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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下归元     千金笑txt下载     千金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8章 悲催的未来皇后(5)

    精锐的箭手在后方,飞箭如雨,压制华昌王的两翼步兵,黄沙、冀北、血烈、云雷留下的四万鲁南兵,组成各种阵型,按照君珂的命令,不断穿梭战场,组成阵型,为免庞大混战战阵不便,幺鸡的狼军没有出阵,君珂手里抓着青黄黑红白五色小旗帜,立于她腾云豹上,骏马和人都凝定如雕像,在滔滔烽烟滚滚战场之上,彩旗招展,指挥全局。

    这原本应该纳兰述亲自来做,但纳兰述着意要锻炼君珂的指挥能力,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指挥官的应变能力和大局观将会得到最佳的锻炼,这不是那些精心的沙盘推演和纸上谈兵就可以弥补,纳兰述希望君珂能在实战中,学会最精密最技巧,宛如拨弦合奏一般的指挥艺术。

    他的决定自然会遭到天语族长老的反对,但是,反对无效。

    因为纳兰述说他拉肚子了……

    “拉肚子”的全军统帅,也并没有离开战场,但他没有理会己方布局,一直紧紧盯着胜尧城门。

    华昌王很快就露出了败像,在被三面围困的情形下,他无处可去,只得不断压缩中军,向后退缩,后面就是城门,沉静地关闭,可以说现在,华昌王四面楚歌,无处可去。

    这也是胜尧城打开城门,合围华昌将他全歼的最好时机!

    也是尧国新帝和纳兰述约定,开城剿除华逆的最佳时辰!

    “轰!”

    一声巨响,胜尧城门果然缓缓开启,几乎是立刻,城门之内就潮水般流出无数灰衣士兵!

    “陛下有旨!迎接盛国公,剿除华昌逆贼!”

    源源不绝的步兵涌出,人人齐声大喝,声震四野,冀北联军哈哈大笑,中军围拥的华昌王脸色惨白,蓦然仰首大笑,“我呸!一群缩头乌龟,被老子压在里面打了一年,现在敢出来了!出来又怎样?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他似乎对城内的尧国士兵怨气更重,竟然不管不顾,手一挥,下令已经退向城门附近的士兵,反攻尧国士兵!

    华昌军忽然掉头向尧国士兵冲去,倒惊得冀北联军愣了愣,谁也想不到,战场之上竟然会突然失去对手,眼看华昌军愤怒万分,尧国士兵也不甘示弱,后者似乎被围太久,也对华昌军恨之入骨,直扑迎上,迅速短兵相接,很快乒乒乓乓打在一起,战团一团团移动着,陷入混战。

    冀北联军士兵啼笑皆非,野牛族的汉子失去目标,干脆直愣愣站在战场上不动了,君珂连忙下令让他们换下,此刻胜尧城门已开,已经不需要这些人形战车了。

    华昌王军队和尧国士兵军队纠缠在一起,就在冀北联军附近厮打,完全忘记了冀北联军的存在,冀北联军也乐得袖手——这两支军队,严格来说都是敌人,能消耗敌人的力量,何乐而不为?

    因为先前华昌军大败后退,很多人已经失去武器,而冲出来的尧国士兵,似乎因为长期被困武器不足,很多人也是手拿破旧武器,三两下就不中用,干脆扔在一边,展开了肉搏战,牙咬、抱头、脚踹、宛如小孩打架,看得冀北联军哈哈大笑。

    血烈军和冀北铁军都是正规军出身,自然不会看热闹,按照君珂命令开始慢慢后撤,黄沙军和鲁南兵却是比较散漫,也有很多士兵,有心想多捞点战功,提了刀过去,看那样子,是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人家斗得最惨的时候,一人一刀。

    就在华昌军和尧国士兵斗得最狠,一团团滚进冀北联军阵型的时候。

    忽然华昌中军之内,传来一阵低沉的,奇异的号角声,而与此同时,尧国胜尧城门之内,也响起一阵沉闷的异响。

    这两种声音一响起,地上乱战的情势,忽然就变了!

    一对厮打的士兵,正你抱我的脑袋我掐你的脖子,滚到一个黄沙罪徒身边,忽然两人齐齐跃起,尧国士兵从怀里掏出一柄链子锤,当头对那黄沙士兵就砸!

    两个滚倒在地互相薅头发咬脖子的厮杀士兵,滚到了鲁南兵的身边,忽然伸腿,一下子绊倒了三五人,随即跃起,从身后抽出短刀,抬手就劈!

    一个被华昌军打得“吐血欲死”的尧国士兵,踉跄着跌到了一个冀北联军士兵身前,张臂张开,颓然欲倒,那士兵下意识一伸手,那“重伤将死”的士兵忽然眼神一厉,头一低,背后射出弩箭,直射那冀北联军士兵咽喉!

    滚倒突然抱住大腿的、假作受伤按住要害的、装死突然又跳起背后来一刀的……刹那之间,整个战场上,到处都发生了这种惊变!

    所有的变化,都来自于华昌军和尧**,忽然联手对付冀北联军!

    而此时尧国城内的异响也已经停止,厮杀的人群分开,城门之前,黑洞洞停着一排弩炮!对准冀北联军!

    “哈哈哈哈。”华昌王狂妄的笑声响起,笑得畅快,笑出眼泪。

    得意、愤恨、和不甘!

    得意反涮了冀北联军一把,愤恨在这城下终究功亏一篑,不甘皇帝梦从此破灭。

    他脸色微微有点发青,中了毒的迹象。

    早在前几天,在尧国新帝使者装模作样接触纳兰述,提出所谓开城要求之前,他们已经和华昌王先接触过了。

    绝境之中的华昌王,得到了新帝的许诺。

    “我们合作,在城下灭掉冀北联军!之后我依旧奉你为王,胜于你在这城下,彻底覆灭!”

    绝路之上的华昌王,无奈之下只能答应,服下了新帝送来的毒药。新帝给了他一半解药,另一半,半个月后,一切底定,再彻底给他解毒。

第619章 悲催的未来皇后(6)

    作为交换,华昌王也要求新帝亲笔血书,并赐免死金牌,发誓事后绝不追究华昌王及其从属,保留华昌王的封地爵位和性命。

    两个都被冀北联军逼进绝路的对手,在危机之前选择合作,华昌王知道和冀北联军对上,自己必死;新帝也知道自己迎入纳兰述,也必定丢掉皇位,倒不如和穷途末路的华昌王联手,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

    利益之前,没有永远的敌人。

    “杀了他们!”华昌王眼睛通红,和尧国上亲临战阵指挥的新帝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灭了冀北联军,灭了纳兰述,天下,就是你们的!”

    华昌军和尧国士兵突然反水的那一刻。

    此时三方军队的战场。

    链子锤即将砸下。

    短刀将要劈开背脊。

    弩箭将要射穿一排人的咽喉。

    联手的尧国士兵和华昌军士兵,出手狠辣毫不容情,他们得了上级的重赏许诺,知道成败在此一击间。

    那些“追击而来”的冀北联军,眼看将死于他们的杀手。

    黄沙士兵突然臂膀一抬,手中多了块折叠盾牌,铿然一响火花四溅,架住了落下的链子锤。

    滚倒在地的鲁南士兵,突然也一个地趟腿,将一个尧国士兵拖倒在地,代替他受了乱刀。

    头一低背后射出弩箭的尧国士兵,头低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一柄刀忽然从他背后亮出来,狠狠一砍,便将那脑袋和飞出的弩箭,一起砍了下去。

    整个战场,和先前到处的突然变化一样,再次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马背上负责指挥的君珂,遥遥看着瞬息逆转的战场,摸摸鼻子,心想这回的假打更牛更壮观,她要不要吹个黑哨?

    看了一眼身侧纳兰述,他神色漠然,君珂想起昨夜他见完尧国皇帝使者之后,就命整军备战时说的话。

    “没有愿意拱手江山的皇帝,尤其在他杀尽兄弟,历经艰险才获得皇位之后。”

    “所谓谈判,所谓要求,麻痹而已!”

    皇家啊……君珂叹息,就是如此的风云翻覆。

    局部战场的一点点改变,牵动了整个战局的翻转。刚才还在合作袭杀冀北联军的尧国士兵和华昌军,忽然发现,那些抱胸看热闹的,散乱不听指挥的士兵,他们所站的位置,竟然都那么巧地堵住了他们的逃生之路,而在自己身侧,竟然也站着那么几位或者联军或者义军的士兵,手持各式武器,站成各种阵型,用冷酷的眼神,在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而他们,专心于反间偷袭,竟然没有发觉,在陷人于井的时候,自己也落入了陷阱。

    步兵的战斗到了此时,也就没有了悬念,冀北联军和义军,砍瓜切菜,把人头当白菜,拿人命来活血,华昌王的狂笑和许诺还没结束,底下的惨呼已经将他的笑意淹没。

    联军和义军却没有久战,所有人三下五除二将自己对手解决后,随着君珂一声长啸,齐齐后退,瞬间如潮退了沙滩,留下一地死尸和一群乍然失去对手,死里逃生茫然的敌人士兵们。

    冀北联军杀人极快,退得更快,快到尧国那些沉重的弩炮刚刚一字排开,还没来得及装填完毕,所有人已经离开射程,却有君珂一声沉喝响起,“尧羽清音部!”

    一队身影冲天而起,快若流光,正是专门负责消息刺探和隐匿潜藏的清音部属下,也是尧羽里轻功最好的一系,这些人眨眼冲入战场,和退下的人错身而过,进入弩炮射程,那些装填弩炮的人心中一喜,加快动作就想轰上一炮,手刚刚抬起,就发现刚才还在射程内的那些人,忽然就到了自己头顶!

    随即一声“投!”每个身在半空的尧羽轻功高手,各自踢出飞石,石块在半空中旋转呼啸,切断点燃的引线,投入炮膛!

    “轰!”

    二十门弩炮,齐齐炸膛!

    二十门弩炮炸膛的动静声响,不下于一场局部地震,顿时黑烟浓云,血火冲天,浓密的翻卷的滚滚烟云里,迸射出无数黑色的炮身碎片和残肢断臂,淋漓着鲜血弹跳于城门前战场之上,周边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坑,附近的士兵被气浪轰倒,数丈方圆内无一活口。

    烟云好半天才散尽,城门前一片狼藉,而靠近弩炮的那一排城墙,被炸塌了一截!

    这是君珂明明有很多种办法躲避或毁掉这弩炮,却让尧羽出手的原因,一门门的毁,哪有这样的声势和效果?

    巨大的震撼让缩在中军内的华昌王,一跤跌倒在地,城门上有人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呼。

    “不!”

    君珂抬头一看,城门上有个黄袍身影匆匆一闪而没,想必就是那位刚才城头督战的尧国新帝了。

    君珂眼神一扫战场人数,虽然战场庞大,她离得远,但也估算得出,尧国新帝一定已经将城内的所有兵力都投入了这一战,他背水一战孤注一掷,不敢不把所有的赌注压上去,所以此刻,城内必然空虚。

    看见那人匆匆往城下而去的身影,一边走一边似乎在仓皇地和身边人说着什么,君珂心中一动,想起步妍告诉她的尧国承继的遗诏和密室。

    如果跟着这位尧国新帝,是不是能拿到遗诏?

    君珂知道纳兰述的心思,虽然此来掌握军力,对尧国皇位势在必得,但能够获得承认和平继位,才是上策。纳兰述并不在乎背上谋朝篡位的名声,但却希望能够维护住母亲在尧国朝野上下的尊崇形象,一旦强势夺位,必然要有酸儒文人,讥刺镇国公主以镇国为名而为子夺国,这是他所不愿意看见的。

第620章 贞洁(1)

    既然有空白遗诏,当然应该大笔一挥,填上纳兰述的名字。这样尧国朝野顺利过渡也就有了现实基础,纳兰述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君珂想到就做,匆匆把旗子往纳兰述手里一塞,招呼一声幺鸡就跑,纳兰述连声喝问,她头也不回,“拉肚子!”

    纳兰述:“……”

    半晌无奈令那队轻功最好的尧羽卫跟上,自己接阵指挥,一边暗骂对这丫头的教育还不够——一军统帅,怎么可以临阵脱逃?

    君珂并没有第一时间奔往尧国都城,纳兰述紧紧盯着她,也没可能在他眼皮底下当面跑进去,她到了战阵后方,找到步妍,问她:“你对尧国皇宫熟悉吗?”

    “我七岁入宫,闭着眼睛也能认得皇宫的各处宫室。”步妍微笑。

    “那你一定不熟悉京城的道路咯?”

    “恰恰相反,”步妍神色温柔,“我七岁之前,是在胜尧城长大的,我母亲早丧,爹爹是巡城司的一个司长,我从小就跟着他走遍京城。”

    “太好了。”君珂一把拖起她,“我们走。”

    步妍听说她要进城,慌忙拒绝,说要报给纳兰述,君珂心想速战速决,此刻战事未毕,所有人都抽不出身来,等到大战结束还有一大堆的打扫战场清点伤亡接受战俘善后处置,也许还要追击逃跑的华昌王,此刻纳兰述绝不能离开大军,但等到他有空,谁知道那丧失所有希望的新皇帝,已经做出了什么事来?

    君珂想了想,留书给纳兰述,还是交代了自己的行踪,随即强逼着步妍换了小兵装束,自己也换了衣服,简单地化了妆,溜了出去。

    两人刚走出几步,看见几个匆匆而来的长老,手中似乎还捧着什么东西,君珂躲避不及,只得站住,当先一个长老一眼看见君珂,立即招呼道:“君统领,我等有事找你……”

    君珂皱眉,心想你们几个爱说教的老货,这一扯东扯西的,我还办事不?赶紧捧着肚子道:“对不住,肚子不好……”不等对方回答,一溜烟便跑了。

    几个长老愣在原地,面沉如水,脸色铁青,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一个瓷罐,里面隐约有些鲜红的泥浆,此时捧瓷罐的手都气得微微颤抖。

    “这女人果然有鬼,竟然托词逃避……”那捧瓷罐的老者冷哼一声。

    “不能拖延了。”另一老者萧索地道,“本来还想入城之后再提,但现在正是最紧要最纷乱的时辰,万事未定,局势复杂,留这么一位居心叵测的女子在少主身侧,多一刻便多一份危险!”

    “既如此……”几人对视一眼。

    “自当死谏少主!”

    君珂一门心思奔皇城而去,哪里知道自己的拒绝惹出祸来,她从还在混战的侧面战场进入,借着战场的掩护,潜入了胜尧城门。

    因为君珂是先回后方再出来的,之后还曾以拉肚子为名跑到山坳里转了一圈,导致奉命保护她的尧羽卫没能第一时间跟上去,等他们猜到君珂行踪,也潜入城门时,君珂已经带着步妍,直奔尧国皇宫。

    皇宫内此时已经一片大乱,太监宫女满地乱跑,皇城守卫一个不见,君珂撞进去,居然只看见几个守门的,那些人也神色慌乱,明明看到她衣服不对,也无人询问,君珂在门口站了半天,都没人嚷一句“有敌!来人!”无奈之下只好自己上去,抓住一个人便问,“你们的兵呢?”

    “都在……都在城外……”

    “胡扯。”君珂根本不信,“京内哪能一点戍卫力量都不留?”

    “真的……”那人抹汗,“陛下连守卫皇宫的御林军都全部开出去了,陛下说了,此为背水一战,胜则天下太平,败则大家一起死,所以不仅在京所有军人,连各家王公的私军家丁护卫,都凑上去了,我原先是宫中厨子,临时抽调来守门,现在整个皇城,大概只有陛下身边,还有一些高手……”

    君珂想了想,也明白了,确实,无论是围困京城多日刚刚折损军力的华昌王军,还是被围多日的尧国京城内的守卫力量,就算加起来,也不是冀北联军对手,想要险中求胜,也只能把老底都翻过来了,难怪尧国在此刻,还能凑出十万军队。

    没了危险,她乐得自在,带着步妍坦然直奔宫内,但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皇帝在哪里,君珂犯起愁,眼看尧国皇宫大乱,这些低等宫役不会知道皇帝在哪里,这么大的皇宫,该到哪儿找?

    在正殿景弘殿外,她们看见一大群臣子匆匆往宫外走,边走边似乎在争吵什么,君珂闪身在一边听了听,这群臣子是新帝新朝的新贵,原先五皇子党的近臣,先前被新帝派人请进宫中议事,此刻听得城外事变,急急忙忙要回府逃生,一大群臣子一半在吵着要迎出城外向盛国公投诚,一半说刚才城门前和华昌王联手反攻冀北联军,必然已经惹怒了盛国公,此时投降已经毫无意义,不如死守到底为国尽忠,投降派的立即攻击死守派的出此下策使尧国朝野骑虎难下,死守派反唇相讥嘲讽投降派贪生怕死枉为人臣,说着说着便捋袖子吵了起来,眼看吵得不堪,便要上演全武行。

    忽有一人冷喝道:“都给老夫住嘴!”

    这人一开声,热锅似的吵嚷立时静了静,众人似乎对这人都有所顾忌,慢慢闭嘴,却也有人不服气,斜着眼睛冷笑道:“管大人好大威风,却不知还能威风几天?”

    “老夫朝夕就死。”那管大人冷笑,“胜于在此处与蝇营狗苟之辈为伍!”

第621章 贞洁(2)

    那大臣面色紫涨,“管文中你在说谁?你嚣张什么?不是你献了这临阵反间的混账计策,反被人炸了自己城门,咱们现在至于这样么?”

    “尧国正统,不容窃夺。”那管大人厉声道,“计策不成,不过时运不济,但要想我等向逆军投降,想也别想!”

    “你当然不想,你还指着你女儿做五十年正宫娘娘呢。”立即有人大声讥笑。

    “不过好像管娘娘还在她的延福宫,没有和陛下一起呀。”有人怪声怪气地道,“听说咱尧国皇宫,自有秘密之处,也难怪陛下兵败回宫后就不见了,逃生之路,咱们不够资格跟着,怎么管氏一族也被忘记呢?哈哈。”

    “管家一门,要为国尽忠呢!”

    那管大人看样子得罪人不少,此时被众人围攻讥刺,脸色铁青,半晌冷声道:“国难当头,个人生死何足畏?只要陛下雄心不死,尧国正统皇族血脉延续,我管氏一族,自不惧满门捐尸沙场!”说完一拂袖,当先便走。

    君珂悄悄附在步妍耳边,道:“这个管大人,是皇帝老丈人?他应该知道一些秘密吧?”

    “这是尧国第一硬骨头。”步妍低声道,“统领你是想擒下他逼问?不可能……”

    君珂嘿嘿一笑,拍拍她的肩,突然闪身而出,大喝,“说得好!”

    众臣一惊,以为皇帝出现,再一抬头,看见前方快步走来一个人。

    因为是逆光而来,不辨面目,只觉得那人步姿优雅有力,线条利落纤细,赫然是女兵。

    众人看见君珂的军衣属于冀北联军,又是一惊,以为是京外冀北联军终于打进皇宫,顿时一阵仓皇乱窜,等到发现只来了一个女子,胆气又壮了起来,纷纷从柱子后探出头来怒斥。

    “哪里来的浑水摸鱼的小贼!敢假扮冀北逆军?”

    “哪个宫的宫女吧?竟然挡住我等去路?来人呀……”

    自然是叫不到人的,大臣们自找台阶,愤愤然一掷袖,“让开!”

    “各位大人。”君珂站定,微微一躬,细声细气地道,“你们不认识奴婢了吗?”

    大臣们一愣,上上下下仔细看君珂,狐疑地道,“你是谁?没见过你啊。”

    “大人们贵人多忘事,大抵是记不得奴婢了。”君珂面不改色,还学着步妍的模样,微微羞怯,“奴婢是陛下身边二等宫女,姓王的那个。”

    “是吗?”大臣们面面相觑,狐疑之色更浓,这些人寻常哪里会在意新帝身边一个宫女模样姓名,此时听君珂这样自我介绍,一时也有些糊涂,恍惚皇帝身边真有这么一位宫女似的,便有人问,“你拦住我等,所为何事?”

    “陛下喊你们回宫作伴。”君珂正色道,“诸位都是国家栋梁,股肱大臣,陛下害怕等下乱军入城,烧杀抢掠之下,会误伤诸位大人,所以命婢子赶来,请诸位大人随同伴驾,一同出城。”

    众人都一喜,随即又露出犹豫之色——看样子皇帝也知道大势已去,这是准备逃出京城,然后试图召集各地边军势力勤王,再建小朝廷和盛国公对抗了,此时跟随陛下走,不用说是场赌博,虽然能成为陛下身边真正信重之臣,但也要面对从此以后的颠沛流离和艰难创业,倒不如留下来,历来皇帝轮流坐,大臣不挪窝,来了新帝,照样臣服,依旧荣华富贵,何必跟着败事者逃亡?

    却也有人想得更深一层——纳兰述是带着冀北联军来的,手下本就有一批即将成为开国重臣的从龙功臣,到时候是否还能容得下自己这些先帝遗臣,都在未知之数,更何况当初成王妃被逼出尧国,包括后来纳兰述在尧国被挤兑和暗杀,这些人大多也有份,此时想来便觉心虚,只怕到头来就算臣服盛国公,盛国公一旦登基进行清算,到时候满门老小,只怕要性命尽送。

    君珂早已看出他们的疑虑,笑道:“陛下说了,诸位大人追随他多年,自然要对大人们有个交代,大人们先走,家小那里,陛下自有安排。”

    众人听着那句“追随他多年”,想着先朝重臣,有几个在新朝有好下场的?不由都动了心,纷纷道:“多谢陛下爱重,既如此,快带我们去。”

    君珂站着不动。

    “走啊。”

    君珂微笑,“是啊,走啊。”对着那管大人看。

    那管大人一头雾水,瞪着君珂,君珂笑一笑,懒洋洋道:“诸位大人,我一个二等宫女,如何能知道出宫密道?这等大事也不会交付于我啊,陛下说了,我只负责传递这道口谕,至于具体路径,自有管大人带诸位大人前去汇合。”

    众人顿时纷纷看向管文中,管文中大惊,退后一步道:“我不知道……”

    君珂大惊失色,“管大人,这是陛下口谕,你要抗旨吗?”

    “你,你……”管文中看她一眼,大呼,“不,我不认识你,你假传圣旨,我不知道!”

    步妍突然上前一步,微笑道:“寿喜宫德妃娘娘座下婢子妍儿,给诸位大人请安。”

    此时众人才看向她,怔了一怔,有人认出了她,道:“我见过你,你是德妃的大宫女,后来出宫……”

    步妍打断他的话,笑道:“是,大人好记性,这位可儿姐姐,原先是浣衣局的宫女,因为……某件事有功,刚刚到得陛下身边当差,诸位大人不识得,但婢子该是认得的吧?”

    她语气含糊,诸位大臣却立即因那“浣衣局”三个字,想起一些宫闱秘事旧事,脸色变了变,随即恍然道:“原来如此。”连管文中,都微微点头。

第622章 贞洁(3)

    君珂心下感激,心想步妍果然是这宫中有头脸的宫女,她一出面,自己空手套白狼更容易些,笑道:“既如此,请管大人……”

    “我不知道!我不能说。”谁知道管文中犹豫半晌后,依旧拒绝,“陛下原先给我的旨意,不是这个!”

    君珂大惊失色。

    “管大人!”她惊慌地捂住嘴,“你……你……诸位大人同殿为臣,虽有矛盾,终究不过政见不同,这等生死大事,总不至于意气用事……非要致人死地吧……”

    她最后几个字很低很轻,却正好让所有人听见,众人脸色大变,愤恨的目光立即射向管文中。

    这老货,不就是讥刺了他几句,他竟如此怀恨在心,不惜抗旨,也要堵住我等求生之路!

    “哎呀……”君珂抬眼望望天色,轻飘飘地道,“时辰紧迫,耽搁不得呢……”

    一句话便是一道导火索,眼看着众人看管文中的眼色就不对劲了,一群人慢慢将管文中围在正中,君珂袖着手,施施然踱到一边。

    下面她不用管了。

    她相信这些贪生怕死,求生之心高于一切的官儿,一定有办法逼管文中说出尧国皇宫的密室来的。

    天底下最深沉,最为玩手段,最擅长攻心和逼迫的,本就是统治阶级的打手们。

    管文中混迹官场多年,怎么说也不可能没有把柄,她君珂不知道,但一定有人知道。既然管文中一看就不怕死,以生死威逼他没有用,那就让他这些最了解他的同僚,来打他的七寸吧。

    半晌,人群散开,管文中神情狼狈衣衫不整,颤巍巍叹息一声,“跟我来……”

    君珂笑了。

    小半个时辰后,在西六宫一座不起眼的偏房内,管文中卷起一道卷帘,指指墙上三件东西,道:“我只知道,这里有三个机关,通向尧国皇宫三处重要的地方,一是出胜尧城的密道;一是新帝继位前才能开启的天命星盘;一是存放先帝密旨遗诏的密室;但到底陛下去的是那间,我也不清楚。”

    墙上,一琴、一剑、一缕乌发。其余什么都没有。

    君珂傻眼了——到底该开哪个门?

    君珂在尧国皇宫内傻眼的时候,城外正在指挥作战的纳兰述,和义军合围,义军的几位首领长老,注视着大局将定的战局,眼神放松而又严肃,忽然问:“少主,君统领呢?”

    “她啊……”纳兰述左顾右盼,实在不能确定她在哪里,只得含糊地道,“指挥作战很累,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是吗?”一位长老冷笑,“但我们刚才已经寻找过了,她不在后方,甚至现在,不在整个军中。”

    “哦。”纳兰述淡淡道,“我让她先进城打探下消息,以防尧帝狗急跳墙。”

    “少主,你英明一世,我等却不愿你糊涂一时,”那长老眼神瞥过来,深深的不苟同,“你为何对她如此信任。”

    “因为她值得。”纳兰述答得轻描淡写。

    长老们齐齐冷笑一声,忽然换了话题,“尧国上下,人心所向,都是少主你,这天下指日可待,皇位即将落于你手,而尧国皇族一脉已经凋零。少主一旦继位,必然要立即立后纳妃,扩充后宫,绵延子嗣,以安众臣和天下之心,不知少主对未来皇后,心中可有定论?”

    “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吧。”纳兰述骇笑,“长老们,仗还没打完呢,尧国还有观望的几十万边军,还有未死的皇子皇女,等我坐上帝位,也得一年半载,何必着急?”

    “我等倒不想着急!”长老们厉喝,“就怕有些人心思不正,攀龙附凤,使尽手段,令我主为美色所迷,日陷深渊,挽救不及!”

    纳兰述默默听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长老们何出此言?”他森然道,“君珂有哪里不是,有幸被你们如此攻击?”

    长老们对上他凛冽的眼光,微微有点不安,却并没有后退。

    “天语一族,誓死追随主上,即使忠言逆耳,不得主上欢心,但也不惜此身,必将心志剖明!”一个老者重重道,“君珂便有一千一万的好处,但有一点,她便绝对做不得我尧国未来皇后!”

    纳兰述冷笑,“哦?”

    “不贞之女,不可为后!”

    “不贞?”纳兰述霍然转头,眼神眯起,一瞬间寒芒四射,几个长老心中一喜,正要趁热打铁,却听他缓缓地,阴恻恻开口,“诸位长老,你们不知道这样背后非议一名未嫁女子,污蔑她的清白,是很严重的罪孽吗?”

    几个长老迎上他暗光闪烁的眼眸,都觉得心中一寒,忍不住退后一步,一退之下才惊醒,当先的一位长老忍不住怒声道:“少主,您对那女人……”

    “她、叫、君、珂!”

    那长老咬咬牙,才接了下去,“您对君珂,是不是袒护太过,或者是您自己心里也发虚,所以连指证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就直接定了我们的罪?”

    “袒护?心虚?”纳兰述笑起来,眼光淡淡睨过来,“既如此,理由?”

    “她没有守宫砂!”

    纳兰述怔了怔,突然仰头大笑。

    “不是吧。”他手扶马头,笑得身子下倾,“天语长老虽然常年呆在雪原,但也时常行走世间,不会不知道,这点守宫砂的规矩,只有大燕贵族少女才有吧?”

    几位长老怔了怔,这才想起,君珂虽然这一年挣出好大名声,但本人身世,就好像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竟然无人清楚。在传说里,她似乎出身冀北周将军府,据说一开始是个丫鬟,但周府灭门,这个丫鬟却安然无恙,后来在参加武举时,她一直报的是冀北人氏,由于有纳兰述做她的靠山,也没人仔细查证过她的身世,等到想查的时候,已经查不出了。

第623章 夺诏(1)

    纳兰述微微眯着眼睛,想起“特大绵柔创口贴”,想起君珂古怪的用词和古怪的牛仔背包,想起那些奇奇怪怪,材质在这里从未见过,用途也是各种犀利的武器,微微叹息一声。

    无论小珂从哪里来,肯定不是大燕,不是冀北,他不问,是在等她自己告诉他,但不代表他一点也不明白。

    “她不是出身贵族?”天语长老们皱皱眉头,心中嫌恶更深——未来的尧国皇后,出身平民,甚至有可能更低贱?

    一个长老终究心中不甘,“没有守宫砂也罢了,那便该点上一个,可刚才我们遇见君珂,她却试图躲避点守宫砂,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你们逼她点守宫砂了?”纳兰述霍然回头,截断他的话,眼神里怒色一闪。

    长老们又是心中一震,随即也起了淡淡怒气,抗声道:“逼?那轮得到我们去逼?还没说完,她就逃了!”

    “不是心虚,何必要逃?”

    “一句不是贵族,就可以逃掉清白的验证?”

    “既然自认清白,再点一下守宫砂有何不可?难道所谓和少主生死与共,这点考验都不敢接受?”

    “尧国的未来皇后,天语的一族主母,不可以是不尊贵洁净的女子!否则我等难以继续追随少主!”

    四面静了一静,最后一句是一位长老愤激中脱口而出,这话一出,所有人心中都一跳。

    事情竟然演变成当面威胁,纳兰述要怎么想?

    但长老们也没有把话收回的意思,既然说出来了,他们也想看看,天语和那个女人,在纳兰述心中谁更重?看看他是不是会为一个女人,弃掉对他忠心耿耿助他夺国的天语!

    纳兰述没有回头,背对着天语长老,看起来没有怒气,始终沉默,长老们盯着他的背影,一开始还很坦然,渐渐便觉得压迫,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在他们眼皮底下长大的少年,六年后再见,少了当初的不羁放纵,多了许多深沉莫测,就如现在,明明纳兰述一言不发,头也不回,但每个人心中忽然都升起寒意,觉得这一刻的沉默,比纳兰述勃然大怒瞬间爆发,都更令人凛然。

    空气沉凝胶着,隐约似有杀气如剑,哧哧穿透,在那样沉滞的气氛中,长老们几乎错觉,自己是在面临生死抉择。

    什么时候开始,那昔日明朗的少年,有了如今的威慑杀气和阴柔城府?

    当纳兰述终于开口时,每个不由自主紧张的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发觉不知不觉汗透衣襟。

    “长老们操劳军务,”纳兰述已经恢复了平静,眼神和声音都很柔,淡淡道,“这等小事就不要再劳神了。”

    他答非所问,语气柔和,含义却森然,长老们经过刚才无声的压迫,此时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赶紧诺诺退下。

    纳兰述看着他们悻悻离开的背影,微微上挑的眼角神光流转,半是恼怒半是轻蔑,半晌,冷笑一声。

    几个长老被纳兰述压下气势,无功而返,心中却未必服气,愤愤回到后方营地,一个长老端起装着守宫砂的罐子,冷冷道:“那女人不肯点砂,还是心中有鬼,可恨少主色迷心窍,对她袒护一至于斯。”

    “少主这里既然不听劝告,”坐在上首的大长老沉吟道,“不如就从那个女人入手。”

    “怎么说?”

    “她既然一直跟在少主身边,不用说对皇后之位也是势在必得,我们不必急着现在去找她,等入城之后,大事底定,在朝堂之上,当场提出点砂验证的要求,以尧国规矩和皇后之位相逼,务必挤兑得她不得不点,到时候……”

    “大长老妙计!”众人齐赞,“听说妇人点砂,沾上肌肤之后一洗就掉,到时候可要她在群臣面前出一个大丑,看她还好意思窃据皇后之位不?”

    “那时众目睽睽,群臣验证,少主想必也无话可说。”

    “甚好,甚好!”

    长老们计议定,都觉得放下心中一块大石,此时关心战局,又到前方观战,帐篷里安静下来。

    圆圆的帐篷顶上,却突然出现一道轮廓。

    看上去有点像人,柔软修长,压在帐篷顶上,随即那道人形印子,慢慢下移,那种移动很慢,不像一个人在下滑,倒像一股浓腻厚重的液体,在慢慢悬挂垂下,很有质感,很难想象一个人,怎么能像牛奶一样,慢慢地垂下来。

    那影子一直流到了帐篷边上,轻轻一挤,忽然就穿过帐篷帐帘,挤了进来。

    帐帘无声掀开一道狭窄的缝,连气流都没惊起,进来的那人的身形狭长,比裂缝也宽不了多少,此时他回头看看那缝,咧嘴笑了笑,低低道:“我的柔术看来又进步了。”

    此时若有人在,便会认出这种独特的身形体术,属于号称被沼泽包围,从来不和外界过多交往的大荒泽的独特武功,大荒泽僻处大陆北方,位于云雷高原和东堂之间,其面积不小于西鄂羯胡合并,但因为四面都有沼泽,他国难入,所以各国连沼泽之内,大荒泽之国的本来面目到底是什么也不清楚,只按照外围的沼泽,给那个国家命名大荒泽。

    而因为四周都有沼泽,所以那个国家的武人,创造了一种柔术,人体柔韧滑腻也如沼泽之泥,可以任意扭曲弯折成各种形状,轻盈柔软,能够在沼泽之上滑行而过。

    这位大荒泽来客,脸上蒙了个面巾,好奇地看看四周,吸吸鼻子道:“陛下要我送信,还限定日期,可是这里人山人海,到哪里去找那个君珂?”

第624章 夺诏(2)

    他无奈地抓抓头,心想外面的世界真好玩,和大荒泽完全不一样,难怪以往兄弟们都想领出国任务,不过唯一不好的就是,自己玩得太久了,把正事都给耽误了,眼看再不回去,就要误了女王的期限。

    想起误了女王期限会招致的“惩罚”,这位信使就激灵灵打个寒战,顿时觉得,必须立刻、马上、速度、现在,就回去!

    “唉,求见他们的统帅,再面对他们的询问,再去找那个君珂,然后那个君珂肯定要留住我,再询问女王近况什么的,留住个一天两天三天四天,我就完蛋了……”信使掰着指头算算,无论如何来不及,想想咬牙道,“把东西留下,托人转交,赶紧走吧!”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又在帐篷里找了笔墨,又匆匆写了个纸条,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请托帐篷里的人将信转交君珂,随即取出个红丸,拿在手里,犯了难。

    “陛下说要我把这个给那个君珂,算是她的礼物,这么个好东西,托人转交,万一被人私吞了怎么办?”

    犹豫了半晌,他忽然抽了抽鼻子,“咦,蝎虎?”

    随即他看见了那一罐守宫砂,端起来一闻,喜道:“这东西不错,和这红丸有相辅相成效果,刚才好像听说这个要拿给那个君珂去点的?正好正好!”

    他立即把红丸挤碎,掺在了守宫砂膏泥里,两者颜色一致,混进去毫无差别。

    “很好,大功告成。”那信使拍拍手,得意一笑,“赶快回去,嗯,要是动作快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再逛一个妓院呢……”

    大荒泽信使的身影流水般滑出了后方营盘,四周没有一个人发觉,等到晚上,长老回帐篷,自然发现了那信,但问题是,使者忘记了一件事,他留下的便条,用的是大荒泽的独有文字,不是当前大陆的通用汉字,长老们看不懂。

    而景横波给君珂的信,自然是封死的,外头只画了个BRA,景横波认为,在这个世界上,这个图案,足够让君珂兴奋地知道写信的人是谁了。

    长老们把画了BRA的玫瑰红色的信封抓在手里看来看去,最后认为那个两个圆圆的东西,也许是某个神秘组织的联系暗号?比如雷弹子什么的?

    长老们立即紧张了,紧张的长老们,违背了一板一眼的准则,决定私拆这封莫名其妙的信,看看是否是战书什么的。

    然而拆开后,长老们八风不动的核桃脸上,都露出天雷滚滚的表情。

    所有字都认得,但所有字加在一起的意思就不认得了……

    最后只能确定,似乎是给君珂的信,似乎也没什么要紧意思,而且似乎,这信里字里行间有种放荡挑逗的味道,好像是在说什么勾引男人的事……

    长老们目光灼灼了。

    目光灼灼的长老们立即意识到,一个天大的把柄,落在他们手中了!

    瞧!咱们当真是火眼金晴!怀疑那个君珂不贞是一点也没错,这来信者应该是她的合谋者吧?瞧那放荡语气,瞧那恶心心思,口口声声在问什么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如何令男人拜倒石榴裙下,如何搞定一个闷骚的不听话的男人……

    长老们立即断定,来信者必是青楼女子,和君珂交情非凡,那么君珂必然也出身那种地方!

    难怪神秘得无人知道她的来历。

    长老们愤怒,愤怒完了又觉得兴奋,觉得天光一亮,看见希望。

    这是证据!这是君珂心怀不轨图谋皇后之位的天大证据!

    这样的证据,在关键时刻一旦拿出来,便是少主一心相护那女人,也得立即闭嘴!

    之前还忧心忡忡,怕少主袒护君珂太过,怕君珂在联军中威信太高,到时候仅靠天语族的反对,不足以扳倒地位已经根深蒂固的君珂。

    此刻有了守宫砂,再有了这信,还愁那女人真面目不被他们撕开?

    长老们立即决定,这事不告诉任何人,这信先秘密收起,轮流保管,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才能像投雷弹子一样,砸出去!

    有人来了又去,千里之外的重要消息封锁于他人之手,君珂懵然不知,犹自在那墙壁前盘桓。

    三处入口,一旦走错一个,可能就会失去最好时机。

    而三处入口,君珂想去两处,除了天命星盘那里她不会去动之外,遗诏存放处和出逃的密道,她都想要控制住。

    君珂希望现在尧国皇帝去了遗诏存放处,先携带遗诏再出逃,这样她便可以一举两得,只是这可能性,实在不太大。

    “三处密室,”管文中冷冷道,“据说掌握在不同的人手中,没有谁完全知道三处门户所在。天命星盘自然是由尧国最高供奉掌管;出城密道是帝王的专属秘密,而遗诏密室,则由先皇驾崩前自由选择可信的人负责,并由其更改机关,我不是其中任何一人,所以不要再问我。”

    君珂心中一动,心想照这么说,尧国新帝只可能从密道逃生,而不一定能拿到遗诏?

    对面墙壁除了琴剑和乌发,什么都没有,看不出机关痕迹,这要换成别人,想必头大如斗,对于君珂来说,却实在不是问题。

    天下机关,只要静止不动,迟早都会在她眼前现形。

    运足目力,金光一闪,整座墙壁开始虚化,现出后面轮廓。

    果然是三个通道,各自通往不同方向,但通道开口处都一模一样,还是看不出什么区别,再往后,君珂看不见了,她毕竟不能隔物透视到几丈深处。

第625章 夺诏(3)

    此时那些文臣都开始开动脑筋,看墙上有琴剑,以为是和文武之道有关,试图从文武之道寻找关键,有人却又说有头发,也许是南方巫术,是不是要寻个天语大能者来解答,一时推测了很多种,却都没有一个众人信服的答案。

    “管大人不该不知道!”那些心急离开的臣子,屡试不中,回头开始找管文中,“管老匹夫,你不要吞吞吐吐,大家一根绳子上蚂蚱,生死都栓在一起,何必藏着掖着!”

    “都到了密室之前了,还吭吭哧哧做什么?”

    “管大人,管大人!”有人开始打躬作揖,“刚才是我们不好,有眼无珠得罪您,您大人大量……”

    管文中给这群官儿缠得无奈,大吼一声道:“老夫伺候三代尧皇,只知道这里是尧国最重要的密室入口,往日这里都有重兵高手守卫,今日没遇见,想必陛下已经一并带走,你们逼我也没用,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也只陪陛下来过一次,但是是背对着的,隐约听见陛下说……”他忽然愣了愣。

    “说什么?”

    “宽窄……”管文中喃喃道。

    别人听了都茫然,君珂却怔了怔,回头看墙上东西,琴宽,剑窄,乌发更窄。

    难道,所谓的琴剑乌发,三种不相干的搭配,只是为了相应告诉进门的人,其后真正通道的宽窄度?

    照这么说。琴后面的通道最宽敞,剑后面的通道其次,乌发之后的通道最为诡异,弯弯扭扭,狭窄阴森。

    那么,应该乌发之后是天命星盘,那种扭曲的设计,很有诡异感;琴后面是逃生通道,因为帝王真到了需要出逃的那一日,身边必有随从,通道不能太窄;而剑后面是遗诏密室,去那种地方,不宜劳师动众,只能一两个人去取,自然狭窄。

    这么想起来,这三样东西故弄玄虚,真相简单得要命,可换个方向思考,正是因为太简单了,很多人反而不敢相信会这么简单,会把它想复杂,那就永远没有答案。

    君珂想了想,决定让群臣入琴通道,她将群臣带来的目的,就是要用这些累赘,来试图拖住尧国新帝逃亡的脚步,有这些私心很重,没有武功,不懂隐蔽还各怀心思的人跟上新帝,他就算逃了,能逃多远?

    琴是古琴,凤首焦尾,琴身雕着一朵桃花,花心里有个孔洞,嵌着一块火红的宝石,宝石后是一层丝网,丝网后,一根金丝颤巍巍地系着,一直连到上头一处长形金匣,匣上似乎有无数孔洞,君珂怀疑这是一种飞针机关,她心中微微掠过一丝疑问,飞针机关对于宽敞通道来说,杀伤力并不是很大,因为空间阔大,容易闪躲,宽敞的通道杀伤力最大的应该是翻板机关,能将进来的人全部压死,并将道路彻底堵住。不过此间主人设计,也许独辟蹊径也未可知。

    这处门户,只要转动宝石就可以开门,左转右转都可以,但是如果转的时候没有先将金丝解决,那必然是翻板压石的结局。

    君珂笑笑,先将那枚宝石往下一按,宝石和丝网逼近,随即她拔下发簪,簪子在宝石内缓缓拨动,穿过宝石后纵横相连的丝网缝隙,卷住那根细细的金丝,小心翼翼地将金丝牵引着穿过丝网和宝石孔隙,捏在指尖,随即全力向上一提。

    一阵轰隆声响,君珂看见里面顶上的巨石颤了颤,没有落下,随即古琴无人拨弹而自鸣,一鸣间,墙壁无声无息出现门户。

    古琴自鸣那一瞬间,君珂忽然觉得那琴哪里有些异常,却又发现不了,转头看见青石甬道,明灯荧荧,里面空旷无人,君珂笑道:“密道在此,诸位大人千万不要耽搁,快快逃生去吧。”

    此刻群臣看见密道,心中反而有些不安,互相犹豫对望,不知道该不该进,又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陷阱,君珂哪里肯让他们在这里磨蹭浪费时间,在人群后虚虚一推,一群人顿时站立不住,哎哟连声地被一个撞一个,撞进了地道里。

    君珂把赖在最后不想进去的管大人也一把抓住,扔了进去,随即笑道:“你们陛下就在前面等你们,别让他等急了,记得代我向他问好,就说君珂久仰陛下大名,非常渴望一见,稍后会在城外恭候大驾,哈哈……”

    “君珂!”

    “是那个冀北联军统领!”

    “西鄂那个女摄政王……”

    “上当了!”

    “君珂!”最后进去的管文中脸色惨白,疯狂地扑过来,“你这个奸诈的女人,放我出去,放我……”

    门户无声无息关闭,老家伙拼命向外冲,却只看见越来越窄的门缝里,君珂甜美娇俏而又十分满意的笑容……

    送走了那堆聒噪的群臣,君珂舒一口气,一回头,看见步妍的眼神似乎有点飘,不由诧道:“步妍你在看什么?”

    “哦,”步妍笑了笑,“婢子在看这几处机关,不明白统领是怎么确定密道是在剑后的。”

    “我有眼睛啊。”君珂指指自己眼睛,笑笑,想了想道,“步妍,我要进去了。”

    步妍立即笑道:“密道里面黑沉沉的,我怕,统领大人,请恕婢子不陪了。”说完背转身去。

    君珂正在犹豫怎么开口不让她跟,毕竟遗诏密室太过事关重大,此时见她如此善解人意,不由更加喜欢,笑道:“那你在外面注意安全。”

    “统领。”步妍道,“我听说遗诏密室是机关最多最诡异的一个,你千万小心。”

    “我知道,你放心。”

第626章 夺诏(4)

    君珂走到剑旁,长剑形制奇古,垂着的丝绦竟然是黄金打造,剑柄上镶嵌薄透水晶,也是圆形的,从设计上看,和琴上的机关有异曲同工之妙,君珂运用神眼,看了半天,发现后面首先连着的是一个管子,心想,毒烟?

    有了钛合金眼,开这个门自然也不在话下,君珂进门的时候,看见步妍背对自己,头也不回,随即门户关起。

    门刚刚合上,四面便落入完全的黑暗,一种沉凝冷肃的气息逼人而来,空气中飘荡着奇异的气味,有点像檀香,闻起来十分厚重,君珂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一个向下的转折,随即四面一亮,仔细看却没有灯,而是头顶的石块十分特殊,黑色的石缝间多了许多闪亮的光斑,发出微弱的白光,看上去像广袤天际浮沉无数星辰。

    这种奇异的感觉,让君珂忍不住驻足,心中隐隐约约掠过一丝疑问——似乎,这种设计,和自己要去的遗诏密室,有点不搭……

    然而此时已经到了密道里,再不可能因为灯光特别而半途而废,君珂安慰自己大概是多想,继续向前。

    这个密道不如想象中狭窄而笔直,而是弯曲如长河,地面不是青石甬道,而是一块块浮凸的白色石块,也像星辰一般起落,这很明显也是机关,但君珂一时还没摸出其中规律,只好自己步步小心,就算这样,还是频频被每个拐角处各种暗器机关攻击得步步惊心。

    “呼!”一道旋风卷过,君珂百忙中一个倒翻,不知道什么东西,紧贴着她耳边掠过,她霍然甩头,一缕乌发,悠悠散落。

    叮地一声轻响,君珂左耳上的一枚耳珠也被射落,滚入黑暗角落。

    那东西掠入星光中不见,君珂惊出一身冷汗,双足落地,已经到了密道尽头。

    她回望星光浮沉弯弯曲曲的道路,心想步妍提醒得还真不错,这遗诏密室,可真是机关密布,险些要将自己交代在这里,幸亏有一双钛合金眼睛。

    此刻她面前又是一扇门,浮雕日月星辰,还有形貌高古的高冠麻袍老者,在日月星辰下,围绕着一道圆盘,举起双手似乎在祈祷,又似乎在作法。

    画面并不算诡异,还透出一股庄严肃穆之意,和一直飘荡在通道里的气味同样感觉,君珂盯着那图案,和图案上表示流水的条条细纹,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不对!

    这里不是遗诏密室!

    这里是天命星盘所在!

    这弯曲道路,这漫天星光,这沉香气味,还有这鲜明表示星盘卜算国运的雕刻,都在说明,她走错路了,竟然进入了她根本不该来的这个天命星盘密室!

    眼前铜门之上,那些流水细纹极其细密,但她自然看出,那些细纹都是空的,那宽窄,正好放得下一根头发。

    换句话说,那束头发应该是为这个门准备的,把头发放进这些代表天下河流的细纹里,就可以打开这密室的最后一道门。

    但是,这密道外面,明明是一柄剑!

    君珂浑身汗毛一炸。

    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有人调换了外面那三样东西,她对密道的指示猜测没有错,琴代表逃生密道,剑代表遗诏密室,乌发代表天命星盘密室,但是用以判断密道性质的东西,却完全错了!

    比如她刚才进来的这个门,门外应该是乌发,表示这里是天命星盘密室所在,却被换成了剑。

    而群臣进去的琴后密室,却很可能就是遗诏密室!

    君珂一想到那么多人涌进了遗诏密室,自己却误闯天命星盘密室,而尧国皇帝的逃生密道无人进入,此时不知已经跑了多远!

    她心中大恨——这换东西的人,心思好**诈!

    难怪先前觉得琴有点不对,门口那三样东西,都是后面开密室门的钥匙,那琴先前被皇帝用过,已经取走了一根琴弦,用来开启逃生密道最后的门,所以那残弦琴,她看上去不对劲。

    发现不对,就不能再耽搁,君珂当然不会再进密室,立即向后便退。

    她一退,便听见隔门的密室里一声轻响,随即嗡嗡声响起,听起来,竟像是什么东西被惊动,随后发生自转,带起四面的气流。

    君珂心底一惊,心想自转?不会是那个不卜卦不能动的星盘?要命,这么一转,将来尧国大能卜算国运和帝王之运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然而此时已经无法挽救,她怀着满腔担忧和愤恨,小心翼翼一路退了出去。

    花了半刻钟退出,君珂回到密室外,步妍犹自背对她等候,看她这么快出来,惊喜地道:“统领,你没事么?”

    君珂仔细看了她半晌,这女子神情如常,一脸关切焦急,想着她一直和大军和自己在一起,实在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做手脚,不觉暗骂自己多疑,心想要说调换,最有可能调换这三个东西的,就是尧国皇帝,怀疑步妍干什么?

    她勉强笑笑,道:“走错了路,没事,再来。”

    步妍舒了口气,道:“难怪我刚才感觉到地面下隐隐震动,还在担心你的安危,没事就好。”

    君珂心中又一跳,刚才底下密道动静又不大,怎么在上面这么远的步妍都能感觉到?这天命星盘密室里,到底有些什么要紧东西,是碰都不能碰的?

    将这个疑问压在心底,她瞄了一眼乌发后的门户,不用说,那里才是真正的逃生密道,可是现在……

    她苦笑一声,放弃了从那里进去追尧国皇帝的念头,耽搁了那么久,人早就跑远了。

第627章 夺诏(5)

    她再次从琴后面密室进入,这里才是真正的遗诏密室,天知道那群官儿们进去后,惹出什么事来。

    密道后端果然狭窄,只能容一两人进入,君珂手中拿着从长剑上取下的金穗子——她推算,这和发丝以及琴弦一样,应该是开启最后遗诏密室的钥匙。

    群臣进入密道时,并没有取走剑上任何东西,所以君珂很放心,他们进不了密室的。

    君珂走了几步,并没有等到所谓的机关,想到那群乱哄哄进来的官儿,她的心一跳。

    传说里,遗诏密室机关是很多的……

    随即她嗅见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君珂取出长剑,慢慢转过一个弯。

    随即她站定,闭上眼,好一会儿,再睁开。

    前方。

    数丈长的,笔直如剑的甬道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

    鲜血静静迤逦,在脚下慢慢积蓄成泊。

    都死了。

    君珂一眼看过去,已经将所有人的数目看了清楚,刚才匆忙进入密道,准备去追他们的皇帝的群臣,已经都死了。

    君珂立在那里,没有再向前,不是被满地死尸惊吓,而是心中充满愤怒和愧疚。

    愤怒尧国皇帝调换机关标志物,使得她判断失误,愧疚这些人本罪不至死,却因此丧命,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但事情算回头,真正杀了群臣的,只怕还得算在那调换了琴剑乌发的人身上,当真好狠毒的心思。

    半晌君珂叹息一声,慢慢上前,从群臣尸首中绕过。

    最外面一具就是管文中的,他维持着一个向外扑出的姿势,临死手指还在够着什么,君珂心想这倔强的老臣一直叫嚷着不屑和这群官儿死在一起,到头来还是不免命运捉弄。

    她对这老臣有几分尊敬,绕开他的尸首,一路走过去,发觉群臣整齐地死在甬道两边,看那模样,是刹那之间死在同一个机关暗器之下的。

    尸首靠在两壁,幽幽的牛油长明灯下,阴森的甬道里,从那些犹自睁着眼睛,凝固着生前最后一刻神情的尸首之间走过,仿佛感应到那一刻的幽怖和来自死亡幽冥的压力,君珂的心,砰砰跳起来,不敢多看,快速走过。

    走完之后她回首,从道路终端,还是一眼看见姿态最特别的管文中,她瞥见管文中脸上神情,心中忽然一动。

    管文中脸上,并不像其余人一样,死得平静,来不及出现震惊恐惧情绪,相反,这老者脸上肌肉扭曲,眼睛瞪大,眼神里,似乎还残留着死亡前一刻的巨大震撼。

    而他的姿势也很有点奇怪,别人都是头向内死于机关暗器,他却一人头向外,手臂远远向后抓出,那模样,好像就是在试图抓住什么,然后瞬间死去。

    君珂忽然觉得,刚才自己走得太快了,应该好好看看的。

    她决定,等下出来时,要将管文中尸首先带走。

    转过身,眼前也是一个密室门,没有任何雕刻,浑然一体,只在门的四边,有镂刻的几个字:“克承大统,继联登极”,分别刻在四边。

    君珂将长剑的金穗子比了比,按照长短,分别填进每一个横笔画。

    金穗子全部填入后,所有字突然开始扭曲变化,仔细看那八个字并不是雕刻上去的,而像一种休眠状态的虫子般,沙沙聚拢在一起,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之后,门上忽然陷下去一个洞。随即“咔嚓”一声,密室门一分为二,陷入两侧的门轨里。

    君珂舒了口气,她现在可以确定,这密室门近期没有开过。

    跨进密室,四张桌子大的小室,正面供奉着一个镶金嵌玉的宝盒,一看就知道是遗诏密盒。

    寻常人此时便要欢喜地扑过去,君珂却动也没动。

    神眼熠熠生光,看得见宝匣四周都是机关,看得见宝匣里空无一物。

    那是个假的!

    君珂眼睛四处一看,忽然蹲了下来。

    她的手在地上一阵摸索,掌心里泛出淡淡的微红,这是沈梦沉的内力,她的手掌贴在那里,无声无息,地面忽然陷了下去。

    沈梦沉的毒功,全力使用时,对物质有腐蚀作用。

    君珂蹲着不动,全力施为,额上渐渐出了汗,她紧紧盯着地面,地面一尺之下,有个金匣,不用说就是放置遗诏的匣子,但这地下是没有机关的,匣子被用一种奇特的方式,封死在地下,而匣子四面,都布满了黑色的弹丸。

    君珂一看那东西就知道是什么——雷弹子!

    君珂在肚子里暗骂——好狠的尧国先帝!

    被儿子们暗害而死的尧国前一任皇帝,根本没那么好心要让最后存活的人继位,他临死前一定充满疯狂和痛恨,决心要让一批人为自己陪葬,所以他将遗诏密匣封死于地下,并且以雷弹子相围,一旦有人发觉真正的遗诏所在,以武力炸开地面,面对的必然就是匣毁人亡的结局。

    可笑那些费尽苦心想夺遗诏的,不知道自己夺的是夺命杀着。

    这大概也可以解释,后来继位的五皇子,为什么没有进这密室拿这遗诏,想必也隐约知道了点真相,宁可得位不正,也不要这遗诏了。

    这遗诏,不能动蛮力,不能点灯火,不能搬不能移,这普天之下,如今确实也只有君珂能拿了。

    君珂的手掌慢慢地陷下去,她虽然在西鄂白塔之上得了全部大光明心法,现在实力已经突飞猛进,但用内力整个腐蚀掉一尺厚的青砖,也耗费得有点吃不消,额上渐渐见了汗。

第628章 夺诏(6)

    手掌忽然一沉,触及一点光滑的东西,君珂心中一跳,知道已经到了最后薄薄一层,遇见那些要命东西了。

    她此时动作更轻,换掌为指,轻轻顺着眼中密匣的轮廓,指尖四方一划。

    石片齐齐整整被划开,君珂轻轻揭起,入眼是满满一层雷弹子。

    君珂脱了披风,叠成数层,开始一颗颗拣雷弹子,她拣得极其小心,稳稳地放在自己披风上。

    此时要是寻常人,肯定不得不点灯以求拣尽雷弹子,好在君珂不需要,拣尽上头那一层,匣子已经露了出来,君珂确定匣子里面没有雷弹子,放心地把匣子拿出来,放在脚边。

    底下还有一层雷弹子,但是她不想动了,吁出口长气,正要站起。

    忽然听见身后衣袂带风声!

    来势极快极轻,如沉睡的人无意中的呼吸,寻常高手都无法察觉。

    君珂霍然蹲下。

    蹲下的刹那,她的手已经伸了出去。

    此时她左手边是遗诏密匣,右手边是兜满了雷弹子的披风,因为雷弹子要轻拿轻放,所以这一霎之间,她只能拿起一样东西。

    拿起遗诏,就意味着杀人利器雷弹子会落在对方手里。

    拿起雷弹子,就意味她今天这一场冒险为他人做嫁衣,遗诏落入他人之手!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思考。

    君珂霍然翻身,一手抓起了遗诏密匣,脚尖稳而准地伸出去,准备挑起披风。

    她有把握,挑起那满是炸药的包裹而不爆炸。

    然而脚尖风一般地掠过去,已经触及披风柔软的边缘,忽然一阵微风从她脸上掠过,地面上一阵细微声响,彷如流水滑过,随即,披风包裹不见了。

    君珂心中一跳,二话不说,抱着匣子就跑。

    “轰!”

    巨响就在身后,几乎贴着耳膜炸响,君珂觉得耳朵都要被炸聋了,密室门一阵大震,移门被从滑轨里震出来,歪歪斜斜就要对她当头砸下。

    君珂一声低叱,一脚便将那移门踢开。

    “轰。”又是一声,君珂身子一闪,这回的雷弹子砸在另半边墙上,那边的移门也歪倒下来,君珂冷哼一声,横飞而起,半空中旋身一踢,移门风声呼啸,砸向身后那人。

    那人一闪身躲过,正要捡起一颗雷弹子再砸,黑暗中流光一闪,君珂软剑已经出手。

    利刃破空,寒光逼人,那人百忙中弯腰翻背,躲开这一剑,手一伸,便要去君珂怀里夺遗诏盒子。

    君珂却不是为了杀他而出剑,她的剑尖忽然一沉,哧一声,已经挑破了那人小心翼翼拿着的包袱!

    雷弹子滴溜溜滚了出来。

    那人大惊,此时雷弹子就在两人中间,靠得极近,如果掉落,君珂固然粉身碎骨,可他下场只会更惨。

    于是再也顾不得抢遗诏,赶紧伸手去抢救那些雷弹子。

    君珂衣袖一卷,已经将自己面前的雷弹子卷在袖子内,顺便推出一大片雷弹子,黑色的雷弹子如乌云一片,冲向对方那个方向,随即君珂抽身向外就跑。

    她动作已经够快,谁知道那人逃跑的心比她更厉害,竟然没管那些雷弹子,风声一掠。他从她身侧抢了过去。

    君珂一低头,看见地上还有几颗没来得及捞住的雷弹子,正顺着地面滚了下去。

    君珂大惊,唰一下就冲了出去,轰然一声身后密室天摇地动,巨大的气浪翻滚而出,君珂给气浪冲得向前翻出三丈,砰一声砸在一具官员尸体上,她来不及恶心,翻身爬起,看见身前那黑衣人也被冲击得狼狈地摔在尸体上,随即一骨碌便跳起,而她身后,一溜雷弹子已经骨碌碌滚了出来。

    这地道是个上行地道,密室在高处而地道微微向下斜,这就导致雷弹子一路滚出,顺密道追了出来。

    此时两人谁也顾不得杀谁,对方也顾不得抢遗诏,争分夺秒,在密道内狂奔。

    那人一边跑,一边不断将所经过的尸首推倒,倒下的尸首不断砸到地面的雷弹子,爆炸轰鸣之声不绝,烟雾滚滚,血肉横飞,壁上大块大块的尖石震落,入地便是一个坑,硝烟气息和血腥气息瞬间灌满整个狭窄的密道,如一条翻卷的怒龙卷住两人身形,君珂连连躲避,好几次险些给炸着,扑面的黑烟和血气,窒得她连连咳嗽,几乎便要晕过去。

    怒极之下她也想掷出手中雷弹子,给对方个血肉开花,却担心此刻巨大震动,不知道冀北联军保护自己的卫士跟进来没有,害怕误伤无辜,只得拼命躲避,眼看着那人的身影,在官员尸首上一个起伏,冲出烟云浓厚的密道,一闪不见。

    君珂盯着那人身形,刚才在密室里回身一剑,她已经看清对方虽然身形纤瘦,但是是个男人,只是实在想不通,这时候,在尧国皇宫内,还有哪个男人,有这个本事,抓住这么巧的时机,险些夺了遗诏,置自己于死地?

    身影一闪,穿过烟雾,她奔出地道,呼吸到清新空气的那一刻,她拼命一阵大咳,咳出一口带血的黑色的液体。

    此时君珂才发现自己身上伤痕处处,衣衫破烂,都是被连续爆炸震裂的石块所伤。

    她喘息半天,按住胸口,胸口炸痛,是刚才在狭窄地形吸入太多爆炸烟气导致,眼珠一转,看见前方地下,倒卧着步妍。

    君珂快步过去,将步妍扶起,那姑娘脸色苍白晕迷地下,脸上还有骇然之色,看样子是被点了穴。

    君珂此时已经会点穴解穴,给她推宫活血,半晌步妍悠悠醒来,看见她便是一声惊呼,君珂这才想起自己脸上又是血又是黑灰,赶忙抹了一抹,笑道:“是我,你没事吧?”

第629章 夺诏(7)

    话一出口她愣了愣。

    居然没有声音。

    随即她明白过来,刚才那见鬼的地方,吸入有害气体过多,她气管受到伤害,短暂失声了。

    步妍此时已经认出君珂,一脸后怕,眼泪盈盈地道:“刚才好像有个黑影,从我眼前掠过,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还好……还好你没事……”

    君珂拍拍她的肩,示意安慰,此时她也没力气照顾步妍,喘息了一阵,心想赶紧将东西送给纳兰述。

    还没挪步,忽然看见有人奔来,前面的是尧羽卫,她大喜,赶紧迎上去。

    头顶又是一阵风声,麻衣飞舞,这回落下的人令她皱眉——天语长老们。

    天语长老们落地,都皱眉道:“天命星盘似乎有震动,咱们要去看看,咦……”

    当先的大长老,眼睛一转,看见了君珂捧着的金匣。

    “遗诏密匣!”大长老惊呼。

    君珂勉强微笑点点头,心想他们来了也好,让他们赶紧把这东西交给纳兰述,长老们武功比尧羽卫更强,护送遗诏万无一失,反正自己现在是不行了。

    她正要将匣子交出,那大长老上前一步,神色肃穆。

    “这是遗诏密匣?”虽是疑问,语气却肯定。

    君珂点点头。

    “你怎么拿到的?”

    君珂心中发急,这个时候问这个做什么?快接过去啊。再说她现在也说不出话来,只好摇摇头。

    她一摇头,对面长老们脸色就又沉了几分,大长老紧紧盯着密匣,沉吟半晌,忽然道:“你是要拿了遗诏?”

    君珂怔了怔。

    “你想填上自己名字,窃据帝位?”

    君珂大惊,退后一步,连忙道:“怎么可能……”

    可是说出来的话是气音,还引起一连串咳嗽,她满面涨红,神情痛苦。

    这神情看在长老们眼底,却成为她“被问到要害,神情心虚,紧张畏惧。”更加确定心中所想,那大长老蓦然一声厉喝,“布阵!”

    人影闪动,七个麻衣长老,霍然展开身形,围住了君珂。

    君珂霍然抬头,神色震惊。

    原本站在一边的尧羽卫们大惊,连忙扑了上来,挡在君珂和长老们中间,大声道:“长老!长老!休得对君统领无礼!”

    “放肆!”大长老怒喝,“我等诛杀奸徒,有你们说话的地方!”

    尧羽卫们神色为难,此时如果是其余人,无论是谁,哪怕是铁钧,敢动君珂,他们说动手也就动手,偏偏是天语长老,天语一族的最高领导人,掌握着天语的最高权力,每个天语子弟心目中圣人一般的存在,别说对他们动武,便是高声也没有人有这个胆量,此时敢扑出来挡在中间,已经是鼓足了好大勇气。

    “长老,一定有误会!”尧羽卫们不敢动手,却也不让开,连连磕头,“君统领不是这样的人,大家不妨好好说话。”一边又回头问君珂,“老大,你是要将盒子交给主子是吗?”

    君珂连连点头,将盒子往前一递,那几个长老面若寒霜,根本不接,怒喝:“她如果是为少主来夺遗诏,为什么不和任何人打招呼,鬼鬼祟祟而来?她好容易夺了遗诏密匣,怎么会甘心交出?这盒子必然有问题,是想将我等暗害在此地!”

    君珂要不是嗓子实在说不出话,就想骂一声——尼玛的被害妄想狂。

    “长老,不可能的!”尧羽卫们满腔愤激跳起来,张半半当先大喝,“你们不敢接,我来接!”

    “退下!放肆!”天语长老怒喝,“我等处置叛徒,你们竟敢阻拦?”手掌一翻,现出一枚古朴的青铜令牌,其上青树压雪,大风回旋,“天语之令在此,有违者,全数逐出天语!”

    尧羽卫们愣在当地,半晌,对着那令牌,噗通一声跪下了。

    天语是天下对本族最有归属感的民族,尧羽卫即使离开天语多年,也从没忘记自己是天语一员,一旦被逐出天语,就是天语全族之敌,就是无根无家无族之人,这样可怕的惩罚,尧羽卫不敢再抗命。

    长老们围住君珂,冷冷一指。

    “拿下她!”

    尧羽卫们一愣,脸色大变。

    君珂眉毛一挑,怒色涌起。

    这群苦修修得头脑偏执麻木的老货,当真以为她好欺负?

    “长老!”张半半是这队尧羽卫的头领,听见这个命令拍地大叫,“不要为难我们!”

    “我的话就是命令。”大长老冷冷道,“张半半,你如果不是我天语族人,自然可以不用觉得为难。”

    言下之意,不从命令,就不算天语族人。

    “我们是天语族人,但君珂也是我们的主子。”张半半跪在地上,手指痉挛了半晌,半张脸都痛苦得扭曲,半晌咬牙道,“天语族只教过我们忠心为主,从来没教过我们以下犯上!”

    “放肆!”长老们勃然大怒,“她算什么主子?你们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纳兰述!”

    “恕难从命!”张半半仰头直视长老们,其余尧羽卫一言不发,伏下身去。

    “混账!叛徒!”长老们怒不可遏地咆哮,大长老面色阴沉,一言不发举起手中法杖,沉声道,“张半半等天语子弟十八人……”

    君珂忽然冲了出去。

    却不是冲向长老们,而是一脚踢向张半半,将他远远踢出一个筋斗,趁长老们一愣神的功夫,她冲入尧羽卫人群,拳打脚踢,四面开花,不一会儿,便将十八人都“打飞”了出去。

第630章 纳兰的宣言(1)

    将最后一个人打飞的时候,她顺手将遗诏密盒塞到了他手里,比划了一下,示意他“交给纳兰述”。

    “遗诏拿来!”长老们看见她把遗诏交了出去,还是给了和她“串通一气”的尧羽卫,顿时变色,遥遥伸手对尧羽卫们喝叫。

    君珂冷笑,要不是现在发不了声,就得骂一声,“苕货!刚才给你你不要,现在要来抢!”

    她也不管长老们追过来,抬脚砰砰连声,将尧羽卫们踢了出去。

    不能让他们留在这里两头为难做炮灰,当真害他们被逐出天语。

    张半半等人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只会使君珂受制,二话不说,抱着盒子逃之夭夭,去找纳兰述了。

    这边长老们犹豫一会,分出两人去追尧羽卫,剩下的人还是围住了君珂。

    君珂怔了怔,她原以为长老们只是关切遗诏,把遗诏交出去送走,就没有道理再为难她,不想这些人不依不饶,这是要干什么?

    “君珂。”大长老目光闪动,缓缓道,“你是不是有个叫大波的朋友?”

    君珂愣了愣,下意识扑哧一笑——从方正严肃的老古董嘴里,出现“大波”这个词语,实在太雷太喜感。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

    景横波?

    他们怎么知道?

    难道……

    君珂大喜,扑上去就去抓大长老,张口就问,“你遇见了景横波?她在哪里?”

    她出口又是气音,别人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而她太心急,扑过来的力道太凶猛,大长老看见她脸上喜悦脸色已经一沉,见她这样狂猛地扑过来,顿时以为她是要出手,立即厉喝一声,手中法杖已经毫不犹豫对君珂当头砸了下去。

    君珂刚刚扑近,蓦觉劲风罩顶,大惊之下向后纵翻便退,她出入密室已经受伤,刚才把尧羽卫送走又耗费力气,此时强弩之末,极近距离之下面对杀手,退得已经慢了一慢,百忙中只来得及让开天灵要害,“砰”一声闷响,沉重的法杖,已经击在了她的肩上,随即响起骨骼断裂的细微的碎声。

    君珂一个翻滚捂着肩膀滚开去,半蹲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手指之下,缓缓沁出血迹。

    她盯住大长老的眼神疼痛而愤怒,灼灼如火,看得大长老一阵心虚,往后退了一步。

    退了一步他又猛醒过来,觉得自己也莫名其妙——退什么退?这女人已经承认了和青楼女子有勾结,潜入少主身边试图勾引他,刚才又扑向自己施展杀手,便是将她立毙当场,也是天经地义!

    “大胆妖女!”他手中法杖向下重重一顿,“勾结外人,魅惑我主,还意图对天语首席长老下手,诸位长老,立即擒下她,待我禀报少主后,囚入天语雪原!”

    君珂听着那“罪名”,怒极反笑——是不是所有崇尚精神纯粹并能坚持到底的人,骨子里都有偏执和疯狂的血液?

    专一和固执,双刃之剑。

    大长老逼近来,他看出君珂已经伤上加伤,此时要拿下她应该是最好时机,他盘算着,自然不能要君珂性命,先囚住她,细细审问,总要让少主认清这女子真面目,心服口服才行。

    杖风霍霍,点向君珂大穴,君珂半跪于地,还是那个抬头的姿势,不动。

    眼看杖风便要及体,人影忽然暴闪!

    一直没有动的君珂,抢身而起!

    她身子一闪,已经轻烟般撞入大长老身前,没受伤的左手一伸,掌心白光微闪,一股浑厚光明的气流涌出,四周立即形成漩涡状的力场,那击在力场中心的法杖立即一偏,大长老的面部空门,便露了出来。

    空门一露,大长老骇然便退,眼前白影一闪,君珂的手已经递了进来,狠狠抓住了他的衣领。

    手指一弹,连点他三处大穴。

    随即君珂狠狠扬起左手。

    “啪!”

    一个清脆响亮,余韵袅袅的耳光!

    自天语长老出现频频被欺负就压下的怒火,此刻终于爆发。

    四面扑过来的长老们傻住。

    君珂一个耳光打完,毫不停息,手背一反,再次重重落下。

    “啪啪啪啪!”她左手正来反去,连煽了大长老七八个巴掌,打到他一张枯瘦的老脸瞬间肿起,沟渠变成高原。

    四面一阵静寂,只有耳光声清脆回荡,其余长老早已被君珂的大胆惊得呆在那里,天语大长老,是天语族也是尧国百姓最为尊崇信奉的人物,近乎神祗一般的形象和地位,寻常族民见他都得跪伏在地吻他袍角,就连纳兰述也得客客气气,可是这个君珂,竟然出手就是耳光!

    侮辱,严重的侮辱!

    啪啪清脆耳光之声不绝,大长老始终一动不动,在众位长老眼里,大长老好像“被吓呆了”,但同为长老的他们,怎么能眼看首席长老受如此侮辱,惊醒之下都飞扑而上,大叫,“放肆!放肆!住手!住手!”

    君珂冷笑,活动手腕,对长老们还特意亮了亮自己打得发红的巴掌——你们要不要也来试试?

    “啪!”眼看人群扑了过来,她还是不急不忙把最后一个耳光煽完,手指一拂,已经解开大长老穴道,拎着他的领口,甩手一扔。

    大长老偌大的身子呼啸而出,砸向扑来的长老们,长老们急忙接住,大长老脸上深红深紫,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被气得,浑身颤抖两眼翻白,眼看便要刺激得晕去,却坚持着不肯晕,大叫,“辱我天语,誓不两立,拿下她!拿下她!”

第631章 纳兰的宣言(2)

    不得不说这老古董虽然悲愤欲狂,但自始至终也有他的原则和坚持,始终没有说要杀了君珂,他虽然认定君珂有鬼,但仍旧觉得要明公正道地审判她,不愿落任何私刑逼迫的口实。

    但其余长老却没了这份定力,首席长老被辱,就是天语全族被辱,天语族在尧国何等神圣尊崇地位,什么时候受过这个?

    一个长老霍然拔身而起,撮口长啸,正是召唤义军和天语信徒的哨声。

    其余人扇形围上,目光通红逼视君珂,大喝,“狂妄妖女,今日定要你授首此地!”

    君珂本来已经要走,此刻被他们围住,怒极仰头,发出无声长笑。

    她费尽心思,拼尽全力,几冒生死之险夺了这遗诏,到头来这些老混账,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她,围攻她,侮辱她,打伤她,还要对她下杀手!

    她霍然转身,盯着众位长老的眸光深红如血。

    天语长老分为“入世”和“传经”两种,前者行走天下,宣扬教义,匡扶众生,后者长居雪原,守护族人,传授功法;论起地位,前者更受尊崇,论起武功,却是后者最强。

    所以眼前这些尊贵的入世长老,还真不看在君珂眼里,拼着再受一点伤,将他们全部留在这里也很容易!

    “拿命来!”法杖卷起猎猎风声,四面八方堵住君珂去路。

    铿然一声清脆剑鸣,君珂腰间软剑出鞘!华光一闪,后发先至,直射众人眉宇。

    她那一剑看似随意,囊括所有人,但每个长老都觉得冷风扑面,那凶猛凌厉一剑,直逼自己而来,惊吓之下拼命出杖,君珂长剑却已经轻飘飘一引,流水般滑了出去,引带得那些坠入她力场的法杖,都失了方向准头,招呼向了自己人,你砸向我的胸膛,我攻向你的天灵,风声呼啸,眼看便要溅血。

    那个抽身召唤信徒的长老没有出手,眼见这一幕神色大变,大喝:“君珂!你今日要下杀手,天语族下十五万义军,必和你不死不休!”

    君珂心中一震。

    并不是震动于那句“不死不休”。而是忽然想起天语族和天语所统带的义军,对纳兰述的作用。

    先不论义军对战事的作用,单是天语族为纳兰述举起反旗,一路攻城掠地,为他打下江山,其间功劳赫赫,民心所向,无人可及。

    如果她在此刻下重手伤害天语长老,导致义军和冀北联军分裂,先不说此刻还没占据都城坐上皇位,是否会因此会引起变数,更要命的是,纳兰述会为千夫所指,他身后真正最大的依仗“民心”,将会瞬间崩塌!

    其间利害关系,令想清楚的君珂,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好容易走到今天,不能因为意气用事,毁了纳兰述一路心血和复仇希望!

    君珂已经收回的软剑,立即又递了出去,剑尖一横,白光忽收,力场一变,那些互相攻击的武器,忽然都轻飘飘垂了下来。

    法杖下垂的那一刻,君珂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

    真力回溯,力场反噬,她被自己的真气所伤。

    她回收真力,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此刻正是最虚弱的时刻,君珂自知回力必然受伤,出剑的同时已经后退,她对面几位死里逃生的长老眼光精准,看出她要走,二话不说,法杖一架,便要封住她的去路。

    但君珂身法极快,又先后退,眼看长老们便要交剪的法杖,便要封不住她。

    “别伤统领!”蓦然一声娇呼,一道纤细的人影扑了过来,正挡在法杖之前,眼看着原本只是想封住君珂退路的法杖,便要狠狠砸在她的身上。

    君珂一怔。

    是步妍。

    这不懂武功的姑娘,没看出她已经要脱出包围圈,只看见交剪的杀气腾腾的法杖,以为她遭受生死之厄,再次试图为她挡杖?

    这个念头在君珂心头一闪而过,此时她当然不能再走,伸手拽住步妍向后一拖。

    此时一个冲得最快的长老法杖招式已老,递出去后收不回来,步妍被拉开后便直冲着君珂的咽喉,君珂横剑一架,铿然一响里那长老法杖忽然粉碎,白光一闪,那长老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向后一栽,眼看着便要栽倒在身后同伴的杖尖上。

    众人惊呼,连君珂都怔在当地,她没想到那长老冲势太急,武功又太弱,杖上真气反激竟然会伤了他自己,眼看那杖尖就要刺入那长老后心,此时重伤的她,也已经救援不及。

    君珂眼前一黑。

    打伤冲突都有回旋余地,但如果死一个长老,这事就不可收拾!

    “啪。”

    一声脆响,激出滚滚烟尘,尘灰簌簌落在君珂脸上,呛得她拼命咳嗽,眼中却露出喜色。

    一枚石子飞射而来,撞上法杖,在化为齑粉的同时,也将那杀手撞飞!

    那手法君珂认识——纳兰述来了!

    君珂喜极之下便要呼喊,随即想起自己没有声音,而纳兰述的声音已经遥遥传来,“小珂,休得冲动!”

    君珂怔了怔。

    一瞬间心中一凉。

    此时才想起,天语在纳兰述心中的地位,而刚才那一幕,看起来是自己在“咄咄逼人,骤下杀手”。

    先前因为失声而无法置辩,此刻要再次因为失声和误会,遭受新一轮的误解和冤枉么?

    君珂咳嗽几声,以剑支地,忽然觉得疲倦。

    皇后,谁要当那个皇后?谁稀罕那个皇后?母仪天下不如两相厮守,三宫六院怎抵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632章 纳兰的宣言(3)

    她从来没想过那么远,她只想在纳兰述身边,助他平定尧国,助他复仇,助他完成心愿,把失去的,都拿回来。

    可是眼看胜利在即,突然便横亘高山,现在是一个天语,是纳兰述不可放弃的师门恩人之族,往后呢?尧国百姓?朝臣?皇族?是不是还会有很多自以为是的人们,强加罪名于她,在纳兰述面前喋喋不休,在她面前使尽手段,想要成为“未来皇后的试金石”?

    君珂苦笑着摇摇头。

    她愿意和纳兰述面对风刀霜剑,征战天下,却不愿因为这些荒唐的揣测,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所谓考验和折磨。

    突然便开始害怕。

    如果纳兰述也和其他人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对她责问,她会怎么做?

    君珂忽然转身向里走。

    如果害怕那样的结果,那就不去面对吧!

    “小珂!”纳兰述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焦急和怒气。

    那怒气听在她耳中,她晃了晃。

    “少主来得正好!”天语长老们悲愤地迎了上去,“这个女人,居心叵测抢遗诏在前,不听我等号令在后,更掌掴首席长老,侮辱我天语全族,还有刚才您也看见了,她心思狠毒,对三长老下毒手……”

    “少主!天语苦心济世,天下尊崇,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少主!首席长老看着您长大,也是您的师门长辈,今日他被人掌掴,便如你父为人所辱,你无论如何,要给个交代!”

    “今日若不将这妖女立毙此地,天语义军,必将退出十里之地!”

    乱纷纷一片指控,都是天语族的人在说话,君珂没有声息。

    纳兰述拨开人群,探头向里面张望,只看见再次晕倒的步妍,君珂却进入了内室,他刚才急速赶来,看见生死一幕,惊得立即出手弹开法杖,隐约好像看见君珂十分狼狈,顿时心中生怒,但为什么,小珂不说话?

    “小珂!”他呼唤,君珂背对他没有动,纳兰述心下烦躁,拨开人群要进去,天语长老们执拗地拦着,一定要他立即表态,给个交代。

    “交代!”纳兰述被拦住,看不见君珂情形,心中起火,一把抓过怀中遗诏密盒,“刚才诸位长老说什么?君珂抢夺遗诏?”

    “是!”一位长老大声道,“我等向她索取,她摇头!”

    纳兰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惊得那长老向后一缩,随即纳兰述冷笑一声,霍然打开遗诏密盒,取出一副黄绫,往那长老面前一掷!

    “她抢夺遗诏,是为了给我!”

    黄绫半空卷开,在诸位长老面前一展,玉玺印章齐全,该填人名的地方,却是空白!

    天语长老看见空白遗诏,都怔了怔,随即明白是怎么回事,脸色一变。

    “她如果真的鬼鬼祟祟试图窃夺遗诏,那名字,她早就可以填上!”纳兰述一指遗诏,“你们以这个理由拦阻她?不觉得太过分?”

    长老们张了张嘴,半晌道:“就算遗诏我们误会了她,可是她煽动尧羽卫不尊号令!”

    “没有煽!”跟过来的张半半立即大声道,“是长老们要我们擒下统领,我们不愿以下犯上,不敢遵从乱命!长老说要逐我等出族,君统领为了我们不被牵连,将遗诏交给我们,踢走了我们。”

    “混账!”那长老脸红脖子粗,“有你说话的地方?”

    纳兰述脸色难看——张半半刚才疯了一样奔过来,把盒子交给他,拉着他就跑,之后急着赶路,还没来得及说之前发生的事,此刻才知道来龙去脉,这一气顿时非同小可。

    “诸位长老。”他阴沉脸色,一字字问,“你们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理由,阻拦并要擒下君珂?”

    长老们抿住了嘴唇,半晌一个人悻悻道:“谁叫她摇头?”

    纳兰述心中也有疑惑,这事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为什么小珂没有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就算这事误会她又怎样?”一个长老却不服气,“她凭什么那么桀骜?不肯束手就擒?我们也没想伤害她,只想擒下她问个明白,知道是误会,自然会放了她给她赔情,她竟然因此拒捕,还掌掴大长老,掌掴啊!我们天语,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天啊……”话音未毕,老泪纵横,一群赶来的义军将领,脸色已经阴沉似水。

    “少主。”一个义军将领沉声道,“凡事都有误会,说明也便罢了,何至于下这样的狠手?何至于用这样侮辱人的手段?大长老是我义军之神,怎可被人如此践踏?”

    “侮辱他又怎么了?”黄沙老大独眼也跟了来,立即道,“不问青红皂白,就诬陷人家抢夺遗诏,那是何等大罪?由得你们说是就是?真要束手就擒,只怕就要面对你们的私刑了吧?到时候还会不会给君珂一个辩解的机会?君统领也是我冀北联军之神,凭什么给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践踏?”

    “你算什么东西?”那些义军将领盯着满脸横肉的独眼,勃然大怒,“一个西鄂罪徒,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你又算什么东西?”独眼阴恻恻地道,“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屎泥巴,现在也敢对老子呛声?”

    “你放肆——”铿然拔剑。

    “来啊,玩玩!”独眼的拳头格格响。

    “住嘴!”

    纳兰述一声厉喝,剑拔弩张的两边人,齐齐住嘴,各自愤然扭头。

    矛盾是压住了,场中气氛却更紧张,沉沉地压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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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版简介】
谁说异能者便得乖乖在研究所做小白鼠?乱世王朝自有她大显身手处。
一穿越就得替人代死?祝你抄家灭户。
将军府假娘恩将仇报?堵你逃生之路。
高贵冷艳抢咱男友?骗你彻底认输。
天之骄子刀剑相逼?给你开膛破肚。
与世无争的不容于世,无心结仇的步步被逼,这混账世道教人难活,反了吧?METOO!
成名、夺嫡、乱国、掠情。天神之眼,金光漫越,看血肉体肤,看人情冷暖,看爱恨百态,看云涛怒卷——看天下舆图,繁华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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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族骄子【云中龙】:这世间丘壑,天下经纬,都在我胸中,原本再无多余位置,如今勉强可以装一个你,过来。
君珂:居住面积太低,不利于生存指数,谢谢。
佛门高士【龛里花】:相逢早知是劫数,不过,也不妨拿命来赎。
君珂:神棍,佛喊你回家吃饭。
再腾云【霞间青鸟】:我曾从那门走出,最终却不得不心甘情愿再次走入,刀山血海,阿鼻地狱,那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去吧,或者在尽头等我,或者在开端,照亮我的山河万朵。
君珂:我选择在中间挖坑,怕什么,去推呀。
掩踪迹【雪里白狐】:我打算做你的男人……啊,不用这么热情扑过来感谢我。
君珂:我的电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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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B版简介1】:
“你了解过她吗,你懂得过她吗,你知道坑爹不是挖坑埋爹,尼玛其实就是太阳吗?你连她说什么都不懂,你敢和我抢她?你拿什么和我抢?拿你的勃勃野心还是百万雄军?抱歉这些我也有,但我觉得拿这些去抢女人真是太没意思了……哦你在流血,伤口好大,需要包扎吗?别用医官那些糊弄人的草药白布,我送你一个,干净、透气、妥帖、三百六十度运动不侧漏,特大号39公分苏菲绵柔夜用创口贴……哦不用谢我,她给的。”
【二B版简介2】:
一场计划外穿越——坑爹!
一场意料中谋杀——尼玛!
YEAH!此地女人稀少——发了!
SO,男人可以抢妻——搞咩!!!
哦,生活质量不低——混咧。
啥?转眼家破人亡——你妹!
啊?重生都得牛逼——扯吧!
唉,蛀虫生活幻灭——跑呗!
现代异能者跑路过程中与乱世王朝的亲密接触,杀大王头,饮觥中酒,簪殿上花,销万古愁,运慧剑夺龙首,携美男天下游,买一送一别讲价,单程旅途不包邮。
亲,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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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版简介】:
浪淘沙
落雪旧貂裘,四海舟头,山河横纵少年游,谁欲吾亡己先死,吾命吾收!
运剑犹未休,电射天酋,一腔碧血破金瓯,莫道夙缘无意转,天定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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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隶属于“天定风流”系列,词为该系列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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