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洞崖
谢泽渊匮乏喜怒哀乐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疑惑:“纳一房妾?”
姜知行无奈:“就是说要有个女人来解救你,听不懂?它的毒里含有特别的迷药成分,许多男女之事的药都是提取稀释魅欢蛇毒液研制。总之别沾上就是。”
谢泽渊了然:“是这个么?”
谢泽渊扯开衣襟,锁骨小小的残月胎记两边赫然有两个蛇咬出来的红点,:呈轴对称式分散胎记两旁,配上谢泽渊冷白皮,越发妖异惑人。
姜知行:“……是。”
所以你中毒了为什么那么冷静啊喂!
第三只魅欢蛇死前竟然攻击到谢泽渊了。
谢泽渊淡淡道:“没计算好魅欢蛇的移速,失误了。”
哪怕再早一秒,姜知行都可以在那条蛇碰不到谢泽渊衣角的时候将其斩杀。
姜知行深呼一口气,提防两条魅欢蛇的突然攻击,眼睛瞪着蛇问道:“你现在什么感觉?还能战斗吗?”
谢泽渊活动手腕脚腕:“没什么感觉。”
身体一丝异样也无。
姜知行皱着眉,他在学魅欢蛇这一堂课的时候走神了,没学明白,因此不太清楚具体毒性。但他分明记得魅欢蛇蛇如其名的,就算错也不会错太多,怎么会没感觉?
姜知行还待说什么,忽然感觉到危险,谢泽渊比他自己反应过来还要迅速地一把将他扯到身边,只见他原先的位置,岩石被魅欢蛇毒性腐蚀。
姜知行愤恨盯着那条吐毒的魅欢蛇,熊熊怒火燃发斗志:“偷袭什么的最无耻!”
谢泽渊默默补刀:“你总是偷袭。”
姜知行:“?”
两条魅欢蛇一左一右疾驰而来,一蹦三尺高,不给他们反应机会,口里鼓动毒液。
姜知行咒骂一句,拽住仅剩两根鱼线,抛出鱼线连接的暗镖,削掉魅欢蛇身上恶心人的绿痘。
绿色痘印落到地上融化成一滩毒水。
魅欢蛇痛苦落到地上,身体蜷缩成几个圈,姜知行仅剩两个暗镖随之化成铁水。
谢泽渊道:“别恋战,回去把张德蕴那边的山匪杀了,不要让他们走漏风声。”
“你使唤我倒熟练。”
姜知行一边嘲讽,一边听话后退。
魅欢蛇被三番两次失利激怒了,张开血盆大口,蛇信子细长而油绿,贴着地面鬼魅爬来,快得只剩残影。
谢泽渊迅速后撤,有条不紊说道:“蛇的眼睛不好使,跑弯曲路线它追不上。”
姜知行立马向东跑,在魅欢蛇要追上他的时候立刻倒转方向向西跑,蛇是直行动物,一时很难改变方向,一来一回和姜知行的距离逐渐拉远。
梁婧仪寻着红外线一直往北走,远远发现两道人影,朝她这里飞奔而来。
身后似乎什么东西跟着。
红外线延伸至其中一个玄衣男子脚下,没入不见。
系统选择的人,不用看清楚也知道玄衣男子是谢泽渊。
梁婧仪振臂欢呼,却发现姜知行面色不是很好看,飞到梁婧仪身边道:“后面有蛇。”
梁婧仪看向他身后,两条绿色长虫笨拙沿着姜知行走过的路跟着弯曲爬来,梁婧仪最怕这种爬行动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快追上了,快跑!”
系统你这是让我死!
谢泽渊脚踩树杈,处变不惊:“我引开蛇,姜知行,你去杀了山匪。”
姜知行拉起梁婧仪狂奔,十分不赞同谢泽渊的做法:“可你还中着毒,让我离开未免不妥。”
梁婧仪好不容易走过来,又要原路返回,心里把系统骂了千百遍。
梁婧仪完全跟不上他们节奏:“你们怎么招惹的蛇?谢泽渊中毒了?”
谢泽渊看起来很正常。
姜知行攀上一棵树,让梁婧仪坐稳在树上,融化一半的飞镖再次丢出去挡住魅欢蛇吐过来的毒水,报废成铁汁。姜知行武器全部用完,明显来了气:“怎么招惹的?你问问谢泽渊不就知道了?”
谢泽渊如实相告:“山匪弄出来的。你该走了,姜知行。”
姜知行咬咬牙:“你就该死!”
他收起鱼线,冷哼一声,跃起离去。
梁婧仪所在的树杈一轻,她顿时急叫道:“姜知行,你走了我怎么下去!”
姜知行生着气,哪还管她?
两只魅欢蛇冲上去追姜知行。
也不知道谢泽渊如何动作,一阵掌风拂过,两条蛇直直被他打回去,正好打在梁婧仪的树下,身上鼓出来的痘液把树干腐蚀,梁婧仪摇摇欲坠。
梁婧仪四肢抱紧树干,声音吓得说不直溜:“不是,有话好商量,两位大哥别动我树。”
谢泽渊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飞过来拉住梁婧仪上臂:“走。”
碰到梁婧仪的一瞬间,谢泽渊意识消弭,脑子卡顿成浆糊,眼中景色全部扩大又缩小回原,一个酿跄差点从树上栽下去。梁婧仪眼疾手快拽住他,谢泽渊的晃动让本就不平稳的树干火上浇油。
梁婧仪蹙眉:“你怎么了?”
谢泽渊摇摇脑袋,逼迫自己清醒:“没事。”
身体趋于燥热,谢泽渊忍不住直盯梁婧仪,喉结滚了滚,目光向下。
她的唇是粉红色的,肉嘟嘟很是可爱。她舔过唇,唇上亮晶晶的一层,称得愈发娇软。
梁婧仪抬眸,眸子如同一汪春水,叫人心生向往。
梁婧仪被他直勾勾看得发毛:“你到底怎么了?毒发了?”
谢泽渊热得想脱衣服,他静静转移目光,拎着梁婧仪衣领,尽量不触碰她身体,飞起来奔向远方:“应该是。”
两条蛇从树上下来,弯曲爬行追过来。
梁婧仪追问:“什么毒?有解药没?”
系统没有说谢泽渊处于危险中,证明他是有解决办法的。可看魅欢蛇恶心的蛇身,梁婧仪不由得担心起来。
谢泽渊幽幽盯着梁婧仪:“有。”
姜知行说的话回荡耳边。
谢泽渊脖子蹦起青筋,耳垂红得烫人,屈起五指攥紧梁婧仪衣襟,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不能暴露在外面,谢泽渊勉强用最后一丝意志力找到一处隐蔽安全山洞。
山洞旁有一块大石头,他搬起有三个自己重的石头堵住洞口,透不进一丝光亮,山洞里瞬时漆黑无光,同时也把姗姗来迟的魅欢蛇堵在洞外。
它们不通灵,不知道谢泽渊藏在哪里,只能围着洞口旁边的地方团团转。
谢泽渊躺在冰凉洞壁上,面颊贴上,汲取上面的凉意。
梁婧仪伸手不见五指,摸索着退到堵住洞口的石头上。
她忽然想起系统说的话。
洞崖温情。
什么意思!她突然明白过来。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吧?
献身?
怎么可能,系统能让她做这么幼稚的事么?
第三十二章 温情
寂静山洞,谢泽渊的喘息声尤为清晰。
他在山洞最里面,梁婧仪在山洞口,隔出一个最远最安全的距离。即使这样,谢泽渊还是能闻到她身上淡淡苹果香,甜腻诱人。
梁婧仪的气息让他如日中烧,谢泽渊扯乱衣领,身体每一寸皮肤红得不像话,额头青筋暴起。体内内力错乱,他隐忍不发,吸取石壁凉意。
梁婧仪抱着鸟笼,她回忆起谢泽渊从碰到她就开始不正常,再看他这般模样,想起系统的话,猜测问道:“蛇的毒性不会跟那种事有关吧?”
隔了很久,谢泽渊声音不再同平常一般四平八稳,带了些颤抖,抑制到极限:“对,我不能碰你。”
魅欢蛇蛇毒的启动条件是触碰。一旦碰到异性,就会毒发。他到现在才明白,太晚了。
梁婧仪一口气提着下不去:“那我现在……出去么?”
没有人回答,谢泽渊的喘息声消失了。
微风拂面,鸟笼哐嘡脱落,梁婧仪的后脖颈被人捏着甩到洞深处。她惊呼一声,没等落地,谢泽渊欺身上来,把她怼到石壁上。
后背是冰凉石壁,身前体温滚烫,冰火两重天。谢泽渊呼吸错乱,两人都看不见对方,梁婧仪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抠手指。
怪不得加10%,她终于明白是做什么了。
梁婧仪很想要10%好感度,但如果以这种方式,她很别扭。
梁婧仪之前借亲吻增加1%好感度,和此时奉献自己身心是不一样程度的。
趁谢泽渊之危,蝇营狗苟。不是她的做派。
谢泽渊俯身吻上去。
她的唇很软,温凉。
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亲吻,已让他内心滔天大火浇息,不再抓心挠肺燥热。
梁婧仪全程不敢动,僵直站着,腿肚子软得打颤,亏得谢泽渊提了提她,把她稳固在自己怀里才不至于掉下去。
梁婧仪心里默念,不就是一具身体么,有何惧?大不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梁婧仪侧头,抬手擦了擦波光粼粼的嘴唇,心跳飞快,用力掐手指,让疼痛逼迫自己清醒,谢泽渊迷茫无知的样子太迷人了,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四目相对,看不清对方表情,谢泽渊粗重的呼吸泄露妄想,弓着上半身,像一头匍匐等待进攻的猎犬,张开尖利虎牙,一口咬上梁婧仪的唇角,咬破她的唇,血腥味弥漫在两人口中。
梁婧仪嘴角一痛,毫不留情锤他宽瘦肩膀:“你是狗?”
谢泽渊浑身都是烫的,传染梁婧仪也开始发热。她的热不是毒性致使。此情此景,让她燥热。
内力侵袭身体,谢泽渊快要走火入魔,神智不清地命令:“闭嘴。”
梁婧仪被他气势压了一头,打又打不过,忍耐道:“清醒一点!”
谢泽渊听不进去梁婧仪的话,他的意识混沌,只剩下无止境的攻略厮杀,天性使然,他要将身下人完全据为己有。
梁婧仪内心狂拍系统:“系统!不是说他不喜欢我吗!蛇毒那么厉害?有没有解药?”
【因10%好感度加持,情丝已在谢泽渊心中生根发芽,是以无法控制内心渴望。换个人来,谢泽渊不会如此。魅欢蛇蛇毒乃世间最强毒药之一,任何人无法抵挡,包括男主光环。请宿主帮助谢泽渊度过此劫,并保证自己身心健康。】
谢泽渊说的只对她拥有神奇的力量而感兴趣,经过系统鉴识,是假话。
他是心动了的,但他不肯承认,亦或者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心动。
梁婧仪无声呐喊:“我靠,你也太不靠谱了!”
【系统001随时为您的生命安全保驾护航,请问宿主还有什么需要?】
不靠谱系统,你可以退下了。
梁婧仪默默地说。
【好的,宿主有需要随时召唤系统。此次对话结束。】
魅欢蛇毒性巨大,主要也看人心中对此事的欲望强不强烈。谢泽渊无感这样的事,是以只亲了梁婧仪就缓解大半毒性。
洞外突然传来蛇吐信子的声音和石头融化的响动,惊醒梦中人。
谢泽渊勉强恢复一点理智,大口喘息,扭头看向洞口。
梁婧仪活动麻了的嘴,不妙涌上心头:“它们发现我们了。”
谢泽渊坐到一旁,窸窸窣窣穿好衣服,声音有点哑:“你说的很像我们偷人被抓。”
梁婧仪忍不住吐槽的冲动:“难道不是吗?”
谢泽渊毒性解了大半,又被魅欢蛇惊了一下,意识回笼,默然,毫无歉意道:“抱歉,失礼了。”
他从来都不是善良的人,凡事以利益为重,强迫这样的事放在他身上,不足为奇。
他是个疯子。
梁婧仪早就知道。
三人重的石头被毒液腐蚀出一道小孔洞,光从外面渗透进来。同时出现在孔洞里的,还有一个蛇头,它倒三角的眼睛盯着山洞里的谢泽渊,长长的蛇信子吐露。
即使离得很远,梁婧仪还是下意识退后几步。
太可怕了,她最怕软体和爬行动物。
第三十三章 毒舌精
梁婧仪飞速躲到谢泽渊身后,慌乱拽着他,不小心把他套上的袖子扯掉,露出大半营养不良造成的瘦弱肩颈。
谢泽渊胡乱穿的衣服并不稳固,一拽就掉,梁婧仪弱弱给他扒拉回去。
喉结滚动,理智和残存蛇毒疯狂斗争,最终清醒占据上风,谢泽渊虚握拳。
梁婧仪讪讪道:“不好意思。”
谢泽渊虚弱地笑起来,言辞犀利:“不用不好意思,都是从你身上还。”
“……”
哪能看出谢泽渊喜欢她?分明是个毒舌精。
梁婧仪无语凝噎。
孔洞越来越大,魅欢蛇的头穿过孔洞钻进来,眼神锋利,凶猛吐出蛇信子,上头的毒液砸到地上,砸出一个大洞。
谢泽渊浑身不再发烫,渐渐缓成恒温,皮肤还是有些红润。他坐在地上,目光凝聚在魅欢蛇身上,不耐地拍拍地面。
梁婧仪眨眨眼,没看懂。
“过来。”
梁婧仪舌头还是麻的,嘴角破了皮,摸一摸嘴唇果真肿了起来,生疼。
她不进反退,警惕道:“你不是好了?”
她还以为谢泽渊要对她怎样。
谢泽渊冷笑:“你把我当什么了?”
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梁婧仪走过去,坐在谢泽渊旁边的地面上。魅欢蛇卡在石头孔里,痘痘往外冒绿毒液,逐渐侵蚀石头孔越来越大,很快就能钻进来。
梁婧仪不敢坐太实,省得逃走不方便,虚虚蹲坐着:“咱要不快走吧,蛇马上就进来了。”
魅欢蛇蛇名还是系统告诉她的,她不敢说出来,怕谢泽渊起疑。
谢泽渊沉声命令:“脱鞋。”
梁婧仪虽然不解,没有说出来,听话脱掉右脚绣花鞋,只见谢泽渊接过来,把自己右脚的草鞋脱下来,套上梁婧仪的。
梁婧仪的脚比他小很多,谢泽渊穿着别扭,后脚跟套不进去,踩着后鞋跟,拎起自己的草鞋。
梁婧仪突然懂了:“你不会要踩着我的鞋打蛇吧?”
谢泽渊十分自然地点头:“不然呢?”
魅欢蛇毒性强烈,踩一脚鞋就废了。谢泽渊不用他自己的,真是狗!
脱都脱了,事到如今没有后悔的地步,眼看魅欢蛇半个身子挤进来,腮帮子鼓起酝酿毒液,梁婧仪着急跛着站起来:“不与你计较,赶紧走!”
谢泽渊半蹲,头微微低着,露出一截白皙脖颈,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做出背人姿势时很是流利。
梁婧仪立马攀上他的背,迫切拍打他的肩头:“快快快,蛇尾巴都要进来了!”
魅欢蛇大半身子扭到地上,只剩短小尾巴还没进来,透过小孔可以看见另一条蛇也在试图钻进来。
鸡皮疙瘩起来,梁婧仪一个头两个大,不敢看蛇身:“我害怕,你别死。”
谢泽渊隐晦笑了笑。
“抓紧,我要走了。”
谢泽渊托起梁婧仪,把她扶在背上。
不知为何,他很喜欢梁婧仪担惊受怕的样子。
尤其是担心他的时候。
那会让他感觉,他有人在乎着,他不是孤独一个人。
谢泽渊的速度快到极致,比之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快,仿佛以前看到的仅仅是他实力的冰山一角,梁婧仪凭视力看不清景色,只觉得如走马观花一般恍惚。
轰隆巨响,震耳欲聋。
谢泽渊重踩魅欢蛇蛇头,蕴含内力的一脚直接踹穿洞口堵着的巨石,把魅欢蛇的脑袋踹出洞外,同时魅欢蛇释放的毒性让绣花鞋底彻底报废,破了个大窟窿,谢泽渊当机立断甩掉本就不合脚的鞋子,背着抄起鸟笼的梁婧仪从小洞口飞出来。
长时间待在黑暗中,洞外阳光刺眼,梁婧仪下意识捂着眼,呼吸到外面新鲜空气,满足喟叹。
还是外面的世界好。
被谢泽渊踹翻的蛇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身上压着许多石块,冒出绿色血液。
谢泽渊没时间套上自己的鞋,后面还有一条魅欢蛇没有被伤到,它奋起直追,势要杀了谢泽渊替兄弟报仇。
谢泽渊连跨几步跑到一湾山河里,轻功水上漂踏过水面,泛起水波粼粼。
梁婧仪回头看去,魅欢蛇止步河水边,他不通水性,不敢下水追,只能吐出蛇信子幽怨瞪着谢泽渊,似有千言万语凝结。
谢泽渊背着梁婧仪,波涛河面如履平地。
过了河,他扔下鞋子,胡乱塞进去穿上。
梁婧仪很久没有说话了,他还有点不习惯,转头看她,只见她双目无神,神游天外。
谢泽渊叫她:“梁婧仪。”
梁婧仪不回,她在跟系统对话,分不出心神应付谢泽渊。
她气得六神无主:“说好的10%好感度怎么还不加,我拼死拼活大半天,你想赖账?”
【宿主息怒,实在是谢泽渊心中真实好感度尚未达标,不能加。】
“怎么才能加?”
【或许可以试试用爱感化。】
“我还不够爱他么?我连身心都奉献给他了!”
【谢泽渊叫宿主呢,系统先退下了。】
“梁婧仪?”
梁婧仪回过神来,才听到谢泽渊的声音。
她心不在焉地回答:“嗯。”
梁婧仪还在纳闷,用爱感化是什么意思,要她真心实意爱上谢泽渊么?
谢泽渊虚扶着她:“你可以下来了。”
梁婧仪出溜一下从他背上滑下来,贴着他的地方还是热热的,被风一吹温凉些许。
谢泽渊的皮肤不似之前那么红,但还是有点不正常,尤其冷白脸色,白里透红,离得近了隐约可见脸颊上细小绒毛。他平息下紊乱内力,道:“离得不远,走回去吧。”
再用轻功,可能会被别人看见。
梁婧仪倒吸一口气,跟上谢泽渊道:“你感觉还好么?”
她之前确实没怎么关心谢泽渊,都是因为任务才主动靠近他。系统说的话不失为一种办法。
谢泽渊道:“缓解的差不多了。”
梁婧仪厚着脸皮:“还需要我么?”
“……”
谢泽渊玩味盯着她,打量她话中意味:“梁婧仪,你很喜欢这样么?”
梁婧仪无意识捏着手指头,受不住他诱惑的目光,后退一步:“不,不不不,不喜欢了。”
不行。
她做不来。还是按她的方法循序渐进吧。
看到梁婧仪红肿湿润的唇,谢泽渊鬼使神差般俯身,长长的眼睫忽闪,突然按着她的后脑勺怼到自己脸前。听闻梁婧仪蓦然急迫的呼吸,谢泽渊翘起嘴角:“你分明不会做这种事,别蛊惑我了。”
第三十四章 淇县
两人距离极近,差一步就能亲上。
梁婧仪扭过头,把鸟笼横亘在二人之间,脸色比中毒的谢泽渊还红。
谢泽渊仿佛才注意到鸟笼是空的:“你的鸽子呢?”
梁婧仪早就想好了,面不改色心不跳,比真话还真诚地说:“放出去吃食了。”
谢泽渊目光幽深。
“殿下!”
远处传来张德蕴及众将士的声音,他们快步向谢泽渊这里走来,随行的还有姜知行和闻凉。
闻凉的出现让梁婧仪很是诧异。
她捂着不正常的嘴唇,怕被别人看出异样。
姜知行先是看了一眼好转的谢泽渊,再看看欲盖弥彰的梁婧仪,走到梁婧仪身边低声啧啧感叹:“谢泽渊挺狠的吧。”
梁婧仪不接他的话:“好奇心害死猫。”
“我这是正常好奇,一男一女干柴烈火,加上魅欢蛇毒,我就不相信你们没发生什么。”
梁婧仪干脆不说话。说多错多。
张德蕴大步走到谢泽渊身边,想把他全身都诊断一遍,又觉失态,俯身老泪纵横:“殿下可安康?臣救驾来迟,请殿下降罚!”
谢泽渊虚扶起他:“无妨,王运来得及时,救了我。你们那边怎么样?”
王运是姜知行给自己起的名字,也称亡运,他认为自己大势已去。
慕容琴离去对姜知行打击很大,这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
“回殿下,多亏殿下挚友和闻将军仗义相助,最大程度减小我们伤亡。”
谢泽渊转头看向闻凉。
闻凉道:“臣受皇上密诏,护送殿下回京。”
谢泽渊随口问道:“抓住姜知行了么?”
闻凉汗颜:“尚未。”
化作中年人的姜知行面色不变和梁婧仪说着话,任谁能想到闻凉抠破扬州天都没抓到的人就在他身边。
梁婧仪身在上帝视角,不免感叹当局者迷。
“不必介怀,恶人自有天收。”
谢泽渊义正言辞的语气在梁婧仪听来很是假惺惺。
闻凉俯身:“多谢殿下开导,臣了悟。”
后面的士兵把马车运过来,护送谢泽渊上了马。他们对梁婧仪这个硬要如厕并且成功引来山匪的人恨之入骨,暗戳戳使绊子,比如现在,在谢泽渊上马车后故意把梯子拿走,不让梁婧仪上去,看她出丑。
男人心海底针。
梁婧仪幽幽叹气,撩开衣摆,在一众惊愕目光下捂着嘴只用一只手支撑爬上车去,动作粗野,丝毫没有小家碧玉形象。
这一流畅动作不含做作,赢得一小部分士兵好感,心道梁婧仪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矫揉造作。
这次梁婧仪没有走到马车里面,而是找了一双新鞋,坐在车夫旁边,边坐下边道:“里边太闷了,不如外边凉快。”
谢泽渊瞥她一眼,便随她去了。
姜知行和闻凉上了马车。
梁婧仪提溜着笼子,心想信鸽再不回来就露馅了。她发觉白衣男子的提议不是很对。若信鸽天天脚绑金子回来,叫谢泽渊看了去,必定心生疑问。所以梁婧仪才选择避开谢泽渊,独自坐在马车外。
她的举动被士兵们看在眼里,不禁心生怜悯,互相对视一眼,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们把梁婧仪一个女子孤立成这样,让她有马车都不敢坐,是不是不太好?
却不知梁婧仪并不是因为他们。
耳边车夫熟练地驾起马车启程,梁婧仪吹着微风,心神舒爽。
山匪已除,他们便选择重走老路。
梁婧仪颠簸一路,困得不行:“我们要走多久?”
车夫没有回答,回她的是不知何时来的张德蕴,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马车侧边,粗声回答:“三天,然后走水路回京。”
闻凉掀开车帘,接着张德蕴的话温声说道:“那些人训练有素不似普通山匪,我怀疑有人暗中作祟,走水路船破无处可逃,还是走陆路较为安全。”
张德蕴面色凝重:“臣也以为山匪是伪装,他们手中的剑是军中精铁所制,普通山匪没有渠道获得。但走陆路时长太久,臣怕延误入京时机。”
谢泽渊道:“那便兵分两路,梁婧仪有个办法,到时候再说。”
闻凉怔愣片刻,缓缓笑道:“好。”
梁婧仪:“?”
谢泽渊想出办法来,不愿让别人知道他聪明才智的小脑袋瓜,于是乎这顶好帽子扣梁婧仪头上了。
梁婧仪默默接受:“没错,他说的都对。”
谢泽渊的小手段,她能猜出来是什么。
声东击西罢了。
这样的方法梁婧仪玩多了。
闻凉在车里,梁婧仪看不见他,说话时就转头对着张德蕴。
张德蕴盯着她的嘴直看:“梁姑娘,你的嘴……怎么肿了?”
姜知行噗嗤笑出声。
梁婧仪满头黑线。
完了,忘记捂嘴了。
张德蕴这话一出,好几个前面带队的士兵都转过头来看她,后面的士兵也小幅度凑近,一睹究竟。
梁婧仪再捂也是掩耳盗铃,况且她不可能捂一路不撒手。
“蚊虫咬了。”
张德蕴不忍直视,喃喃道:“什么蚊虫这么厉害?以后可得防着点,别让殿下也受伤。”
梁婧仪真想告诉他,这么厉害的蚊虫就是你家殿下。
姜知行幽幽补刀:“嘴还能叫蚊虫咬破了皮?头一次见。”
梁婧仪有苦难言,狠狠瞪着姜知行:“是啊,我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凶狠的虫子。”
名为谢泽渊的凶狠虫子十分淡定地吹灭香薰:“张统领,香薰难闻,别点了。”
香薰气味是很夸张的混合花香,中年人的品味一言难尽。
张德蕴精挑细选置办的香薰被谢泽渊轻易否定,苦恼又委屈。
梁婧仪的事是无聊路上的小插曲,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树林,一路上大事不犯小事不断,坎坷行至码头。
码头坐落淇县,十分破旧。
夜晚风大,海面波涛汹涌,船家们不愿冒险出海,他们只好进淇县暂住一晚。
淇县虽是小县城,但家家户户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风气良好。百姓们对进出淇县的人们很热情,将梁婧仪一行人邀请至自己家中,好酒好肉招待。
淇县夜晚有篝火舞,中间架着一口大锅,各家拿出猪羊肉烹煮,好生热闹。
梁婧仪一行人分散开住在不同百姓家中,梁婧仪住在一家跛脚老妪家里,亦是好奇篝火舞,被老妪的孙子邀请出门参加。
老妪的孙子和梁婧仪差不多大,性格腼腆,脸颊两侧因常年作物而晒红,看一眼梁婧仪脸就更红了。
第三十五章 福神双翼
老妪的孙子叫孙程闵,小伙子邀请梁婧仪的时候忸忸怩怩站在她身后,手指捏着衣服角,活像个大姑娘。
梁婧仪抱着老妪的小孙女,给她冗长的毛发编了个漂亮的麻花辫。
小孙女看到孙程闵,怯怯喊了声哥哥,很怕他的样子。
梁婧仪见孙程闵很好相处,不知为何小孙女会怕他,不过别人家事她不方便管。
孙程闵憋红脸,羞涩向梁婧仪发出邀约:“梁姑娘,今晚的篝火舞你来做我的同伴好吗?”
梁婧仪一想没什么不可,便同意了。
和梁婧仪一起借住老妪家的是姜知行,小孙女一眼相中姜知行,指名道姓要他住在自己家,而梁婧仪也是孙程闵邀请来的,于是两人将就住一块。姜知行和梁婧仪一言不合就拌嘴,所以两人见面基本不说话,说话也是为了谢泽渊。
老妪家里只有一家间房,两个单人床,姜知行铺好床铺,出门寻旁边屋子里的谢泽渊,路过梁婧仪时僵硬问道:“去不去?”
去不去找谢泽渊,话都说不明白。
“谢泽渊和闻凉在一起,你还敢在闻凉面前晃荡?”
“那又怎样?以我强大的易容术法,他发现不了,只要你不说。”
“这话是说你露馅就是我告诉他的?”
姜知行嗤笑道:“可以这么理解。”
梁婧仪无奈摇摇头,抬眼看见谢泽渊和闻凉路过房门,似乎向篝火晚会那边走去,边走边说着话,声音极小,听不清内容。
梁婧仪抱着小孙女玩花绳,冲走过去的谢泽渊指了指:“喏,人在那。”
姜知行正好看到了谢泽渊,回头发现梁婧仪一动不动,不禁问道:“你不找谢泽渊吗?”
梁婧仪只觉好笑:“我为什么要找他?”
姜知行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喜欢他?”
“谁跟你说……你怎么知道。”
话否定到一半,梁婧仪想了想还是承认了。
她要赢得谢泽渊的心,就得先让自己改变。让自己喜欢上谢泽渊。
姜知行“啧”了声,挑眉望向门口。
梁婧仪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去,谢泽渊静静站在门外,破旧木门矮小,只到谢泽渊额头,一半眉眼隐藏,神情不明。闻凉站在他旁边,诧异张口。
梁婧仪站起来,小孙女头一次见这么多俊俏的哥哥,拉着梁婧仪的手看故事一样瞪大双眼,目光在四人之间来回扫动。
事件中心主人公梁婧仪十分淡定,拍拍身上的土灰,自然道:“篝火晚会开始了么?”
谢泽渊回:“锅架上了,没聚齐人。”
两人一个像没说过那句话,一个像没听到一般,淡定地不像正常人。
【叮咚——支线任务完成,好感度加10%,总好感度20%。解锁关卡成就——小试牛刀。解锁关卡奖励——福神双翼。】
好感度达标了,证明谢泽渊对她有感觉。
是因为梁婧仪说的那句喜欢么?
梁婧仪偷偷瞧了眼谢泽渊,后者还是那么默不作声,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改变他的平静。
破败木门挡住他大半身体,谢泽渊负手站立,喜怒不形于色。
梁婧仪一点也瞧不出他喜欢她。
【福神双翼:幸运之神降临,予信徒恩泽。规避伤害,导入幸运值,持续时间半个时辰,宿主可自用。】
【使用方式:与人猜拳胜利,即可在一刻钟内召唤福神双翼。超过一刻钟则需重新猜拳赢得胜利。】
【注意:福神双翼拥有幸运值加成,猜拳必须公平公正胜利即可算幸运,才能触发关卡奖励。】
梁婧仪脑海里蓦然多出一双纯白羽翼,静静悬浮在无边黑暗中。
这是第一个宿主可以使用的技能,梁婧仪却没有高兴。系统和剧情绑定,是不是代表宿主可能会受伤,所以系统才给出宿主能使用这个条件。
如果猜测成立,梁婧仪会遇到危险,她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梁婧仪兴致恹恹:“你们先去吧,我待会和孙程闵一起。”
孙程闵邀请她了,总不能抛下他独自去。
有贱姜知行是一定要犯的,逮着让梁婧仪出糗的机会不放,一语中的:“听都听到了,就不必避嫌了吧。和谢泽渊走在一起又怎样?大大方方表达内心感情,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这话说的过分,闻凉欲言又止,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王运说话的语气和姜知行怎么如此像?
姜知行不是没有易容可能的,但王运和谢泽渊是挚友,姜知行假扮的可能微乎其微。闻凉摇摇头,甩掉其中狐疑。
梁婧仪紧咬牙,内心默念三遍冲动是魔鬼,避免不必要纠纷,与人为善善念永存。用尽洪荒之力压住暴揍姜知行的念头,梁婧仪深吸一口气,露出八颗牙齿和蔼笑道:“王运,不说话对你来讲很困难吗?”
“不能说话的我就像鱼儿离开水,会渴死。”
梁婧仪不留情面:“你渴死吧。”
谢泽渊蹙眉打断纠纷:“行了,我一天要制止你们八百遍!再吵扎马步一个时辰,层层叠加,直到你们不吵为止。”
谢泽渊第一次动怒,姜知行知趣禁言。
小孙女吓得躲进梁婧仪怀抱,这个凶神恶煞的大哥哥好可怕!
闻凉温润一笑。三皇子表面展示给人的是懦弱无能,可接触下来他却发现,这个人有良好的统御能力,遇事波澜不惊,不失帝王本色。
他所知道谢泽渊的性格都是谢泽渊展示给他的,以自己锋利一面示人,不藏着掖着,看得出来谢泽渊在拉拢他。他也很欣赏谢泽渊。
闻凉结束这场斗争,充当老好人:“篝火晚会要开始了,先过去吧。”
梁婧仪捏捏小女孩的发辫,语调幼稚柔和:“你要和我一起还是和三个哥哥一起去呀?”
小孙女看看梁婧仪,再看看姜知行,嚼着指头想了想,指向姜知行:“我想和运哥哥,婧仪姐姐一起。”
小女孩吃姜知行的狐狸颜,可姜知行对她爱答不理,以至于两人没说过几句话。
“那你和运哥哥一起去吧,我等你哥哥。”
孙程闵也不知干什么去了,一直不回来。
小孙女想了想,同意了。
小孙女跟着姜知行和谢泽渊他们走了,梁婧仪倚着围羊群的栅栏等孙程闵,一旁老妪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了一堆冥纸。
梁婧仪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见老妪走得吃力,忍不住上前扶了一把。老妪走到后院墙根,扶着墙壁坐下,和梁婧仪道了谢。
第三十六章 算计
“老婆婆,今天篝火晚会,你怎么一个人待在家里呀?”
老妪娴熟地端过来身边烧的焦黑的铁盆,冥纸放到里面点燃,看着纸燃烧,火光映彻脸庞。
昏黄眼珠转动,一滴泪砸到褶皱手皮上,老妪叹着气:“人人皆知今晚篝火晚会,不知老头子忌日也是今天。”
梁婧仪默然。
“说来荒唐,老头子和孽子忌日同一天。可怜我我寡母独活于世……老天不公!”
老妪声泪俱下。
梁婧仪后悔了,她不该掺和过来。她不会安慰人,干巴巴说道:“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些。”
老妪抹抹泪,两三张冥纸送进铁盆里继续燃烧,痛哭流涕:“当初我就不该生下那个孽障,我就不该生下啊!我一直在做错事,让程闵承受非议,让我一家老小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梁婧仪听得一头雾水,安慰道:“发生什么事了么?您愿意的话可以说出来让我分担一点痛苦。”
烧光冥纸,火苗逐渐变小,消失殆尽。
“我那逆子……”老妪撑着日渐衰败的身子把铁盆放回原位,脸上皱纹挤在一起,嗓音沙哑,“孙程闵是他和……”
“祖母!”
一道厉喝打断老妪。
梁婧仪猛然回头看去,孙程闵出现在土房拐角,好似急速跑回来的,一手扶墙喘着粗气,眼神尖锐,神色可怖:“你们在说什么?”
老妪肩膀瑟缩着,神神叨叨转过身去,佝偻腰背进屋。
梁婧仪无措站起来,被孙程闵吓到:“我们……随便聊聊。”
孙程闵扭成一团的脸慢慢平息,变成温厚可亲的样子,柔声道:“我刚刚太急了,没吓到你吧。”
“……没。”
变脸比谢泽渊还快。
“我们走吧,篝火晚会快开始了。”
“好。”
梁婧仪总感觉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有问题。
老妪没说完的话令她心生不安。
好在篝火晚会离老妪家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梁婧仪一到晚会就离开孙程闵,像一只撒野的鹰,徘徊游荡在跳舞的人群中。
孙程闵的神情很怪异,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篝火晚会灯火通明,淇县分好几处场地,每个场地人数爆满。人们围着架起大锅煮肉的篝火欢乐起舞,围了一圈又一圈。
梁婧仪很快寻到容貌出众的三人,小孙女怯怯跟在姜知行旁边试图找话题,姜知行依旧不理睬她。谢泽渊和闻凉不知说到什么,让闻凉很是激动,以手锤另一只掌心,眉飞色舞描述。
看来过不了多久闻凉就能和谢泽渊成为朋友亦或是上下属关系。
梁婧仪很是欣慰。
她本想过去找谢泽渊,想起刚才还说喜欢人家,现在去正中姜知行下怀。罢了,老老实实呆在这吧。
另一边,谢泽渊听闻凉讲他对山洪爆发如何安顿百姓的办法,抬眸间看见梁婧仪一个人待在拉手跳舞的人群中,她个头矮,轻易隐匿见不着身影。
谢泽渊本无意理会,却发现孙程闵一直跟着梁婧仪,距离不远不近,很难让梁婧仪发觉。孙程闵一眨不眨盯着梁婧仪,神情贪婪似虎狼。
谢泽渊中了魅欢蛇毒时也是这样看着梁婧仪,他懂孙程闵此刻的表情代表什么意思。
很不舒服的感觉弥漫心头,像被针扎了一下,刺痛感让谢泽渊皱起眉头。
嘶。
有点不爽。
“梁姑娘。”
“梁婧仪。”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梁婧仪先是寻着熟悉的声音望去,谢泽渊就站在不远处,目光冷淡。没在看她,而是盯着同样叫梁婧仪的孙程闵。
孙程闵正好站在谢泽渊对角,把梁婧仪夹在中间,晒出的红斑异常怪异,微笑启唇:“梁姑娘,我们来跳舞吧。”
梁婧仪神色躲闪,第六感告诉她不要去。恰逢此时谢泽渊出声开脱道:“交给你的事完成了?”
梁婧仪很快接住话头:“没有。”
“没有还在这寻乐?”
“马上去。”
梁婧仪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庆幸谢泽渊的强势。
正当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孙程闵突然上前一步拉住她衣袖,淳朴的脸上俱是可怜:“梁姑娘,你答应过我的。”
梁婧仪犯难,但见孙程闵可怜兮兮的无害模样,心道不能爽约。
梁婧仪勉强同意:“行吧。那……”她转而望着谢泽渊。
谢泽渊冷酷无情:“随你。”转身走了。
梁婧仪暗自叹气。
得了,又惹着这位喜怒无常的小皇子。
“梁姑娘,前面拥挤,我们去后面跳吧。”
外围远离火堆,环境近乎黑暗。最适合一些跳得时间不长,只为糊弄数的人。梁婧仪不会淇县舞蹈,去前面也不合适,思前想后同意了。
孙程闵破涕为笑,拉着梁婧仪走到外围。这里没有火光,大多都是些跳不动的老人和不会跳的孩子,还有的是懒得动弹只等吃饭的人。
梁婧仪不会跳的话和那些围成一圈手拉手跳舞的人一起会拖慢他们的节奏,孙程闵就先教了她几个姿势。
淇县舞蹈难度不大,相当于广播体操,锻炼用的。孙程闵教得细心,梁婧仪学得认真,很快就学会了。
孙程闵从始至终没有逾矩行为,乖巧得很,拉梁婧仪的手都不敢。
梁婧仪慢慢放下心。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孙程闵想坏了。
梁婧仪学得差不多了,孙程闵就把她带到围成圈的人群里,手拉手一起跳淇县舞。淇县人幸福地唱着古老歌谣,歌词大意是幸福安康,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快乐笑容,感染梁婧仪也开始附和歌唱。
歌词就五六句话反复唱,梁婧仪不会唱也会哼了,嘴里歌词小调不停,心情极好。
梁婧仪跳得精疲力竭,淇县人们不知疲倦仍手舞足蹈,她实在无法,退出阵来。
孙程闵跟着她退出来。
梁婧仪笑得疲惫又满足:“你别管了我,去跳吧。我休息会儿。”
“我是主你是客,哪有主人让客人自己玩的。”
孙程闵从小跳得多了,一点不见喘息,指着附近一座小山坡道:“去那里坐会儿吧,那里风景好,可以纵观全局。”
梁婧仪看了看,同意了。拍拍屁股站起来,脸红得像被狗追了十三条街后的状态。
孙程闵抄起地上两瓶摆放好的烈酒,搀扶梁婧仪走上小山坡。
山坡是为了搭建一座桥挖出来的大土堆,地势宽阔,形似山丘。
梁婧仪坐在山坡顶端,孙程闵跟在后面坐下,手指快速打开一个酒壶往里面抖搂,指缝里细小白色粉末落入瓶中。
孙程闵将下了药的瓶子递给梁婧仪,温和笑道:“气氛到这了,喝点吧。”
第三十七章 不长记性
梁婧仪累都累死了,只想喝点水,管他什么酒,接过来就是一顿灌。多余酒水从嘴角漏出来,滑入脖颈,引人遐想。
孙程闵默默吞咽唾沫。
烈酒辣人,梁婧仪呛得慌,猛咳几声:“这酒太烈,再喝就醉了。”
孙程闵温顺道:“不喝便不喝了。”
反正已经喝过了。加大剂量的蒙汗药,你逃不掉的。
孙程闵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笑容。
猪肉出锅,人们的欢呼声和扑鼻香气惊天动地。
梁婧仪耳朵快被震聋,站起来道:“去吃肉吧。”
起身一瞬间恍惚了一下,梁婧仪扶着脑袋感觉头有些晕,耳畔嗡鸣。
怎么回事……
世界天旋地转,她看向孙程闵。孙程闵在她眼中分裂成三个虚幻的人,只见他张着口说了些什么,笑容放大。
耳鸣加欢呼盖过他的话,孙程闵的脸扭曲变形,暴露恶魔一面,张手抓向梁婧仪。
耳畔假惺惺地声音:“梁姑娘,你醉了,我扶你回屋。”
酒中有药,梁婧仪后知后觉。
猜拳,得找个人猜拳才能启动福神双翼。
找谁?
退路已经被逼死了,他们所在的山坡不见外人影子,梁婧仪没有时间下去找人。
孙程闵的手攀上她肩膀,轻轻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梁婧仪拉到自己身边,动作轻缓柔和,生怕跌碎了这个得之不易的珍宝:“梁姑娘,你知道一见钟情吗?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深深迷恋,活泼可爱、风华绝代,人世间的词语远远不够形容你,你是天上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即。而我却是个不该出生的孽种,我们云泥之别。我多么想得到你,你明白吗?”
孙程闵常年作物而粗糙的手抚摸梁婧仪柔滑脸颊,剥壳鸡蛋般的手感令他愈发迷恋。
梁婧仪用尽吃奶的力气挣脱,模模糊糊寻找山坡下熟悉的影子,那三个人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她就能得救。神智朦胧,眼睛里蒙了大片迷雾,梁婧仪快支撑不住了。
她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
不能栽在这里,梁婧仪狠狠掐着手指节,她要回家。
她缓了两口气,所有力量集中手肘,一肘捣向孙程闵腹部,孙程闵吃痛松手,梁婧仪立即扑到一旁松土堆里,挣扎向山下爬去。
孙程闵捂着腹部追上来,一脚踩住梁婧仪背部,手指缠住她的头发一把薅起来,将梁婧仪的头扯到一个高度。
梁婧仪头皮钝痛,只听孙程闵蹲下身附在她耳边,声似魔鬼,字字句句泣血:“你也嫌弃我是个孽、种吗?梁姑娘,你怎能如他们一般如此肤浅?”
梁婧仪半阖眼,蒙汗药让她神志模糊。古代对贞洁尤为重视,若是就此睡去,她一辈子就交代在这了。
“我没有嫌弃,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能,给我讲讲吗?”
孙程闵神色有些许动容,松开扯着她发辫的手,迷茫道:“你,真想听?”
梁婧仪头皮发麻,抬不起酸涩的脖子,脸颊埋在土里闷声道:“想听。”
实际梁婧仪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意识飘散,完全闭上眼睛,鼻尖闻到土壤气味,蚂蚁似乎在眼侧走动。
五感闭锁,凡尘一切感知不到,梁婧仪眼皮沉重,渐渐陷入沉睡。
有人愿意听自己的故事,孙程闵心情很不错,用轻描淡写的口吻缓缓道来:“我是我爹和他妹妹的孩子。我娘一直看不上我爹,二人和离后,那年我爹醉酒回家,把姑母当成我娘给……东窗事发后,祖父和爹打了一架,祖父拿棍子打爹,手段狠毒,爹受不了痛苦,抄起身边的一把刀砍死祖父,自己也当场死在祖父最后一棍棒下。姑母悲痛欲绝,下定决心以死证道,却发现怀了我,浑浑噩噩生下我这个孽种。我姑母的是我的娘亲,真是可笑……”
“梁婧仪,你在听吗?”
孙程闵掰过梁婧仪的头,发现她已经昏沉睡过去,无奈笑了笑,扶起她的肩膀,以一种宠溺又渗人的语气道:“我们回家睡好吗?”
梁婧仪当然不会回应他,她阖着眼,呼吸沉重。
孙程闵扶梁婧仪起来,正准备往山坡下走,忽然双目圆瞪,猛吐出一口血,晒红的脸颊生机全无,跪倒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把长剑,红色剑穗轻轻晃动,仿佛在为去地狱路上的孙程闵送行。
梁婧仪无从依靠,垂直倒下,却落入一个温暖怀抱。有力臂膀环着她,抽出孙程闵胸膛长剑。
孙程闵嘴角的笑容还未落下,血便流了出来。
“谢……”
剩下的话止在喉咙里,孙程闵扑倒在地上,生机尽断。
谢泽渊皱眉看着怀里的梁婧仪,冷声道:“不长记性。”
姜知行的采花大盗事件没有让梁婧仪生出戒备,竟还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笨蛋。
横抱梁婧仪,谢泽渊带她走下山坡,姜知行正在那里候着,双手抱胸,手里端了一碗热药汤。
姜知行津津有味地看戏:“你早知孙程闵不正常,为何不提醒梁婧仪?”
谢泽渊凶巴巴夺走姜知行手里的碗,给梁婧仪喂下去,语气一如既往不辨喜怒:“没用。”
姜知行划拉要掉不掉的树皮,把树上的虫子全部弹到地上,一一踩死:“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她的善良迟早害了她,亦或害了你。我劝你还是少跟她来往,别往火坑里跳。”
谢泽渊沉默,一碗药喂下去,沉声道:“她的价值远比你看到的多得多。”
姜知行倒是无所谓,他生死看淡,又何谈别人生死:“说了也不听,随便你们。”
对姜知行来说,梁婧仪就是个有点小聪明、思想开放的女性罢了,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的,和旁人又有什么不同?
“孙程闵的家人怎么处理?”
谢泽渊目光冷凝:“杀了。”
姜知行轻笑一声:“我就知道。”
这个结果姜知行一点也不意外。
谢泽渊本就不是什么善类,他的狠毒姜知行早已尝试过。
孙程闵是家里唯一男丁,他死了,老妪和小孙女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死了的确比活着好太多。
姜知行揉揉毫无知觉的左手:“我去处理。”
谢泽渊盯着喝完药的梁婧仪,她眼皮晃了晃,似乎要醒了。
谢泽渊立刻甩开手,把她扔在地上。
梁婧仪半梦半醒,后脑勺遭受重击,龇牙咧嘴醒来,先是愣怔片刻,抬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还在。
幸好。
接着看到蹲下俯视她的谢泽渊,梁婧仪眨眨眼:“你怎么在这?”
第三十八章 解脱
谢泽渊只觉得好笑:“你说我为什么在这?”
梁婧仪恍然大悟,后怕地拍拍胸脯:“你救了我?”
孙程闵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她就该听谢泽渊的。
谢泽渊挑眉,不做置评。
“孙程闵呢?”
“死了。”
梁婧仪扯着嗓门:“死了?”
“很惊讶?”
梁婧仪蹙眉不满道:“怎么惩罚都行,你不该杀他。他死了老婆婆和小孙女怎么活?一家老小是无辜的。”
谢泽渊不置可否。
明明救了她,倒成他不是了。
正因为孙程闵死了家里人活不下去,他才“仁慈”地送一家三口去地狱里见面,好做陪伴。
他们该谢谢他才是。
他从小生活在你死我亡的环境中,杀人和伪装已成家常便饭。人前被欺凌人后被千山阁培养,成为无情无义的人。
谢泽渊道:“未防事情闹大,明早赶最早时辰出海,别让淇县人看出端倪。”
梁婧仪虽然恨孙程闵,但也不至于让他去死。事到如今无法挽回,梁婧仪只觉得对不起老妪,惭愧道:“我回去给老婆婆送点银子。”
谢泽渊却道:“不用去了。”
梁婧仪不解:“为何?”
谢泽渊笑了笑,模棱两可道:“姜知行已经去送了。”
送她们上路。
“那也行。”梁婧仪住了一会儿,怀疑道,“你有这么好心?”
谢泽渊不答,抬手扇了扇,拍走身边的蚊虫:“走吧,准备东西出发。”
梁婧仪被谢泽渊的话头牵引过去:“你不会要兵分两路走水路吧?太危险了,走陆路更安全一点,虽然到达上京时间长,好歹不用经受船破淹死的风险。而且分开走有个致命弱点,保护你的人也将分开。”
“不,我不打算留人保护我。”
梁婧仪气都气死了:“你疯了还是我聋了?谢泽渊,你是武功高,可能会击退前来的敌人。但你不要忘了,海上波涛汹涌,随时有可能发生自然灾害,你根本无力抵抗大自然的风险。”
谢泽渊好像被她劝动了,一脸肃静道:“那就你与我一起吧。”
梁婧仪急得上手锤他肩膀:“我能抵个什么用,好歹让姜知行或者闻凉随同啊!”
被她锤了一下,谢泽渊也不恼,音调似乎带了点笑意:“每次最危险的时候都是你救的我,姜知行和闻凉不见人影。逆境靠他们,绝境他们靠不住。他们能干的我也能干,他们办不到的未必你办不到,你不觉得么?”
梁婧仪仍不赞同他的话,劝又劝不动,只好道:“我还得谢谢你抬高我身价?算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谢泽渊扬起一抹笑,好似想起什么,意味深长道:“对了,你的鸟飞回来了。”
脑海十级警铃大震,梁婧仪装作不在意:“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觅食回来了,它进笼子里了?”
“是啊,它好听话,训鸟人把它培养的不错。”
梁婧仪咽了咽口水,责怪道:“当初给你你不要,害得我把另一只放飞了,不然你也能有一只。”
谢泽渊轻笑了声,随口道:“不若你把这只送给我吧,它颜色很特别,我喜欢这只。”
梁婧仪不说同意也没拒绝,开玩笑般软声斥责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你是小人吧。”
梁婧仪的嘴消肿,嘴角被谢泽渊咬破皮的地方还结痂,张牙舞爪说话时一不小心牵动结痂的地方,血流出来,嘴里一股铁锈味。
梁婧仪捂着嘴,指尖一摸全是血。
谢泽渊抿直唇角转过身去,没再继续鸽子这个话题。
无心造成的苦肉计,对谢泽渊这个没心没肺的人竟然管点用。
梁婧仪趁机蹬鼻子上脸,哑声叫唤:“嘶,出血了,我好怕,我晕血。”
“嘴好疼啊,走不动路了。”
谢泽渊忍无可忍:“你用嘴走路?”
梁婧仪整张脸埋进土里过,发缝里还留着一些沙粒,头发被孙程闵扯乱了,脸黑一片白一片,看起来楚楚可怜。梁婧仪诉苦道:“孙程闵给我喝药,我现在浑身没力气。你背我吧。”
谢泽渊冷哼,抬腿走了:“再一再二不再三。”
“都有两次先例了,还怕第三次不成?”
梁婧仪说着,骨碌爬起来蹦到谢泽渊背上,一点也不像没有力气的人。谢泽渊说的绝情,心口不一,却是稳稳接住梁婧仪。
【好感度增加2%,总好感度22%。】
听到系统播报,梁婧仪笑出声。
小样,姑奶奶还治不了你!
谢泽渊虽然营养不良没多少肉,皮包骨硌人,但好在骨架宽大,身材有型。
梁婧仪被他硌的肉疼,一边挑起谢泽渊一缕发根胡乱碾磨,一边摸了摸谢泽渊后背凸起的骨头:“你得多吃点肉,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谢泽渊一语道破她的目的:“胖起来背你不硌人?”
梁婧仪也不避讳,直接承认了:“是啊!”
谢泽渊冷笑:“你还想有下次?”
梁婧仪心知谢泽渊脾气,不跟他唱反调:“你说没有便没有吧,反正我觉得有。”
……
老妪走几步路就累得喘气,怀里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孙女。奇怪的是老妪丝毫不意外:“你是来杀我们的吧。”
姜知行单手执剑,立在院中,不耐道:“怪就怪你那好孙子动了不该动的人,连累你们一起死。”
老妪面露慈祥:“自程闵出生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后悔。事实告诉我的确如此,我那不争气的孽子能做出那样的事,程闵也算承袭了。程闵见梁姑娘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事情的走向要不对劲。罢了,也算我自作孽,家里唯一男丁死了,我和囡囡活不下去,杀了我们吧。别让囡囡受太多苦,她还小。”
“觉悟不错,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本不该揽这个差事。唉,奈何你们得罪的是我顶头主子,下去问罪孙程闵吧。”
姜知行一剑刺去,血从老妪胸口流淌至姜知行脚下,她死得安详。
所有罪恶随着她的死去而隐埋,世人无从知晓这桩孽缘。
小孙女趴在老妪身上哭喊:“外婆!呜呜……”
鼻涕眼泪一起流出来。
姜知行扣扣耳朵,不为所动:“你准备怎么死?”
小孙女感知到姜知行杀意肆虐,小小身躯挡住老妪毫无生机的身体,通红的大眼睛里全是恨意:“我讨厌你!我要杀了你!”
姜知行眉眼松动,这个一直跟在他屁股后边,把他烦得要死的小家伙对他由爱生恨,姜知行一时感慨,撂下长剑:“自己了结吧。”
小孙女的恨意让他下不去手。
姜知行还说梁婧仪的善良不堪重用。
其实他也如此。
姜知行背过身去向外走:“若是杀不了自己,就努力成长来杀了我吧。”
小孙女吸吸鼻涕,坚定喊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转过头来,笑了笑,全然解脱:“好啊,反正我也不想活。”
“能杀,便来吧。”
第三十九章 皇子世子
沙沙风吹,天微亮。
姜知行、闻凉及张德蕴一帮人挤在淇县码头,严厉拒绝谢泽渊的提议。
张德蕴直言不讳:“殿下,我们万万不能留你和梁姑娘两人走水路。这样太危险了。”
闻凉抿唇:“同上。”
姜知行道:“就是我同意,他们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
谢泽渊淡淡道:“告知你们,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
张德蕴刀疤脸上写满难以置信,问梁婧仪:“梁姑娘,你同意?”
梁婧仪撇撇嘴,现在正是说多错多的时候,她同意他们的说法,谢泽渊会不满。她同意谢泽渊,他们便不看好。万一谢泽渊再有个意外,她就成了罪魁祸首。瞥见谢泽渊威胁似的目光,梁婧仪暗自叹息:“让王运装成谢泽渊,跟你们一路吸引注意力。我和谢泽渊偷偷走水路,其实是最优解。太多人跟随谢泽渊,反而令他的身份不做好。”
张德蕴欲言又止:“可……殿下,你也不能带……”梁婧仪啊!
梁婧仪没有武功,不识水性,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谢泽渊在张德蕴眼里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属于来一个杀手就能碾死他们两个的那种。张德蕴怎么放心放谢泽渊独自离去?
这个时候,姜知行突然反水了:“越是这样,越不会引人注意。”
张德蕴纳闷:“不是王运你……”
一开始力挺他们反对谢泽渊的不是你吗!
闻凉道:“也可。”
张德蕴:“?”
怎么感觉被套路了?
谢泽渊一锤定音:“四比一,就这么定了。”
姜知行和谢泽渊穿的都是黑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斗笠盖在身上,遮住脸后完全看不出来他到底是谢泽渊还是姜知行。
谢泽渊也拿出斗笠戴上。
两人装备齐全,一看就是老早就准备好了的。
张德蕴仰天长叹,痛彻心扉:“殿下,你们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欺负我这个老人!”
谢泽渊坦然自若:“是我力挽狂澜改变他们的想法。”
不要脸,明明是你说通了我和闻凉。姜知行悄悄想。
无奈之下,张德蕴只能同意。再三嘱咐道:“殿下,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遇事不能逞强,先保护自己。水路会比陆路快些时日,下船后不要行动,等着我们汇合。”
淇县码头开往的地点只有一个,京城附近最富庶的城池——雍城。
张德蕴怕谢泽渊思父心切,独自前往云波诡谲的上京,遭遇不测。毕竟雍城离京城很近。
直到谢泽渊装作柔弱的样子和张德蕴再三保证不乱走,张德蕴才善罢甘休。
淇县的船夫还在挂船帆,过一会儿才能启航。张德蕴一行人走陆路,率先动身。
梁婧仪看着他们走了忽然想起来:“我鸟没拿,你们等等!”
她的信鸽还放在马车里。
马车里只有姜知行,梁婧仪追上去叫道:“谢泽渊,把我鸟扔出来。”
姜知行假扮谢泽渊,梁婧仪便叫他谢泽渊。
闻凉对张德蕴摆摆手,示意他们接着走,然后俯身下马,接过姜知行马车里推出来的鸟笼。
姜知行还在装成谢泽渊,不能露面,只有手从车内伸出来,其余部位遮盖的严严实实。
闻凉看到灰色信鸽那一刻,提鸟笼的手停在空中半晌,若无其事牵着马绳走到梁婧仪身边。
士兵绕过闻凉向前行进,闻凉和梁婧仪身边没有外人。
闻凉边递给梁婧仪鸟笼边问道:“梁姑娘,这信鸽好生漂亮,不知你从哪里得来的?”
闻凉不会说谎,试探梁婧仪口风时略有些不自在,让梁婧仪看出端倪。
正好借此打探白衣男子身份,梁婧仪将计就计:“别人送的。”
闻凉立马问道:“谁?”
“一个男子。”
“高矮胖瘦?穿着如何?有无身体特征?”
梁婧仪没有立刻回复,和闻凉谈起条件:“我告诉你这些,同样你得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并且不能和谢泽渊说。”
闻凉面色不显着急,温厚笑道:“姑娘说笑,我不一定知道那人是谁。”
“你一定认识,宫里的人。”
“姑娘但说无妨,我若知道必定如实相告。”
梁婧仪直言不讳:“其实你已经猜出来了,只需要我一点提示就可以确认并且肯定。送我鸽子的有两人,一白衣,全身披着斗笠,端庄稳重。一黑衣,性格跳脱,被唤唤子衡,听白衣的话。”
闻凉神色沉重,握马绳的手攥紧了点:“子衡……全京都能被唤作子衡的,唯有宣亲王之子魏煜,他小字子衡。而能使唤动他的人寥寥无几,最有可能是当今二皇子谢显之,魏煜是他的伴读。谢显之的性格特征与你描述的白衣人相差无几,穿白衣,喜欢养珍奇稀有鸟类,信鸽尤其。”
梁婧仪当头一棒,打得她直发愣。
什么?
嫌她沉的不靠谱男子竟然是大齐世子?
送她鸽子监视谢泽渊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大齐二皇子?
梁婧仪不是没想过他们身份尊贵,可没想到尊贵成这样,遥记当初戏耍魏子衡,和谢显之讨价还价的场景,梁婧仪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她可真敢。
不仅如此,她这样把谢泽渊的消息传递出去,不管是不是有用消息,和通敌别无二致。
两边得罪彻底,要是被谢泽渊知道,梁婧仪就玩完了。
梁婧仪举起闻凉腰侧弯月长刀对准自己胸膛,凄凉道:“杀了我,就现在。”
闻凉被她逗笑,忍不住弯了眉眼,小心收起刀来,生怕划着她。闻凉姿态温文儒雅,有一种让人心平气和的力量,猜出来谢显之借梁婧仪的眼睛监视谢泽渊,从容安慰道:“我会信守承诺,不告知谢泽渊。姑娘也就此罢手吧,不要向二殿下传递消息了。否则两边都不讨好,吃亏的是你自己。”
梁婧仪知道这个理,但谢显之哪有那么好对付?
她如同一朵枯萎海棠,蔫了吧唧不想说话。
马车越走越远,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远远走在前面。闻凉翻身上马,俯首看向梁婧仪,目光坚定温柔:“我得走了,姑娘保重,雍城见。”
“雍城见。”
直到闻凉追上马车,肉眼消失不见。梁婧仪才不情不愿回首向码头走去。
她现在一想到谢泽渊就虚得慌,不敢直视他。
梁婧仪就怕被谢泽渊看出端倪,清清嗓子比自己淡定下来。
好在回去的时候不用和谢泽渊对视。谢泽渊躺在船头晒太阳,斗笠盖住脸,隔绝刺眼阳光,同时遮住梁婧仪的视线。
第四十章 猜拳
船夫是个年老的水手,技术很稳,出神做别的事时几乎感受不到船晃动。
梁婧仪仔细检查信鸽,并没有发现它身上的金块,庆幸大过气愤。
庆幸还好没给金块,不然被发现她铁定完犊子。在谢泽渊面前,所有谎言无处遁形。
谢泽渊躺在甲板上,好似睡过去了。
梁婧仪出于心虚,没有叫他说话。
她喂信鸽吃了点食,谁知信鸽张喙的时候掉出来一片薄薄的金片,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梁婧仪大惊失色,赶忙收起金片,做贼心虚似的偷看谢泽渊一眼,后者躺着一动不动,梁婧仪才稍稍放下心。
手里头攥着的金片如同烫手山芋,船上根本无处可藏。梁婧仪塞进鸟笼底下两块木板夹层里。
“梁婧仪。”
谢泽渊突然的叫声令梁婧仪身躯一震。
他发现了么?能否认么?
什么金片,她什么都不知道。
梁婧仪疯狂摇摇头:“不是!”
谢泽渊掀开斗笠一条缝,眯着眼:“说什么胡话?”
原来没发现。
梁婧仪耸耸肩,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怎么了?”
谢泽渊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爹是个怎样的人?”
梁婧仪愣住,谢显之说她父母双亡,以他的实力探测到的一般都是真实的,梁婧仪道:“记不得了,他死了。”
她的印象里没有父亲这段记忆。
谢泽渊坐起来,修长手指划过水面,波澜起伏。
斗笠下,面上罕见出现一丝落寞:“原来我们同病相怜。”
梁婧仪见机就撩:“没关系,你不是还有我吗?”
谢泽渊挑眉,不置可否。
低沉的气氛让梁婧仪三言两语化解了。
“你会猜拳么?”
谢泽渊不解:“猜拳?何物?”
古代没有猜拳。
梁婧仪耐心解释,张开手变换剪刀、锤头、布三种形态:“就是石头剪子布。锤头大过剪刀,剪刀大过布,布大过锤头。我们各出一个,看谁出的大,谁就赢了。”
谢泽渊兴致缺缺:“好无聊的游戏。”
猜拳是打开福神双翼的唯一方式,为防止这一路出现危险,来不及猜拳,梁婧仪打算每隔一刻钟和谢泽渊猜一次:“玩一局嘛,我们试试。”
小舟行经河中央,再往前进就是宽阔大海,水速湍急,一旦进入就将孤立无援,无法回头。
谢泽渊皱起眉头,手放到河流里计算移速,空出心思回应梁婧仪:“不玩。”
船夫笑呵呵看着他们打闹,感叹道:“唉,年轻人就是有活力,不像我,人老了,干什么都不行。”
谢泽渊不玩,梁婧仪盯上船夫:“老人家,不如你和我玩两把?”
“不玩不玩,我脑子跟不上。”
梁婧仪满脸忧愁:“我也不想玩这么无聊的游戏,谁懂啊!”
又要她变成猪又要她猜拳,系统的锅!
谢泽渊试探水速,凝重道:“水面汹涌,风力呼啸,今晚可能有海啸,不要前进了。船夫,附近有什么岛屿么?”
“附近……好像有一座小岛,不过那里是鬼岛,听说没有活着出来的人。况且这片海上经常发生海啸,我们都习惯了,不会有什么大危难的。”
【滴——系统提示:前方即将发生大范围海啸,请停止前进,保护谢泽渊安危。】
梁婧仪心里咯噔一下,真叫谢泽渊说中了。
系统给出的危机提示,都是能使谢泽渊遭受生命打击的提示。
相比未知的鬼岛危险,梁婧仪不可能让谢泽渊去已知危险海啸里送死。
梁婧仪必须加深谢泽渊想法,掐指一算道:“谢泽渊,我算了一卦,前面海啸泛滥,去鬼岛。”
船夫抻脖子瞪眼,忍不住道:“小姑娘,你可不能信口胡诌的,什么算卦,神神叨叨的。这片海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死过人了。但鬼岛是一个凡进必死的地方,老头子不陪你们去送命!”
谢泽渊平静看着梁婧仪,她眼睛里的坚韧不会骗人。
咸咸海风略过梁婧仪面颊,发丝狂舞。
梁婧仪说:“去鬼岛吧,谢泽渊。”
若是张德蕴在,必然极力反对梁婧仪疯狂举动,但他不在。梁婧仪与谢泽渊都是敢拼敢赌的人,他们一旦认定一件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谢泽渊淡淡地:“好。”
梁婧仪道:“烦请老人家将我们送过去吧。之后您可自行决定是否返航。”
“你们两个……”船夫被两人面对鬼岛从容不迫的气势震慑,叹息摇头,惋惜即将逝去的两个年轻生命。
“既然你们执意如此,老头子就舍命送你们一程。”
船夫调转风帆,向鬼岛驶去。
远方突兀出现一个隐藏在雾中的小黑点,越发壮大变成一座小岛屿,烟雾缭绕,看不清岛上的东西。
未知的其实才最折磨,梁婧仪心神不宁,走到船头,对站在那里指挥方向的谢泽渊说道:“谢泽渊,跟我猜拳吧,我有用。”
谢泽渊安静了一会儿,正当梁婧仪觉得他会再次拒绝时,谢泽渊道:“怎么玩?”
梁婧仪纳闷:“我不是告诉你了?”
“……再讲一遍。”
不重要的事谢泽渊一般进脑子一遍就过滤掉了,完全忘记梁婧仪当时讲的什么。
无奈之下,梁婧仪更加细致重新讲了一遍,不放心地问:“明白了?”
“来吧。”谢泽渊把右手背到身后。
梁婧仪下令:“石头剪刀——布!”
说到布时,两人一起出拳,两个一模一样的剪刀。
平局。
谢泽渊悟得很快,还知道平局:“平了,怎么办?”
“再来一次,石头剪刀布!”
谢泽渊布,梁婧仪石头。
“再来!”
……
“再来!”
再来再来再来再来再来……
二十局后,梁婧仪看着一直在赢她和平局中徘徊的谢泽渊,很是不解:“你怎么赢的?”
“猜。”
“猜?你知道我下一步要出什么?”
“很简单,你出过一遍的第二遍不会出。”
梁婧仪这局出了个布,下一句就会从剪刀和石头中选,那谢泽渊出石头就是稳赚不赔的。
“……”
梁婧仪错了,她不该找谢泽渊玩这个。
根本比不过。
谢泽渊问:“你要赢?”
梁婧仪沮丧把手背到身后:“别问了,再来。”
她说要赢的话,谢泽渊就会故意输。这样就不是公平公正,拿不到福神双翼。
这一局,梁婧仪闭着眼没去看,她出了石头。
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谢泽渊出剪刀的手。
她赢了?
第四十一章 鬼岛
【恭喜宿主成功激活福神双翼,是否立即使用?】
鬼岛露出大部轮廓,靠近这里的海域云雾翻腾。没看出什么危险。
梁婧仪心道:“暂时不用。”
谢泽渊淡声问:“这样就好了么?”
梁婧仪没说要赢,也没作弊,对她来说这场比试公平公正,系统无法不判处她胜利。
梁婧仪感叹,跟一个聪明人玩就是好。
完全忘记刚才嫌弃谢泽渊的也是她。
谢泽渊已经知道梁婧仪拥有神奇的力量,不怕让他多明白一点:“好了,至少我能保护你半个时辰。”
碍于船夫在场,谢泽渊隐晦表达:“又是你……什么东西。”
谢泽渊不信佛,也没有单纯觉得梁婧仪的神力不过是什么花样把戏。梁婧仪的能力太强了,她可以把他瞬间移动到客栈,也可以让身中剧烈毒药的他完全好转。
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发生着一些无法以言语叙述的鬼怪奇谈。
而谢泽渊,只不过恰好是见证者和经历者。
梁婧仪可以预知未来,规避伤害,救他于危难。这样的能力远远大过于姜知行千百倍。所以在她和姜知行争执时,谢泽渊总是偏向她的。
不可否认,谢泽渊需要梁婧仪的力量。
需要她,所以纵容她。
梁婧仪明白这个道理,她从来没有恃宠生娇,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走得踏实。
梁婧仪俏皮眨眨蝴蝶似的眼睫:“我有一双小翅膀。”
至于更进一步的,梁婧仪闭口不谈。谢泽渊知道多了没用。
接近鬼岛,迷雾越来越重,伸手不见五指。
船夫看不见路,只能凭借方向感前进。
梁婧仪随时准备使用福神双翼,退到谢泽渊旁边,拽着他的衣袖,总怕水中突然窜出来什么海怪把谢泽渊拖下水里吃掉。
雾气聚得快要凝成水珠,呼吸不畅快。
这座令人望而却步的小岛逼得人喘不动气,雾气弥散,看不清它的轮廓。
梁婧仪捂着鼻子:“好玄乎的岛屿,不会有吃人妖精吧?”
谢泽渊总有一种镇定军心的力量:“很多人的死因都是自己吓自己。”
船只触碰到一片礁石,船夫停靠船只:“就到这了,你们小心点。”
谢泽渊掀开眼皮,摆正斗笠:“多谢。”
梁婧仪和谢泽渊下了船,一着地,船只就逃命般飞快远离海域,十万分不想沾这块地方。
谢泽渊盯着船夫背影,斗笠下两手之间把玩一把暗镖,轻声道:“他该死的。”
梁婧仪一听这话妥妥危险思想,她的大男主不能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梁婧仪念经般劝诫道:“你扮成王运的样子,他根本不清楚你是谁,又怎么会暴露你的位置。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与那些山匪何异?你是大齐三皇子,不是土匪。百姓不要暴君,他们喜欢的是为他们着想的明君。而你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步。励精图治,以民为本,方能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谢泽渊,不要因小失大。”
暗镖在手中穿梭,来回打圈。谢泽渊不耐,只听了梁婧仪第一句话,打断道:“所以啊,知道你仁慈,这个人我便留下了。”
“不光是这个人,还有那些……”
谢泽渊平淡道:“你身后有人。”
梁婧仪才不相信:“别想吓唬我,今天这个道理我必须跟你讲清楚。”
“真的有人。”
一而再再而三打断她说话,梁婧仪忍不住了:“谢泽渊,你再这样我真的会生气!”
一双手攀上梁婧仪肩膀。
梁婧仪余光瞥去,皮包着骨头,干瘦如柴。
半边肩膀汗毛倒立,梁婧仪用尽毕生力气甩掉架着她肩膀的枯手,身形一矮,疯狂大叫躲到谢泽渊身后:“啊——不要碰我!我不好吃!先吃他,他肉多!”
谢泽渊眯眼瞧着。
手的主人是位老人家,身披白衣,形容枯槁。
虽面色难堪,身形却仙风道骨,他微笑示人,伸出吓唬梁婧仪的手招乎她,和蔼可亲:“别害怕,你们是来这里躲避风暴的吧。小岛怪毒多,经常有擅闯小岛者毒发身亡。我带你们进来吧。”
谢泽渊谨慎问道:“你是?”
“我?哈哈哈,我也不知道我是谁,这么多年没怎么说话,早就忘了自己姓名。我是这座岛的主人,你们可以叫我岛主。”
岛主拢拢衣物,猛得吸吸鼻子,破坏了超凡脱俗的气质,他不怎么注重形象,许是很少说话,语言功能退却,总是慢吞吞讲话:“雾太大了,呛鼻子。快些进来。”
梁婧仪露出头来悄咪咪看一眼,老人家长得慈祥,暂时看不出危害。
梁婧仪小声问谢泽渊:“跟他走么?”
岛主本转身施施然向前带路,隔着老远竟听见梁婧仪讲话,老小孩一般讲笑话斥责:“不跟我走?小心把你吊起来烤人肉!”
梁婧仪一个激灵躲回谢泽渊身后。
谢泽渊压下眼睑:“走吧。他武功很高,想做什么你躲不掉,没必要骗我们。”
这话也叫岛主听见了,笑眯眯摸着白胡子赞扬道:“不错,觉悟高,小伙子有前途。”
他们跟着岛主走了一段路,迷雾渐渐散去,出现岛屿大致轮廓。
两边是两排峰峦叠嶂的山谷,只余中间一点够一人走的空隙,说话回音足够绕梁三日,窄小道路寒风瑟瑟。
手臂紧贴着悬崖侧壁,山石不时从顶上滚落下来,雄鹰翱翔天际。从窄窄的道路向上看,左右两边均被山崖挡住,犹如井底之蛙。
这个时候岛主想杀他们易如反掌,躲都不好躲。
说话回音很重,梁婧仪轻声问:“岛主,这座岛还有别人么?”
她暗戳戳确认对方人数。
岛主记性不好,仔细想了想道:“别人……我自己一个人住这里,没有同居的。误闯的人倒是有,岛上毒物多,他们大多活不过几天。就算有我带路绕过毒物,也没个活着的。可能因为他们抵抗力低吧。亦或是我武功高,被毒物侵袭多年,早已金刚不坏。你们俩过几天也得死。”
老人突然回头,梁婧仪走在中间,还当他要攻击,飞速后退几步,后背撞上谢泽渊胸膛,慌乱踩到他的脚,两手握拳嘴皮子秃噜飞快:“福神双翼!”
她吓得厉害,把想启动的技能念了出来,让在场两人都听见了。
【检测宿主召唤,是否使用福神双翼?】
第四十二章 岛主
老人毫不客气笑出声:“你这是做什么?外界的新玩法?”
梁婧仪尴尬收回手,内心和系统道不需要启动福神双翼,咳嗽两声清清喉咙:“你刚刚回头那么快,我还以为要偷袭。”
岛主作出无辜表情实话实说:“我打你还需要偷袭?我是想说你后边这个小伙子内力深厚,可能会成为继我之后第二个挨过鬼岛毒物侵袭的人,你就不一定了。”
梁婧仪手无缚鸡,怎么看怎么弱。
系统没有提示危机,梁婧仪就是安全的:“瞧不起人?我算到我命中并无此劫。”
“算命是算不清自己命数的。小姑娘,我虽然有很多事记不得了,但这双眼睛毒辣得很,你骗没骗人我一眼就知道,再磨炼几年吧。”
好家伙,遇上对手了。
给梁婧仪整不会了。
鬼岛是岛主地盘,梁婧仪尽量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示弱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岛主撇撇嘴:“没诚意。”
走过山谷尽头,眼前焕然一新。
一整片湖泊清澈见底,映照碧波蓝天,水天一色。
湖泊对面是一个小土屋,屋后花园种植奇花异草和一亩三分粮食地,鸡鸭鹅兔撒欢奔跑。
宛然一个世外桃源,与鬼岛表面腥风血雨格格不入。
岛主自豪炫耀,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我花了好几年才造出来的景象,怎么样?”
谢泽渊笑的无害:“湖泊造势低洼,遇雨蓄水,无雨自清。闲暇可赏花,可种田,可与猫狗玩闹,不用理会外界勾心斗角。一切很漂亮呢,岛主。”
谢泽渊的笑容很是熟悉,他总是用这么无辜的笑示弱,欺骗人。
梁婧仪料到谢泽渊要做什么。
他想利用岛主出岛,进雍城。
岛主爽朗大笑,干瘦手指掐着谢泽渊宽大肩膀试试他身板,并无恶意:“是吧,还是你懂我!小伙子,我们一见如故啊!我前些年攒了些声名,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只要不进朝廷,我都能帮你铺路,助你青云直上。”
谢泽渊微微一笑:“我只想当官。”
岛主脸色黑成锅底。
梁婧仪忍不住拽了拽谢泽渊衣袖。
岛主的话已经表达了他和朝廷恩怨积多,谢泽渊怎么还敢跟他对着干!
岛主皮干肉受的脸上分毫笑意也无,嗤道:“小屁孩,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专挑我软肋是吧?看我好欺负是吧?”
岛主挽起袖子露出干瘦拳头:“想吃我一拳,是、吧!”
谢泽渊半步不退,诚恳道:“并非如此,正因我尊重前辈,才没有阿谀奉承。与前辈实话实说,我一生夙愿就是当官做利万民的事,为百姓争出一条路,让全天下的人不用饿肚子,不用流离失所。”
梁婧仪抿嘴。
好假的话,鬼才信!
“呜呜呜……好孩子,是我错怪你了。”
岛主热泪盈眶。
梁婧仪脸上嫌弃谢泽渊装得假的神情缓缓顿住,头顶冒出三个问号。
???
岛主您,有脑子吗?
之前言语攻击她的时候不是挺会说的吗?难道是男主光环埋没了配角心智?
岛主虚握拳头放在嘴边咳了咳,伸开手时掌心赫然多了一层薄薄的血。
他就像习惯了一样,慢不做声用手帕拭去,手帕上还沾着各种颜色浅淡被洗去的血,粉红手帕洗得发白。
梁婧仪禁不住问道:“你没事吧?”
岛主摆摆手:“习惯了,不知何时中的毒。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总也好过日复一日没有尽头。这岛再好,我也待够了,到头了。”
梁婧仪默然。
每日重复做同样的事情,连续做这么多年,她也会烦透,甚至抑郁。
“为何不出海看看,外面的世界繁华喧闹,比这里好玩多了。”
叫梁婧仪待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她能疯掉。
“我立过誓,此生永不出岛。外面勾心斗角,人们追逐权势地位,失去本心。不论身份地位多高,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无非人前体面些。这样的人生太痛苦了,不如孤单死去。”
岛主悟的透彻,看破红尘。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想,谢泽渊与岛主恰恰相反,他的观念是所有的一切要握在手中,追求最高权势,才能得到想要的。
是以他没有说话。
岛主指了指小屋子:“今晚就住在那吧。要是你们撑过明天,没有被毒物侵蚀,等海啸过去我会送你们出海。”
谢泽渊拱手:“多谢前辈。”
梁婧仪胳膊挂着鸟笼,走一步带着信鸽。绕过湖泊,几人到了对面土屋。
屋里的家具都是用木头打造的,没有一丝关于外界的铁具金银。
屋中不繁华,但一应俱全。梁婧仪能想到过日子要用的东西这里都有。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梁婧仪将鸟笼放到门口,和一头放养的鹰排排坐。鹰尖利瞳孔和信鸽对视。高傲的信鸽收敛羽毛,缩头躲在鸟笼最深处,委屈看着梁婧仪。仿佛在说,你怎么把高贵的我跟这个大傻个弄一起,快把它赶走!我害怕!
梁婧仪抿唇笑了笑,终于有能治过信鸽的鸟了,压压它的脾性也是好的。梁婧仪没管它。
梁婧仪对一切不免新奇,和撒欢的羊群赛跑,抓着小鸡抚摸柔软鸡毛,骑在马背上遨游。
相比梁婧仪,谢泽渊老实多了,待在院中砍柴。院子里没有斧头,谢泽渊便用内力劈,比斧头劈的还要精准对称。
岛主坐在太师椅上,摸摸白胡子,一派和善:“一个冷静一个洒脱,你们俩要是能留下来陪陪我,这日子就欢乐多了。小伙子,你发现没有,你比较适合做饭织布,那个小姑娘就负责玩,负责漂亮长大。你们俩待一起很像两口子过日子,你是那个贤惠小丈夫。”
语不惊人死不休,谢泽渊一个柴火没劈准,表情微妙。
他冷笑两声:“是吗,我不觉得。”
岛主还没发现谢泽渊神色不对劲,他越看越觉得谢泽渊和梁婧仪符合他心中的设定,拍案叫绝:“我说真的,你好像受气小媳妇啊哈哈哈哈哈……”
话毕,岛主忽然徒手接住一枚暗镖,暗镖正是从谢泽渊那里驶来的,丝毫不留情。若是岛主没有接住,这一镖可要他命。岛主笑意全无,幽幽叹息:“小伙子脾性大,将来官场可不好相处。让我来治治你!”
谢泽渊求的正是这个:“晚辈练功到达瓶颈期,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绵手化铁掌,二人徒手对上,四掌合并,激起狂风三千。
第四十三章 画像
梁婧仪正脱了鞋挽起袖子抓鱼,身后妖风忽然吹得她身形不稳。
梁婧仪转身看去,谢泽渊和岛主打起来了,两人一招一式皆不留情,招招致命。
梁婧仪正想上前,却隐约看见岛主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谢泽渊更是酣畅淋漓。看清他们并无杀机,梁婧仪又打不过,于是躲得远远的。
岛主不时点评:“下手太重,后一步杀招会慢半拍。”
他趁谢泽渊矮身,扫堂腿扫向他下盘:“不要弯膝,容易被扫堂腿。”
“腰身是力量核心,一定要稳住!”
“攻击别人的同时必须护住最重要的头部,以防偷袭。”
“动作要连贯,你总是爱击中敌人后停下欣赏自己的杰作,不可取!”
“砰——”
谢泽渊被岛主从高空击落,狠狠摔在地上。
谢泽渊砸出一个大坑,骨头错位。面上露出极大满足,谢泽渊狞笑爬起来合对上骨头,不顾出血双膝,聚力再战。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谢泽渊气势越来越盛,越到后面,岛主打到谢泽渊的次数就越少,也无心点评了,凝聚精神对抗谢泽渊强力杀招。
二人都不用兵器,赤手空拳对垒,你捣我一拳,我还你一锤,有来有回。
疯子。
梁婧仪忍不住摇摇头。
谢泽渊为了提升实力不要命的打法让梁婧仪望而却步。
打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还是岛主年纪大了体力不支败下阵来,连连告饶:“歇会,年轻人体力旺盛,我不行了。”
谢泽渊盯着他看得火热:“什么时候再打?”
岛主凝噎:“你不累吗?”
“不累。”
“……那啥,高人岂能轻易出手,今日就此作罢,明日再战。”
谢泽渊讨价还价:“今晚。”
“明日就是明日!”
谢泽渊眼神幽怨,活像个被骗了的小寡妇。
“先去洗洗吧。”
岛主没有手下留情,谢泽渊浑身是血,好几处骨头错位。
他擦擦流到眼睛里的血:“在哪洗?”
“山后有处温泉,你随我来。那个小姑娘洗不洗?”
谢泽渊替她做决定:“她不用。”
梁婧仪踏进河里叉鱼,一条鱼都没抓到,气恼地用棍棒拍打水面,腮帮子鼓鼓的。
身后谢泽渊挑起一粒石子掠过水面,泛起涟漪,正中梁婧仪面前一条硕大金鱼,梁婧仪赶紧抓着受伤金鱼,满腹自足。
岛主笑眯眯眼,莫名从这个场景看出一丝宠溺。
谢泽渊朗声道:“我和前辈去沐浴。湖外有毒物,待这别动。”
岛主带他们进来,所以没碰到毒物。梁婧仪才不会嫌命长主动招惹。
梁婧仪远远伸出一只手和谢泽渊打了个招呼,一打不要紧,怀里扑腾的鱼又掉入水中,梁婧仪赶紧去捉,激起翻腾水浪。
岛主无奈笑了。
两人走后,梁婧仪提着好不容易抓到的鱼上岸,搁置到地上。
她先是拿出来鸟笼,写了一封没有营养的信绑在信鸽脚下,将它放飞。
信鸽翱翔天际,追过去找它的主人。
不知道谢显之会不会怨她。
唉,都怪谢泽渊太凶残,她不敢背叛啊!
谢显之原谅我吧。梁婧仪默默祈祷。
做完这些,她端了一捧谢泽渊劈好的柴火架起火,用一根木棍穿好鱼,放到木堆上。
岛主养的家鱼很是肥美,梁婧仪一眼就相中了。岛主大方让她吃,她倒也不客气。要不是逮不到,梁婧仪想每个人弄一条鱼。
没有火折子烤鱼,梁婧仪朝屋后叫了声:“老爷爷,你有火吗?”
岛主和谢泽渊走得不远,温泉就在屋后,岛主舒舒服服泡在温热泉水里,听到梁婧仪叫他老爷爷,嘴角抽搐:“我才五十好吗!”
谢泽渊只有脖子以上露在水面,真诚补刀:“看不出来。”
岛主长得特别显老,一头白发和花白胡子以及老年斑繁多的手都昭示他七老八十。
岛主咬牙切齿,捧起一捧清泉扬到谢泽渊那边:“去去去,死去!我不会告诉你们火折子在屋内抽屉里,别想吃上鱼!”
梁婧仪的回声传递过来:“好的,我进你屋子拿了!”
岛主瞪大眼:“你怎么知道火折子在屋里?”
谢泽渊提醒:“你刚说了。”
岛主好像不太聪明,记性不大好。
“我什么时候说的?你读我心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
眼见岛主争执不休,谢泽渊揉揉疲惫太阳穴,一句不回。过了一会儿,岛主好像也感觉自己一个人说话很无聊,干脆闭嘴了。
梁婧仪有时候“犯病”总爱喋喋不休,谢泽渊不回她后也自讨没趣不说话了,这招沉默谢泽渊屡试不爽。用在岛主身上同样适用。
梁婧仪进了岛主屋子,屋子看着小,里面别有洞天,家具一应俱全,活像个小府邸。
清一色木头屋中只有书桌上方悬挂一副上年头的画像,似一处点睛之笔,将只有木头做的家具房屋装饰活了。
画像上画着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手抱玉瓶,脚下俯着一头温顺老虎。女子微微低头俯瞰众生,姿容如天仙下凡,人间难得几回闻。
女子长相奇美,足够令世间绝大多数男人如痴如醉,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能被岛主挂在房间里日夜观摩,他们二人又是如何关系?
梁婧仪看呆了,眼睛盯着画拔不出来。直到温泉那边传来水流动声,梁婧仪猛然惊醒,自知不该窥探别人私下生活,悄悄拿了书桌抽屉里的火折子,做贼心虚似的出门。
岛主和谢泽渊洗完澡回来时,梁婧仪还在打火折子。岛主的火折子是自制的,有别于普通火折子,需要用一点内力催动火苗。
梁婧仪不知道这个理,怎么弄也弄不开火折子,急得满头大汗。
最后谢泽渊看不下去,接过火折子传递内力点燃火堆。
谢泽渊披着湿漉漉的发丝,衣服懒散搭在身上,伤口被水泡得发白,浑不在意撩开几缕滴水发丝,低头放了些引燃草。
他长长的眼睫扇动,专注摆弄鱼身:“会烤么?”
梁婧仪摇摇头,看愣了。谢泽渊好迷人。
攻略男主不成被他颜值欺骗反攻略。
梁婧仪觉得如果她也有好感度,对谢泽渊的好感绝对大过于谢泽渊对她的。
梁婧仪可以吝啬对所有人的赞美,唯独不会吝啬对攻略对象的。
“你好漂亮。”
第四十四章 缘之颂歌
谢泽渊虽已习惯梁婧仪偶尔言出惊人,总还是怔愣一下,垂下眼帘盯着火苗。
岛主看戏上瘾,添油加醋道:“是啊,小伙子多好看,任哪家闺阁少女不怀春?”
谢泽渊淡笑,不予理会。
待岛主去果园摘果子,暂时离开片刻,谢泽渊眼光从盯着烤鱼流口水的梁婧仪身上转移到她身边空了的鸟笼,轻微皱眉。
谢泽渊莫名其妙来了一句:“你说过喜欢我。”
和姜知行聊天时暴露的,没成想被谢泽渊听到了,梁婧仪道:“我说过,我记得。”
姜知行把鱼翻了个面,烤着没熟透的一面:“你惯会骗人。”
梁婧仪矢口否认:“我没有,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谢泽渊垂下眼皮,眼底倒映火光:“感受不到。”
梁婧仪听不懂:“什么?”
“爱。”
梁婧仪笑了:“我隐藏的好。”
她自己也感觉不出来喜欢谢泽渊,最多可能对他的颜值有一点心动,深层次的就没了。
如果不是为了回家,梁婧仪不会接近谢泽渊。
她不喜欢他的性格。
人如果三观都不和,又怎么会互相吸引呢。
“不需要。”
“?”
梁婧仪越来越不知道谢泽渊要讲什么。
岛上风大,吹散火星。谢泽渊眼中明明灭灭,烤好的鱼沾了些火灰,他一点一点摘出来。
“我最讨厌背叛了。”
“你可以不爱我,但不能骗我。”
“不然我会杀了你。”
梁婧仪牙根对上,轻轻咬合,心虚地往后坐了坐,默不作声挡住空鸟笼,开始打心理战术。她尽量表现出放松状态,开玩笑道:“别吓唬我,我真的会害怕。”
谢泽渊抿唇抬手,手心向下,眼底深沉看不出情绪。
梁婧仪默了默。他这什么意思?
她试着理解,把头伸到谢泽渊手底下。大掌逗弄小狗一样摸摸梁婧仪柔顺发丝,绑好的头发揉得凌乱。
谢泽渊仿佛被安抚住,有点无奈道:“听话也行。”
梁婧仪不知所措。她抬头望去,这个角度看谢泽渊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再看,梁婧仪突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今天第二次以抬头的视角看同一张面孔。
在哪里见过?
电光火石间,梁婧仪突然想起那副画。
岛主房间里挂着的画。
上面女子低头的侧脸与谢泽渊有三分相似。
【叮咚——触发主线剧情:缘之颂歌。相隔十八年的血缘亲情是否因时间而淡忘?深似海的宫门究竟隐藏什么惊天秘闻?真相大白于天下,谁是可以依靠的,谁又是必须铲除的。谢泽渊初心何从,是幡然醒悟弃恶从善,还是彻底黑化我命由我?剧情提示:帮助谢泽渊寻找母亲极其死亡原因。】
母亲……
谢泽渊和画像相似的神情与系统的话串联起来,梁婧仪不由道:“谢泽渊是画像女子的孩子?”
【是的。】
画像上的女子竟是谢泽渊母亲。
得到系统准确答复,梁婧仪不敢置信。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究竟为何甘心沦为后宫三千佳丽之一,她看起来分明孤傲得很。
现在无厘头,一切得等进京面圣,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皇帝才能盖棺定论。
既然得知准确消息,梁婧仪总要想办法告知谢泽渊。
梁婧仪暗戳戳扯出话题,准备暗示谢泽渊:“你进岛主屋子了没?”
“没。”
“我们今天睡哪?”
“前辈让我们睡他屋,屋里头有好几张床。”
梁婧仪进入正题:“他屋里有一幅画,我刚才去拿火折子的时候冒犯多看了几眼,上面的女子特别美,美到离谱。我觉得世间男子大多喜欢这种。”
她没敢往血缘上面扯,这样太过招摇。
谢泽渊将烤好的鱼递给梁婧仪:“你想说什么?”
梁婧仪不会无缘无故扯些没用的。
“向你证明我喜欢你啊,怕你喜欢上画像上的女子,提前提醒你一下。”
梁婧仪三句话不离女子,把画像这个事深刻印在谢泽渊脑子里。
她不接他的鱼,爬起来凑近他,两人靠得很近,鼻尖贴鼻尖。谢泽渊没躲,于是梁婧仪更进一步:“殿下,你喂我吧。”
谢泽渊喂过她好几次,不差这一次。
谢泽渊浑身冷气十足:“得寸进尺。”
梁婧仪撇撇嘴,拿过来烤得金黄透亮的鱼却不吃,等着摘完果子的岛主过来。
她得和岛主搞好关系。岛主明显跟画像女子关系匪浅,必须寻机会问问。
出了这座岛,再想找女子线索可能要等到进宫了。到那时候太过被动,对她完成任务,对谢泽渊生存都不利。
岛主果园里种着许多罕见的水果,有的梁婧仪两世为人都叫不出名字,酸酸甜甜很是可口。
岛主好客,摘过来一大堆水果,又亲自下河捕捉两条大而肥的鱼烤上。
“尽情吃,不够还有。”
梁婧仪甜甜道:“谢谢前辈。”
“呦呵。”岛主惊奇道,“你怎么也跟小伙子一块叫我前辈了?”
当然是想套你话了,前辈。
梁婧仪挑了个红苹果,一边吃一边想话:“前辈居于为何居于小岛?以您的功力和聪慧不必止于此,大可出去做个朝廷重臣,为国效力。若是想,深入江湖争个武林盟主未尝不可。何必深藏这里日复一日孤苦无趣?”
岛主目光悠长,昏黄瞳孔中火光雀跃跳动:“老了,很多事记不清了。还是岛上适合我,而且我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出岛。”
“为何?”
岛主开玩笑似的不满:“小姑娘问得真多。我记不得发誓不出岛的理由。外面人心险恶,处处勾心斗角,不如一个人爱干什么干什么来得痛快。”
不知是不愿多说还是真的忘记,岛主对过去的事只字不提。
梁婧仪无法,又不能逼他说。再问就刻意了,只好告一段落。
“岛上的船都被我毁了,你们运气不错,前两年我屯了些柚木,待会我为你们打一座船,等海啸过去就出海吧。这里毒气环绕,待久了指不定生病。”
谢泽渊拱手:“多谢前辈。”
“不用谢,不用谢。”
岛主心道,快走吧,走了就不用跟你打架了。
和谢泽渊对垒,把他十几年未动的老骨头都快撞散架了。
第四十五章 舅父
吃过饭,岛主和谢泽渊着手打造船只,他们忙碌一天,把船底座打好了。
夜晚,月明星稀。
岛主让梁婧仪和谢泽渊进屋睡觉。
他屋子里有三张床,一个太师椅。
床面干净整洁,铺着三床被褥。岛主不睡床,他习惯躺在太师椅上,悠悠打瞌睡。
屋子里的画像在清一色木具中尤其显眼,可能因为梁婧仪提醒过的缘故,谢泽渊目光凝在画像上打量,心头有种异样的错觉。
画像倾国倾城的女子好熟悉。
就好像……就好像在她身上看见另一个自己。
谢泽渊向来不会把自己想说的话藏着掖着,直言不讳道:“前辈,敢问画像中的女子是谁?”
梁婧仪躺在靠南的一张单人床上数星星,听闻谢泽渊直来直去的话,心道还敢问,你确实很敢问。
岛主眯眼都快睡了,哼哼唧唧道:“不记得了。”
岛主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其他什么全忘了情有可原。
但这幅画年代久远,却被他珍而重之保护的这么好,一点搓角的地方都看不见,梁婧仪不相信他忘了。
谢泽渊对女子有些兴趣,但不至于打破砂锅问到底,岛主不说他便偃旗息鼓。梁婧仪接过他的话说道:“她要是活着,肯定是个惊才绝艳的美人,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岛主打瞌睡的眼眸猛得睁开,昏黄眼珠亮得惊人:“你怎知她死了!”
梁婧仪默默道,是系统说的。
她淡定反问:“她还活着的话,你这么怀念她为何不去找她?”
岛主冷哼一声:“找她做什么,她若听话,当初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岛主的语气很像训斥,他喜欢女子的话不会用这种语气,所以女子不是他爱而不得的人。
是兄妹?姐弟?还是朋友?
梁婧仪乘胜追击:“发生何事了?”
岛主瞪圆眼睛,胡子快被他摸秃了,气得浑身发抖,又不能诉说给别人听,自己憋屈得不行,声音大了三个度,疾言厉色道:“你不必知道!”
梁婧仪暗叹。
“我发现你和她长得有点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生在你身上是冷漠,生在她身上是勾人。”
谢泽渊,帮你到这,你自己悟吧。
岛主眼睛睁开一道缝,偷偷看了谢泽渊一眼,越看越觉得梁婧仪说得对。他俩还真挺像,岛主腾地坐起来:“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梁婧仪使劲使眼色,眼睛疯狂眨。谢泽渊接收到梁婧仪眼神,道:“忘了。”
“混账话,你这么年轻能忘了自己的名字?”
谢泽渊反问:“前辈依仗自己老了就可以忘记名字了对吗?”
岛主晓得谢泽渊是在套路他,气得不会说话:“你……你你你……”
偏谢泽渊云淡风轻来了句:“前辈喝口水顺顺气。”
岛主气得要晕厥过去。
他好不容易顺好气,和谢泽渊打着商量:“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也告诉我你的。”
“这个自然。”
岛主牙根发痒,暗暗磨牙,腮帮子气鼓鼓地:“听好了,说出来吓死你,我叫换、阳!怎么样,吓到了没?”
谢泽渊和梁婧仪对视,两人眼中都出现了同一种神情——疑惑。
换阳是谁?很有名吗?
“你们不认识我?欺人太甚!”岛主为自己找补,“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老一辈的厉害人物。想当年我可是叱咤风云的天下第一算命师,威风凛凛,风头无两。”
谢泽渊道:“你后面那个也是算命师,你们谁更厉害?”
碰到同行了。
梁婧仪默默扶额:“不带无差别攻击的。”
换阳回头,惊奇地看着梁婧仪:“你也是算命师?看着不像。”
梁婧仪尴尬笑起来:“哈哈哈,他开玩笑呢。”
她怎么敢跟换阳比,两人小巫见大巫。
“好了小伙子,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也该跟我如实相告。”
谢泽渊起身双膝跪于床面,坐立道:“谢泽渊,见过换阳前辈。”
换阳震惊地直接从太师椅上弹跳下来:“谢泽渊!你姓谢!”
谢泽渊如实相告:“我是天家流浪在外的三子,此行正是从丰和城去往京城,认祖归宗。”
他以真诚换岛主诚心。
换阳扑上去抓着谢泽渊的肩膀掀开衣领,锁骨处的残月胎记红得烫人,换阳眼神热切,呢喃道:“谢家三子,环玉,你的孩子还活着。他活着……长得比我年轻时还高,承袭你的容貌。他很优秀,环玉你看到了吗?”
换阳无声流下两行泪水。
谢泽渊没有体会过一天母爱,不能共情,问道:“环玉是我的母亲么?”
换阳垂下头,任泪水掉落无声,身体颤抖:“画像上的女子正是你的母亲,环玉。”
“她是怎么死的?”
“……十几年前老一辈恩怨,牵扯皇族秘辛,你不知道更安全。孩子,你听我的,不要去当什么皇子,留在这里,或者我给你铺路,你要做任何事我都帮你,只要不去京城,不要赴你娘的后尘!”
谢泽渊平静反驳,眼睛很亮:“不,恰恰相反,我不仅要去京城,还要去得漂亮。娘是怎么死的,你不告诉我自有别人知晓,我早晚会知道。她的仇,我会报。”
换阳恨铁不成钢,愤恨道:“谢泽渊,你怎么就不听话!”
谢泽渊冷嗤:“没人管我,不听话是自然养成的毛病。”
换阳噎住。
谢泽渊镇静自若,又道:“你和我娘什么关系?”
换阳难以自持,鼻涕眼泪横飞:“我是环玉亲哥哥,你的舅父。”
梁婧仪仰躺床上,心里悠哉快活。任务初步完成,认亲成功,梁婧仪自然欢乐。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换阳内心惨淡如云:“好孩子,你去了京城就是送死。只要你不去,以我积攒的人脉,天上地下任你走。我不会给你造船的,你看着办吧。”
谢泽渊面上情绪不显,话语装惨扮可怜:“舅父从没管过我,这次不管我情有可原,船我自己造。”
话是这么说,他不会造船,得靠换阳帮忙。
话就放在这,谢泽渊坚定进京,谁都拦不住。
换阳难以置信:“你……你用情义来要挟我?”
“从未。”
换阳刀子嘴豆腐心:“谢泽渊!你真生了张巧嘴,我、我……我帮还不行!但是我可告诉你,你不听我的话,就是步你娘后尘!要是死在吃人的京城,我不会替你收尸。”
谢泽渊不为所动:“多谢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