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群居动物
城郊树林茂密遮天,虎狼成双,不知名小虫吱吱叫唤。
谢泽渊单枪匹马闯入森林深处,寻到狼窝,站在最高树干上,背手负立。
体型有两个成年男子那么大的狼王俯卧在光秃秃的巨型石块上闭目养神,不时用锋利狼爪拨弄周边乱飞的苍蝇蚊虫。
它的身后是两米高的洞穴,月光洒落洞穴,穴内窝着两头小狼,小狼趴在刚死没多久,身体还是热的狐狸身上不熟练地撕咬肉块,狐狸脖子被狼王咬出几个齿痕,狐狸血流到地上,汇聚到一株红叶绿花旁。
花瓣有三片,红叶有一片。
惜春山比普通的花要少出一半的花和叶,呈轴对称的半边,红叶吸收狐狸血后越发鲜红,称得绿花愈发娇嫩。
谢泽渊眯了眯眼,撕下两片树叶攒成一团,一团砸向狼王,一团扔到远边。
狼王的嘴角被砸中,陡然抬起狼头,浑身毛发直立,戒备看向四周,晶蓝色眼瞳溢着危险光芒,那是它威严受到挑衅时震怒的表示。
谢泽渊扔到远处的树叶团子发出沙沙声音,它半蹲起身看向树叶团子,并不动身寻找恣事的罪魁祸首,围绕洞口转了两圈,确定洞口没有混进什么东西,才示威般低吼,残暴声使得周遭大片乌鸦飞出森林,发出难听哑叫。
狼王抖擞毛发,气定神闲趴回巨石,这次它没有闭眼,晶蓝如宝石的眸子扫过四周,暗中寻找始作俑者。
谢泽渊随手扯下身边叶子,展平叶身,单薄叶片飞驰袭下,空中高速旋转,擦过狼王青蓝皮毛,擦出一条血线。
狼王骤然爬起来,前两肢匍匐,作出攻击姿态。张开血盆大口,口中残留狐狸皮毛,口水顺着两边牙齿流淌,混含狐狸血水。
它瞪大的晶蓝瞳孔四处打量,势要把挑衅它权威的东西找出来大卸八块。
终于,在茂密树叶遮盖的参天大树最顶端,它发现了入侵者。
谢泽渊一袭黑衣猎猎生风,明月被他的头挡住,好似光都是从他身上延伸下来,他俯下视线,沉默望着狼王。
一人一兽隔空相望,战局一触即发。
谢泽渊又扯了一片叶子,狼王看见袭击它的凶器,呲着牙发出低哑吼叫,飞速冲向谢泽渊,速度奇快。
谢泽渊飞下大树,正面迎击狼王。
调虎离山不成,只能打过狼王才可以采摘惜春山。
谢泽渊抓住狼王前肢,制止它前扑,狼王伸长脖子前压谢泽渊,张开大口,锋利牙齿停在离谢泽渊脖颈三分处,怎么前进也动不了。
他们扑在地上,四肢缠在一起扭打,谢泽渊打了个猛子扎起,翻身压在狼王身上,拿起不知从哪捡的尖利石头,疾速锤向狼王晶蓝眼瞳。
千钧一发之际,狼王发力扭打,两人的姿势翻了个面,谢泽渊面朝上,狼王压着他一口咬向在它眼中脆弱的脖子。谢泽渊两只手撑着狼王两腮,把它的口撑大到不可思议的弧度,顺手抓起手掌大的石头塞进它口中,让它无法乱咬人。
狼王被扯疼了,前肢长长的尖爪猝然挠了谢泽渊一爪,他的左胳膊上霎时多了五条深可见骨的爪痕,肉也被削掉一块。
谢泽渊疼得皱起眉头,显然是动了怒气,掐着狼王脖子,八十公斤的狼王就那么被他提起来,甩到洞穴旁。
两只小狼腿打不直溜,摇摇晃晃扑到狼王身边委屈嚎叫,舔舐狼王,尚不成形的体格颤颤巍巍,盯着谢泽渊这个冒犯领地的入侵者,大大的瞳孔像被水打湿了一般,晶莹剔透。
谢泽渊麻木不仁的甩甩受伤胳膊,在狼王爬不起来,小狼茫然无知的时候跨进洞里,一举采得惜春山。
惜春山根泥土洋洒掉地,红叶上的蓦地涌现繁密倒刺,扎透谢泽渊手掌,诡异吸收血液让绿油油的花朵愈发娇嫩。
普通人痛极的程度,谢泽渊无动于衷,折断倒刺,换了只手拿惜春山,把扎透手心的倒刺一根根挑出来。
狼王低哑吼叫,晶蓝瞳孔周边血丝浮现,它堵在洞口死死盯着谢泽渊,在看到他手里的惜春山时,狼王呲起獠牙,全身毛孔直立。
狼有神识,惜春山是它看守的宝物,领地意识高于一切的情况下,狼王愤恨甩甩巨大头颅,头转向天边,喉咙发出长长哀鸣,声音直冲天际。
同样叫声一道接一道,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多时,森林里冒出十几道幽幽蓝光,像林中幽火,看得直发慌。
谢泽渊瞳孔微缩。
狼是独居动物,但在食物匮乏期会聚在一起,变成群居动物,形成一股强势力量。
他碰上了狼群食物匮乏期。
十几头体型壮硕的狼自林中冒出头,在狼王的带领下团团围住洞口,目露凶相,瞪着入侵者。
谢泽渊伤了左胳膊和右手的情况下,对上一匹狼尚有回转之力,却很难从十几头狼层层围困的情况下突出重围,局势变得严峻。
谢泽渊把惜春山塞进怀里,随手撕开衣摆两段黑布包住胳膊和手的伤口止血,抿抿发白嘴唇,陷入僵局。
怒火大过冷静,狼王最先扑上来,势头迅猛。它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咬掉谢泽渊的脖子,吞吃入腹以报血仇。
谢泽渊避其锋芒,侧身躲过狼王飞扑。第二头比狼王体型小一点的狼紧接着扑向他,它的脚上留着猎人捕兽夹的痕迹,走路有些瘸,它痛恨人类的程度不亚于狼王对谢泽渊的恨,它的攻势极猛,锋利爪牙朝谢泽渊胸口抓去。
谢泽渊一只手抓住它的左前肢甩向洞口,巨大的冲力让它砸中的三头狼跟着跌倒。
狼王又冲上来把谢泽渊压到墙边,龇牙咧嘴怒目而视,它嘴里还有谢泽渊塞进去的石头,嘴合不上,滑稽地留着口水,口水流到谢泽渊脖颈。
谢泽渊皱眉,一边把狼王的头扭向一边,一边踢中它的下腹,踹飞到山洞另一边,心里还想着,真恶心,梁婧仪的口水流到他脖子也比狼好。
想完自己也怔住,他为什么要让梁婧仪对他流口水!
狼群知道谢泽渊不好对付,互相碰了碰头,六匹狼冲上来撕咬谢泽渊,剩下七匹留在洞口外看守,不让谢泽渊逃出去。
谢泽渊骑上一头狼,两手掐着两头狼脖子甩到刚要站起来的狼王身上,两脚猛发力踹飞两头狼,剩下一匹狼突破重围咬向谢泽渊小腿侧。
谢泽渊闷哼,一拳砸向狼,把它的牙齿掰开,小腿顿时多了一道狼牙印,狼牙沾着谢泽渊的血,他眼神冷漠,两只手掰着狼的上下牙齿生生把它的头掰开两半,血疯狂涌出来,溅了谢泽渊一身。
谢泽渊半边脸都是狼的血,睫毛染成红色。他扔掉已经死透的狼,同时腿腹夹紧身下狼,掐着它的三寸,让它痛苦在洞穴里狂奔不止,最后实在痛得不行,冲出洞外。
第十七章 变成猪
同伴被杀掉的怒火终于感染每一头狼,他们不再商量什么计策,发疯一般到洞外追谢泽渊。
谢泽渊一出洞口就猛踩身下狼背,飞到一株矮树上,借力飞向旁边大树树干上,小腿肚的疼痛让他险些站不稳,脚底打滑,揽住树枝稳定住身形。受伤后的状态使他力不从心。
受伤前他可以直接飞到大树,并且来回穿梭。受伤后小腿肚连站稳都难,别提二次飞到另一颗树上了。
十几头狼聚在谢泽渊所在树下,不怀好意盯着他。性急的两头狼以身撞树,庞大身躯使得树干摇摇欲坠。
谢泽渊喘着气,身体疼痛后知后觉,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四肢有三肢受伤,血沿着小腿流到脚跟,然后落到地上,血腥味激起狼群捕食天性,瞪大圆珠似的眼盯着谢泽渊,张开嘴伸出舌头发着哼哧哼哧的动静。
几根树叶被撞掉落下,剧烈疼痛和失血使谢泽渊呼吸不匀,头晕目眩看不清狼群,他坐在最粗的树干上,痛得快失去理智。
不应该的。
他受过千山阁最专业苛刻训练,再痛也不应该到能晕倒的程度。谢泽渊意识到什么,伸出右手,把包裹着的布条扯开,只见手掌心被倒刺插过窟窿的边缘呈现不正常的紫红,血肉外翻腐烂,发出恶臭腥味。
惜春山有毒。
他后知后觉。
右手不受控制地抖动,紫红色毒混着血滴到地上,自血滴向外蔓延,方圆两寸绿草迅速枯黄腐败,腐蚀性强悍。
毒性让他感知不到右手存在。前有毒性扩大蔓延到右臂,后有狼群虎视眈眈,内忧外患,谢泽渊闭了闭眼,一股名为绝望的意识侵蚀脑神经。
他终究是低估了狼群力量,错估了惜春山无害。
梁婧仪说得对,他真的遇到危难了。
【滴——检测到谢泽渊处于危险中,并已召唤宿主姓名,正在传送宿主前往该场地拯救。】
系统强有力的刺耳穿透声回荡在梁婧仪脑海,把睡熟的她吵得懵懵懂懂,揉着眼睛不知谓何,哑声问道:“怎么了?”
【谢泽渊脱离危险将自动送宿主回归原位,十秒后将空降至城郊狼穴,请宿主做好准备。】
梁婧仪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去危险的地方,瞌睡虫全没了:“我没听,你前边说什么了?去狼穴?”
【十,九,八,七,六,五……】
这系统不听人话,梁婧仪半躺在被窝里泪流满面:“系统我在睡觉!”
有什么大事能比睡觉重要?
【四,三,二,一,传送完毕。】
“系……”
梁婧仪的声音湮没在客栈里,被子下面矮了一截,人凭空消失了。
梁婧仪只觉得头脚失衡,身体一轻,从不知名空中掉了下去。
“啊——”
风呼啸刮过脸颊,梁婧仪失重从空中落下,心跳出嗓子眼。她疯狂嚎叫,毫不吝啬嗓门。
破系统,这是摔死她的节奏!
自己不作死,让系统给害死了。
正当梁婧仪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双有力手臂揽过她的腰肢送到树枝上。
梁婧仪抬眸,和一双没有情绪的眸子对上,心跳漏了一拍。
“谢泽渊?”
谢泽渊扶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毒性蔓延至小臂,皮肤变得深紫,毒性所经之处已经没有知觉了。
接梁婧仪时用了太多内力,惜春山毒疯狂扩散,向上臂蔓延。
树突然晃动起来,梁婧仪向下看去,十几头狼围着他们所在树干,不时撞向树,獠牙外露流着口水,把他们看做腹中吃食。
梁婧仪狠狠抽了一口气。
系统害人不浅。
谢泽渊定定看着她,没有说话,但梁婧仪看得懂他想问什么,自顾自回答起来:“我……预言过你有危险嘛,所以就来了。”
谢泽渊:“从空中来?”
“……”
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从空中掉下来你信吗?
梁婧仪感知到谢泽渊固定她位置的手臂颤动地厉害,拽过来一看,紫红色皮肤皲裂,手掌心完全变成紫色,掌心孔洞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梁婧仪眼神严厉起来:“怎么回事?”
谢泽渊收回手,虚咳一声,顶着苍白的唇跟没事人似的:“中毒。”
梁婧仪向谢泽渊靠了靠,抬手试试他潮红脸颊,烫得吓人。
自身难保的情境,她一本正经训斥:“跟你说了待在客栈不要动,非不听。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不听老人言……”
没说完,狼怒吼着冲上来,牙尖差几公分就能触碰到梁婧仪脚跟。梁婧仪吓得话都不会说了,连滚带爬拽紧谢泽渊,两腿搭在他腿上。这样狼先咬的就是谢泽渊了。
谢泽渊十分嘲讽:“哦。”
有本事狼来了别害怕。
梁婧仪心虚止住话题:“什么情况?”
“我来拿东西。”
“拿谁的?”
“大自然的。”
“……然后把狼给惹着了?”
“嗯。”
“……谢泽渊。”
“嗯。”
“你活该。”
梁婧仪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我能救你,但我不乐意。”
谢泽渊右半边身子僵硬动不了,倚在树干上摇摇欲坠,虚弱道:“那你来做什么?”
对哦,梁婧仪想。她必须救他,不然她也得死在这。
宿主不可自用针法转换术的,只有将谢泽渊送回去,系统判定谢泽渊安全才能送梁婧仪回归空降前位置。
一张好不容易得来的金卡换不听话的男主,似乎有点亏。
狼的难耐吼叫声愈发壮大,撕咬树皮,不粗的树干摇摇欲坠,有几头狼跃跃欲试扑上树。
月光渐渐淡去,东方露出鱼肚白。
梁婧仪收起玩笑话,郑重说道:“谢泽渊,我救你的方式有点特别,之后你不可以问我任何关于救你的事,也不能怕我、躲我,我不是鬼,我是有点神力的人。”
谢泽渊双目紧闭,晕乱地轻微点头,也不知有没有意识。
梁婧仪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话,似乎在磨蹭时间,絮絮叨叨:“大晚上的冻死人,我就穿了一件中衣……”
谢泽渊没有说话,好像疼晕过去了。
梁婧仪松了口气,终于把他熬晕了。
她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夹着一张五六公分大金灿灿的卡片,深呼一口气,内心和系统交流:“系统,我要使用技能。”
【请宿主确认使用的技能。】
“阵法转换术。”
【使用中,请宿主用正确方法启动该技能。重申使用方式:施法者捂住使用者双目,大声念出传送地点,并加后缀语“我要在这变成猪”,即可将使用者传送到任何地点。】
梁婧仪轻轻盖住谢泽渊闭上的眸子,盯着他露出来的苍白嘴唇道:“如来客栈谢泽渊的床,我要在这……”
早死晚死都得死,反正没人听见,梁婧仪破罐子破摔:“变成猪!”
金卡骤然褪色,变成一张灰扑扑的的灰白卡片。
谢泽渊像现代旧电视没信号的状态,整个身体化作一块块或黑或白小方格,消失在她面前。
第十八章 露馅
梁婧仪手心下睫翼颤了颤,挠着她掌心发痒。
谢泽渊醒着?!
梁婧仪猛地张开手,想看看谢泽渊是否睁眼。却晚了一步,谢泽渊先行被传送走了。
算了,知不知道的呢,他不害怕她就谢天谢地了。
如来客栈。
谢泽渊缓缓睁开眼,他试探身下,一片柔软被褥。右臂的毒已经蔓延到肩膀,开始向全身扩散。他却一点也不担心,反而翘起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真是捡到宝了呢。”
梁婧仪,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滴——经鉴别,谢泽渊处于安全状态,即将送宿主回归一刻钟前所在位置。】
梁婧仪扶着摇摇欲坠的树干,感知到狼群晶蓝色眸子中如火如荼的视线,紧张地闭上眼:“快点吧,再慢一会儿我就被它们吃了!”
随着系统再次发出指令,梁婧仪身形消散。
狼群围绕树干转了一圈又一圈,狠狠嗅了嗅空中残留的气味,盯着梁婧仪和谢泽渊凭空消失的地方不知所措。
人来?
它们还等着饱餐一顿呢。
梁婧仪回到了如来客栈,刚一落到床上,突然听到系统播报:【系统提示:好感度上升8%,总好感度10%,解锁关卡成就——初露锋芒,解锁关卡奖励:财产分割卡。】
光听名字就很美妙的卡片,梁婧仪没来得及乐,就听系统接着说道:【经001系统鉴定,谢泽渊正处于伤亡状态中,强制将财产分割卡替换成神农百医丸,请及时查收。】
【神农百医丸简介:一次性药丸,可再生,宿主不可使用。使用方式:揉搓于伤口。】
梁婧仪脑海里蹦出来一颗棕褐色药丸。
梁婧仪面无表情:“我觉得谢泽渊可以自生自灭去了,还我财产分割卡。”
【系统休息中,请勿打扰。】
“……”
梁婧仪接受命运制裁,掏出手掌大的神农百医丸。她不知道谢泽渊醒没醒,也就没敲门,蹑手蹑脚进了谢泽渊房间。
谢泽渊躺在床上,脸上的潮色更甚,似乎睡着了,剧烈毒性让他很不舒服,睡觉时呼吸不太均匀。
梁婧仪站在床边双手合十道:“我就是想给你疗伤,没别的意思。”
然后手脚并用扒开他的上衣,紫红色毒素还在向外扩散,整个右胸膛都是紫色的,血肉干裂。
梁婧仪把神农百医丸放到他受伤的地方滚来滚去,所经之处药丸会留下一层薄薄的细沙,渗透皮肤后,皮肤光洁如初。而神农百医丸每滚完一个地方,药丸就会缩水一圈。
梁婧仪尽量不碰到谢泽渊的身体,但不可能次次精准,总有例外情况。她的指尖不经意划过谢泽渊胸膛,自己倒没发觉,也察觉不到谢泽渊眼皮轻微颤了颤。
梁婧仪念念有词:“怎么增了八点,也没感觉你多喜欢我啊,这玩意是不是有问题。”
正面擦完药,梁婧仪给谢泽渊翻了个面擦背面。即使谢泽渊骨瘦如柴,也是男子重量,梁婧仪好不容易把他翻过去面朝下,自己也被这股力气累得趴在谢泽渊身上。她没有立即起身,先缓了几口气,才慢悠悠爬起来。
反正谢泽渊也不知道。
药丸小了一倍,梁婧仪把药丸滚着他的后背和右手臂,滚到右手时着重滚了两圈。右手流血的空洞立刻愈合,皮肤紧致冷白。
梁婧仪上完药又把左臂抓痕和腿部狼咬痕清理一遍,累得身疲力竭,药丸刚好用完。
谢泽渊脸上潮红退却,变得一如往常冷淡。
梁婧仪拉过他的右手细细端详,伤势恢复不错。
神农百医丸若能大批量生产,她就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梁婧仪这样想着,但很快就放弃了,好感度上升8%才能得一颗药丸,珍贵程度不言而喻,哪能大批量获得?
梁婧仪给谢泽渊盖好被,转身走的时候,被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拽到床上,什么东西压着她,梁婧仪喘不过来气。
谢泽渊一直醒着,他清晰地感受到身上伤口神奇愈合,更加确定梁婧仪拥有某种神力。
在梁婧仪走的时候,他一把搂过她的腰送到床上,欺身压上来。
他并不觉得这种姿势很暧昧,这是他能想到的困住人的一种方式。
梁婧仪睁大眼,碍于旁边就是张德蕴的屋子,她虽惊讶也不敢出太大声响:“你醒了?”
谢泽渊一晚上没睡,眼下淡淡青色,冰凉手指捂着梁婧仪的嘴:“一直醒着。”
梁婧仪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哼声,跟谢泽渊反抗。不知道是不是她让谢泽渊不要问她关于传送回来的事,总之谢泽渊真的没有问。
梁婧仪想说话,却一直被谢泽渊捂着嘴,两只手去扒他的手,又被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困住,两只脚踹谢泽渊,一脚都没踹中就被他制服,拿一条腿压住她反抗的脚。
梁婧仪快疯了,谢泽渊究竟想做什么?
谢泽渊平静地望着她,眼神描摹她愤怒的眉眼。
明明是普通人模样,怎么就能把他传动到安全地域,怎么就能拥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药?
这样的人,为什么放着天下那么多皇帝,皇子不帮,甚至都能助一个乞丐登上皇位吧。
怎么就来帮自己了呢?
单凭这一颗神药,迷信神教的老皇帝可以把她捧上天位,谢泽渊不认为他有什么梁婧仪有利可图的东西,值得她放弃一切跟在他身边。
谢泽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梁婧仪:“?”
哪句?
谢泽渊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重复梁婧仪给他抹药时说的话:“怎么增了八点,也没感觉你多喜欢我啊,这玩意是不是有问题。”
梁婧仪想起来了,然后整个人炸开。
她无聊随口一说,谁知谢泽渊竟然装睡给听去了。
谢泽渊放开捂住她的手:“说来听听。”
梁婧仪有什么好说的,装到底:“我说了么?忘记了,什么八点九点,不清楚。”
谢泽渊一语道破玄机:“你想让我喜欢你么?”
梁婧仪泪流满面,狂呼系统能不能给她配一个低级男主,顶级的太难驾驭了。
梁婧仪振振有词:“你还会喜欢人?”
这句话的潜意识已经否认谢泽渊的猜测。
谢泽渊不为所动,翻身下地走到窗边,不知在看什么:“不妨告诉你,我确实对你感兴趣。兴趣程度仅限于你的功能。”
梁婧仪明白了。
原来上升的8%是兴趣分。
第十九章 最出色的猎手
梁婧仪不受鼓动,笑着打哈哈:“都是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泽渊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拿出藏在胸口的惜春山,花朵的毒全都注入到谢泽渊体内,已经变成无毒花了。惜春山只有半边有花和叶,随微风摇曳生姿,绿色花朵吸收血液变得更加嫩绿,叶脉砰砰作响,好似人体血管流动。
梁婧仪坐在床上整理凌乱中衣,转移话题:“好神奇的花。”
谢泽渊看着天边渐渐亮堂的太阳,喃喃道:“该来了。”
仿佛是应承他的话,窗沿突然冒出一双手,那双手借着窗户的力量翻越进来,竟是该在张德蕴房里的姜知行。
姜知行飞速夺走谢泽渊手里的惜春山,动作太大扯到伤口,他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气,仔细勘察手中的花许久,确认了惜春山无疑,小心翼翼装进一个精美木盒里,语带感激:“多谢。”
梁婧仪把姜知行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了然道:“我说你怎么让张德蕴看守他,原来是闻凉那里不好对付。”
谢泽渊大大方方承认:“闻凉那里我也能得手,有点麻烦罢了。”
姜知行被声音吸引,注意到梁婧仪也在,他眯了眯眼,看着凌乱的被褥和衣冠不整的梁婧仪,再看看道貌岸然的谢泽渊,不怀好意笑道:“你今晚打了两场仗?”
谢泽渊不解其意,负手站立,一脸纯情:“就和狼打了场,另一场哪来的?”
梁婧仪:“……”
她听懂了。
她替谢泽渊和她解释:“我刚来他房间。”
姜知行笑得越发猖狂,调侃道:“心怀鬼胎的人只会越描越黑,小妹妹。”
谢泽渊也懂了,面色铁青。
姜知行没时间听他们解释,抛了个飞吻:“我走了,治好小琴,下午我们会改头换面投奔你的。”
他从正门奔出,隐于晨起打扫房门和买新鲜食材的人群,行色匆匆。
梁婧仪举起双手投降,边下床走向房门边道:“是你把我扔床上的。”
谢泽渊无话可说,干涩道:“我知道。”
姜知行飞快跑回铁匠铺,打开密室门,满心欢喜捧着盛惜春山的盒子走向血池。
只要治好小琴,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无论是拜在谢泽渊麾下或是远走高飞,只要能跟小琴在一起,做什么都有意义。
走到血池边,姜知行笑弯的眼睛陡然睁大,惊慌道:“小琴!”
慕容琴趴在血池边虚弱喘气,她的肩膀插着一柄剑,贯穿身体,手握剑的主人身着纯白云锦,衣摆勾勒出朵朵红边洛神花,气势逼人。
姜知行曾穿过这样的衣服,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千山阁特有的服饰。
来人半张脸都在黑暗处照不见光,露出一双没有感情的眸子,声音冷到极致,口吻机械化:“在下千山阁白无崖,奉命处决罪徒慕容琴。慕容琴教唆姜知行杀人取血,罪恶滔天,千山阁给予追杀令,命我就地处决。念在姜知行初犯,精神被蛊惑受损,千山阁三思之下决定留其一命,废除武功以示惩戒。姜知行,你要自己废还是我帮你。”
千山阁是国家最高级机密学院,为天下培养有志之士。朝堂上数不清的能人异士都出自这里,连皇帝都得敬重三分的存在。
白无崖,千山阁培养的最出色的猎手,武院当仁不让的天才之一,也是千山阁的“手”,诛杀一切对千山阁不利之人。
千山阁明面不能做的事,全由白无崖这个优秀的顶级杀手出面,烧杀抢掠,但凡主观正义,不管死了谁,造成多少损害,白无崖置之度外。
小到普通百姓,大到地方官员,白无崖轻而易举杀掉,从无失手之说。有他在的地方必见血,白无崖声名远播,已经成为暴戾恣睢之人的噩梦。
千山阁派白无崖来杀他们,显然是报着必胜的心。
姜知行耳朵嗡鸣,只看得见慕容琴躺在血泊里气若游丝,口中不停重复一句话。
“快走。”
她说。
姜知行听不见她说了什么,魔怔地走过去,扑在慕容琴身边抱起她,眼泪无意识流了下来:“小琴,我拿到惜春山了,你快吃下,吃了就不疼了,乖。”
全身应激颤抖让他打了好几次才打开盖子,拿出花朵绿得发亮的惜春山送到慕容琴嘴边。
慕容琴苦涩一笑,嘴角溢出血。
白无崖抽剑,冷漠的脸上困着几分疑惑,道:“惜春山是毒花,救不了人。你是书院的,不学这些知识吗?”
姜知行怔住,他一开始上千山阁是想进武院的,但阁主觉得他心术不正,把他派去书院修身养性。姜知行从不爱学这些东西,天天偷跑去武院学习武功,是以书院成绩很差,什么都学不会。
姜知行努力挤出笑容的脸色裂开:“别骗人了,你们千山阁就是见不得小琴好,小琴你快点好起来,我们逃走,逃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去,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慕容琴艰涩摇头,眼眶溢出泪水,捂着伤口用尽全力道:“知、行……对不起,我骗了你,春山病没有解药。”
她为了给姜知行活下去的希望,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用惜春山吊着姜知行。
就算白无崖不杀她,她也没有几天活头了。
伤口的血流出指缝,慕容琴脸色苍白无力,几乎用气音说道:“你去找,那个人,咳咳,我们商量好的,让他庇佑……”
慕容琴吐出一口血,眼神涣散,说不出话。
姜知行悲声恸哭起来:“不要……我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
他握着慕容琴冰凉的手,眼泪吧嗒吧嗒掉得厉害,模糊视线。
身为习武之人的姜知行很明白,慕容琴已经行将就木无力回天了。他欺骗不了自己。
白无崖冷漠提剑,打算再给慕容琴致命一击。姜知行转身举匕首对上,怒目而视,两柄铁器刺耳摩擦。
白无崖居高临下俯视姜知行,面无表情:“再敢阻拦,一并诛杀。”
姜知行眸子充血,状似疯魔,以自杀式打法迎击白无崖,招招凶狠不得章法。
他疯狂进攻,失去的信仰让他濒临崩溃,腿肚子打不直,战斗力直线下降。白无崖一剑拦下他两匕,冷淡道:“杀无赦。”
食中二指合并,贯穿姜知行肩膀。
和伤慕容琴的地方一模一样。
白无崖语气很平:“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是我对千山阁前弟子最大的仁慈。”
白无崖屈起手指在姜知行肩膀血肉里转了一圈,搅动血液,然后勾起一块骨头,咯嘣一声,骨头应声碎裂。
千山阁独有的碎骨术,能让碎骨之人全身痉挛,痛苦到血脉崩裂而死。
姜知行陡然停止动作,口中控制不住吐出一口血。
第二十章 情话
白无崖将一丝内力打到姜知行碎骨里,内力沿着碎骨向全身爬去,沿经骨头寸寸碎裂。
待到全身骨头都碎了,人也就彻底死透。期间痛苦,如剔骨剜心,求生不得。
姜知行无意识瑟缩一下,骨头碎裂声在昏暗地道尤为刺耳,吱嘎吱嘎叫人听得牙齿打颤发麻。他甚至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就疼晕过去,垂着头跪坐在地上,无声无息,不辩生死。
慕容琴蠕动上前,背上黑色蝴蝶黯淡无光,爬过的地面留下一道血痕,自身不保,撑着日薄西山的身子唤道:“知行……”
白无崖看向脚下血流过多的慕容琴,毫无感情的瞳孔里倒映出凡人般怜悯:“他本可以好好活着,如果没有你。”
白无崖看向密室外面,那里盛进来一点阳光。
白无崖通过阳光折射角度计算出时间,冷声道:“时间到了。”翻手一剑刺穿慕容琴心脏,手段残忍。
慕容琴没有发出一丝痛苦叫声,死前最后一刻,她的中指触碰到姜知行垂下的小指尖,看着他昏迷的侧脸,满足地笑了。
对不起啊姜知行,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让你替我承受这么多痛苦。
你本该在千山阁无忧无虑地活着,留在书院亦或考到武院,都可以安稳度过一生,甚至被朱佩紫、青云直上。
可我却间接害你背井离乡无家可归,苦心孤诣琢磨我的病,为我向那些少女们下跪,被她们辱骂无耻,被她们的亲人朋友拳打脚踢,走上采花大盗不归路。
我不该这么自私,明知自己命不久矣,硬要留你陪我度过最后一程。都是我的错。现在,我要下去向死去的少女赔罪,让她们都恨我吧,不要做鬼来找你了。你是被我蛊惑的,你无罪。
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给你找一个好归宿,我只知谢泽渊是当朝流散的三皇子,这样的身份不值得师叔煞费苦心培养。
其中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只要攀上谢泽渊,只要师叔一句话,白无崖就不会为难你。
姜知行,你该生活在光亮下,而不是覆盆难照的逃窜流离。
我向谢泽渊留了讯息,他应该马上就会赶过来了,再坚持一会,一会儿就好……
白无崖抽出带血的两指,姜知行“噗通”落地,两眼闭着,无知无觉。
只有骨裂声昭示他活在痛苦里。
慕容琴的泪在眼窝打转。
密室尽头两道黑影向这边奔来。
慕容琴的泪滑落,瞑目。
生息尽断。
谢泽渊,终于来了。
两刻钟前。
梁婧仪正打算走出谢泽渊房间,突然瞪大眼睛看着谢泽渊床下:“你床底着火了?”
谢泽渊低头看去,黑漆漆的床底疏忽燃烧一团小纸条,燃烧速度快且惊人,马上就燃烧完纸条,火舌爬向床单,继续烧灼。
这是姜知行射进来的箭上带着的纸条,谢泽渊随手一扔,滚进床底了。
谢泽渊眼神暗沉,提起茶壶把手一壶水倾倒进去,火势马上扑灭。
梁婧仪发觉不对劲:“灭得好快,不像普通的火。”
谢泽渊扯出一抹危险的笑,手里把玩着茶壶把,缓慢从地上起来,意味深长道:“当然,她不会想烧死我的。”
梁婧仪:“姜知行?还是小琴?”
谢泽渊温柔看着梁婧仪,软弱可欺的眼神让梁婧仪浑身一震,谢泽渊这厮想做什么!
别拿对别人的骗术对我!
谢泽渊换了个人似的,眉眼柔和,仿佛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家事:“去看看吧,千山阁的杀人利器。”
梁婧仪拉住谢泽渊递过来的手:“千山阁……是什么?”
谢泽渊把她拉到身边,跃出客栈。
梁婧仪直接从二楼坠落,狂叫声未出,还没等落地摔成肉饼,谢泽渊一个跃步跨到对面房顶,把梁婧仪拉上来。
梁婧仪刺激得大脑反应不过来,疯狂抗议谢泽渊玩命般的行径:“大哥我不想死!”
谢泽渊“宠溺”地摸摸梁婧仪发丝:“你这么好用,把你当宝贝还来不及,我怎么会让你受伤呢?”
梁婧仪冷掉牙:“你还是冷漠一点对我吧。”
谢泽渊切换自如,笑容消失,暴力拽着梁婧仪后衣领奔走房顶上,不时踩着一块砖瓦,发出叮铃声响,淡声道:“千山阁乃天下第一阁,承揽天赋绝伦的能人异士,教授知识,传承武艺。分为书院和武院,姜知行和慕容琴都是书院的。他们背叛千山阁,坏了规矩,千山阁派人杀他们,不为过。”
梁婧仪快被他整吐了,衣领掐着嗓子,憋得她说不出话,面色涨红。梁婧仪疯狂拍打谢泽渊的手。
谢泽渊勉强提起她,改为揽着她的腰,速度加快:“我无法救慕容琴,千山阁必须杀了她以正视听。况且姜知行和慕容琴是同一种技术人才,我手底下只要一个就够了。比起病重的慕容琴,她很清楚我想要谁,所以将我的心理打探得明明白白,留下信息让我救姜知行。”
梁婧仪好不容易缓过来,又被这个信息弄得头脑不清晰:“救?他会死?”
谢泽渊想着什么,速度慢了一点:“毕竟那个人,可是视人命如草芥的。”
“那朵花,我看姜知行那么高兴,以为是用来救她的。”
“就是用来救她的,不过只是慕容琴的一个谎言罢了。为了让姜知行活下去。”
梁婧仪明白了,虽然是问句,却信誓旦旦:“哦,原来你也是千山阁的人,武院的?”
男主怎么可能没有金手指,他的武功哪里来?
千山阁解释通了一切。
“……你。”
“不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而且你不知道惜春山的作用,为此受了伤,一定不是书院的。”
谢泽渊笑了:“梁婧仪,你真是个宝贝。”
梁婧仪小脸一红:“你这句话,很有撩拨意味。”
“你需要的话,可以这么想。慕容琴把姜知行抵扣在我身边的代价是救他,你留在我身边,我也需要付出什么,如果仅仅是这一两句情话,我可以说很多。”
谢泽渊蛊惑意味的话配着他那张极具少年感的面容,最是怀春少女令人心动。
但梁婧仪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不受蛊惑。
梁婧仪幻想谢泽渊每天面无表情像完任务一样对她说我心悦你之类的话,忍不住冷冷瑟缩。
“也不用这样,正常点就好。”
第二十一章 碎骨术
说话间,他们到达铁匠铺,铁匠铺大门敞开,异常诡异。
梁婧仪没有技能卡,很珍惜自己的生命,躲在谢泽渊身后煞有介事道:“你看前面,我守着后面,有危险就替你挡挡。”
谢泽渊熟门熟路走进大开的密室,抬手挡住外面阳光,眼睛适应黑暗,隐约看见密室里三个人,两个躺在地上,一个负手而立。
谢泽渊飞快踹起一把铁剑,掌心运力,内力化为实质的风推着剑,剑直挺挺飞速前进,呼啸而过,带着剑鸣冲击,直指站立的白无崖。
白无崖衣摆的洛神花耀眼动人,抬手化作绵绵掌分别点在剑尖、三寸、七寸处,打断凌厉剑意,铁剑顿了顿,凭空落地。
白无崖冷漠的瞳孔浮现一丝困惑:“千山阁剑法?”
千山阁的人为什么要打他?
谢泽渊让梁婧仪退到密室外,懒散对白无崖说道:“你手底那个人,我要了。”
白无崖报上名号:“白无崖,秉公办事,奉命诛杀慕容琴二人……你又是千山阁的谁?”
白无崖暗中甩了甩打掉剑后发麻的手指,已经很少有人能把他逼到这种地步。
他虽然不惧,但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打斗上。
谢泽渊接过梁婧仪偷偷摸摸递来的剑,抬剑直指白无崖:“是谁不是你该管的,你只需要知道,姜知行是我的人。”
白无崖寸步不让:“姜知行中了我的碎骨术,活不过今天。你来晚了,也走不掉了,无论你是谁,阻碍千山阁办事者,诛!”
他剑法大成期,天下敌手寥寥无几。凡是挡在他面前,和千山阁对立面的,全部该杀。
谢泽渊的身份藏在千山阁机密档案里,若不是姜知行发现师叔从谢泽渊房间里出来,这世间就没有旁人知道谢泽渊所有身份。
白无崖也不例外。
白无崖拧眉,接了谢泽渊一剑的他,知道对面不好对付。他从不轻敌,疯狂运转内力,周身无风自动,衣摆猎猎生风,黑发飘散,露出一双清澈紫色眼眸,云谲波诡。
梁婧仪躲在密室门后悄摸声看了一眼,白无崖的紫眸竟让她陷入短暂失神,好诡异的瞳孔。
梁婧仪甩甩脑袋回神,心里道:“系统,调出他的身份卡。”
【白无崖,年少失怙,母亲青楼女子,生而被抛却卖给戏班,转经各处卖艺,少时骨骼清奇,经千山阁看中,承袭武艺,因感念千山阁恩德为其卖命,直至死亡。】
白无崖身世还挺可怜。
梁婧仪谨慎探头,盯着对上的两人。
白无崖一招一式极为狠辣,冲着杀死谢泽渊去的。谢泽渊毫不示弱,一边挡住他的攻击,一边把姜知行身体抄起两指探到姜知行破了一个洞的肩膀里,一丝内力引进骨头,灵巧灭掉白无崖乱窜的内力。
白无崖声音极冷:“会破解碎骨术,你在武院地位不低。”
他道:“武院大多数人员名单隐匿,但我可以申请阁主查档,挨个排查,总会知道你是谁。做这些事的前提是你今天不会被我杀死,若你死了,我也不用查了。我不记手下败将姓名。”
谢泽渊不耐拍拍衣袖,把晕死的姜知行扔到密室外,低沉道:“废话真多。”
“牙尖嘴利,那便受死吧。”
紫眸嗜血,白无崖浑身变了个气场,手中白刃倒映着谢泽渊的模样,寒光一闪,剑便以残影般的速度袭来。
谢泽渊眸光冷凝,以铁剑接住白无崖剑意。奈何铁剑太废,只接了他一剑就分崩离析。白无崖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剑芒擦过谢泽渊眼皮,五指成爪剜住谢泽渊脖子。
梁婧仪刚接住姜知行就看到这惊险一幕,忙问系统道:“白无崖有没有弱点,有没有有没有!”
【检测到谢泽渊没有危险,不予提示。】
“……”
没有危险。
系统的话金科玉律,至高无上。
梁婧仪倒是不担心谢泽渊了,把姜知行拖到铁匠铺硬质床上,早晨天微凉,给他盖上一层被子。
做完这一切,梁婧仪才回到密室门口,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谢泽渊的。
那边,白无崖的五爪架势十分迫人,但凡承了他的爪伤,非死即残。谢泽渊徒手抓着白无崖的剑,一指点过白无崖手腕,像对付姜知行那样故技重施,脚尖一点从他头顶掠过,两手反剪白无崖的手,抬腿压着他的背部。
白无崖比姜知行难对付得多,手臂弯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前倾身体避过谢泽渊掌控范围,然后迅速回转身体,抄起剑横向追过来的谢泽渊。小臂与剑齐头并进,没向谢泽渊脖颈。
谢泽渊下腰避让,同时将身体转了个圈,小腿有力踢向白无崖下盘。白无崖后空翻,止住击向谢泽渊的剑。
二人有来有回,分毫不让,轻而易举化解对方招式,一时分不出胜负。
谢泽渊看准时机一脚踹飞白无崖长剑,擒拿他单臂,两指戳中他肩膀,只戳中些皮肉,指头进不得骨头分毫,白无崖的皮肉似钢铁,寸步迈不进去。
谢泽渊眉头一凝。
白无崖利用谢泽渊对他使用碎骨术的时机,把他牵制住自己的手臂往自己这侧猛拽,并起四指重点谢泽渊喉咙。
谢泽渊急急后退,提前预知白无崖下步动作,弯折小臂抱于胸前,果不其然,白无崖击向他胸口,被他早早挡住。
梁婧仪观察许久,发现他们头顶上的碎石俱下,滚落血池。
这密室本就是姜知行在扬州随手建造的供慕容琴疗养的,经过几轮打斗,怕是要塌了。
梁婧仪扒着密室门,冲里面喊道:“谢泽渊,密室快撑不住了,把他堵在里面!”
谢泽渊顺势用双臂夹住白无崖的手,陡然转起来,把他转飞到墙上,白无崖的身体砸出一个大坑,裂缝如蛛网蔓延,拳头大的石头砸到谢泽渊背上。
谢泽渊揣起断铁剑,一剑劈开密室,密室承受不住强大内力,轰隆塌陷。
谢泽渊本想逃出密室,余光瞥见白无崖从石坑爬出来,紫眸妖异冰冷,除了衣衫有些凌乱外,毫发无伤。
梁婧仪眼看谢泽渊还停在密室,急得连走两步进了密室,被落下的石子砸着头才发觉密室不安全,急迫吼道:“谢泽渊你在那干什么!给我出来!”
谢泽渊又飞上去补了一脚,再次把白无崖踹进去,坑更大了。
密室顶部人半身大的石子砸落,马上就要坍塌。
第二十二章 你最好了
梁婧仪又往前走了一步,踏进危险地带,心焦灼不已:“谢泽渊!”
谢泽渊掳起慕容琴向密室外冲去,密室沦陷,全部石头塌下来,灰尘四起。
梁婧仪看不清道路,焦急走进去。
谢泽渊不能死,她死了谢泽渊都不能死。
“谢泽渊,你在哪?”
梁婧仪避过一块突兀掉落的石块,贴着墙壁往里走,尘土飞沙走石,她难受地呛咳一声。
身体突然一轻。
谢泽渊冲出来,身后洞口轰然塌陷,他一手拎着慕容琴,一手揽过梁婧仪细腰,脚踏流星冲出密室。
梁婧仪原本站立的地方,一块手臂长的石块砸下来。
梁婧仪后怕地拍拍胸脯,眨眼间却瞧见堆积住出口的两块石块夹缝中,一只紫色瞳孔远远露出来,亮得惊人。
梁婧仪一时忘记呼吸,呆呆地盯着,再眨眼时,夹缝中看不见任何东西,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谢泽渊把慕容琴和姜知行死尸一样堆放在一起,语气平平:“不是让你在外边呆着?”
梁婧仪一听这话,马上把白无崖丢到九霄云外,脾气上来:“怕你受伤。让你赶紧出来,你在里面磨蹭什么?”
谢泽渊只是看她,无悲无喜。
梁婧仪最惧和谢泽渊对视,他空无一物的深沉眸子能把她溺死在黑暗里,梁婧仪错开视线,显得有错的是她,气自动消沉:“走吧。”
谢泽渊指指慕容琴和姜知行:“怎么走?”
谢泽渊只有两只手,带三个人回不去的。
“要不你先把他俩弄回去再来带我。”
“来不及,天亮了,张德蕴马上就醒,他见不到姜知行一定会惊起大波人马,我回去就走不掉了。你能把自己弄回去么?”
梁婧仪全部技能都用来救谢泽渊了,她“身无分文”,哭穷道:“我没那么大本事啊哥哥。”
张德蕴要是见不到梁婧仪,可能会怀疑姜知行掳走梁婧仪,但后面如果梁婧仪再次平安归来,任何人都不会相信没有武功的梁婧仪能好运到这种地步。
除非她是姜知行同党。
很多人都会这么想,所以梁婧仪不能晚回去,她要在张德蕴醒之前就得在房间。
也不能把姜知行丢下,只带梁婧仪和慕容琴,姜知行对谢泽渊大有用处,无法丢弃。但要是丢下慕容琴,姜知行可能会疯。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谢泽渊肯定也想到了,他不愿意。
梁婧仪说了出来,眼睛晃到谢泽渊背上:“要不,劳驾殿下辛苦一下?”
谢泽渊脸黑成锅底。
他用一种极慢的速度,缓缓看向梁婧仪,视线在她脸上来回打量,好似在问她:你认真的?
梁婧仪耸耸肩,无所谓道:“我自己走回去也不是不行,就是没法解释,到时候胡诌一下他们会相信么?我的撒谎功底应该还不错吧,他们也许不会起疑。”
梁婧仪连续用了两个带有可能性“应该”、“也许”,这种概率性词语,好大喜功之人最忌讳。
谢泽渊正处在回京路上,不能有半点差池。梁婧仪是他要求带上的,她出了问题,他无法把自己摘出来。
谢泽渊喉结滚了滚,俊秀侧脸唇角抿起,不辨喜怒。他慢斯条理蹲下,肩膀宽大挺拔,泰然自若道:“上来。”
增加好感度的好机会。
梁婧仪喜上眉梢,飞扑到他背上,把谢泽渊撞得差点蹲不稳。
梁婧仪两臂缠着他的脖子:“你最好了!”
谢泽渊不动声色站起来,托着梁婧仪的大腿往上抬了抬,然后松开手,一手一个抓着慕容琴和姜知行,飞出铁匠铺。
他身上挂满“零件”,异常沉重,速度却不减分毫。
谢泽渊两只手用来固定姜知行和慕容琴去了,梁婧仪没人扶,只好紧紧搂着谢泽渊脖子,两条腿缠住他腹部,形似水蛇。
谢泽渊下腹一紧,手指跟节发力煞白。他阴着脸,牙根紧咬,柔软耳垂红得不像话。
梁婧仪注意到这种异象,惊奇地轻呼:“殿下,你很热么?”
天微亮,冷风拂过。
谢泽渊扭过头,红晕爬至脖颈,感染梁婧仪手臂,皮肤相贴的地方微烫。
梁婧仪又叫了一声:“殿下?”
是不是风寒?
呼出的热气拍打在谢泽渊脖子里,前胸贴后背,手底下姜知行的衣服快被他抓烂。谢泽渊沉声:“无事。”
他几个跨步回到客栈,待到梁婧仪从他身上爬下去之后才如释重负地呼气,把姜知行的伤口处理一遍,刚包扎好,张德蕴房里就传来惊天动地吼叫:“姜知行不见了!”
谢泽渊和梁婧仪面色同时凛然,梁婧仪赶紧推开门回到自己房间,谢泽渊把姜知行和慕容琴推到床底,床单往下拽了拽挡住他们身形。
张德蕴冲出房门敲打谢泽渊房间,谢泽渊睡眼惺忪打开门,穿着里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张德蕴噎了一下,粗嗓子轻声回禀,生怕吓着金枝玉叶的谢泽渊:“殿下,姜知行逃走了!”
谢泽渊大惊,连忙跑到张德蕴房间去看,只见张德蕴床边五花大绑的椅子上只余几根粗绳,人不翼而飞。
“先别声张,不要造成不必要恐慌,派人去官府备案,通知闻凉,让他去查。统领也别闲着了,人是在你这丢的,你和闻凉一起查。”
张德蕴把人看丢了,本身也不好受,讪讪道:“是。”
话了,他想起姜知行绑架过梁婧仪,而谢泽渊又极为依赖她,不禁多嘴问一句:“梁姑娘没事吧?”
刚说完,梁婧仪就迈进张德蕴房间,边打哈欠边倚着门边道:“张统领看管不利啊,姜知行逃出去不知又要掀起多大浪。”
“……”张德蕴对梁婧仪看热闹的语气充耳不闻,转头道:“殿下,我们不能等抓到姜知行再启程,时间紧迫,下午就要走了。”
谢泽渊点头:“启程,不等。”
张德蕴召来闻凉,和他商讨计策。闻凉拧眉,端详椅子和绳子片刻,又分别去门口和窗边观察,给出结论:“绳索没有挣扎痕迹,他是被人救走的,从窗口逃出去,窗边脚印痕迹淡,没有一丝多余破绽。救他的人是个武功极高,并且不惧官府,不惧张统领的人,也说明他对自己极度自信。”
谢泽渊挑眉,颇为欣赏。
闻凉站起来,不为姜知行逃走而气馁,眉眼温和,总结陈词:“但那个人和姜知行明显不是一个派别,不然也不会让姜知行冒险被抓,除非有目的。姜知行受伤不轻,封锁各大医馆。张统领,你随我去一趟姜知行的老家,他若走投无路,最想见的,一定是自己的亲人。”
第二十三章 偷与拿
一番话下来,张德蕴对闻凉五体投地,连应是。
梁婧仪和谢泽渊站在门口看闻凉行军布阵,啧啧称奇,拍拍谢泽渊肩膀,他顺势低下头,梁婧仪轻声道:“闻凉作风正派,亦可独当一面。此人只应天上有,好好珍惜啊,我的殿下。”
谢泽渊笑了笑,不置可否。
闻凉和张德蕴带着半数士兵走了,另外半数用来保护谢泽渊。
再回到房间,姜知行已经醒了,他比想象中来得平静,把僵硬冰凉的慕容琴抱在怀里,不哭不闹不说话,灵魂仿佛被抽干,只留一具行尸走肉。
梁婧仪随谢泽渊进了房间,锁上门。
她见不得如此场面,背过身去叹息。
谢泽渊道:“埋了吧。”
奇怪的是,姜知行没有反驳,唯有语气空洞无力:“好,待我回家看望老父,再随你走。”
谢泽渊道:“闻凉已带人过去,你回不了家。”
姜知行不应声,脸上再也没有意气风发的笑容,他缓缓低头,在慕容琴眉间印下一吻。滚烫泪珠没入慕容琴凉透的脖颈。
他害死许多无辜少女,神明降下惩罚,剥夺他爱人的权利。
比生命还重的爱人,养育他的父亲,生活多年的千山阁,不能回的家……
短短时间,他失去了一切。
姜知行眼神空洞,挺拔的背脊弯曲,喃喃道:“家没了,我还剩下什么……”
梁婧仪攥了攥拳头,姜知行确实可恨,他也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慕容琴死后,采花大盗的名头也会随之消失。
姜知行活了半辈子,追根究底什么都没留下。梁婧仪不免怜悯:“去一趟吧,你的家。我把伯父引出来,你远远瞧上一眼,不可走进。闻凉会发现。”
姜知行笑不出来,他应该道谢的,扯扯嘴角,却只是点点头,当做同意。
姜知行把慕容琴埋葬在离家很近的一个小山头,许是怕仇家追杀,墓碑不敢刻两人的名字,姜知行用毕生最大精力,小心翼翼刻了六个字。
爱妻慕容氏墓。
然后待在墓地上,头磕着墓碑,许久未动。
梁婧仪和谢泽渊一同去了姜知行父亲家里。
彼时闻凉正替老叟穿针引线,他看不见,难免不方便。
老叟家中凄凉,只有一个茅土屋,几个四方凳,自己种田养活自己。闻凉骗人技术差,张德蕴便替他说,自己一行人是姜知行朋友,姜知行最近忙,特派他们来看望老叟。
老叟没有怀疑,兴奋地把他们请进家中,用最后一点米做了粥,极力邀闻凉他们留下吃饭。
闻凉过意不去,搜刮身上所有的银钱,怕老叟不要,找个地方藏了起来,打算走的时候告知他。
梁婧仪进门时,闻凉正把银钱藏于老叟枕下,动作滑稽,活像个小偷。
梁婧仪噗嗤笑出来,闻凉讪讪道:“你们怎么来了?”
谢泽渊淡淡道:“待在客栈无聊,来看看你们进度。”
老叟正把一口锅架在屋中央,摸摸索索寻到米袋子,把里面不舍得吃的陈年旧米倒出锅里,熬粥给他们喝。听到陌生声音,老叟眼盲,却精准辨认他们位置,惋惜道:“又来贵客了么,我这点米可能不够吃的了。再去买点吧。”
梁婧仪连忙帮着老叟把米划拉到锅里,温声细语回道:“不用麻烦了老伯,我们待会就走。”
老叟笑呵呵地,十分平易近人:“你们都是阿行朋友?”
梁婧仪噎住,不知如何回答。
谢泽渊逗弄着老叟家门口一条瘦不拉几的黑狗,小黑狗摇摇尾巴,吐出舌头舔着谢泽渊手指,谢泽渊噙着笑意,舌尖触碰上牙腔打了个响,像勾小狗一样冲梁婧仪勾勾手指头。
梁婧仪如释重负,也不管谢泽渊此举侮不侮辱人,赶忙向老叟说道:“那边有人找我,我先过去一下。”边说边走,生怕再回答老叟这般问题。
老叟一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和蔼道:“去吧,去吧。”
梁婧仪快步跑到谢泽渊身边,蹲下来摸摸毛长得盖住眼睛的小黑狗,舒了一口气。
谢泽渊:“有烙饼没?”
他指名道姓要烙饼,如何得知梁婧仪拿了?
“你怎知我带了?”
“走的时候见你去客栈后厨偷。”
梁婧仪无奈:“那叫拿,不叫偷。”
谢泽渊不以为然:“我以前吃不上饭也是去客栈拿饭。”
“你那才叫偷。”
梁婧仪从怀里掏出用布包着的烙饼,她来老叟家途中吃了一块,还剩一块烙饼,连饼带步一块递给谢泽渊:“你碰狗了手怪脏的,用布垫着吃。”
“谁说我要吃?”谢泽渊抬起狗,让梁婧仪对上小黑狗直勾勾盯着烙饼的眼睛,和滴水的舌头,“它吃。”
梁婧仪撕了一块饼给小黑狗填进嘴里,看它哼哧哼哧咬烙饼,咬不开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生拉猛拽,不禁笑起来:“它和你长得真像。”
谢泽渊:“?”
“我是说它吃饭时的态度。”
谢泽渊“啧”了声,不耐道:“本事大了,梁婧仪。”
他烦躁的态度与小黑狗吃饭时如出一辙,说来也神奇,小黑狗住狗窝,谢泽渊也住过。梁婧仪嘴角抿出一道微弯的笑意,不敢笑得太放肆,低下头假装撕烙饼,内心已经狂笑出声。
谢泽渊生气时,当真有趣。
梁婧仪抬眼,远处山坡上,姜知行半颗头从隐蔽的树后露出来,眼神无力。
他身后就是慕容琴的简陋墓碑。
梁婧仪又喂小狗吃了一口,一个士兵路过他们,向谢泽渊问安后才去为老叟劈柴做饭。梁婧仪表面没什么表情,如同在讨论一件家常便饭的事:“他来了。”
谢泽渊突兀拧了小黑狗一下,狗嗖地挣脱谢泽渊束缚,躲在不远处龇牙咧嘴冲他大叫起来,梁婧仪比它叫得更大声:“啊——”
惊叫引起老叟注意,他拄着拐杖出门,暴露在姜知行可视范围,呵斥道:“福贵,家里有客人,别叫。”
说完疑惑嘟囔:“福贵平时不会乱叫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福贵向谢泽渊呲牙,嗓子眼里发出几声低吼,瞪圆眼睛怒视他,身体前扑,却碍于老叟指令没有上前。
山顶,姜知行看见老叟出来后,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眼睛泛出泪花,手扶着树桩才不至于倒下,一直盯着老叟再也没移开视。
他无意识喊了出来:“爹……”
第二十四章 死沉
谢泽渊看向怒目而视的黑狗,也无愧疚。
张德蕴见那狗还瞪着谢泽渊,立即挡在谢泽渊面前,又觉冲撞与老叟之间的和气,尬笑调侃道:“好凶悍的狗。”
老叟拄着拐杖笑呵呵的回应:“这是我儿阿行送我的,遇见坏人就会叫,可灵性了。”
坏人谢泽渊:“……”
小黑狗被训了一顿,委委屈屈趴到狗窝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瞪着谢泽渊。
士兵把砍好的柴火送到锅下,添了些草引燃柴火。
进老叟家的士兵就两个人,其余的全埋伏在茅草屋外,就等姜知行出现。
梁婧仪对谢泽渊使眼色,谢泽渊走到老叟身边,披上和善面皮,礼貌周全地告别:“老伯,我们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下次再来看望你。”
老叟佝偻腰,搅合锅里的大米,挽留道:“留下吃点吧,饭都做了。”
梁婧仪道:“我们以后再来,闻凉他们陪您再坐一会。”
梁婧仪又叫闻凉:“闻凉,走了。”和他挥挥手。
摆手是一个很随意的再见招呼,闻凉没有做。他抱拳示意:“那位给我来指令,命我即日回京,便和你们一处走。”
“那位”指的皇上,除了老叟,其余人心知肚明。
老叟和善地笑:“老头子送你们。”
他摸索出盲杖,送他们出门,梁婧仪怕他摔着,在一旁架着他。
闻凉和张德蕴还有几个士兵和谢泽渊他们道别,呆在屋里各自帮老叟做着活计,能帮就帮,没有人看着梁婧仪这个方向。
老叟拍拍梁婧仪的手,和缓道:“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阿行这小子就爱惹祸,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们要多帮衬帮衬,老头子在这里谢过了。”
梁婧仪不着痕迹收回老叟拍她的手,藏于袖中,温声道:“我们会的。”
把老叟劝回屋中,梁婧仪拉着谢泽渊快步走向山顶,姜知行还在那里。
走远了看不见老叟屋时,梁婧仪才摊开手,手心里是老叟不动声色留给她的旧荷包,荷包有些年头了,上面绣的鸳鸯秃噜线。
打开荷包,里面是一叠叠累积起来陈旧的银票,大大小小都有,还有几块沾了污渍又被擦亮的碎银子。虽然旧,但不脏。
老人辛苦大半辈子攒下的银票。
梁婧仪尽数交给谢泽渊:“老伯应该是知道闻凉他们的目的了,才私下给我的。他又怎知我是好的?”
谢泽渊掂量手中荷包,分量不轻,挑眉:“这银票怕是他托你给姜知行的。”
梁婧仪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那给么?”
谢泽渊冷嘲:“你可知老翁为何单单给了你?因为你是女子,软弱可欺最具善心,一定会代他把荷包送给姜知行的。”
谢泽渊摸了摸荷包,把荷包底部破洞又缝起来的地方暴力扯开。
“你这是做什么?”
梁婧仪刚想说这是老叟一针一线缝好的,就见谢泽渊扯开的地方露出一张纸条,谢泽渊抽出纸条单手展开,纸条上只有一个字。
逃。
字体遒劲。
纸条藏在荷包两面夹层中,墨迹半干。
梁婧仪不知该说什么,弱弱反驳:“并不是所有女子都软弱可欺。再说姜知行已经是你的人,又怎会逃?”
谢泽渊撕掉纸条,轻轻一扔,若干碎片随风飘散:“你知道姜知行是我的人,老翁知道么?他不知道,才有了这个荷包。再者若把荷包给了姜知行,他听信他爹的话毁约,我的一切作为就付之东流。”
谢泽渊说得的确有道理。
梁婧仪:“倘姜知行不是真心折服你,又怎会坦诚相助?”
“我不需要他的真心,只要他握在我手里,就够了。”
不加入敌方与他作对,哪怕在谢泽渊这里当个废棋,都是无所谓的。
“若他有一天离开你呢?”
谢泽渊轻声笑了,阴鸷不已:“无法拥有的,我会毁掉。”
果不愧是黑莲花男主,阴狠毒辣占了个遍。
现在不表态还等什么,梁婧仪当即竖起三指:“我永远向着你!发誓!”
谢泽渊不知何时换了个十分和善的表情,笑容与闻凉如出一辙,活生生从闻凉脸上把温柔体恤照搬过来:“在我这里,你不需要做任何承诺。”
梁婧仪突然感觉阴风阵阵,她能感觉谢泽渊下一句想说什么。
胆敢背叛,我就把你发誓的三根指头折断。
梁婧仪怂了,灰溜溜收起三根指头藏好。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慕容琴墓地。姜知行坐在墓地旁边的大树下,回头山下即是老叟的屋子。
梁婧仪对慕容琴的墓默默哀悼,她不知道如何评判慕容琴和姜知行。
他们两个对世人来说是恶人,活该千刀万剐。但他们为此付出了代价,阴阳两隔。
姜知行站起来,面无表情:“走吧。”
说着,最先离开。
梁婧仪沉寂片刻,小声问道:“他没事吧?”
谢泽渊语气玩味:“你觉得呢?”
失去了一切,被世界抛弃是什么滋味,谢泽渊再明白不过。
他经历过,更懂这种痛苦。
谢泽渊眼底古井无波。
三人回到客栈,姜知行戴上人面皮,伪装成普通人的模样去医馆治伤。他的伤口已经溃烂发炎,肩膀处痛到没有知觉。
姜知行毫不在意,仿佛治好治不好都不关他的事。
谢泽渊一晚上没睡觉,眼下黑了一圈,回屋补觉去了。
梁婧仪从老叟家回来就开始饿,点了些吃的去一楼大堂吃饭。被有心人认出她是采花大盗绑去的女子之后,梁婧仪忍受不了吃饭时到处传来窃窃私语的议论,端着一盘包子回到房间。
她注重口腹之欲,吃完满满一盘小包子,把剩盘子端进后厨就打算回屋再吃些饭后甜点,岂料刚回头,脖子钝痛,失去意识最后一刻,她努力睁眼看清袭击的人。
一身黑衣,全脸裹着,只露出一双狭长“八”字垂眼,阴郁黑暗。
那人冷笑着,托起梁婧仪杨柳腰时挑毛拣刺:“吃饭忒慢,害我蹲你这么久,腿都麻了……吃了多少,死沉。”
不该揽这破活。
黑衣边挑剔边把梁婧仪带到一处离如来客栈很近的别院,费劲把她抬到椅子上,弄得脸红脖子粗,又骂了一句:“沉死了。”
其实梁婧仪体型纤细,比正常人还要瘦一点。
第二十五章 信鸽
梁婧仪是被一盆水泼醒的。
她呛咳两声,才悠悠转醒。
面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全身隐在白色斗篷下面,看不清容颜,但从其身形隐约可见是个男子。另一个身着紧身黑衣,八字吊眼,眼中含着难以言喻的怒气,直冲梁婧仪。
梁婧仪认出他是打晕自己的人。
梁婧仪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两只手反背,粗硬绳索把手腕磨得生疼。她活动酸胀的肩颈,理平思绪。这两人不杀她,一定留她有用:“找我有事?”
黑衣人还没从她重的思维里缓过来,没好气地回:“来杀你的。”
梁婧仪深以为然,和他们探讨死法:“你们打算怎么弄死我?”
黑衣人愣住,好似被问住了,摸着下巴思考起来:“对哦,勒死怎么样?你这么重,勒勒还轻点。”
梁婧仪摇摇头,湿发黏在脸上,一两根进口里,她呸了声,把头发吐出来,艰难说道:“还是烧死吧,烧成骨灰岂不更轻?”
黑衣人赞同,还待说什么,全身隐在斗篷里的白衣男子打断他:“子衡,够了。别被她带偏。”
梁婧仪笑了笑,眼睫上沾着水,大眼湿漉漉的,煞是可怜。她不以为然:“怎么能叫带偏,我们只是在聊天,和他说话多好玩。”
魏子衡自知被耍,抱胸冷眼斜视她,小孩子脾气似的放狠话:“你真不怕死!”
“怕,但你们需要我对付谢泽渊,这么想着就不怕了。”
魏子衡坐在梁婧仪对面的椅子上,仪态端庄,藏于桌下的脚却叠在一处,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哦?你如何确定?”
梁婧仪努努嘴,绑着的手腕动了动:“先解绑再告诉你。”
白衣男子比魏子衡难打交道,根本不上梁婧仪当,推己及人道:“设身处地地想想,我被绑了,绑架我的人不杀我,不是拿我做威胁就是留我有大用。反推出来不难,不必沾沾自得。”
梁婧仪轻“呵”一声,别过脸去闭了闭眼,让额头上水滑下时不至于迷了眼睛:“你们留口让我说话,不正是要跟我谈论的姿态么?就是态度不怎么好,泼醒……谁想出来的,宫里人都这么干?”
魏子衡瞪圆眼睛震惊道:“你又怎知我们是宫里人?”
梁婧仪笑得和狐狸一样狡黠:“猜的,看你反应应是猜对了。”
魏子衡言语上接连失利,恼怒不已,撸起袖子露出拳头对准梁婧仪,气势汹汹宣告,活像个打不过逞口舌之利的小孩子:“我魏子衡不打女人,只打奸馋懒滑小人!你这个又女人又小人的人,在我这里当小人处置,别惹我!”
他对着梁婧仪一阵比划,始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太难了,他对女人始终下不了手。
唉,难道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吗?
魏子衡的拳头停在梁婧仪脸上一尺外,梁婧仪睫毛也未眨。魏子衡噌地一下收回手,描摹头发,认为自己很帅地感叹:“怪我心软。”
白衣男子见怪不怪,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谈吐自然文雅:“他一会儿就正常了,我们先谈正事。”
白衣男子打开桌上的小盒子,里面摆满了金条元宝,金光闪闪,这些银子对他来说如同冰山一角,毫不在意:“我需要你将遇到谢泽渊之后的事一一告知我,并且从此以后替我观察汇报谢泽渊的一举一动。相应的,我会给予你一定报酬,能做到否?”
金色的光芒闪瞎梁婧仪眼睛,她咽了咽口水,内心默念好几遍清心咒:“爱莫能助。”
魏子衡还沉浸在他帅气的世界里,横着忧郁吊眼故作深沉道:“休得妄言,不识好歹!”
白衣男子理了理褶皱衣袍,不急不缓道:“梁婧仪,年芳十六,父母双亡,半月前与谢泽渊相遇,救下正在偷吃的他,一举赢得芳心,从此谢泽渊事事顺你心意,依赖体贴。”
有一半不对。
谢泽渊并未对她交心。
男主真有那么好打动,她早就能回家了。
梁婧仪顺着他的话:“你都知道,还问我作甚?”
白衣男子分明是青年音色,说出的话却透着一股上位者的老成意味:“看你有没有合作的诚意。很遗憾,并没有。”
如果不是谢泽渊身边只有梁婧仪一个可信之人,白衣男子也不想绑梁婧仪来。
欺负女子,君子辱。
白衣男子八面玲珑惯了,稳坐泰山丝毫不慌,不疾不徐诱导梁婧仪:“我们拿出十足诚意,嫌价格太少也可加价。放心,只要你将所有事情如实告知,我们不会伤害谢泽渊。”
梁婧仪装模作样偷瞄一眼钱箱:“不是钱的问题。”
白衣男子微笑:“我愿出现在价格的两倍。”
两倍的钱够她就算回不了家,也能在古代过得风生水起,一辈子不愁吃穿。
“说了真不是钱的……”
“三倍。”
梁婧仪倒抽一口凉气,弱弱道:“还能加吗?”
“随你说数。”
“成交!”
谢泽渊什么的容后再说,梁婧仪现在满脑子都是元宝。
白衣男子接过魏子衡从窗边鸟笼里抓来的一只通体灰色的信鸽,摸了摸它的头,将信鸽放到梁婧仪肩头。鸽子通灵,一动不动站在梁婧仪肩膀上,叽叽咕咕叫着。白衣男子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梁姑娘爽快,这只信鸽乃是我培养许久的灵物,只需每天把谢泽渊的大小事务事无巨细写在纸上,由信鸽传递给我,你一天的任务就完成了。每传递一次,信鸽回来时都会带给你一块金元宝。至于信件内容,若有一丝诓骗……”
白衣男子停顿,和煦说出威胁的话,道:“梁姑娘,你不会想知道下场。”
梁婧仪颇有些失望:“钱不是一次付清么?”
魏子衡冷嘲热讽:“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若是都给你,你跑了我们找谁算账?谢泽渊?”
梁婧仪实话实说:“他比我还穷。”
魏子衡实在忍不住,跟梁婧仪杠起来:“嘿你,怎么老喜欢歪曲事情本意!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我的意思是说……”
白衣男子揉揉太阳穴,颇为头疼:“行了子衡,给梁姑娘松绑,送她回去,别让人发现。”
魏子衡撂挑子不干:“让她自己走回去!”
白衣男子慢悠悠叫他名字,压迫力十足:“子衡。”
魏子衡长呼一口气,阴阳怪气道:“行!我听令还不行!”
第二十六章 完璧身
魏子衡粗暴地给梁婧仪松了绑,绳索把梁婧仪的皮肤磨得发红出血。
梁婧仪甩甩酸痛的手,气不打一处来:“真狠啊你们。”
伸手不打笑脸人,白衣男子笑呵呵地回:“梁姑娘谅解,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梁婧仪冷哼,伸展腰身,摸摸肩膀上一动不动的灰毛信鸽,鸽子通灵,叽里咕噜叫着,轻轻戳她手心,喙呈红色,眼睛是圆晶晶的绿色,三种颜色混在一起,怪异非常。
梁婧仪拿桌上的鸽子食喂它:“你们把我摸了个透底,我还不知道你们姓名。”
魏子衡擦拭着油光锃亮的佩剑,挖苦呛她:“你知道我们姓名,和知道我们身份无异。”
潜在意义就是,我们不像你这么籍籍无名。
梁婧仪了然,笑道:“明白了,你们声名在望,不是我一个平民百姓能知晓的。”
她已经得知黑衣名唤子衡,只要出去问问,排除法解题不难知道这两人身份。
白衣男子显然也想到了,压了压斗篷帽檐,声线低沉无奈:“你这张嘴啊……”
魏子衡挠挠头,一脸懵懂,他说错什么了么?
白衣男子摆摆手:“罢了,知道也没什么。谅姑娘是不敢说出去的。记住,每日傍晚将谢泽渊的一天活动行径绑在鸽子腿上,它自会寻到我。”
梁婧仪把鸽子放到鸟笼里,假意奉承:“明白。”
才怪。
她敢把谢泽渊行踪告诉别人,谢泽渊就能手撕她。
两相对比,还是谢泽渊更可怕一点。
魏子衡不情不愿把梁婧仪送回去,为怕露馅,梁婧仪并未让他送到客栈里,而是停在客栈外一个卖鸟类的小摊贩上,买了一只普通鸽子,放到鸟笼里,和白衣男子的鸽子挤在同一个地方。
信鸽嫌弃地叽咕乱叫,扑腾翅膀烦躁不安,仿佛不满入侵者侵占它的地盘。
梁婧仪勾了勾信鸽柔软腹肚:“听话,我把你带进去会被怀疑的,买一只样式普通的降低怀疑度,还能陪你作伴,别不高兴了。”
信鸽果然通人性,叽里咕噜不满叫了会儿勉强同意,把白色普通鸽子挤到一个小角落,可怜地缩成一团,才斗志昂扬抬高胸脯,高傲地撅起头颅。
“别打架哦。”
梁婧仪笑了笑,提着鸟笼走进客栈。
【系统提示:请在谢泽渊归京前保持其完璧身,断绝一切交往女子可能。】
系统提示响彻脑海。
梁婧仪:“???”
她仔细回味系统说的话,这几个字她单蹦出来都认识,和在一起就搞不懂了。
什么叫保持完璧之身?
她疑惑地走上楼,看到眼前的场景,突然明白了。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停在谢泽渊门口,把自己裸肩的衣物往下拽了拽,露出锁骨以下,面带羞涩敲开谢泽渊的门。
谢泽渊懒洋洋倚在门边,从小吃不饱饭导致干瘦的手臂随意搭在门把上,轻挑眉尾,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微微弯成残月,笑意盈盈:“姑娘找我?”
女子害羞地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急匆匆道:“小女子乳名团团,家住如来客栈旁,昨日初见公子便已心生向往,特地做了些糕点来,请公子品尝。”
团团,好熟悉的名字。
梁婧仪记起来了,初来扬州的时候,她还不知道采花大盗这回事,临近夜晚街上有个老妪叫一女子回家,叫的就是这个名字。
谢泽渊轻启唇,如冬日潺潺流水,声线低沉动听。女子乳名在他唇齿间缠绵打磨,把人的魂都叫酥麻了:“团团。”
团团羞得低下头,两手抵在一处交缠,软绵绵应了声:“是。”
谢泽渊侧身让开一条道,温柔道:“进来吧。”
梁婧仪自觉不该打扰他们,头低到脖子里,像个隐形鹌鹑,蹲在楼梯口旁边。
她都决定好了,不能破坏谢泽渊好事。但如果女子一刻钟后还没出来,她就假装有急事冲进去,查探战报。
毕竟系统任务大于天。
谢泽渊啊,你不要怪我无情。
信鸽忽然咕咕叫起来,空荡走廊尤为大声。梁婧仪吓了一跳,轻轻拍拍鸟笼安顿它:“大哥别叫,把人吸引过来我就死了!乖一点,晚上给你买好吃的鸟食。”
信鸽啄一口瑟瑟发抖的白鸽,意图明确。
梁婧仪害怕被谢泽渊发现,又往楼下挪了挪,缩头缩尾道:“行行行,我今晚,不,马上就把你俩分开,给它换个笼子行吗,别喊了,我要死!”
信鸽别过脸去,高傲地收起翅膀,如同在说:这还差不多。
团团全身注意力都放在谢泽渊这里,哪还注意到有什么鸟叫,脸红似云霞,娇羞地走进去。谢泽渊关门时,余光瞥向楼梯口,那里有一截鸟笼露出来。
谢泽渊隐晦笑了,意味不明。
彻底关门隔绝外界声音,梁婧仪才捶捶后背站起来,脚蹲麻了。
梁婧仪回房间把鸟笼挂在墙上,揪出弱势力的白鸽来,给它喂一顿食,吃饱了好反抗信鸽。
晌午已过,没蹲到姜知行,张德蕴的任务本就是以保护谢泽渊为主,约摸时间差不多了,只好领一群手下无功而返,准备下午启程。路过梁婧仪房间时,两人对上眼,张德蕴鼻子哼唧一声,不情愿但又觉得自己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地和梁婧仪点头打招呼示意。
其实他的嫌弃很明显。
闻凉留在老叟那里,时刻提防姜知行行踪,是以梁婧仪并没有见到他。
梁婧仪和白鸽叽叽咕咕玩了会儿,愁得如坐针毡。最后实在忍不住趴墙上偷听谢泽渊那里的动静。墙壁隔音一般,隐约听见团团惊呼一声。
不会吧,谢泽渊对她动手动脚了?
梁婧仪岂能容忍谢泽渊不检点,她立刻抱着鸽子冲出房门一脚踹开谢泽渊房间,大喊道:“住手!”
喊完,梁婧仪傻眼了。
入眼谢泽渊正襟危坐,团团倒在他面前地上,羞愧满面,谢泽渊并没有去扶她,面不改色看着破门而入的梁婧仪,眉眼弯弯。
看到团团恼怒盯着谢泽渊的目光,梁婧仪什么都明白了。团团假装摔倒想让谢泽渊接住她,顺势倒在他怀里,进一步发展。谢泽渊没如她愿,就这么让她摔在地上。
梁婧仪立在当场,仿若失声:“呃……我,那什么……”
谢泽渊觉得有趣,含笑替她说完,语气似乎有那么一点宠溺意味,又似乎是错觉:“走错房间了?”
梁婧仪抓住救命稻草,疯狂点头:“啊对对对,我住隔壁,不好意思打扰了。”
团团恼恨瞪了梁婧仪一眼,掩着通红眼睛夺门而出。
天大的误会,梁婧仪默念三遍抱歉,我不是来破你姻缘的。
她本想救团团免于谢泽渊的魔爪,谁知当恶魔的人是团团自己。
第二十七章 天地仁心
团团走后,房间里只剩谢泽渊两人,梁婧仪那一句“住手”历历在目,谢泽渊以手肘支撑桌子,手背抵着下巴,戏谑道:“好看吗?”
梁婧仪以为他问他的容貌,如实说道:“好看,惊为天人,平生见过之最。”
谢泽渊笑了,似乎心情不错,懒懒解释:“我是说这出戏。”
梁婧仪皱眉:“不好看,女孩子脸皮薄,做事最好得留一线。”
床下忽然爬出来一个人,梁婧仪心跳漏了一拍,定睛看去发现是一个人容貌普通的中年男人,留着胡子。再看谢泽渊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不为床底藏人而惊慌,梁婧仪就知道他是姜知行。
他到医馆缠好伤口后就回到谢泽渊这里,从团团来时就藏进床底,肩膀的伤口让他爬出来艰难困苦,好不容易整个身体都从床底下爬出来,姜知行气喘吁吁倚着床头,脸色发白。
姜知行冷嘲,偏激道:“谁会留一线?每个人都留一线,小琴就不会死。”
梁婧仪张张口,哑声。
谢泽渊在去老叟家中时把事情始末都告诉她了。
她想反驳的,慕容琴的死是必然的,春山病没有解药。他们若选择趁余下时间浪迹天涯,逍遥快活的活着,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但他们偏偏选择最错误的决定,杀人取血天理不容。慕容琴最后活着的几年都生存在悲冷的血池里,与死无异。
慕容琴死在姜知行眼里是不该,那他杀的那些无辜少女又是应该的吗?她们本该拥有更好的人生,快乐幸福过一辈子,姜知行为了一己私欲将她们辣手摧花。其实最该以死谢罪的,是姜知行才对。
慕容琴的死并没有为这件事画上句号,另一个罪魁祸首还存活于世。
梁婧仪一直都不喜欢姜知行,奈何谢泽渊已将他收入麾下,她只能接受。
谢泽渊先是淡淡批评姜知行:“姜知行,我不希望看到我的人内斗,以后你们俩跟对方说话客气些。”
而后他转向梁婧仪:“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仁慈往往得不到好下场,这句话我以后会慢慢教给你。”
姜知行撇过头去不屑一顾:“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要教,她多蠢笨无知?谢泽渊,你看人的眼光很一般。”
梁婧仪舌尖扫过上牙腔,忍了再忍,像只马上就要炸毛的猫,张牙舞爪:“姜知行,我不与你斗嘴一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二是你刚死了爱人,并不代表我软弱可欺,别什么屎盆子都扣我头上,你看我不爽,我也同样。”
站在梁婧仪手臂上的白鸽弱弱叽喳一声,附和她。
谢泽渊禁不住轻“呵”一声,平淡话语如涓涓流水抚平她恼怒的心态:“姜知行,我会向着梁婧仪的,别惹她生气。”
姜知行漠然,不出声了。
梁婧仪内心吐槽,谢泽渊让她生气的事也不少。
人模狗样。
谢泽渊掌控整个房间的局势,上位者的气息扑面迎来,他抬手,话语权交给梁婧仪:“好了,说说你来做什么。”
梁婧仪面不改色抓起鸽子:“买了两只鸽子,送你一只。”
“我不养动物,煮了吧。”
不养更好,梁婧仪买这只鸽子本来就为了掩盖信鸽的存在。
只是煮了,未免残忍。
梁婧仪可不想杀生,替它求情:“鸽子多可怜,还没什么肉,放了吧。”
谢泽渊对它的处置无所谓,无聊敲敲桌面,发出清脆响声。他道:“随你。回去收拾收拾,马上就要走了。”
梁婧仪打开窗户,将鸽子抛向天空。纯白羽毛伸展,翱翔天际。
鸽子在空中转了三个圈,不舍离去。
梁婧仪呼吸窗外新鲜空气,胸膛张开,微微闭眼感受扑面的风:“不等闻凉?他还没回来。”
姜知行扶着伤痛肩膀缓慢站起来,整个肩膀的骨头几乎碎个干净,他神奇的没有倒下,因疼痛眉头紧皱在一起,逞口舌利:“吃个闭门羹,他自会离去。”
他左手被废,左肩骨碎,左半边几乎废掉不能用了。
有一件事梁婧仪一直不明白,谢泽渊既然要把他纳入囊中,为什么要断他一只手?
姜知行可塑性极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谢泽渊这种做法无异于自断臂膀。
碍于和姜知行不和,梁婧仪没有问。
谢泽渊吩咐姜知行道:“从现在开始,你每时每刻必须以假面示人,改变声音。明白?”
姜知行疼狠了,以毒攻毒按了按肩膀,换来更深层次的疼痛,龇牙咧嘴不敢动,额头冒汗,虚弱道:“是。”
梁婧仪摇摇头,不去看他。
自作自受。
一提姜知行,梁婧仪想到白无崖:“对了,白无崖好像没有死,密室坍塌的时候,我模模糊糊看到了他的那双诡异紫眸,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细看。”
谢泽渊毫不意外:“他当然不会死,千山阁顶尖高手,怎么会死在小小的密室。”
“那他来报复你怎么办?”
谢泽渊道:“不会的,白无崖只听千山阁命令。千山阁不下令,他不会动我。就算……”
“就算他来了,也杀不掉你,对吗?”
谢泽渊笑了:“对。”
他有这个实力,更有这个自信。
谢泽渊向来不会妄自菲薄。
梁婧仪回到房间,等张德蕴整顿好军势,派兵出发。
谢泽渊把易容成中年男子的姜知行介绍给张德蕴,称他是之前帮助过自己的恩人,想去京都看看,正好顺路带他一起,张德蕴没有怀疑,与姜知行感恩戴德道谢。
宽大的马车加了个姜知行,狭小了一点。
谢泽渊坐在马车主位,困倦闭上眼。他为收服姜知行废了不少精力和武力,一有时间就阖眼养神。
姜知行在外人面前为了不露馅,一直装着没事,导致左肩和手腕不时磕着碰着,现下更是疼痛难忍,紧咬牙闭眼接受铺天盖地的痛苦。
他的心是死的,身体上的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姜知行是可恨的,也是可怜的。他爱的人得了怪病,逼他不得不打破底线作恶。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样做。
他也想像普通人那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做一对平凡夫妻。
天地不仁,前半生对他施以极刑,直至遇见愿意为之奉献一切的那个人。
天地仁心,借着少女血液偷来的几年相伴时光,所作所为终究如数奉还。
到最后,姜知行一无所有。
第二十八章 山匪
马车启程,前往上京。
梁婧仪逗弄笼子里的信鸽,看着它一下一下啄手心里的鸟食,红色鸟喙极为快速,吃饱喝足后站在笼子里的横杆上,绿油油的大眼睛盯着谢泽渊,似乎知道他是这里最好看的。
梁婧仪点了点信鸽额头:“花痴鸟。”
马车驶离扬州,经过一片山林,吹过妖风。
张德蕴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马高过马车半个身,张德蕴俯身到与车窗平齐,略有些忧心忡忡道:“殿下,前方是山匪聚集地,要不要掉头绕路走?”
他嘟囔着:“奇怪,臣记得之前官府上报朝廷已经将这块区域的山匪连根拔除,所以才敢走近路,不知为何前方探子来报发现山匪踪影。”
难道这里的官员和匪徒已经沆瀣一气了?
谢泽渊掀开帘子,外面山林缠绕,几乎没多少阳光透过渗透进来,阴风阵阵。谢泽渊略一思索:“绕路要多久?”
“需要先行下山,从另一条平坦的远路走,大概一天左右。”
“带的干粮够么?”
张德蕴汗颜:“回殿下,因水路离扬州不远,是以只带了三天干粮。挤吧挤吧能过得去。”
谢泽渊修长禁欲的手指撩着窗帘上的流苏,声线恰如其分带了那么一点颤抖般不易察觉的害怕:“那便绕路吧,安全为上。”
张德蕴连声安抚:“殿下放心,我们马车上附有皇家标识,谅山匪不敢轻易上前。”
谢泽渊放下流苏:“但愿吧。”
马车掉头,驶向山下。
梁婧仪瞄了谢泽渊一眼,他正襟危坐,不慌不忙。
谢泽渊道:“你先下去。”
“哦,好。”
梁婧仪刚抬起屁股,就见姜知行先她一步掀开车帘走下去,一气呵成。
姜知行坐在车外,和车夫并肩,头也不回地说:“他让我出来。”
姜知行拉下车帘,把他们隔绝在车里,留出一个足够安全的位置。
梁婧仪看向谢泽渊。
谢泽渊证实姜知行的话,道:“你留下。”
梁婧仪不知所措:“怎么了嘛?”
谢泽渊闭眼倾听,神色些微凝重:“周围有人,至少三十埋伏。山匪官员勾结,那些想让我死的很大概率会假扮山匪。这样就算绕路我也无法逃脱被追杀,我不能在张德蕴面前动武,需要你帮个忙。”
前面探路的探子都没发现埋伏,谢泽渊是怎么发现的?
梁婧仪很相信谢泽渊的话,他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她第六感觉得他说的事很难完成:“姜知行废了条胳膊也比我手无缚鸡之力强,找他更靠谱点吧。”
有什么事是姜知行不如她的?
“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
一刻钟后。
梁婧仪捂着肚子滚到车外:“哎呦,不行了,我肚子痛,快停车让我去如厕!”
山匪横行的地方,停车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一直赶路的车夫不满地驭马停止。
士兵们也为梁婧仪不合时宜的肚子痛感到郁闷。
张德蕴直来直去惯了,道:“梁姑娘,在这里停车很危险,能否忍耐片刻,下山后再找地方如厕?”
梁婧仪哪能停下?连滚带爬下车,往林子里窜去,声音停留回响:“实在忍不了,对不住了,我去去就回。”
“哎——”
张德蕴想叫她,没叫住。
过了一会儿,丛林里传来梁婧仪跳脚大叫:“啊——有虫子!”
谢泽渊掀开帘子走下去,面露担忧:“我去看看。”
张德蕴急忙拦下,但见谢泽渊忧心梁婧仪的目光,阻拦的话吞进肚子里:“林中危险,殿下不可独自前往!臣陪殿下去。”
“无事,我一会儿便回。你也过去,梁婧仪如厕会不方便。”
张德蕴忧虑:“殿下……”
谢泽渊已经向梁婧仪的那个方向走了。
张德蕴仰天长叹,痛恨喃喃道:“美色误人!”
梁婧仪躲在不远一棵树后,冒出半颗毛茸茸的脑袋,朝往这里走来的谢泽渊发出细小猫叫声,谢泽渊循着声音看到她。
梁婧仪让出一点位置,让谢泽渊一同躲在这里,叹道:“他们一行人都得恨上我,吃力不讨好的活,以后不干。”
谢泽渊蹲在她旁边,道:“你是女人,他们会避嫌。姜知行来的话张德蕴会跟来。”
这就是谢泽渊让梁婧仪帮的忙。
避开张德蕴他们,引来幕后之人时一身武力才能出手。
梁婧仪义愤填膺:“你这叫奴役廉价劳动力,搁我家那边犯法的。”
“你家在哪?”
“……”
梁婧仪愤怒消失,视线落到天边,苦涩笑道:“在很远的地方。”
一个靠人力无法到达的地方。
穿越这种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又能说得通呢?
触话生情,梁婧仪越发明了亲近谢泽渊的重要性。她不能不在乎谢泽渊的心情,不能不在乎谢泽渊与哪个女子谈情说爱。
谢泽渊得是她的,得被牢牢握在手中,梁婧仪才有胜算。
谢泽渊沉默片刻,淡淡转移话题:“我听见马蹄声了。”
梁婧仪竖起耳朵,周围寂静无声。
梁婧仪听不见声音,问:“我们的马蹄还是?”
“对方的。训练有素,不似山匪。”
梁婧仪暂时将不能回家的苦痛抛之脑后,面色凝重:“真让你给说中了?”
谢泽渊道:“来了。”
话落那一秒,只见马车旁突然落下三十多个山匪服饰男子,个个拿着刀二话不说冲向马车。
他们不图钱,目标只有马车里的人。
没有多余的抢夺钱财掩饰山匪身份,只要事后留下劫匪痕迹,谁都查不出来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
只要将所有人都杀了,便不需要掩饰身份。
张德蕴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住,毕竟是侍卫总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想好措施,猛喝:“布阵迎敌!”
十几个士兵分列排开,围着马车对上他们两倍人数的山匪,丝毫不惧敌意。
两帮人马很快打了起来,山匪个个武功高强,听从指挥,但张德蕴带的人都是宫里一等一的好手,平时可以以一敌十,是以短时间没有落入下风。
梁婧仪凑到谢泽渊那边观察动向,她不会武功,只能看得见好几十个人厮杀乱战成残影,落下的树叶被他们凌乱剑意削成碎片,血线横飞。梁婧仪也跟着被感染:“谁胜的可能性大?”
“谁都赢不了。”
“为何?”
“他们的目标是我,很快就会发现我不在车上,且战且退。”
一道剑气越过士兵手臂扫飞门帘,马车里空空如也。
山匪冷喝:“车里没人,跑不远,追!”
张德蕴心里咯噔一下,遭了。
他们战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让谢泽渊多点时间逃走,不知争取的时间有没有让谢泽渊多逃一会儿。
第二十九章 女子香
谢泽渊气声道:“按原计划,该你上场了。”
梁婧仪嘟囔一句:“我怕我喊不真实。”
谢泽渊突然盯着梁婧仪的眼睛,真切道:“你身上有虫子。”
梁婧仪愣了一瞬,跳脚大叫:“……啊——哪里,哪里,在哪有虫子,掉了没!”
一叫激起千层浪。
张德蕴和没撤退的山匪发现了他们的位置。
山匪凌厉的目光扫过谢泽渊所在位置,看到树后刻意露出的一片衣袍,道:“在那里,追!”
张德蕴怒喝:“保护殿下!”
追上去拦住山匪。
十几个士兵只拦住一半的山匪,另一半朝谢泽渊飞速掠去。
谢泽渊揽起梁婧仪反方向飞奔,在张德蕴可视范围内,他没有动用轻功,和山匪的距离逐渐拉近。
张德蕴想飞奔过去保护谢泽渊,被两个山匪合力拦下,恼怒大喝一声,攻势越来越强盛。
姜知行且战且退,和一个山匪过了几招,边打边引他入山林,一暗镖刺入山匪脖子,看他慢慢断气,姜知行喘着气捂住渗血的肩膀。
一番打斗让重伤的他精疲力尽。
他看也未看纠缠不清的一群人,手中提溜着一个鸟笼,身形隐匿林中。
笼中鸟转动绿晶晶的大眼睛打量姜知行,血溅到纯灰色羽毛上,染成奇异颜色。
那边,一个跑得快的山匪追上谢泽渊,离他不过一尺距离,谢泽渊一个石子打到山匪脚上,他刹不住扑腾扑到地上。
剩下山匪赶上来,其中一个扶住他疑惑道:“你怎么了?”
那山匪没看到谢泽渊出招动作,也不知怎么回事:“可能叫石头绊倒了吧。”
“别在这种事上犯错,要是杀不掉谢泽渊,回去你我都有的受。”
梁婧仪从出生开始只有在学校举行活动或者体测八百的时候这么剧烈跑过步,其余时候都是不做锻炼的。山匪速度快得没边,和生命比赛,她使出吃奶的劲跑,喉咙反上来铁锈味,心跳剧烈加快,梁婧仪腿越跑越软。
除了最开始谢泽渊拉她起跑之后,就再也没管过她。她和谢泽渊之间的距离越差越大,山匪轻功掠起的风呼啸在耳边,他们快追上梁婧仪了。
梁婧仪低骂一句,狂喊系统救救她。
平日严谨认真的系统坠入谷底,怎么叫都不出来,梁婧仪气急,一点也不靠谱!
梁婧仪在山匪的剑够到她的最后一刻,突然出声大叫:“谢泽渊你给我回来,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有本事别跑!还不上看我怎么揍你!”
山匪杀她的手顿住,疑惑地看着她狂奔的背影。
他们不是一伙的?
山匪中看起来像头目的人点兵点将道:“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先抓住那个女的,带回上京,为谢泽渊增添一笔负债罪名,剩下的人跟我杀谢泽渊!”
“是!”
谢泽渊已经跑远,山匪们飞奔上去。
梁婧仪实在跑不动,速度渐渐慢下来,腿肚子打颤,嗓子眼里的铁锈味反上来,她小脸发白,眼看山匪在她身后,梁婧仪一屁股坐下,倚着树大喘气。
两个山匪追到她面前,以剑抵着她的脖子,冷声道:“你和谢泽渊什么关系?”
梁婧仪眼睛都不愿睁开,瓮声瓮气:“债权人与债务人的关系。”
山匪理直气壮:“听不懂。”
“就是他欠我钱,你们是来杀他的?能不能让他先把钱还上?”
两人中年龄较小的山匪有些好奇,又不能表露太多,冷冷问道:“他欠你多少?”
梁婧仪伸出五个指头。
“五十两银?”
梁婧仪摇摇头,再比五个指头。
“五百两银?”
“黄金,五百黄金。”
山匪倒抽一口气,五百两黄金够他生活一辈子了,这谢泽渊到底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梁婧仪专供答疑解惑,诉苦道:“你们是不知道,他天天以容色诱我,骗我为他出钱读书,许诺高中后就把我纳入房中,实则拿那笔钱去青楼花天酒地,彻夜不归。我只能在家以泪洗面,那笔钱是我老娘给我留下的嫁妆啊,全都让他作没了,他还每日家暴我,你们看,我手腕上的红痕就是他绑起来弄得,与其没有尊严的活着,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梁婧仪露出魏子衡绑她绑出来的红痕,声泪俱下。
年龄小的山匪诚实道:“人渣!你放心,他今日必死。”
梁婧仪止住哭泣,露出通红双眼,弱弱问道:“真的?”
山匪拍拍胸脯:“真的,我不会像他这样骗你。”
“谢谢你。”梁婧仪抽泣着,又面露困惑,眨巴眨巴染了红晕的大眼睛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他呀?”
“他是我朝三……”
年龄小的山匪一吐为快,被年龄大的断眉山匪打断,消声。
断眉山匪越看越觉得梁婧仪没有这么简单,吩咐道:“把她绑起来!”
年龄小的山匪看着梨花带雨的梁婧仪于心不忍:“啊?她没有力气跑了,要不还是算了吧。绳子太粗了,会把她手腕磨坏的。”
梁婧仪默默藏起带着红痕的手腕,仪态可怜。
断眉山匪训斥道:“当初教你的全忘了?不要妇人之仁!”
年龄小的山匪好似被劝动了,掏出绳子向梁婧仪走去。
梁婧仪低头,静静抽泣。
可怜模样让山匪心都软化了,他动了恻隐之心,毅然决然收起绳索,道:“我不绑,她根本就动弹不得,看着多么可怜,你还要怎样!你这个没有心的家伙!”
断眉山匪捏着他耳朵提溜起来:“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信不信回去我把你交大理寺试试刑法?”
梁婧仪默默记下他们说的关键词,心中了然。
断眉山匪把年龄小的山匪提到一旁耳提面命教训,没有看到树下认真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梁婧仪被一双手捂住嘴巴拖走。
梁婧仪瞪大眼睛想反抗,蓦然闻到一股女子香,停止挣扎,任由那双手把她拖走。
断眉山匪教训完,回头一看梁婧仪早就没影了,他又惊又气:“看你干的好事,这就是仁慈的下场!还不快去追!”
梁婧仪被那双手拖着行了一路,忍不住出手扒拉下来,大口喘气:“你快把我捂死了!”
身后姜知行手臂上挂着鸟笼,身上是还有没散尽的慕容琴的女子香气,抱胸看她:“谢泽渊呢?”
梁婧仪道:“跑了,他是我们三个人中最不该担心的。”
第三十章 魅欢蛇
姜知行气不过,自慕容琴死后头一次脸上有了除悲伤以外的表情,烦躁道:“不是我说,你们有计划不跟我说一声?害我好一顿找。”
梁婧仪回怼:“笑死,我说我也不知道谢泽渊要怎样你信吗?”
他干什么事需要什么人就告诉什么人,多余的一句不肯说。姜知行和梁婧仪对此完全领悟并深恶痛绝。
这个人,把自己疯狂恶劣的一面隐藏起来,露出柔弱爪牙,看似谁都能咬上一口,实际就是个狠毒疯批。
姜知行沉默半天,突然说道:“这个毛病得治。”
梁婧仪深以为然:“没错。”
两人第一次达成共识。
梁婧仪记得谢泽渊朝哪边跑,和姜知行指了指方向,夺走他手中鸟笼道:“他往北边去了,你接应一下吧。”
姜知行没听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转身即走,迈出去几步又转过头来,略有些疑惑问道:“你不走?”
“我想走也追不上你们,有心无力,就不去添乱了。”
笑话,那么多宫中来的杀手,谁去送死谁傻子。
姜知行一想也是,梁婧仪去了也是累赘,他便没有多想,走了。
姜知行走后,梁婧仪立刻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笔墨,沾了点墨水,在宣纸上写道:申时启程,路上无饮食,看了半本小书,剩余时间睡觉。路上偶遇山匪,绕路。
梁婧仪不会拿毛笔,用握钢笔的姿势握它,宣纸很快晕染开墨汁,把她写得歪歪扭扭的字体模糊成一团,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梁婧仪对着纸上的杰作啧啧赞叹:“我写得可都是真的,你要能看懂算你有本事。”
然后把宣纸卷成一团,扯开衣服上的线绑在信鸽腿上,打开笼子放它出来:“去吧。”
她写在纸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正经事一个没提。白衣男子看懂了也无伤大雅。
信鸽飞快钻出笼子一飞冲天,速度快如鹰隼,向一个方向飞去,小灰点很快消失在天空中。
系统不合时宜的声音传荡脑海:【叮咚!触发支线剧情——洞崖温情。支线剧情即因男主或宿主选择不同而触发,完成支线任务好感度提升10%,请宿主按路线前往所在地。】
10%的好感度!抵过梁婧仪努力好长时间,她星星眼冒光,把危险什么的抛之九霄云外。
梁婧仪急切问道:“在哪,在哪?谢泽渊在哪!”
【正在为宿主择取最优路线……正在调取可视化红外线,红外线导航启动成功。】
梁婧仪眼前渐渐显现出一条细波纹红外线,向北延伸,梁婧仪提着空鸟笼沿路走过去。
……
谢泽渊站在悬崖边缘,身后万丈深渊,衣袍猎猎生风。
他面前站着三个披着山匪外衣的武功高手,地上躺着十余个被谢泽渊杀死的山匪。
谢泽渊毫发无伤。
领头山匪面色凝重,身上多处负伤,都是让谢泽渊单枪匹马打出来的,他们都小看谢泽渊了。
领头山匪道:“你为何之前不杀我们,非要逼到悬崖?”
谢泽渊负立悬崖,三千青丝随风舞动:“不想让张德蕴知道。”
领头山匪捂着不断流血的腹部,言辞冷嘲道:“我朝三皇子竟是个武功高深之人,之前的情报有误,藏的如此深,很难让人觉得你没有企图吧,三皇子殿下?”
这样的事若让皇上知晓,无需他们动手,谢泽渊将会死在自己亲爹刀下。
“承让,我不会让你们有机会通风报信的。”
谢泽渊杀伐气息浓烈,随手踢起两把剑,眼底杀意蔓延。
三个山匪后怕地后退一步,谢泽渊杀人手段太过血腥。他会砍下他们的手,再是手臂,然后双腿,最后流血而亡的前一刻,再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地上死的无头山匪四肢尽断,地上的四十多个胳膊腿分不清谁是谁。
谢泽渊的残忍,他们有目共睹。
眼见谢泽渊就要杀过来把他们碎尸万段,领头山匪咬了咬牙,强装镇定摸了摸衣袖处,宽大衣袖里的东西蠕动,给他带来一点心安。
“谢泽渊,你以为我会空手来吗?哪怕血祭肢体,我也要将你人头落地!”
谢泽渊眯了眯眼,止住冲上去的步伐。
他感受到一丝微弱不妙。
只见领头山匪大喝一声,三人齐齐斩断右臂,臂膀落到地上,三人脸色苍白,支撑不住倒下。
斩断的手臂蓦然干瘪,衣袖里鼓起一条长长的圆柱形,三个袖子爬出来三条长长的绿色小蛇,它们的身躯拱成山丘,皮肤凹凸不平,鼓起许多绿色痘印,面目可憎。
绿色小蛇张开血盆大口,把比它们身形大一倍的手臂吞吃入腹,痘印里淌出黏糊糊的绿色水滴,落到地上,将坚硬的岩石地面烫出一个窟窿。
领头山匪单膝跪地,自断一臂,神色癫狂错乱:“哈哈哈哈,谢泽渊,没有人能逃过魅欢蛇的攻击,在它的毒性里疯癫死去吧!”
谢泽渊眼底如幽谭,掠起一把剑飞向三人,剑刃斩断他们喉咙。
三人吐了一口血,两眼一翻倒下。
谢泽渊握紧身边唯一剑柄。
三只小蛇吃了手臂膨胀一圈,快如闪电向谢泽渊爬来,绿色毒液蔓延一地。
它们身形快得出奇,沿途每吃掉一块人肉就膨胀一分。
谢泽渊轻功跃起,先发制人,手中长剑脱落,袭击一个速度稍慢的魅欢蛇,它的腮帮鼓动,吐出一口浓液,竟然将铁剑化穿一个孔洞。而后盘着身子移到另外两只魅欢蛇身边,吐出蛇信,倒三角眼睛散发危险光芒。
谢泽渊闭了闭眼。
他且战且退,避让魅欢蛇,越过他们飞到远离悬崖的地方。魅欢蛇碰不得,追不过,很是棘手。
皇宫里的稀奇物件真不少。
三只魅欢蛇定位谢泽渊,瞄准他追过来。
谢泽渊避过两只蛇的攻击范围,另一个实在躲不过,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他便纹风不动站着。
第三只魅欢蛇的蛇信子吐露,触碰到谢泽渊衣襟时,一把连着鱼线的暗镖突兀袭来,拉着魅欢蛇的七寸划出一道绿色血线。
给予它致命一击。
这也是偷袭才能得利,若是在魅欢蛇眼前放这一击,武器尚在空中就会被魅欢蛇毒液融化。
魅欢蛇被砍成两半,落到地上,两半身体瑟缩抖动。
姜知行轻飘飘落在谢泽渊身前,收回鱼线,暗镖的一半被魅欢蛇毒液腐蚀,已经不能用了。
谢泽渊笑了笑:“比我想象得要早。”
姜知行对上两条因死同伴而蛇眼大红的魅欢蛇,面色凝重:“废话,梁婧仪告诉我路了。”
姜知行书院里学过魅欢蛇,扯出鱼线紧绷双手,时刻准备攻击,道:“魅欢蛇?这可难办了,魅欢蛇很难缠,一旦认定一个敌人,必然不死不休。别让它咬上,它的毒很恶心,咬一口能让你纳一房小妾。不想要就离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