?
网络小说果然是骗人的。
这几年,每年丰收,小冰河期也过了,宫里据说太监都招不满额(皇帝不急:这个简单,抄家打仗出海抢,人还能被尿憋死?太监总管戴权有点急:有素质/有气质/拎得清/下得身段/求上进的三好太监不大找得到啦,打仗抄家什么的快点哈,亲)。
以金老师不跟颜值低于香怜玉爱的人类说话的强迫症尿性,这些人市上的商品(好残忍的说,阿弥陀佛),唉,还是眼不见为净吧。如果真如网络小说一抓一大把的“救命,原生美女大腿求抱”桥段发生,多就是仙人跳骗局来了。
像样的女孩子其实也是有卖的,但肯定人牙子直销。上门推销到贾府王府史府,例如袭人晴雯就是这么来的,根本不会到人市摆摊。
所以家生子就很重要了,天生的奴才发源地,又可靠(赖妈妈:就是就是,老爷家就是俺的家,生是贾家人,死是贾家鬼。没错没错。作为二府双管家的赖大赖二,一定紧密团结在以老太太为核心,在政赦珍老爷的英明领导下,紧跟牢靠以尤夫人、刑夫人、王夫人三个为代表的府中央周围,坚持民主和谐富强方针,廉洁自律,决不把公家搬到小屋,为贾府事业贡献终身。哪怕捐了钱,让孙子谋个知县当当,也是顾小家为大家,为贾府事业添砖加瓦锦上添花,决无用公家资源捞自家好处的短视行为)。
金荣将自家周围,贾府周边,皇宫外,东市西市菜市马市人市,顺天府,文庙,北海景山,几个城门全逛了一遍,用了三天时间。环境熟悉了,似乎和前世的老BJ地理有了呼应,(反正前世也没来过)算是过了瘾。嘿嘿,穿越者福利嘛,似曾相识燕归来。
闲人日子过得爽,但一直闲未必一直爽。逛了半日,金荣觉得自己大约要发霉了........没人管、没事做、吃过睡、睡了玩儿的日子真不舒服。
不如去学堂看看?没想到自己这么贱........
羡杀颜柳,愧死李杜(上)
贾瑞这混入教师队伍的人渣不出所料病了,请假。此人如原著所述,被骗到夹弄里,洗脚水淋了一脸半身,吹了一夜给冻的。
就这么惨了他还不死心,一心一意往王熙凤跟前凑........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下半身动物嘛,没脑子,只有荷尔蒙。
校长班主任代儒老先生三天原本要打两次鱼的,此时又要延医又要找太太们求药求人参,又要照看孙子,忙到过年的心思都淡了。
大约等贾代儒拿了族里分发份例、学里过年的例银和年货后,就要解散学堂,明春再来。
前几日世界大战、阶级大盘整,教室从天花板到桌几几乎被彻底砸碎。如今再看,窗明几净,墙白地黄,小妖们又复化身莘莘学子,又变成文质斌斌温和优雅举止有度腹藏诗书气自华的君子了。
代儒大老爷端坐其上(为何今日来这么早?老爷子难道不是辰时上班的么?),浓眉深锁目光邃然。
一见金荣悠哉悠哉进门给代儒大老爷行礼,众贾立刻原形毕露扔下书与笔,议论四起,叽叽叽叽,蟋蟀一般。
“金荣你又来干什么?吹箫去呀。”
“吹箫哪比得打鼓,左右开弓呀。”
“人家还能拉二胡呢,上天桥卖的话,一天二十个大子儿总赚得到的呀。”
“听说人家把二百个小寡妇都给弄哭了。”
“昨日里说不定就去哪家吹丧事了,今天有人结婚你怎么不去呀?是不是吹得太烂被撵了?”
“也不一定,这会子正好赶了场子拿了赏钱才来上学的呀。”
“说不定人家去道观里去求着出家,道爷们不收烂污货,才又回来的呀。”
众贾越说越高兴,声音越来越响,贾代儒几次喝而不止,一甩袖到后屋生气去了。
金荣对几个损他的人竖了竖某根手指。
另有几个要好的少年围着他奉承几句,让金荣感觉好不受用!环视一圈,宝玉秦钟薛傻贾蔷都不在,目测这里大约就金荣最大只、最牛逼了。
咳嗽一声,金老师将众人轰散,先去办公室向老头子道歉,编个生病有事的理由,大声求谅解并送上胡氏手制咸鹅半只。可能觉得面子里子(肉就是束脩)都得了,代儒先生中气十足地将金荣骂两句撵来坐了,然后踱将出来重新升座。
教室里复又静了,众人重回半死不活的精神状态,神游天外,乱涂乱抹,瞎念胡背,低声讲话,妖风鬼影,形状各异,不一而足。
老头子运了会儿气,估计孙子快醒了,便先布置了今日课堂作业,无非抄写背诵,再便宣布自习课由贾苛管理(这人是哪房的?没听说过),随即溜了。
这风格,哎,老味道呀。跟后世里语文数学外语老师为抢时间打出狗脑子,体育美术音乐老师只在开学和期末上三次课然后进入“今天我是不是又生病/开会/集训/社团/有事?”状态,就是不一样!
局气!
不会抢学生时间、一天布置三次作业、办公桌前不让小孩排队订正作业/背书/挨骂/家长陪骂/罚抄/补昨日功课,你这个班主任/主课老师怎么当的?
贾府最近几年没人考上秀才/举人/进士,你校长兼教务主任兼年级组长兼主课老师,心里没点逼数么?(贾代儒:呸,老子教出来的赖尚荣......捐知县,知道不?当年贾敬考进士......还跟我借过笔借了我气运!不然中进士的是老子!)
这老师还敢早退!
哎呀,贾府考核制度能不能执行下去啦?老油条不管好,规矩没权威,管理不到位,行不行啊?不三天一学习/两天一考核/五天排个名次/每旬整理资料上报区市省教研室委员会校管中心.......你这个学校太边缘啦,江湖地位不行啊,校长怎么当的呀?
吐槽别人完毕,金老师把书翻开,浑不管其实他本人变成了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老油条/背后有人/老鼠屎........
这些书新崭崭的,似乎没怎么读过。合上,算了,也真心不怎么想读。
或者先写几个字吧,闲着也是闲着。一边磨墨,一边琢磨用什么字体。作为以画画为主业、雕塑为爱好的黑板画/围墙标语从业人员,仿宋/篆/楷/隶/幼圆/异体字是熟而又熟的,罗马/埃及/花体英文字母信手拈来也没问题。那么在二次元人人书法蔚为大观的红楼里,金老师应该出个标新立异的风头呢,还是老老实实写馆阁体玩儿八股呢?抑或用板桥疯、八耷颠博出位呢,或者写个毛体,疾风暴雨吓杀老学究呢?
才华太大,伤脑筋,也伤肾。
不觉墨已俨,随手舔舔长毫,铺开毛边纸(为什么豪如贾府还用毛边这么低端的黄纸给学生用?莫不是贾瑞贪污?)想着贾瑞那对上贱笑奉承、对下刻薄漠视的脸,金荣.......画了一只长毛汪。眉眼就是贾瑞,偏又极可爱,目光讨好,长舌露半,偏着脑袋,盯着纸外,尾巴露出一个尖尖,可以想见,摇得风车一般。
金老师赋诗一首于侧,云:“跃跃矯舌乞残汁,急急探首逐臭稀。贯喜曳尾泥淖里,偏会白眼看人低。”题款“瑞犬兆丰年”。用的是八耷山人如怪眼白翻的字,仿的是郑板桥那朝风暮雨的句。
(本书所有诗词全为作者原创自娱,众穿越大侠们请自重。当然你若以纳兰性德为最低标准把他怼成散黄蛋,他也未必在乎,反正他.....不懂拐弯)
画毕,一笑。
忽然旁边一只爪子伸将前来抢过小狗兆丰年,金荣扭头,看贾菌捕猎般的眼神,想是要捉了金荣的把柄去告小状。没想到那小狗眼睛好似会动一般,贾菌左看右看,那狗如疾恶如仇般只盯着他不放,贾菌当即怂了,这是有鬼?再看判词,细细咀嚼,竟是呆了。
作为贾氏旁枝,除对珍琏蓉玉等嫡派伏低作小,还须讨好赖林吴周诸管家及其下心腹......既想做贾兰的狗腿捞些好处,另一面又厌弃做狗腿子太贱,这欲拒还迎的姿态简直.........金荣这几句歪诗(尤其是急,乞,逐,跃,几字,竟是写活了!),竟似诛心一般,打得他欲哭无泪。
哔哔,仙灵之气在贾菌头顶发作,光芒四射,金荣虎躯一震,热流贯耳。爽。
羡杀颜柳,愧死李杜(下)
贾兰在侧,斜眼一看,立刻喜欢上了那狗。再看判词,只想叫好。他自小失父,母亲李纨只要避开纷争,纵有刁奴刁难,并不轻易声张发作,只忍气吞声了事。这诗虽不工整严谨,却如一声炸雷直达心底,将贾兰孤拐冷硬的性子轰出一块柔软来。很解气!
哗啦,仙灵之气从贾兰脑后直冲上天,豪华光芒如洪荒之初太阳首次升起,嫩黄娇艳。金荣拿到好处,不由呻吟出声,舒服!
贾兰与贾菌细细欣赏,许久才任由金荣取回,贾兰隐约看到那狗眨了眨眼睛。卟,又一肌仙灵暖流贯顶金荣。
金荣生怕他人弄坏画,卷了放置一侧。重新铺开纸,正待一字一句开始抄写课文,贾苛神出鬼没地一把将画拿起,展开。
作为教室江湖里搅风搞雨大咖、无事生非肇事、国公钦点二愣子,金荣之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中。磨墨、作画、写诗、被夺、取回一系列起伏跌宕......都被贾苛这位代班主任/助理/课代表看在眼中。有贾代儒作后盾自然不用顾忌什么,直接取来一观.......然后喷饭。
他叫道,“这什么狗屁玩意儿?文理不通、对仗不工、韵脚平仄全错、无意境无格调、运笔特异、构字斜歪、行不成行、点划嚣张、画迟而书疾、笔润而句涩.......不知所云到了极点!”
砰地一股仙灵之气从贾苛头顶爆发,金荣扭扭脖子,呵呵,嘴巴很毒,心底却很诚实,且微光作不了假。承认吧,你崇拜老子。
贾苛不管什么口非心是,决心要重重地打击金荣,“嗤”地笑出声来,“真不愧是金荣大魔王,换个人也弄不出这些个花样来。”
其余众人哪里按捺得住好奇八卦之心,拥上来看,俱道:“哎呀,奇诗呀。奇画呀。奇书呀。不愧是奇人呀。”
霹雳哗啦,微光如雨,仙灵之气如潮。金荣隐隐约约听到了通灵宝玉打嗝儿。
“新创诗疯画疯书疯,一代金三疯大师呀。”
“三奇作品,可以上墙供万世瞻仰呀。”
“羡杀颜柳,愧死李杜,阎吴败退呀。”
如此等等。
“只是太过刻薄了些。”有人突兀道。仙灵之气陡然降低。不要!继续骂,请嘲弄老子,我吃得消。
“难道只有我觉得这狗面目有点点滴滴像一个人?”
轰然大笑。仙灵之气第二高峰来临,教室里光芒涌动,金荣仰天长吁,爽到没边儿了。
“只要你觉得是,那就是了,不要问我们觉得不觉得。”
再大笑。
今日放学,众学生得了老大谈资,几个逃学的(宝玉诸人悔得脸都青了,只是和金荣有宿仇,不知怎么开口求诗画一观,不爽了半夜)有好事者将画偷了出来,不到天黑,盍府皆知瑞犬之名。
到第二日午后,病骨支离的贾瑞终于得知这事,气得当即从病床上坐起,就要找金荣拼命。
贾代儒吼之不住,容他冲出门外,命长随拖住别出门。
只见贾瑞跳着脚在院里叫骂,“金荣小儿,我与你誓不两立。”中气虽然不足,气势倒是到位了。
贾瑞吼吼吼,大汗淋漓。
金荣自从被许入贾府学中,那调皮捣蛋之事简直是罄竹难书啊。偷拿贾宝玉的笔洗,把贾蔷的论语换成**,在贾芹杯子里放墨,在茗烟脸上画胡子(天地良心,茗烟自己都觉得好玩儿),在贾瑞椅子里搁刺猬,等等等等。
亏贾瑞记性超群,此时搂抖开了,说得这叫一热闹。门口不多时聚了一群吃瓜子群众,就差将小板凳搬来助兴了。
当时有人就喊,“你瑞大爷白坐在上座,连个金荣都压不住吗?不是有竹笞吗,打屁股呀。”
此时家仆趁贾瑞语塞,奋力把他拖进屋,喂他吃了两碗肉粥(贾代儒没敢讲这肉是金荣送的咸鹅)。贾瑞尤未骂过瘾,吃一口,骂一句,滚烫的生姜肉粥吃完,汗出透了,病居然立时好了三分。睡到晚上也无春梦,只满脑子想着要作画作诗骂回来。
第一日,贾瑞作了一幅猴子偷瓜图,觉得力度不够。悔之。
第二日,贾瑞作野猪闯山图,觉得反倒把金荣画成了勇者。弃之。
第三日,贾瑞作鼠辈戏猫图,但眉目不像金荣,弃之。
第四日,......没灵感呀,休息一日。
第五日,贾瑞冷静下来,知事不可为,就算你骂倒金荣又能如何?还能厚着脸再上讲台不成?
借条呢,借条呢,我去找金荣妈要账。
穿上大衣服,在家仆陪伴下找到金荣家,贾瑞拍门。胡氏应门而出。贾瑞堵在门口道:“金荣在外面欠了赌债,赶紧还钱!”
胡氏一看,竟是上门要账的,嚷道:“这定然是假借条。我家荣哥儿从来身上不带钱,连进赌场的本儿都没有的,你怎么诱他进的赌场?”
贾瑞道:“他与我打赌输了。”
胡氏大怒,“你瑞大爷再怎么说也是学里的先生,居然和学生赌这么大!?为人师表吗?还是害人子弟呀?街坊四邻你们来评评理,天下竟然有引诱学生赌博的先生!让贾老爷来听听,学里都是些什么人在教书育人?咹?简直是藏污纳垢!”
贾瑞道:“你们金荣砸了教室,这是赔款。”
胡氏嗓门更尖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真砸了东西要赔,怎么个章程我金家认了。请问瑞大爷,你个破教室,桌椅笔墨,有什么东西,加起来,值二十两银子?你在讹人吗?更何况,一会儿说是赌债,一会儿又说是砸了东西,你瑞大爷讲话有没有谱?当我们金家孤儿寡母好欺侮吗。”言毕大哭。
街坊大妈早听了个痛快,看金荣了闯祸正自开心,听得胡氏哭,便转换立场,直斥贾瑞的不是。闹了半天,胡氏哭道:“我家就少了个当家男人,就被人上门欺侮,呜呜呜......”
街坊刚吃过金家请的饺子,正自嘴短,便都道:“贾家居然也有这种欺凌弱小的混账,还是学堂里的先生,找敬老太爷告状去......”
贾瑞喊不过这么多七嘴八舌说他不像话的女人,气得汗又发,脚本就软,节节败退。最后扔下一句,“明儿我就让金荣滚出学堂。”然后退兵。
胡氏洋洋得意地呸了一声,“老太爷都说我家荣哥儿朴实,你算哪根葱?”众街坊同声说是,大胜收兵。
回到家中,贾瑞气得多吃了一碗饭。知道事已至此,便听了贾代儒劝,决定一家几口回南方老家去,年后即启程。
贾代儒跟贾珍一说,贾珍顺水推舟地便准了----瑞犬兆丰年之说连他都知晓了。看族长笑意一闪而过,贾代儒又羞又怒,只想砍那金荣几刀。又去荣府辞行,一路上小厮丫鬟们对他热情加倍,政老爷贾母更是亲切有加,嘘寒问暖。越是如此,贾代儒越是疑心众人都在嘲笑他生了个犬孙,无地自容,但求速去。
贾府族里有头有脸的主子们以最快的速度拨下不少银两,贾政赠二十两,贾赦赠二十两,贾珍十二两,等等。不管面子丢了个干净,能不能雪耻,祖孙两个至少今年过个肥年(贾瑞怒气攻心,居然一肚子淫念化为饭量,王熙凤在心头的地位被金荣代替,每天但只想着要报仇雪恨。这痴货被金荣救了条性命而不知)。
多年后,贾瑞在金陵知耻后勇,苦读八股。虽然没有悬梁刺股凿壁偷光,但学业上倒也突飞猛进。一想到金荣之耻,心头更涌起无尽力量,虽然那人地位攀升得高不可仰,但仇恨的力量是无穷,贾瑞居然十年后考上了举人。在金陵族中威风八面,只是瑞犬之名伴随终身,也是没办法说了。
由此金荣应和尚道士之请,算是救了贾瑞,贾代儒得孙送终,还抱了重孙女,算是因祸得福不提。代道士语,此所谓“功成弗居”也。
暗夜行者,非奸即盗(上)
金荣无意间靠一幅画配诗收获大量仙灵之气微光,又涤荡了学堂,撵走了老班主任及副班主任
众贾第二天来上学,贾宝玉居然也坐在教室里和金荣吹牛打屁,指责那首诗的格调韵律大有可提升空间。
半天了老师都没出现,直到中午,吃过午饭大家自动放学,反正也没人管。
原因嘛,大家虽然有所猜测,但这事儿实在是太美好,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第二日不见代儒,第三日第四日也不见,才确定今年寒假开始了,俱欢呼。
金荣做为始作俑者,算是得了个彩头:原本敌视他的几个刺头居然跟他在路上见面也肯招呼几句了,薛大傻子还托人送了年礼(可能陷在新欢怀里或被薛王氏禁足了,不然依他性子,这热闹焉能不凑?)。
唯一不爽的是,颇有人在胡氏耳边说了两句关于金荣和薛蟠奇怪的话,把胡氏给膈应了一顿。
腊月里终于下了雪,三两日里气温直降十多度,众人大衣服穿将起来。学里虽然散了,大大小小圈子约了喝酒,金荣比去年多赶了好几个场子。
冬猎在即,众小贾们自然高头大马骑着,弓引刀出。至猎场挥旗围杀三五日,不过得了些麂猪鸟兔之流。最后一日贾珍居然猎得了一头花豹,洋洋得意收兵回府。贾蓉不肯就回,领着宁府支脉的诸小,多扫荡了山林一日。终是运气不好,一头孤熊给放跑了,只猎到了一些鹿狐。
贾琏送林黛玉回扬州去看乃父,不在京城,不然更有的热闹。
贾珍得了最大的彩头,便请二府年轻小字辈吃了一顿。金荣混不进贾珍的圈子,宝玉贾兰之流又看不上他,只好望荣宁二府兴叹。不知何时才能得进十二钗活动中心,去摸摸众佳丽的小脸,建三维模自赏啊。
二十三祭灶,也就意味着年关将近,祭灶小年自然要热闹一下,一些贾氏旁枝和亲戚也会受邀到宁府贾氏宗祠吃酒,年龄大些的自和贾珍作一处。
今日贾蓉作东将学堂里的同学聚一处,金荣因得了老太爷赏的脸面,头一回被拉进了圈,也是除秦钟外酒桌上唯一不姓贾的少年。
不知怎么,酒席里又谈及金荣祝寿得赏的事,看来被老太爷看中赏赐,的确是罕见罕闻。蔷菖菱芸芹蓁萍藻蘅芬芳兰菌芝等纷纷嚷道,不能让金荣专美于前,我们也要为老祖宗们出个节目讨赏,总不能金荣珠玉之后再无赓续吧?
众人都说好。贾蓉作为第三代核心人物,自然也乐得看众亲戚紧密地团结在自己身边。若能在珍赦政诸位老爷心里留下映像,日后好处还能少得了?若讨了老太太欢心,立刻老子娘就能拿到好处。
谢谢金荣给大家打开了新思路。乒乒乒,仙灵之气自动产生,金荣还啥都没干呢,好处已经到手。
贾蔷提议说作诗会。比赛做诗?学渣们嗤之以鼻。呸!要踩我们上去?想都别想。
贾芸说猜谜好,众人说十五才是猜谜日子,难道正月十五才上表演?黄花菜都凉了,这如何等得。
贾萍喊,比武比拳脚。众人嗤之以鼻,老太太喜欢拳脚?你让宝玉鼻青脸肿地过大年?你想不想好了?宝玉抗议,武艺又不是他最差,凭什么不是他把别人打扁?瞧不起人!贾兰悄悄翻个白眼----宝玉怕是只打得过秦钟那个废物吧?你好意思跟我打?跟贾环打?切!贾环和我敢碰你一手指头试试?王夫人不撕了赵姨娘和我母亲的皮过小年?
贾菖说莫过于请戏班子,众人纷纷道哪年没请过戏班子?莫不成你要亲自下场唱戏?这个主意不错,谁会演孙猴子?谁会演郭子仪,杨六郎?要不你唱白蛇吗?众人哄堂大笑。
贾芝说不如开游园灯会,众贾说和元宵节重了。贾芝又说每人亲手做个花灯。众人说,呸,还不是拼谁有钱请工人。你会扎竹篾子?
贾菱说不如一人唱一只成名曲,被人嘲笑道,好像你嗓子多好似的。少爷我五音不全,否决!
贾蓁道,不如玩百戏,众贾反问,阁下是会魔术呢还是甩盘子呢?莫不要我们叠罗汉?贾蓁喊好呀好呀,便有人说,好,就你顶在最底下,我们踩你脑袋上。众人哄堂大笑。请看蓁少爷的排骨身板儿!上头压三个人就活拆了你。
主意出了许多,总不够好顽,不热闹,不合适,对表演者不友好。总之是众口难调,左右为难,眼见得越说越冷,这事儿要黄。
有人就说别统一出题啦,各人玩儿各人的拿手绝活儿算了。
贾蓉道:“合在一起才显得大家一心嘛!”众人为之一滞,原来还有政治意味哪?
贾蔷见金老师左一口酒右一口菜,美滋滋的,便道,“这里有个现成主意多脑子灵心眼儿坏嘴巴毒的家伙在看我们笑话呢。”
众草大怒,居然有这么个东西,不想好儿了是吧?谁?谁?揪出来!
金荣一指秦钟----“他!”
宝玉怒道:“好你个金荣,胆敢挑唆?”转身安慰揉眉毛装哭的秦少爷。
贾蔷道,“欲问主意哪个多,独竖一帜是金荣啊!”秦钟赶紧应和,就是就是,最心黑手毒的就是他。
金荣道:“哎呀,爷们儿哥儿几位,咱又不姓贾,怎么参和呢?你们出风头又没我什么功劳,出了差子倒是个现成的背黑锅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道:“你就出个主意,又不要怎么样你.......如果主意果然正,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贾蓉端起酒杯:“来来来,大家敬金荣一杯,先把诚意亮出来。”一呼百应,啪啪啪,酒到杯干纷纷倒扣桌面。无数眼睛看将过来,金荣招架不住,苦着脸道:“这不是把我架火上烤嘛。”
众贾喊,不管不管,我们可都喝了啊,金荣你看着办!秦钟喊,没个说法你今儿自个儿横着出去。
哈,我怕你们?金荣冷笑!不就是搞个讨巧的,人人都能参与并且发挥自己长处的大杂烩节目嘛!
超级中学春晚联席总编导助理美工兼节目策划金大忽悠原本就存了一肚子节目,随便扔一两个出来就够你们傻眼啦。
要想热闹,好玩儿,符合新年新春新气象,孝男孝女旺贾府的中心意思,又唱又跳搞怪搞帅,还能看出努力痕迹,表现出难度来
哈,小菜一碟,小饼一块,小苹果一口呀。
听好喽,诸位!
金荣起身,动作走起,唱道:“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乡下小调?不高雅,不好笑。众人撇嘴。)今天是个伟大日子。摘下星星送给你,拽下月亮送给你(动作夸张,若狂)让太阳每天为你升起。变成蜡烛燃烧自己,只为照亮你,把我一切都献给你,只要你欢喜。你让我每个明天都变得有意义(眼神迷离)生命虽短和你永远,不离不弃!我是一颗小呀小苹果儿,雨水阳光都不嫌多(装可爱),红红的小脸果汁很多,你快快来摘下我。”
暗夜行者,非奸即盗(下)
众贾笑不成声,深服金荣拉得下脸皮,摆得下身段,扔得下节操。乓乓乓,仙灵之气泛滥,阳光普照,微光照射得金荣腰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
金荣顺着调唱道:“摘下我,摘下我。啊~~毛毛虫毛毛虫远离我。黑熊白熊远离我。公鸡母鸡远离我。大狗小狗远离我。老虎豺狼远离我.......”表情越发夸张,动作颠狂,口中喝道,“有没有能打的,来战啊。”众人软倒,大笑出泪,微光虽然没刚才强,也不算少了。
金荣道:“表演时,每人脸上戴苹果面具,其他人戴毛毛虫黑熊白熊公鸡母鸡大狗小猫面具,或唱或跳或打或闹,让苹果打败敌人,够不够喜庆哈?”
众人点头。
秦钟道:“最后每人变个戏法,拿个苹果出来就更好了。”众人称善。
宝玉道:“让丫鬟来演毛毛虫黑熊豹子。”众人大笑。
秦钟:“让金荣演被毛毛虫啃过的烂苹果。”众人又笑。
立时众人行动,反正纸笔现成。先画几个红苹果,再画毛毛虫熊狗猫鸡狼........用浆糊将几张纸粘在一起变成硬板,抹上色。
最后金荣画了个一人高的大公鸡,众人大喜,于是便有了火车般的毛毛虫,一人半高的大猫,头大脚小的卡通灰太狼。玩到半夜才散。
金荣步出酒厅,抬头,深吸一口气。雪下了三日,地上雪层冻得厚实。星空辽远,河汉如春花般在宇宙深处绽放。园中花木枯,草叶衰,干枝映雪,枯枝树影如妖魔鬼怪般仰天怒号,似在悲咆天地不公万物为狗头。
曲折小路绕丘折返,卵石藏冰,也不知宁府这许多佣人是怎么打扫的。估计偏僻点的院子根本就各人自扫门前雪了,反正主子们猫冬,等闲不出院门。
金荣要出西角门回家,须横穿宁府一百多亩住宅区,活动区,物流区以及墙角偏僻阴森的野战男女活动区。
贾蓉安排了一个小厮挑了灯引路陪着,二人晃晃悠悠三步一滑五步一拐地顺着无数高墙深院绕来绕去。
酒气尚酣,白雾从口鼻升起,凝结成雨沾了一脸。倒也不觉有多冷。据说许多冻死的人至死都不觉得寒已入骨.....金荣虽然暖洋洋的仙灵之气副产品微光能量,也不由打了个冷战。
离西角门没多远了,金荣便命小厮提灯回去,并赏了一小串钱(最近金老师小费给得有点手松,被胡氏diss了几次。),便向着触手可及的红灯笼路灯走去。那红灯笼高高立在主干道四岔路口,四个方向分别通向天香楼,贾珍书房,厨房和花园。金荣只需再拐个弯便能出府。午后来贾府时已然和门上招呼过了,虽然现在子时三刻,却不怕落锁,有人守门。
还未至干道,忽然四道人影鱼贯而来,看来的方向,正是天香楼。此楼是贾蓉和秦可卿夫妇独院,位处中心地带,金荣曾去过一次。那四人全身裹在大袍里,脚踩高靴,其中两人腰悬长刀。金荣正哼哼“毛毛虫毛毛虫远离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吓了一激泠,一闪身藏于草木深处,探头探脑向前望去。这几人并不急,一深一浅脚步沙沙地,方向正也是向西角门。
不是贾蓉,也不是贾珍(脑中出现专业术语:扒灰),否则带刀做什么?那会是何人?秦氏养父是个小官住在外城,人老体衰,绝非这四个壮汉形状。深夜出入人妻闺阁,非奸即盗。
我要不要管管闲事?金荣自问。
抓不抓奸是贾蓉的事,绿也绿他之头。更何况人有刀在手,我要留下这有用之躯,别犯傻。否决。
待四人拐弯,金荣高抬腿,轻落脚,踩实一脚再移步,极缓慢地绕过红灯笼照射范围,藏身黑暗尾随而去。
西角门因要出入车马,道路宽实,积雪不存,虽然有薄冰,金老师运气不错竟然没有摔跟斗。他潜行于草木林中,耳畔响起赵老师动物世界经典配音:“云豹体型虽小,却也是顶尖的猎手。它移动在暗影之中接近猎物,而猎物则对遥远的杀机一无所知。”
未几,秦氏的奸夫们沉默地大摇大摆出了角门,上马,踢踏西行。咦,要不要这么嚣张?竟然一点点掩饰都不用吗?
金荣数了三十个呼吸,缓缓地向门口摸去,和看门的小厮打了招呼,出了大门,向西走去。此时马蹄声尚未完全消失在夜色深处。
大约怕路滑,马匹速度不快,金大侦探借着星光一路小跑,反正没路灯,也不怕人看见。只听着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清脆声音,大摇大摆地转向南,一路经过公爷坊,侯爵馆,顺天府,将军宅,学士邸,翰林街,一路畅行,巡视兵丁全程避开。
金荣心中起了不祥之兆。
街道偏滑,金荣摇摇晃晃地跟着,左拐右拐西南西南,豁然开朗,原来对面几个人到了皇宫北墙外。金荣大吃一惊。
昏黄的火把照在皇宫东北角门,红墙碧瓦,白水绕廓,玉桥如虹。福尔摩金大侦探摸索着溜过墙角,蛇般潜行,勉强看到那几匹马上了桥,在门口不耐烦地踏步转圈。随即“尹呀”一声,小门从内打开,一个小太监出门看看,并延请骑士们入宫。
金荣知道自己麻烦了,贾蓉根本只是秦氏明面上的夫君。秦氏是皇帝外室!
揭开了这个秘密,怎么是好?是通灵宝玉奖励我拯救了贾瑞改变了那个人渣命运吗?
怪不得秦可卿死后,各路王爷纷纷棚祭,北靖王亲自路祭上供并见了宝玉(见一见秦钟可能才是目的)。送殡的小辈都是各公侯嫡子嫡孙,压路银浩浩荡荡,各色执事陈设百耍列出二三里。
贾赦贾政贾珍同僚下属居然也纷纷同样路祭,固然是在拍马溜须,不过为了这样“出身低的平民女”如此张扬堪比诰命离世,大家脸都不要了吗?或者这根本就是做给皇帝看的呢?
戴权总管更是亲自上门,这不就是“如朕亲临”?贾蓉轻轻松松官升一级连银子都可以在以后方便时候给戴权(如果不是皇帝授意,他怎么敢跳过吏部直接授官?)。言官也睁只眼闭只眼,对这不合情不合理不合规矩的丧事视而不见,道理何在?
唯一的解释是,秦氏是半公开的皇妃。贾母口口声声说这个孙媳妇是第一得力能干,王熙凤与她要好,都是说明秦氏和贾珍绝对是干干净净,名誉无损。否则贾宝玉怎么敢睡过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贾蓉在太医面前一问再问“能不能治”,“是不是身孕”其实是问皇帝是什么意思?
怪不得贾珍老泪纵横,到处讲这个儿媳怎么管家得力,持家有方,全靠了她云云......这不是送葬,这是嫁女!
真是欲盖弥彰。
瞻前失后,左右寻源(上)
尤氏称病不出面主持丧礼,反而让王熙凤这小辈来坐镇。是因为贾珍与秦氏有染而怒气攻心吗?不,是她尤氏出身低,又是续弦,没有诰命,人家嫌她碍眼。
金荣前前后后想明白了,知道自己这小身板儿支棱不起这大局面,想参合,嫌死得不够快是吧?转身要溜。
反方向绕过学士坊翰林街将军巷子侯爷府群,堪堪到某公府外,突然被人肩膀上一搭一按,身后一人笑道,“金爷,怎么跑这么快?”
金荣转身,已然知道是何人了。果然张唢呐一张似笑非笑的老脸,嘲弄的目光映入眼帘。
金荣施礼道:“原来是张班主,好巧?饭后散步哪您呐?”
张唢呐揶揄道:“要找你说个事儿可真不易啊,金爷?”
“怎么会?我家在哪儿您老还能不知道?随便打发个人吩咐一句的事儿呗。”
张唢呐哪肯跟他贫,真是聒噪!一把揪了领子,将金荣拖到小巷中一间小屋里。
昏黄的炉火照在二人脸上,阴晴不定。对视良久,张唢呐道:“我的人跟了你几个月了,若非你嘴严没漏什么话,按老子的脾气,哼哼,怕是不会让你再活着。今年大疫,京城里老百姓不知道实情,其实外面已经有几千人殁了。随便死一个乱跑骡马市、人市的半大小子,多简单的事。”
金荣冷汗遍全身,国家强权组织是闹着顽的?大意了,被他笑眯眯的脸骗了。
“今年大疫?我们怎么不知道?”
张唢呐阴森森地道:“秋末入冬以来,京城已然是许出不许入了。皇城司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没人跟进你的事,让你逍遥了几日。呵呵,今个儿雪后疫情大好了,我说,咱们来算算账呗?”
金荣道:“我又不欠你什么,算啥鸟账?”
张唢呐道:“就凭当日你拜见老宁国,见到了几家王府公府访客,却未禀报与我。这不是失职,而是瞒报!”
金荣张大嘴,一脸傻相,“啊~?难道这也要报?”
张唢呐怒其蠢笨,“这等大事都不算,你以为什么值得一报?和老子争功劳的另一条线凭这条消息赚了五十两银子加一次二等功!你说呢?”
金荣合上嘴,无语。政治敏感性不够啊。
张唢呐道,“今日你们草头班聚会,我是专门来门口堵你的,真没想到,你金爷胆子大到没边儿,连这里的事儿都敢参和?”说着手指向天点点。
金荣:“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晓。”
张唢呐:“这么说你半夜三更地踅摸到宫城,是要作贼的啰。那好说,立刻捉到顺天府打入大牢!”
虽然明知这土著音乐家兼大内密探兼暗夜杀手在开玩笑,金老师决定还是不要嘴硬了。
“得了您呐,我的爷。您就说吧要怎样,虽然小的啥也不懂,您吩咐一声,一定照办,不打折扣。”
“每五日亥时到这里来报一次贾府上上下下一切人等动向,钥匙在门下砖底。”
“是。”态度很端正。
“如果有突发,找吴新登,他会见你的。”
大新闻!!大秘密!!!
张唢呐:“这是过了明路的,贾府上下都知道。就像那个女人秦氏是上面的人一样。京城里稍微有点爵位的都知道这事。”
咦,果然是公开的秘密,那么秦钟知道不?给秦可卿办丧事,秦钟跟个没事人似的,还和智能儿打情骂俏,而宝玉一丝丝悲戚都无。难道自己初恋情人死了,没表示的吗?.....秦可卿其实根本没死,而是因为怀孕,被引入了皇宫,修成正果了!
打十番那天,冯紫英找太医来帮秦氏看“病”,难道是不是怀孕贾府都测不出来,要另外找人?应该不过是在请问皇帝,秦氏怀孕皇帝认不认?皇后容不容?
这个莫名其妙说不清道不明的孩子到底是皇家种呢还是算成贾蓉的野种?从贾元春封贵妃的结果看,宁府应该是得利了,由此反证,秦氏得到了承认,假死进宫了。
金大侦探心中瞬间给出推理结果来。那么日后贾氏被抄家,秦可卿和贾元春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争太子失败?还是两个人内讧?
随后几个月,秦父也死了,看来是在保秦妃的秘密。秦钟随后也死了是为啥?.......他如果是真死的话,也就是证明,皇家认为秦氏怀孕是丑闻,于是全家被处理了?那说不通贾府为什么更得圣眷原因没有被牵连,毕竟给皇帝绿帽是死罪。
这个猜测否决!
如果这秦业秦钟两人是假死的话.......为什么要假死?没道理啊。升官发财才对嘛,随便给个荣华富贵好了,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自相矛盾,无法解释。
秦钟的情人智能儿跳水自尽,是被自尽还是真自杀?或者被地下的秦钟给带走了?
这些猜测有几分真几分假?
和尚道士通灵宝玉,人呢?你们在哪里?有大新闻要不要听听?有大秘密出来解释一下,不然我只能认为秦家之灭全是偶然了。
等等,秦可卿托梦给王熙凤的情节其实是暗示她进宫前最后一次秘密会见王熙凤道别?随后贾府宣布人死了,大办丧事,演给天下看。得到小道消息的众官们卖力表演,合演给皇帝看........秦氏生下皇子或皇女后想弄个太子玩玩,于是联合贾元春抗衡皇后或其他皇妃?想必争位失败,被扣上个淫字,贾府被牵连,于是两府被抄?
闭环。
王熙凤是什么人?杀伐果决,贪得无厌,目光短浅,还不识字。唯秦氏与她要好,是不是说这二人其实是一路货色?秦可卿在宫里和王熙凤在贾府同样命运,大起大落,下场惨不可言?
关于秦钟和秦业,警幻仙姑是个宅女,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索性把他们连带着智能儿都给写死了?
讲通了。
完美推理!也就是说,秦可卿,秦钟的命运不需要我去改变喽?哈哈,没用的支线人物(通灵宝玉:哼,你确定?)。
金老师自嗨片刻,才想到一切都是“推理”,嗯,还要实际证明,便问张唢呐,“为什么不索性进宫?在外面养着多尴尬?毕竟明面上是贾蓉媳妇。”
够大胆的,果然是个二愣子,张唢呐很是怀疑他在这吃人的世上活不活得下来......
瞻前失后,左右寻源(下)
“一个曾有过痨病的女人,哪来的资格进宫?也就是今上微服私访时见到本人,一直念念不忘,偶尔来看看而已。而且秦氏出身卑微,生母是个艺伎,早年病故,否则也不会拜在秦业膝下。之所以托身贾府,一,是怕她一个人住大院子气闷。二呢,总得有人照顾她的起居保护她安全吧?她用的东西都是内造,身边的人都是宫里来的管教嬷嬷和宫女太监,贾府男人根本进不去秦氏闺房那一层楼。”
原来秦氏是小老婆都不算的外室,连爹都是被安排的,秦钟这便宜国舅爷说不定跟她秦可卿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不管怎样,二次元真可怕。
张唢呐:“好了,说说吧,这几个月有什么可说的新鲜事?”
金荣想了半天,说贾瑞病了,应该和贾琏妻王氏有干。贾宝玉曾在秦室房内午睡(他算不算贾府男人?人家在梦里还把秦可卿给......少儿不宜,阿弥陀佛)。薛傻子很久没出没于学堂里了。贾珍可能和贾蔷关系暧昧,这男上加男鸳鸳相抱的关系算不算扒灰?贾蓉曾经叹自己官职没意思,说想去戍边。秦氏弟弟和宝玉关系暧昧。贾氏学堂多年没有整顿简直要废了。
张唢呐听他绪绪叨叨,也没个重点条理,也就贾宝玉进了秦氏卧室这个消息比较重要,可惜宫里必然是知道的,大庭广众之下,而且贾宝玉才几岁?于是抚额道:“你说得很好,观察也够细。”扔过一枚银稞子,“多加留心,有你好处。”
从这小屋出来,金荣打量打量周边,一环内紧贴繁华路段,独门独户,三室一厅,前有井后有商业街,离皇宫不过抬抬腿的距离。要在后世,光拆迁不得上千万?
张唢呐居然还有这房产哪?扔银子出来的动作也潇洒的紧!莫非当密探果然是个来钱的活计?
悄悄溜进二楼房间,隔壁胡氏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声怎么这么晚。金荣道还不到三更呢。胡氏哪去找手表对时间?自又睡了。
回想这穿越以来的经历,搭上政府自然是一大进展,但仙灵气才是自己混二次元的根本依靠!那么怎么才能产生最大量的仙灵气?一定要把这几日对仙灵家气的产生和微光强度变化规律做了个总结,甚至画个图表(算了,统计图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玩法不适合艺术生......)。
仙灵之气,归根结底,是其他人在感悟、共情之时大脑思考或情绪活动到达高峰,或者恍然大悟时从紧绷到松弛,得到结果那一瞬间的情感宣泄;抑或者是听到闻所未闻之激动兴奋而产生的脑波能量!情绪越激烈,仙灵之气愈盛。
这个红楼世界就是通灵宝玉获取情绪的“养牛场”。金荣就是那个让牛下奶的人。
这不科学!
反人类!
反抗不得,那就睡觉!
第二日,金荣正自睡得人事不省,忽然楼下咣地一声,有人喊,“婶儿,金荣呢?金荣!”
胡氏:“芸儿啊,荣哥儿还睡觉呢。说昨儿灌了马尿起不来床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个好歹马尿好喝也要有量怎么就卯足了硬灌你们哥儿几个也是的觉得我们金荣老实是吧就欺侮他........”
贾芸一面登登登上楼,一面喊,“婶多心啦,金荣拢共就喝了两盅,哪就醉啦?不过就是个懒猫煨冬。我看你还睡!”一把开掀被子,哎呀一声又盖上,喊,“都快午时啦,大家伙等了你好久,排小苹果的事把老太太都被惊动啦,她老人家答应拨银子下来,你赶紧给我滚出来,不然我又要掀被窝啦。”
金荣捂着头道:“让我睡会儿,什么鬼苹果,有银子也弹不到我头上,你们自己顽儿去。”
贾芸骂:“顽你个大头鬼,珍大爷也说我们唱曲儿拜年的主意很端正,要三天之后检验,若是真好,要两府里当着老太太众奶奶小姐们表小姐们演呢!也就你的苹果曲子合适所有人表演,大家都同意来这个,还不赶紧?”
哇,黛钗三春袭雯鹃菱鸳平棋......福利来了。
这必是贾宝玉的功劳,把这事儿捅到老太太跟前,引得她上好奇心了。
金荣还以为昨夜草头衰仔们酒话疯话说过就算球,结果这是当真了啊。
好好地构思下,特别是舞蹈动作。可以用广播体操升级版,鬼步舞肯定不行,广场舞......又不是贾老太太亲自下场。太太们以及小姐姐大妹妹来观看,屁股是不能扭的,腰是必硬且直的。小草们多会点花拳秀腿,毕竟武将世家,将来都是有可能跟着家主戍边的。这样呢,只要整齐,大方,有力量,搞笑,把宝玉等心肝尖尖推出来出个风头,多半就能得了彩头。
等衣服穿好,大约怎么操作,心里也有了数----毕竟积年的副班主任了。
二人到宁府偏厅时,众草早已到齐,正闹得不可开交。每人都有七个主意,八条意见,十二个不满,吵得翻了天。好在点心和茶水不缺,喝了水继续吵。
金荣一面大快朵颐,早饭还没吃呢,一面听他们大放厥词。
有人置疑,为什么是小苹果,不是大冬瓜。有人喊,我们既然是苹果树,就应该一动不动,为什么树可以跳舞?有人喊,有没有伴奏?用什么乐器?有人喊,我要站前排。有人喊我们是不是可以变魔术。有人喊大灰狼和猫根本不吃苹果,为什么要打猫打狼?有人喊,苹果根本打不过毛毛虫和猫鸡狼,为什么我们不唱“我是一个大呀么大灰狼?”有人喊打地躺拳侧手翻,还算苹果吗?该是狼猫鸡虫才会打拳的吧?
金荣嚼着果子,一面招呼小厮把昨晚画好的苹果毛毛虫之类收到一边,另换白纸笔墨伺候。
吵到没气力了,声浪降低,还有人虎视眈眈,一言不合要动手的感觉。
王熙凤从外走进来,媳妇婆子跟了一堆,挤得小厅转身都难。她将部分人撵到院中伺候,再回身拍拍手,众人被她身份作派所摄,渐渐安静下来。
她先不理会众人争吵内容,笑道:“怎么听说又是金荣整出来的事儿啊?你就是个不肯消停的。政老爷原是反对你们搞什么小曲儿跳什么舞的,不成体统!只不过老太太喜欢。”身后宝玉探出头来,“我可是帮大家说了不少好话呦。”
众人皆笑。唯恐天下不乱,说的就是你。
贾芸笑道,定不让宝二叔丢了面子去。
金荣等人与王熙凤见礼。
王熙凤道:“你们的节目什么章程啊?何人总理全局啊?都哪些人参加啊?要用什么器具啊?还有六天就过年啦,三天后珍大哥要检视的。行不行的,你们只有三天时间准备,三天修改。”
众人举手道,“我们都参加的。”
贾蓉道:“这个总理大统领自然是我来做的。”
贾蔷道:“哥,你是六品御前侍卫,值房还有你的差事呢。剩下的人里头我年纪最大,当然我总理全局,把关一切。”
宝玉道:“我辈分比你高,而且钱是我搞来的,自然是我总理全局。”王熙凤抿嘴而笑。
贾蓉道:“虽然还要当差,然则是我爹来检视,自然是我抓总,三天来两次总能做得到的。谁与我抢,我就让你们过不了我爹那一关!”
还贾氏族长继承人呢!你幼稚不幼稚?什么德行?你的气量呢?另俩冷笑,扭脸。
这三人很强大,没人敢与他们认真地争。
金荣道:“很好很好,我双手赞同,那个,没我什么事儿的话,我回去补觉了,昨儿没睡好。”拱手,作了个罗圈儿揖,往大门走去。
贾宝玉先傻了,贾蓉也蒙了,贾蔷反应最快,一把拉住金荣道:“节目设计归你管,我来管你。”
宝玉笑道:“要钱要粮,你与我要,只要不过分的话,你懂的。”表情很贱。谁说宝玉不懂俗务的?我看他懂得很,金荣记住这一点,下次报告张政府。
贾蓉一把搂住金荣肩膀,道:“那个,我爹面前的事儿包给我了,你支持我,我让你放手去做。”
金荣作够了,面色一变,整肃冷淡,背向大门,盯着众贾道:“你们都是将门子弟,焉闻世上有令出多门而能胜者乎?”
贾宝玉笑,哎,这是打仗吗?小题大做。
如臂使指,如封似闭(上)
金荣冷笑道:“一万个人有一万个想法,你们哪个是听得进别人意见的?你们说说,刚才大家一共提了多少意见?如何整合分歧?如何分配协调任务?如何发挥个体之长?如何合成战阵舞出气势?如何搞怪滑稽让老太太欢喜却又不下流尽失了体面规矩?万一有人退出怎么办?万一有人临时加入怎么办?万一有人为一己之私欺侮其他人又怎么办?万一有人做不到令行禁止怎么办?服装道具怎样设计才能让人眼前一亮?动作如何设计才能把让所有人都出到风头?最后怎么结束唱舞然后献礼出个大彩?如果有人紧张出了错如何挽救?咹?”
众人哑然。
王熙凤斜打量着金荣,目光中闪动着光芒。乒乓乒,仙灵之气发动,每个场内会思考共情的生物都贡献了微光。金老师舒展四肢便笑纳了。
金荣冷笑道:“谁有这个担当,站出来!做不到的,闭嘴。”
贾蔷冷笑道:“说的好像你金荣做得到似的。”这一次无人附和贾蔷,让他极其不爽。
金荣不理贾蔷。
王熙凤道:“倒不成你金荣都成竹于胸了?”
贾蔷道:“他要有这本事,就不是金荣了。”
金荣甩手道:“你信不过我,还拉着我手作甚?”
贾蔷脸一红,倒好像老子在求你似的。他甩开金荣,道:“我信不过你,除非我监工。”
宝玉道:“虽然金荣行事从来都不靠谱,刚才说得还挺有条理。我姑且信你一次。”
贾蓉道:“你若能给我一个主角儿,我许你总理。”
众贾齐齐切了一声。
金荣道:“你会飞腿吗?空翻?旋踢?侧手翻?侧空翻?”
贾蓉虚心地道:“我可以学。”众人起哄。
王熙凤道:“金荣,你若想总理大局,须拿出点真东西才行!否则我拿什么回老太太话?”
金荣道:“琏二奶奶放心,钱到位,戏到位。先说服装。”他刷刷刷几笔,将电影陈真里的收腰改良中山装画在纸上,劲装笔挺,上身绿下身白,裤侧双红边线,白石纽扣。众人从未见过这风格,眼前皆一亮,英俊飒爽风格立时吸引了王熙凤和贾蓉诸人。
金荣问,“谁家母亲姐妹丫头针线上来得,两天天内出样品,五日内全部完成,做不做得到?”
贾芹贾菖贾芸妈都是针线大家,三人替她们承下此事,得了二十两银子的预算。三人立刻派小厮去喊老娘来量尺寸,商讨细节。
金荣道,排练舞蹈也简单,我只问诸位,谁武功最高?谁能翻跟斗?谁会地躺拳?当日打架都打出花儿的是哪几个?
这几个草字辈年龄尚幼,都不足十五,有几个十岁不满,如贾兰。功夫看得过眼的才五六人,会翻跟斗的居然只有贾芬贾藻(二人常半夜翻墙出门,故会侧手翻)。
金荣一拍掌,“再来几个疯丫鬟,越丑越好,就齐了。”
听金荣这编排,王熙凤已笑得止不住了,“果然有趣。只是咱们贾府没有丑丫头。”仙灵之气又从王熙凤头顶冒出。
金荣笑道:“找几个小厮假扮丫头一样。”
众草轰然。几招散手一出,辗压全场,真不愧是打十番拉二胡的二愣子。这几个细节完备,框架合理,条理清楚,当作计划拿出来,已然很值得期待啦。
王熙凤随手扔给金荣一个对牌,“凭此牌最高支取五十两银子,若让得老太太老爷们高兴了,另有赏赐。”
贾蔷打拳、跟斗、踢高腿啥都不会,估计自己不落好,便道:“牛别吹爆了。”
金荣怒道:“贾蔷,你出局!”
贾蔷怒道:“你有什么权力撵我出局?凭什么?”
贾琮仗着自己是贾赦次子,年龄又不大不小,童言无忌地道:“军中无上下尊卑,有令不从有禁不止者,斩!”
金荣给贾琮这个不起眼的小胖东西一个类似于“干得漂亮!老子原谅你用砚台砸我,从现在开始老子罩着你大胆去闹”的眼神,道:“琏二奶奶,宝二爷,这贾蔷做不到令行禁止尊重上官,按律当逐!”
贾宝玉和一熙凤对视一眼,王熙凤道:“蔷哥儿你不是要做监军吗?”
宝玉道:“财务监督也交与你了。”
贾蔷想了想道:“好!我就替你们盯着这金荣。”
王熙凤见事落实,飞了贾蓉一眼便自去了,贾蓉目视她离去。
金荣道:“来来来,先学歌儿,一人一句分配!”
众人围拢上来。贾蔷看看没人理他,哼地一声便自去了。
此后三日,众草字辈加宝玉贾环贾琮三个玉字辈,每天辰时来这偏院排练,晚上亥时方散。
金荣将有独角戏的演员分在一组,在集体排练之余,单独训练。
第一天,队列都整不好!左右都分不清,腿都踢不高(贾蓉脸红)。一半天只练了如何动作整齐划一,用眼角看好你身边之人!多简单!(秦钟,你要和蓉哥儿学翻跟斗,离这边远点)
第二天,金荣喊了一天如“步行要齐,手上要跟节奏!”十个小厮练打鼓,定节奏,最终淘汰五个打得差的。
其间金荣喊了无数次“贾蔷,别挡道儿”或者“秦钟哭什么,翻跟斗总算是腿直了,该笑才对”。到了下午,纠缠细节,例如,“你!你!你!手指天空动作这么软!知道的你十一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奶呢!(贾蔷,胆敢偷吃我们的宵夜,贾琮去揍他!)”
第三天,检验独角戏动作,“那个秦钟,你这跟斗翻得是什么鬼?既不飘又不高,摔还摔得这么假,糊弄老太太可拿不到赏钱!换人,蓉哥一个人翻就好,秦钟你别翻了,去演阿猫阿狗就行.......(贾蔷,你又来干什么?留神别踢着你漂亮脸蛋儿).......你们二组怎么打的?他是大灰狼哎,不用力围攻怎么打得它吓昏?咹?!(贾蔷你查什么鸟账?除了服装费,其他都在灶上寄着,你要查去问灶上!)......喂,那个地躺拳不要这么猥琐,有姑娘小姐在看!(贾蔷你活该!谁让你凑上去?就你,还指挥别人干活儿?赶紧揉揉裆)......”
众人苦中作乐,天天有仙灵气发,微光钻入印堂,简直比十全大补膏还补人。金荣觉得自己力气饭量都有增长(心理因素也未可知?)。
第三日晚上,贾珍在宫里参加北静王组的饭局,没来检验,众人松了口气。贾蓉表示这是他使的缓兵之计,功劳大大的。金荣冷笑,若你那个“横翻亮相”练好了,哪要缓什么兵?拖什么延?北静王组的局和你有毛关系?
第四天一早,金荣先问服装到位没?贾芹娘还在纠结纽扣怎么弄,用玉石肯定来不及,用木头?还要另外找人弄,效果也不好。金荣坚决否定了盘扣,让三个裁缝很不满,如果能用盘扣,服装早就能结束,二十两银子算下来,每人落个二三两妥妥的,大家过个肥年。最终决定用珍珠加盘扣。
如臂使指,如封似闭(下)
金荣最后要摆弄实战,看看效果,忽然一个苹果没捆结实从贾芝裤腿里滚出来了!
众人大笑。金荣喊:“绳子断啦?换一根!再拿十根备着。都给我捆结实了,要三层保险,最不能出状况的就是这个。”
连排了五遍,才将将能看得过眼了,正在他冲小厮们喊,“靴子尺寸还没量齐吗?军靴那头可不等你!赦老爷的面子,大过年的军需处等咱们取货,赶紧的去搬!没车啊,那谁会骑马的来俩!”......贾蓉,王熙凤陪着贾珍前来验收。
金荣喝道:“全体都有~整队!”嗖嗖嗖,众少年们迅速排成两列。贾蓉在排头,一脸的肃然。
“稍息!立正!向右转,齐步走!立正!向左转!第一组,第二组稍息,鼓手组预备!”
王熙凤大喜道:“果然做到令行禁止啊!金荣可以的。”
贾珍油腻腻的眼睛挖了金荣一下,金老师脚步往外挪了挪。
贾珍:“以亲戚身份整合这一群熊孩子,不容易!”
(贾蔷坐在一边生闷气,贾珍和王熙凤都没理他)。
微光从贾珍头顶闪现,金荣精神一振!先声夺人。
每届初一新生入学第一周军训!这可不是白玩儿的。
作为永远的班副大人,帮助班长训练队列,给顺拐开小灶,给软脚虾们加练踢正步,金老师可真是全精全能!算是专业吧?能把自由散漫业余的贾氏娃娃们训乖了讲规矩,唉,真操心啊。
能打不能打,亮剑!
看完了众人表演,贾蓉请珍大爷讲话。
贾珍先肯定了众人辛苦,四分成型了,七分气势做到了,又表扬了金荣组织能力艺术修养想像力和谦抑的态度,随后指出了一些诸如表情紧张动作僵硬配合默契不够队形松散之类毛病。
大家表示一定在两天内解决所有问题,不折不扣,坚决完成组织上下达的任务!
金荣更是立下军令状,定要让大家看到贾氏年轻一代的风采,让老太太喜欢。
王熙凤道:“大家表现出乎意料得好。我大胆地主张,提前到年三十年夜饭前表演,请老太太首先过目。”
贾珍本无可无不可,毫无异议。
众小草们又紧张又激动,最后两日没日没夜地练习,贾蓉更是在摔了第五十跤后终于让成功率到达五次里失败一次的高标准。秦钟变成了阿猫阿狗,气得睡不着觉,却坚决不肯退出,就是要争口气!
六天时间不知觉间飞快过去,终于金大导演的军事化戏剧、默剧、歌剧、舞剧、闹剧合一的“小苹果”要接受检验啦。
盍府上下几百号人,加贾珍夫妻,贾赦夫妻,贾政夫妻,将荣国府最大的中厅挤得满满当当。
金荣第一次入荣国府,小丫头们一路乱跑,眼花缭乱,完全不知道谁是谁。十二钗或二十四钗,更是几乎全不认得。
乱了一下午,无数个意料之外突发事件(诸如苹果被小厮偷吃,纽扣珍珠丢了一粒,贾宝玉失踪了,一幅苹果被弄湿,一顶帽子丢了,贾菌突然肚子痛)解决之后,终于万事齐备。
开演。
先是几个打扮成丑丫头的小子,抱着小皮鼓入场,节奏四四拍,将场子杂乱的声音,诸如“平儿,把我的手炉拿来”或者“奶奶坐下,要不然你要被小子们碰到了”压下。
金荣重点盯了王夫人和贾母周围一眼,几个小毛丫头,初中一年级的样子,有几个算四五年级也说得过。娇娇小小,眼睛湿湿的,气质自然是优雅大方,但有二三人眼角和嘴角很是跑出一两分淘气来。
鼓声一停。众人静。贾兰因是主场嫡系,被安排第一位出场。踏着鼓点,脚跟不离地,横着如螃蟹般移动,手臂在空中斜着,手腕左右横切小手掌,如同疯狂小鸭一般。脸上挂着一页苹果面具,一步步挪进场,众人已然笑得疯了。李纨以手捂面,恨不得把这出丑卖乖的东西扯下来。
贾兰唱道:“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另一人凌空一个横翻,落在贾兰身侧,这是贾蓉。二人皆摆个“我自横枝向天啸”的健美肌肉男自嗨造型,唱道:“今天是个伟大日子”。观众们疯狂鼓掌。仙灵气小爆发,微光乱闪,金老师收下。
另两只苹果顺着手腿一起入场,机器人一般四肢动作完全同步平行,像影子般整齐,将众观众又镇了,唱道:“摘下星星送给你,拽下月亮送给你,让太阳每天为你升起”。
另两个如木偶般左右进场,晃荡晃荡的街舞风格又把大家镇了一下。“变成蜡烛燃烧自~只为照亮你”。
众苹果从僵直状态忽然复苏,又唱又跳道:“把我一切都献给你,只要你欢喜。你让我每个明天都变得有意义,生命虽短和你永远,不离不弃!”
动作俱整齐划一,阳刚味十足,手臂在空中挥舞,挺胸旋转昂首踢腿,虽然面具戴着,可以想见个个都是英武少年。
仙灵微光大盛,有如月色。
贾赦贾政点头微笑。
鼓声忽然大作,众人动作忽停,队形变乱,众人手捧小脸,扭扭捏捏摇头晃脑地唱道:“我是一颗小呀小苹果儿,雨水阳光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果汁很多,你快快来嘛摘下我”。
全场爆笑。
老太太倒在鸳鸯怀里,指着贾兰众,浑身发颤。
王夫人与王熙凤捂着嘴,三春目光炯炯,恨不以身代之。
赦政二位以手掩面,目光从指缝里透过,哭笑不得。
贾蔷因自己很是贡献了几招,得意洋洋,四下吹嘘。
宝玉早已挪到场外,因为他要准备上场了。
金荣手一挥,鼓声忽停,他一指宝玉,宝玉抄起巨型毛毛虫,直奔众苹果。
众苹果本来还在放飞自我,各种奇葩扭,顿时大乱,“毛毛虫毛毛虫远离我”,惊惶惶地重复三遍。
两个被画得丑到无以复加的小厮着女装冲进场,与宝玉捉迷藏,最后抬着宝玉回到贾母身边。
众小姐姐们尖叫不绝,贾母抚着宝玉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大笑。仙灵之气滚滚长江东逝水一般冲刷而至。
秦钟早摩拳擦掌,抱起大笨熊卡通画,足足有一人高,冲进场
众苹果围攻大熊,尤其一只苹果倒地急攻,甚是武功高强,尤其旋风踢鲤鱼打挺高高跃起,得了好些个彩。又一只苹果卖个帅,耍了一套贾氏家传武艺,得了贾赦贾珍两声好。然后秦钟非得翻了两个跟斗,过了瘾才被众苹果推出场。才下场子,秦少爷就得了一个美女搂在怀里的待遇,想来那就是秦可卿了。姐弟二人长得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
如此各种卡通人物顺次上场,连贾环都演了只大公鸡,咬了贾兰一口,随后被两个假丫鬟一个抱手一个抱脚拎下台。除赵姨娘咬牙,不知道该哭或是该笑,其余观众尽皆绝倒,直不起身来。
金荣觉得那个摸贾环脑袋的小美女应就是贾探春。
最后,绿衣白裤红边少年们排好队形取下面具,从怀里取出真苹果,堆放在银盘上,齐歌道:“种下了希望就有收获。祝老太太大吉大利,万寿无疆。”
叩首。
仙灵之气如火山爆发一般,微光大盛。金荣听到通灵宝玉吃撑着了的自语。
贾母高声喊,“赏,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