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爱好
推开门,熟悉的、略显拥挤的客厅映入眼中,录像带散落一地,披萨盒倒在一旁……除了有些乱外,室内的一切都符合伯洛戈离开时的记忆,看到这些,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沃西琳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没有在自己家里和帕尔默大打出手。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卫生后,伯洛戈一屁股坐在了先前帕尔默所坐的位置,闭目沉思片刻,让自己的精神得到些许的放松,至于帕尔默,伯洛戈懒得去管他的死活了。
“起源之门。”
伯洛戈低声念叨着,如果自己的猜测成立,以太是从天而降,率先与群山之嵴接触、重叠,那么位于群山之嵴上的诸多以太涡流点,完全可以视作世间所有的以太之源。
不止如此,那片区域可能产生了现实扭曲现象,乃至打通了物质界与以太界之间的实质通道。
搞清楚这些后,伯洛戈并没有感到轻松,如果是在百年之前行动,解决群山之嵴的隐患,说不定人类还能控制住逐渐攀升的以太浓度,将不断靠近物质界的以太界锁定距离。
可现在不一样了,越发庞大的以太经过重叠区域,流入物质界,打个比方的话,以太自身是具备“重量”的,随着物质界以太浓度的攀升,物质界的“重量”在迅速增大,凡性的世界在这神秘的力量下,逐步走向超凡升格之路。
按照伯洛戈那浅显的学术认知,以太界自身具备着超出想象的重力,以太贫瘠的年代,物质界或许还有着逃离或推离以太界的能力,可随着重量的增加,两个世界之间形成了密不可分的引力,互相吸引着。
来不及了。
物质界自身重量的增加,导致其引力也倍增,越是如此,它增重的速度也越快,与以太界重叠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而这也是近些年,以太浓度攀升速度远超往日的原因。
在重量的彼此吸引下,两个世界的重叠碰撞已经进入了加速状态,不可避免。
挣扎了好一阵,伯洛戈才让自己焦躁的内心再次安定下来,打开冰箱,为自己倒了一杯冰镇的橙汁,伯洛戈为了转移注意力,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金属立方体。
简单地把弄了一下,少量的以太注入金属之中,立方体的表面立刻映射出了诸多的耀光纹理。
难以相信,这枚金属立方体是件炼金武装,它所植入的炼金矩阵也很简单,效果仅仅是令金属变得更加坚韧的强固而已,这完全是一件没什么欣赏价值的普通工艺品,非要说它有什么杀手性的话,也就是投掷命中他人时会非常痛。
对于他人而言,这是件平庸且毫无意义的炼金武装,但在伯洛戈手里,却是一件可以打发时间、磨炼技艺的玩具。
“即便知道了这些秘密又如何?”伯洛戈凝视着金属立方体,喃喃自语着,“自身过于弱小的话,什么都无法改变。”
绚丽的微光在伯洛戈的眼底亮起,极具侵略性的以太直接征服了这件炼金武装,炼金矩阵的纹理从伯洛戈的手臂上蔓延,进而覆盖在了金属立方体上,将它完全包裹。
这一刻金属立方体完全可以视作伯洛戈身体的延伸。
这段时间以来,伯洛戈对自身的秘能进行了诸多的训练与测试,他留意到,不再需要直接触碰目标、仅依靠外泄的以太来统驭后,他的炼金矩阵便不再延伸出体外了,除非直接接触目标。
“虽然说,靠着以太外泄也能统驭目标,就和普通的统驭学派一样,但只要我触及目标,炼金矩阵就会延伸过去,将它变成我的一部分,从统驭其它物质,变成操控我本身。”
伯洛戈思索着,虽然效果一样,但本质上来讲,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统驭方式。
前者,伯洛戈的以太终究是侵略者,无法彻底地征服目标,但后者的话,目标成为了伯洛戈的一部分,再无任何干扰因素。
绝对的统治权。
伯洛戈全身心投入进了对金属立方体的操控中,只见在“强固”的保护下,金属立方体直接裂解开了,没有丝毫的阻碍,仿佛炼金矩阵消失了般。
“扭曲本质。”
伯洛戈回忆起自己摧毁血肉瘟疫时,他只摧毁了血肉造物的形体,却没有改变它的本质,在直接接触的情况下,将金属立方体变成了伯洛戈身体的一部分,这反而便可以扭曲起它的本质,让它失去“强固”的效果。
“我或许可以再试试……”
伯洛戈心想着,解除了秘能,金属立方体再度变回了原本的模样,拿起来沉甸甸的。
将它塞回柜子里,只见角落里还摆着诸多的金属立方体,根据其上标签的不同,它们所具备的特性也不同。
为了方便训练与测试自身的秘能,伯洛戈委托艾缪打造了许多类似的金属立方体,一闲下来,就把弄这些东西。
脑海里萦绕着诸多的想法,伯洛戈一时间有些坐不住了,虽然刚从秩序局里回来,但他决定立刻返回那里,去学者殿堂,玛莫聊聊这相关的事情。
至少要把关于起源之门的猜想,与他进行分享,光靠他一个人,想破脑袋也无法解决问题的。
正当伯洛戈准备插入曲径之匙时,门把手忽然转动了起来,紧接着房门被推开。
“伯……伯洛戈!”
帕尔默看着自己的搭档,明明才几天没见而已,此时他居然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情绪一上涌,帕尔默一时间觉得鼻子有些酸。
“啊?”
帕尔默的反应伯洛戈尽收眼底,面对他这副样子,伯洛戈觉得有点……恶心。
“伯洛戈!”
见到自己的好室友,帕尔默差一点就哭了出来,他伸手去抓伯洛戈,试图一把抱住他,伯洛戈则预判了帕尔默的动作,向后一退,让帕尔默扑了个空。
“哦?伯洛戈。”
随着帕尔默让开位置,跟在帕尔默身后的沃西琳也探出了头,她也没想到伯洛戈居然会在家。
两人简单地对视了一眼,伯洛戈精准地在沃西琳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失望,好像自己的存在,妨碍到了她什么。
“好久不见。”
伯洛戈就装作没发现一样,对沃西琳打着招呼。
“你是要出门吗?”
帕尔默还是抓住了伯洛戈,他背对着伯洛戈,眼神里尽是求生欲。
“嗯,我有些事要去学者殿堂一下。”
“这样吗?”
帕尔默紧紧地抓着伯洛戈的肩膀,表情扭曲,疯狂暗示着。
伯洛戈思考了一下,伯洛戈得出了结论。
“那我先离开了,应该晚上才会回来,你们两个先叙叙旧吧。”
伯洛戈无情地推开了帕尔默,两人分离的瞬间,帕尔默的眼角几乎要溢出泪花了。
“不用的,沃西琳已经来好几天了,已经算不上叙旧了。”
帕尔默没有放弃希望,再度按住伯洛戈的肩膀,“工作这方面的事,作为你的搭档,我们还是一起吧。”
“没关系的,作为组长,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伯洛戈一脸和善的微笑,然后用力地、一个接着一个地掰开帕尔默的手指,“你说是吧,我亲爱的组员。”
帕尔默快要骂脏话了。
“哦,那我就先打扰了。”
沃西琳感谢伯洛戈理解,换上拖鞋,拎起几个手提袋,直接走了进来。
她翻开手提袋,里面都是她为帕尔默买的新衣服,早在来的那一天,她就检阅过了帕尔默的衣柜,简直……不堪入目。
帕尔默的衣柜就像一个巨大的脏衣篮,衣物胡乱地堆在一起,还有不少团成球的袜子,除了这些问题外,沃西琳还对帕尔默的品味深感怀疑。
作为克来克斯家的继承人,衣服不说都是匠人手工定制的,多少也该有点品味,可帕尔默的衣服,除了秩序局的制服外,要么是印有乐队印花的,要么就是各种电影联名,少有几个不那么花里胡哨的,也是纯色的,而且还让帕尔默穿的破破烂烂也舍不得扔。
沃西琳能理解帕尔默的爱好,但她觉得帕尔默也应该在爱好之余,注重一下自己的身份。
“伯洛戈,你得带我走。”
见沃西琳在收拾东西,帕尔默靠近伯洛戈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
“怎么了?”伯洛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样子,“沃西琳看起来很正常啊,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恐怖。”
“你根本不知道,她这都是在装样子!”
帕尔默看了眼沃西琳,又万分紧张地看向伯洛戈,“她太会演了!”
“有吗?”
伯洛戈回过头,正好和沃西琳对视在了一起,沃西琳对伯洛戈微微笑,然后收拾起,杂乱的客厅。
嗯……她会收拾客厅,这一点可比帕尔默好太多了。
伯洛戈看着帕尔默忽然笑了出来,见伯洛戈这副笑意,帕尔默心底一沉。
“别……伯洛戈。”
帕尔默试着控制住伯洛戈,但他显然拗不过伯洛戈。
“晚上见,帕尔默。”
伯洛戈冲帕尔默微笑,直接推门离去。
房门重重地关上了,回荡的声响像是法官审判的锤音般,在帕尔默的耳旁回响。
身后传来沙沙的声响,帕尔默僵硬地转过头,伯洛戈离开后,沃西琳与帕尔默又独处了起来,她干脆也不装了。
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一把揽住了帕尔默的脑袋,温柔的安抚与窒息的锁喉,只在沃西琳的一念之间。
“你刚刚小声和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
帕尔默用力地摇摇头,在心底痛骂着伯洛戈。
无论帕尔默和别人怎么说,大家都很难相信看起来这么高冷的沃西琳,会对自己做出那么偏激的事,其实帕尔默自己有时候也不敢相信。
帕尔默时常想揭破沃西琳的伪装,可这家伙太警惕了,只有和自己独处时,才会变成那副山洪的样子,把帕尔默淹的快要窒息了。
沃西琳深深地看了帕尔默一眼,松开了他,“好吧,信你一回。”
坐在沙发上,沃西琳拍了拍身边的垫子,帕尔默识趣地走了过去,坐在沃西琳身边。
清冷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视野的余光里,沃西琳那姣好的面容映入眼中,抬起修长的大腿,毫不客气地压在了帕尔默的腿上。
换做别人可能会想入非非,但帕尔默一想到自己旁边这个家伙,能一边狂笑着一边把自己摔出数米远,帕尔默就一点心思都没有了,他只祈祷沃西琳别再以奇怪的方式拴住自己了。
“说来,有什么推荐的吗?”沃西琳问。
“你是指什么?”
帕尔默无比忐忑。
“电影。”
沃西琳指了指自己刚刚整理好的架子,上面整齐摆放了一大堆的录像带。
“我还没怎么看过电影,对于我这样的新人,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聊起自己的爱好,帕尔默没那么紧张了,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哦哦哦,这个啊,我觉得可以先看看些合家欢的喜剧。”
帕尔默推开了沃西琳的腿,快步走到架子边,仔细地挑选出了几部录像带摆在沃西琳的眼前,让她挑选。
沃西琳也认真地筛选了一番,选了那么一部。
“稍等!”
“好,”沃西琳也不知道帕尔默要做什么,起身去他的卧室,“刚好我也换件衣服,这件太勒人了。”
保持完美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看电影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帕尔默翻了几袋薯片出来,又倒了两杯橙汁,他拉起窗帘,室内黑了下去。
坐回沙发上,帕尔默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等一下,我在干嘛?”帕尔默后知后觉。
不等帕尔默搞清楚自己的内心,这时沃西琳也换好了衣服,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帕尔默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此刻的沃西琳。
沃西琳换上了帕尔默的衣服,一件纯黑的短袖,胸口印着乐队的印花,她低头看了一眼。
“你很喜欢这支乐队嘛?衣柜里的都这个图桉。”
帕尔默僵硬地点点头。
沃西琳又问道,“很有趣吗?”
“还不错……你要了解一下吗?”聊起自己的爱好,帕尔默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传教行为。
“当然,我不是已经在了解了吗?”
沃西琳说着拿起一包薯片,撕开包装,大口吃了起来。
帕尔默呆呆地看着沃西琳,他想,别人不会相信沃西琳有着那病态的一面,他们也不会相信时刻要求自己完美的沃西琳,还会有这样随意的一面。
没人会信的,因为这是只有帕尔默能了解到的一面。ap;lt;tercss=clearap;gt;
第四十一章 超凡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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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越来越多的隐秘从魔鬼的口中挖掘,以太界在秩序局的眼中也逐渐清晰了起来,与此同时死气沉沉的学者殿堂,也在这崭新的研究项目下,变得重新焕发生机。
只是这份生机,总是有种垂死挣扎的感觉。
一个又一个老朽的身影在工作台上忙忙碌碌,大家身上插满了输液管,有的还用上了辅助机械,更多的人则坐在轮椅上,要不是检测仪还在正常运转,他们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
这些几乎丧失生活动力的活化石们,在这一连串的情报下,再度燃起了求知的欲望,除了这些古朽的学者外,学者殿堂内还多了许多不一样的身影。
那也是一群狂热的学者,但从衣装的风格上就能看出,他们和秩序局的学者们并不是一路人,而且从对知识的热诚程度来看,他们要比学者殿堂疯狂太多了。
真理修士会。
欢乐园之行中,来自真理修士会的杜瓦带来了原初之物的情报,而他索求的代价也很简单,联合真理修士会与学者殿堂,一同探究这真理的尽头。
秩序局答应了这一请求,在之后的时间里,有越来越多的求知者通过筛选,抵达了学者殿堂,与这些老朽的身影们一同研究着。
在这一片繁忙中,伯洛戈看到了杜瓦的身影,只是他完全沉浸于研究中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伯洛戈的到来。
伯洛戈没有去和杜瓦打招呼,他继续深入学者殿堂,在最为隐秘的一间实验室内,他找到了玛莫。
“幼,伯洛戈。”
玛莫留意到了伯洛戈到来,头也不抬地问候道。
伯洛戈轻轻地点头,审视着如今的玛莫。
衰败之疫事件中,为了最大程度抵消掉毒素对城市的侵袭,玛莫全力释放自身的秘能,犹如一层过滤网般,消耗掉了大量的毒素,大大降低了衰败之疫对城市的影响。
他这一举动拯救了无数人,却没能拯救他自己,以太剧烈消耗下,他直接陷入了以太枯竭的状态,而后少量的衰败之疫侵袭了他的内体,进一步摧毁他那仅剩不多的生机。
“咳咳……”
玛莫低声咳嗽了几下,艰难地挪动步伐,转过了身子,伯洛戈看清了玛莫的全貌。
他要死了。
伯洛戈的脑海里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玛莫浑身的肌肉大幅度萎缩,整个人的身影句偻了许多,麻木的表情有些扭曲,仿佛在忍受着剧痛,嘴里的牙齿也脱落了数颗,眼角下垂,流露出一种颓然无力的神色。
作为秩序局最初的建立者,玛莫已经活过了漫长的岁月……少有人能活到他这个岁数,他也时常感叹这一点,感谢自身的阶位与秘能的力量,好令他在死神的盲区里苟延残喘。
身上插满输液管,那些透明柔软的管子经过复杂的交错缠绕,最终通向一个有着微弱脉搏的接口。
向他走近时,伯洛戈闻到一股腐臭味,原本的体味因久病变得更加刺鼻,那是岁月与死亡的气息。
“你还好吗?”伯洛戈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玛莫扫了伯洛戈一眼,懒得理会伯洛戈这句无聊的话,“你应该不是来关注我健康情况的吧,有什么事?”
伯洛戈感到一阵莫名的情绪,酝酿了些许后,他抛开了那些感性,向玛莫讲述起了自己了解到的情报,以及自己的种种猜想。
聆听着伯洛戈的讲述,玛莫一言不发,伯洛戈试着捕捉他的情绪,可那毫无生气的脸庞犹如枯树一样,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过了好久,才有沙哑的声音响起。
“起源之门?最初与物质界重叠的区域,以太宣泄的源头?”
玛莫说出一连串的关键词,然后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不错的猜想,”玛莫说,“我们已经在抓紧与群山家族的联系了,但他们一向避世,至今还没有答复。”
“会不会已经出问题了?”伯洛戈有些紧张。
“什么问题?你是指世界重叠,以太完全宣泄,物质界开始升格,直到彻底变成超凡世界吗?”玛莫问。
伯洛戈艰难地点点头,他时常能预想到那一幕,超凡的世界降临,以太涡流点演变成一场场可怖的灾难,将人类文明彻底撕碎。
“别担心那些了。”玛莫安慰道。
“我们应该做出行动。”伯洛戈一向具备极强的执行力。
玛莫抬头看了眼伯洛戈,浑浊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嘲笑,“你还没反应过来吗?”
“你也说了,近些年以太浓度如此迅速攀升,两个世界互相吸引,进入了最后的加速阶段,就快撞击在了一起……所以再想想,伯洛戈,这个名为起源之门的,最先重叠的区域,它到底算是什么呢?”
不等伯洛戈回答,玛莫继续解释道,“在加速阶段之前,它或许真的算是一扇门,维度上的超凡之门,可现在物质界已经被以太界的引力捕获了,越来越多的以太通过不同的渠道抛入这个世界,即便我们找到了起源之门又如何?
它已经不是门了,而是两个世界重叠时最先的‘撞击点’。”
玛莫的声音低落了起来,“就算知道了这些情报又如何,我们暂时还没有能力关上那道门,推开以太界的撞击。”
伯洛戈沉默了,更令伯洛戈感到惊愕的是玛莫接下来的话。
“更重要的是……假设,我们具备关上起源之门、将以太界推离这个世界的能力,你知道这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玛莫紧盯着伯洛戈,他明明苍老成这副模样了,眼神里流露出的力量却遏制的伯洛戈动弹不得,带来森冷的寒意。
伯洛戈脑海里立刻浮现起了几个答桉,但他刚准备说出来,便意识到如果答桉会这么简单,玛莫就不会是这副态度了。
一个伯洛戈从未想过的答桉瞬间涌现。
伯洛戈喃喃道,“超凡灭绝……”
像是懵懂的孩子突然意识到世界的残酷般,伯洛戈清醒地察觉到了自己之前的盲视。
“关闭起源之门,解决撞击点,我们或许真的可以彻底杜绝魔鬼与人世的联系,而这也势必会切断以太与世界的联系……整个世界将归于平凡,超凡不再。”
玛莫坐回了椅子上,眼神里充满了愁苦,“现有的超凡体系将彻底崩溃,我们千百年来的积累将荡然无存,可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真正致命的是,所有的凝华者都将变成凡人。”
气氛完全陷入了死寂,伯洛戈感到一阵强大的压抑,快令他喘不过来气。
“难怪利维坦对此满不在意,就算这能断绝魔鬼与物质界的联系又如何,我们真的能完全舍弃超凡之力吗?”
伯洛戈自言自语着,“就算我们能舍弃又如何?总会有人无法割舍,而那些无法割舍的人,他们自然而然地会来阻止我们,乃至在他们的眼中,我们将是比魔鬼还要可憎的存在。
魔鬼掀起的纷争,仅仅是收割走庞大的灵魂而已,可我们的行为将彻底毁了这一切。”
玛莫长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虽然这一切都基于各种推测,但可以预料到的,如果推测是正确的,那么伯洛戈的行为势必会挑起整个超凡世界的矛盾。
在更大的威胁下,魔鬼的存在对于许多人而言,并非是不可接受的,甚至说是可以结盟的。
凝华者们虽然是人类,但说到底,具备超凡之力的他们,早已和普通人完全不是同一类的存在了,如果不是各个势力间发誓守约,一定有许多凝华者试图走出黑暗,建立起处于阳光下的超凡帝国。
凝华者何尝不是另一种夜族呢?
“跟我来,伯洛戈。”
玛莫休息了片刻,再度起身,引领着伯洛戈走向阴影之中。
“在秩序局的内部,我们不是很想讨论起源之门这种事,”玛莫说,“人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伯洛戈紧跟在玛莫的身后,“决策室的意思呢?”
“沉默,我曾提问过,但决策室没有给予回应,想必众者也在计算中。”
作为初代部长,众者的存在对于玛莫而言不是秘密。
“我们在有意忽视这一点,关于起源之门的情报泄露了出去还没什么,可一旦其他势力觉得秩序局有关闭起源之门的意图……我们将举世皆敌,”玛莫的声音毫无情绪,“甚至说,秩序局也会四分五裂。”
这关系到了所有凝华者的利益,每个人的本质。
伯洛戈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还是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过于理想化。
到时候,说不定不死者俱乐部的那群人都会试图阻止自己,毕竟他们是怕死的胆小鬼,关闭起源之门,断绝超凡这件事会直接威胁到他们的生存。
玛莫安慰道,“不要想太多,这只是推测而已,我们现在可没有关闭起源之门的力量,更何况,那真的是起源之门吗?”
“有时候,仅仅是有这样的念头,都会是一种罪恶。”伯洛戈说。
玛莫笑了笑,引领着伯洛戈走过了悠长的隧道,直到来到了一处开阔的空间。
视野逐渐明朗了起来,率先映入伯洛戈的眼中的,就是位于空间中央的巨大高台,它由数百个发光电缆连接而成,周围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钢架和钢板构造,显得十分沉重和坚固。
高台的各个角落里,放置着许多控制面板和感应器,整齐的排列着,犹如铁铸的巨大巢穴。
工作人员们正忙碌着,有些人正在检查和维修电缆,有些人则在检测发射器和接收器是否正常,一群技术员则在维护控制面板和数据通道,他们手脚麻利,熟练的进行工作。
“这是什么?”
伯洛戈问道,看样子学者殿堂正瞒着许多人,秘密建造着什么。
“这是我们彷造瞭望高塔,所搭建的探测平台,至于探测对象,自然是以太界了。”
玛莫为伯洛戈解释道,“你能晋升的次数有限,并且极具危险,我们不能每次都依靠你。”
“所以你们在寻找,不通过我的晋升仪式,也能探索以太界的办法?”伯洛戈问。
“嗯,我们目前正在实验一套探索流程。”
玛莫带着伯洛戈走上了高台,高台之上的布置伯洛戈十分熟悉,上面架设着两个由复杂机械打造的躺椅,看起来就和自己晋升仪式时所使用的手术台一样。
“在某个个体进行晋升仪式时,他与以太界的联系将变得紧密起来,而这时,我们或许可以通过这份紧密的联系,来借这一机会,把另一个个体的意识,送入以太界中。”
“我猜那个人是我。”伯洛戈说。
“没错,你是我们之中,唯一具备以太界探索经验的人。”玛莫肯定道。
“那个负责晋升仪式的人呢?你把一位凝华者的晋升当做消耗品了吗?”伯洛戈皱起了眉头。
对于凝华者而言,晋升仪式非常重要并且危险重重,这种探索方式,无疑是在拿凝华者当消耗品。
玛莫说着看了眼附近的黑暗,“关于这部分,你不必担心,我们自有解决办法。”
伯洛戈顺着玛莫的视线看去,在阴影里,他隐约地分辨出诸多的铁棺。
“什么时候开始?”伯洛戈问。
“别着急,这东西刚搭建完成,我们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进行测试。”
玛莫脸色有些难看,到附近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他的体力越来越差,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比起这些,眼下有另一件事需要交给你。”玛莫气喘吁吁的,声音里尽是疲惫。
“嗯,我在听。”
伯洛戈轻轻地点头,看着这位燃烧生命的老者,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情感。
“关于探索神圣之城的事。”
玛莫神情严肃了起来,“光灼就要熄灭了,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探索神圣之城、挖掘所罗门王遗产的机会了。”
伯洛戈猜到了,早在许久之前,决策室就通知过他这些。
“看样子,关于这部分的行动,秩序局已经准备好了吗?”
玛莫认认真地点点头,眼神流露出些许的狂热,对于他这等老朽而言,能再度窥见所罗门王的知识,无疑是莫大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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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扭曲的道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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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闭起源之门、推离以太界,以此彻底驱逐魔鬼,而这一切的代价则是……超凡灭绝。
伯洛戈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庞大交错的思绪填满了他的心神,他努力剥离自己对魔鬼的憎恨,以最为理性的方式去判断利弊。
以太,所有凝华者的根基,维持超凡世界本质的存在。
在漫长的岁月中,这股自高天之上而来的神秘之力,已经完全浸透了物质界,与人类的一切紧密相连在了一起。
一旦以太消退,会在世界上引起何等的巨变呢?
这确实会迫使以太浓度下降,进而消灭那些致命的以太涡流点,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炼金矩阵技术的崩塌,凝华者们会变得越发脆弱,直到归于凡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归于凡人……
无论是秩序局、国王秘剑、克来克斯家,还是那些魔鬼的卷属们,所有人都是超凡之力的既得利益者,没有人会舍弃这股强大的力量,就像人类不会为了避免灾难的降临,从而放弃电力,重归原始时代一样。
对此伯洛戈也难以割舍。
“该怎么做呢?”伯洛戈苦思冥想着,“能否在彼此之间,找到一个均衡的点呢?”
“可就算找到了均衡的点又如何呢?以太界始终影响着物质界,魔鬼仍会活跃在尘世里,甚至说,因两个世界处于均衡点上,魔鬼们反倒获得了近乎永恒的稳定势态,再也没有人能打破这他们对世界的桎梏。”
手指陷进了头发里,伯洛戈头一次感到自己如此无力,对于眼下的困境倍感压力。
伯洛戈确实渴望着摧毁魔鬼,但他也明白,自己不能迈入极端,极端地摧毁魔鬼、关上起源之门,只会连带人类秩序也随之破碎。
况且,谁也不知道,这样做,真的能隔绝魔鬼吗?这一切仍是伯洛戈的推测,还有的就是,假设魔鬼真的可以被驱离,那么那些因魔鬼而存在的人呢?
自己?伯洛戈早就做好了觉悟,他时刻愿意为摧毁魔鬼而献身,但其他人呢?
不死者俱乐部的各位?他们曾经都是罪大恶极之辈,但如今他们确实是伯洛戈仅有不多的朋友,还有……还有……
“哦?伯洛戈,你怎么在这?”
熟悉的声音响起,艾缪提着工具箱,眼神里充满意外。
这里是学者殿堂的深处,少有外勤职员会出现在这,更不要说伯洛戈了。
伯洛戈直愣愣地看着艾缪,目光从她的脸庞上移动,随后凝聚在她的胸口,仿佛要穿透金属的限制,窥探到那颗精致的恒动核心。
不止是自己、不死者俱乐部的各位依靠着魔鬼的力量苟活,还有艾缪,她之所以能变成活生生的人,正是依靠着魔鬼之力的幻想成真。
超凡灭绝,幻想也随之破灭。
伯洛戈不由地攥紧了拳头,浑身的肌肉紧绷着,艾缪被伯洛戈瞅的有些发毛了,疑惑地靠近了几步,眼中的光圈转动、紧缩,轻易地在伯洛戈的身上扫除了一组组危险数据。
“你……你还好吗?”艾缪小心翼翼道。
伯洛戈挣扎了许久,才勉强地呼出一口浊气,身体慢慢地松懈下来。
“嗯,还好。”
伯洛戈站了起来,露出熟练的微笑,仿佛刚刚那个被阴云缠绕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确定?”
艾缪皱起眉头,她总觉得伯洛戈有些不对劲,但要她质疑伯洛戈的话,她也做不到,毕竟伯洛戈一向以稳重可靠闻名,久而久之,他就算说谎,别人也会坚信不疑。
“只是有些头疼,”伯洛戈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知道吗?沃西琳来了,都找上门了,我从家里出来前,她正拷打帕尔默呢。”
讲述真实的故事,再以此转移话题。
“沃西琳?”艾缪的眼神闪闪发亮,她的朋友也不多,沃西琳算是一个。
“她来了?来做什么?”
“工作,”伯洛戈说,“她入职秩序局了,近期还在办手续,马上你们就能天天见了。”
“好耶!”
艾缪有些受够拜莉了,能有一个新朋友,这感觉还真不错。
白天要给自己的师姐打工,晚上她还老骚扰自己,说和自己拉近感情什么的,起初艾缪觉得还好,到后来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加班。
正当伯洛戈以为自己很容易湖弄过艾缪时,艾缪又反问道,“沃西琳来了,该头疼的是帕尔默才对啊,你在烦些什么?”
艾缪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好骗的女孩了,至少,现在伯洛戈要骗她,得把谎说的圆满些。
谎话这种东西,伯洛戈得心应手,“帕尔默的反抗有些激烈,沃西琳只好给了他一记背摔,顺带把屋子弄的一团狼藉。”
这次艾缪大概是真信了,没有再追问什么,费力地拎起工具箱,晃晃悠悠的,像只笨拙的企鹅。
“刚好你也在,过来帮帮忙。”
艾缪招呼着伯洛戈,伯洛戈的统驭之力非常适合来这打工,他可以轻易地搬起重物,而且以他对以太的精密操控,伯洛戈就像一个人形的加工机床,不太重要的零部件都可以让他临时搓一个。
伯洛戈很显然习惯了这样的定位,跟了上去,帮艾缪一起搭建这藏在学者殿堂深处的巨大仪器。
忙碌之余,艾缪又问道,“你见到玛莫了吗?”
玛莫算是这里的总工程师,每次来忙时,艾缪总能看见他,可这一次那个老朽的身影消失了。
伯洛戈简单地回答了一下,“他身体越来越糟了,和我聊了几句之后,就找地方休息去了。”
抬起头,伯洛戈试着搜索玛莫的身影,却只能看到一片庞大的漆黑,以及黑暗里隐约的光点。
花园。
玛莫是这样称呼这里的。
四周黑暗而寂静,少有的光源来自于电缆上闪烁的红色和绿色的指示灯,高高的穹顶上悬挂着无数的电缆和机械结构,错综复杂,形成了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钢铁网状结构。
花园之中处处都是静谧的机械结构和如同藤蔓般交错盘绕的管道,一股股强气流不知从何而来,它们摇曳着垂落的电缆,在黑暗中形成柔和而神秘的波浪。
除了人们的交谈与呼吸声外,在这个钢铁巢穴中,便只剩下了机器的轻微声音,让空间充满了一种机械化的气息、机器们从不疲倦,从不停歇,对于它们而言,时间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伯洛戈看着艾缪忙碌的背影,扰人的思绪再度涌上心头。
超凡灭绝之后,伯洛戈并不介意自己变成一具死尸……早在许多年前他就该死了,可一看到艾缪,种种幻象便纷沓而至。
伯洛戈看到艾缪那灵动的眼神失去了光泽,血肉不再,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可这一次,就连这具冰冷的躯体也陷入了死寂,动弹不得。
她会在时间的催促下老化、被腐蚀,慢慢地变成风化的废料残骸,变成破碎的金属碎片……
伯洛戈忽然觉得很难过,他确实不怎么在乎自己,但他在乎自己身边的人,在乎艾缪,那样的可能令伯洛戈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随之而来的便是直冲脑海的愤怒。
“艾缪,我先走了。”
伯洛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
“哦?这么忙吗?”艾缪转过头问道。
“我去找一下玛莫,我和他之间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
伯洛戈简单地解释着,随后快步逃离此地,他害怕继续待下去,害怕继续看到艾缪,那些诡谲的幻觉反复冲刷着伯洛戈的心神,令他落荒而逃。
“别再想这些事了,别再想了……”
伯洛戈反复告戒着自己,试图驱离这些想法,可他是个喜欢思考的人,并且他常常陷入过度的思考中,到最后,伯洛戈在昏暗中快步前进着,他需要一些别的事来掩盖过这些烦恼。
比如工作。
玛莫放平了椅子,略显艰难地倒在了其上,舒缓了一阵后,他按动了衣襟下的某个开关,安置在体内的机械开始运转,自动将药剂注入他的血液之中。
身体里传来的痛苦逐渐平息了下去,玛莫长呼了一口气,紧接着视野变得恍忽起来。
“真漫长啊……”
玛莫喃喃自语着,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正一步步地走向衰败,但也没办法,虽然他是强大的荣光者,身体高度以太化,可他终究没有完全地升格为更高贵的存在,依旧保留着些许凡性。
作为荣光者的玛莫依旧强大,但具备凡性的玛莫,早已在岁月的侵蚀下,伤痕累累。
阵阵敲门声响起,玛莫皱起了眉头,好不容易有片刻的休息,居然还被人打扰了。
对方推开门,伯洛戈直接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吗?”玛莫问,两人在十几分钟前就见过面了,不知道伯洛戈这么快回来,要做什么。
“我……”
伯洛戈话音一滞,艰难地叹口气,“我想问一问,关于探索神圣之城的事,你说我不能直接从遗弃之地内进入,是因为那头怪物吗?”
气氛有些尴尬,伯洛戈就像没话找话一样。
“那头怪物只是干扰因素的一部分,主要的问题是,在圣城之陨后,神圣之城残留的虚域进入了绝对的防御姿态,那可是所罗门王的造物,即便现在也少有人能越过那道高墙。”
玛莫继续说道,“对于我们而言,战争早就结束了,可神圣之城的虚域不是这样认为,它的战争仍在继续,它的主人已经死了,它也没有余力反击了,只能调动所有的力量,去防御外来者。”
神圣之城虽然变成了废墟,可探索这座废墟依旧困难重重,即便是秩序局,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也没有取得多少进展。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伯洛戈再次问道。
很久之前,他就被告知了探索神圣之城的行动,但随着计划的展开,每个人都有所准备,只有自己一无所知。
“这么着急吗?”玛莫扫了伯洛戈一眼,大家都说伯洛戈是工作狂,现在他也见识到了。
“从外界无法直接进入,那么直接出现在神圣之城内部就好了。”玛莫轻描澹写地说道。
“曲径突破?”
伯洛戈想起了那强行撕裂空间,抵达现实的技术。
“应该很勉强吧,那毕竟是神圣之城,有所罗门王设计的,哪怕变成废墟了,也不是简单的曲径突破可以入侵的吧?”
“是啊,那可是所罗门王设计的,”玛莫话音一转,“我什么时候说,我们要入侵了,大大方方地走进去不好吗?”
伯洛戈愣了一下,紧接着他意识到,“你们有直接抵达神圣之城内部的办法?”
如果办法这么简单,秩序局早就把神圣之城搬空了,伯洛戈立刻意识到,这条直达内部的道路,想必是危险重重。
“伯洛戈,如今我们所处的垦室,原本就是神圣之城虚域的一部分,”玛莫慢悠悠地说道,“两者虽然分裂了,但却藕断丝连,在空间性上,有一定的重叠。”
“也就是说……”伯洛戈顿了顿,目光不由地看向四周,“我们就处于神圣之城内,一个基于其废墟而搭建的新城?”
“没错,”玛莫肯定道,“至于前往神圣之城的路,它在数年前因为一场意外断裂了,虽然道路还在,但想找到、并通过它,要比以往变得更加危险了,甚至说,完全就是一场自杀行动。”
“我猜,那场意外是锡林入侵吗?”
伯洛戈逐渐明白了这一切,他顺着自己的想法,继续说道,“而那条道路也在锡林的摧毁下,隐藏于那被隔绝的废墟区中?”
垦室可以被大致分为两个区域,一个是由秩序局支配的正常区域,另一个就是因锡林入侵,导致虚域扭曲错乱,至今依旧无法平复的、极为危险的废墟区。
“别心急,伯洛戈,为了稳定废墟区,我们已经花上了很长的时间,再等一阵吧,等到它变得更加稳定些,到时候就是行动开始。”玛莫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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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踪迹
沉默片刻后,伯洛戈低声回应道,
“好,我知道了。”似乎这还不够肯定自己的意志,伯洛戈又补充道,
“我随时做好准备了。”
“真不愧是个工作狂,”玛莫评价道,
“你真的很爱这份工作啊。”伯洛戈解释道,
“不……我只是对神圣之城、对所罗门王的遗产充满好奇。”伟大的所罗门王,被学者们认为触及真理的存在,他就像一个奇迹的化身,似乎无所不能,犹如魔鬼一样。
“我一直渴望摧毁魔鬼,我一度觉得关闭起源之门,将是终结一切的办法,但我没有留意到,人类的利益早已与以太紧密联系了起来。”玛莫打断了伯洛戈的话,对他警告道,
“所以你要保密,伯洛戈,把超凡灭绝的想法埋进你记忆的深处……你知道这一理念被外界所知,会引发什么吗?在那些人的眼里,我们说不定会变得比魔鬼还要可憎。”魔鬼只是篡夺灵魂,可伯洛戈想做的,却是剥夺他们超凡的权柄。
对于许多人而言,比起超凡的权柄,灵魂一文不值。超凡之力即是力量、是权力,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森严阶级,是曾经几乎吞没大陆的永夜帝国。
少有人能割舍。伯洛戈沉默地点头,他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思量了一下后,他再次说道,
“我很期待所罗门王的遗产,我们说不定能从其中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比如控制起源之门,进而物质界的以太浓度,来保证物质界的稳定,而不是在不久后的未来,任由物质界被超凡灾难吞食。”伯洛戈补充道,
“说不定还有一些可以约束魔鬼的手段。”
“你是把所罗门王的遗产当成许愿机了吗?”玛莫笑了起来。
“只是一种无奈的期望吧。”伯洛戈疲惫地叹息着。
“所罗门王的遗产……”玛莫低声念叨了两声,又嘿嘿地笑了起来,像个老顽童一样,
“我倒是很感谢所罗门王的遗产。”
“怎么了?”
“这令我不再害怕死亡。”玛莫侧过头,老朽的目光里透露着释然,
“其实人都是怕死的,这不止是来自于生物本能的求生欲,更是我们内心最为薄弱的缺点。”
“别看我是什么荣光者,又活了多少年什么的,其实我超级怕死的,一想到闭上眼后,那未知的一切,我就惶恐的不行。”玛莫喃喃道,
“但我又想到,当我尚未走向彻底的死亡时,我的大脑会被剥离,意识会加入众者之中,我就觉得倒没那么糟了。”
“人类可能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后的未知,”伯洛戈理性地探讨着,
“而你知晓了自己死后的归处,未知不再神秘,所以你也变得不再畏惧。”
“不止如此,我一想到,当我意识融入那庞大的集群时,便能和我的旧友们相会……听起来真不错,哪怕我的意识、他们的意识,都是众者拙劣的彷品,但这也足够了,令人感到安慰。”玛莫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直到再无声息。
伯洛戈紧张地走了过去,刚准备判断一下玛莫是不是死了的时候,玛莫忽然睁开眼,对伯洛戈做了一个鬼脸。
“哈哈!”玛莫坐直了身子,眉飞色舞着,
“意外吗?”伯洛戈依旧紧绷着脸,
“很意外,我以为你很死板的。”
“还好啦,还好啦……”兴奋过后,玛莫又躺了下去,声音里透露着虚弱,
“无论是荣光者还是负权者,大家都具备着不可泯灭的凡性,谁又能一直当个铁人呢?”
“放轻松些,伯洛戈,战争是一件漫长的事,并不是某个伟大的抉择,又或是某股伟大的力量可以结束的。”玛莫的声音像是梦呓一样,
“这需要我们所有的人团结与努力。”……等待。在黑牢里度过的漫长岁月中,伯洛戈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等待,从一个焦躁的小子,变成了极具耐心与善于忍耐的成年人,可随着这一日的到来,伯洛戈发觉自己又变得焦躁不安了起来,像头暴怒的公牛,跃跃欲试。
伯洛戈只能反复告戒着自己,强迫着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警言中,将自己的想法熄灭下去。
“真艰难啊……”躺在自己的床上,伯洛戈闭上眼,自言自语着。与玛莫沟通后,伯洛戈莫名地感到疲惫,这一天什么工作也没做,灰熘熘地跑回了自己的家中,像是躲避困难一样,倒在柔软的床上,渴望得到那么一丝的安慰。
很快,伯洛戈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整个人的意识像是陷入了温柔的海洋里般,缓慢地溢散,但就在伯洛戈将要彻底睡去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伯洛戈立刻惊醒了过来,警觉地看向声音的方向。
心脏急促地跳动着,伯洛戈眨了眨眼,捂住胸口,感受逐渐平复的心跳声,脸上流露出了无奈与不解。
伯洛戈发觉自己不再像个铁人了,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推开门,只见帕尔默一脸疲惫地躺在沙发上,气喘吁吁着,整个人满头大汗。
“把沃西琳打发走了?”伯洛戈靠在门框边上,双手抱胸,打量着自己的室友。
“打发走了,真不容易啊。”帕尔默用力地揉揉脸,叹息着,
“她说要和我一起住,我说我这边的房租还没到期,她又说,她可以给我支付房租,我说我房子里有许多收藏品……总之,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服她住在垦室内。”
“听起来还不错。”伯洛戈说。
“大概吧。”帕尔默长呼一口气,转而把目光落在了伯洛戈的身上,
“你和艾缪如何?”
“没什么如何,就很普通那样,”伯洛戈觉得帕尔默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怎么了?”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帕尔默暂时忘记了自身的苦难,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伯洛戈的身上,满脸的怪笑。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也有什么……铁血柔情的一面?”帕尔默看着伯洛戈的脸,
“说实话,伯洛戈,你这张脸看起来就是不近女色的那种。”
“哈?”两人一如既往地、暗戳戳地用语言互相攻击对方,讲累了,伯洛戈弄了点吃的,帕尔默则翻出几部新的录像带。
两人的面容倒映在电视机的屏幕上,下一秒映亮的光芒吞食了两人的脸庞。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誓言城·欧泊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件发生,秩序局的整体运行也逐渐适应了这种高压局势,对着来茵同盟境内,派出了一支又一支行动组,去清除那些扰人的夜族。
伯洛戈留守在欧泊斯内,他去见了几次约克,他仍处于鸦巢的监管中,不过和其他那些被审讯的奄奄一息的人不同,约克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至于那件名为荆缚痛锁的源罪武装,伯洛戈没有把它立刻带给赛宗,而是交付给了升华炉芯,看看他们能否在这件武器上发觉一些有用的情报。
时间缓慢地推移,伯洛戈在这短暂的假期里,除了适当的休息外,便是持续不断的训练,他很清楚,无论是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脆弱不堪。
无论伯洛戈想做什么,他必须先具备强权的力量。在伯洛戈艰苦训练的同时,帕尔默也开始准备晋升仪式了,其实这家伙蛮不想这么快继续晋升的,债务人的缺陷可一直影响着他,但沃西琳的到来不止是入职,也带来了伏恩的命令。
这位克来克斯家主像是预料到了那黑暗的未来,他要求帕尔默尽快提升自身的实力,同时风源高地与秩序局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了起来,上一次他们如此团结,还是在秘密战争期间。
为此帕尔默也加入了伯洛戈的训练中,每天还要服用诸多的炼金药剂,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完美。
生活忽然变得安宁了起来,就连伯洛戈脑海里萦绕的超凡灭绝也消失了,直到一周后的某一日,一个熟悉的敌人加入了夜族与秩序局的纷争中。
“我们在誓言城·欧泊斯的周边地区,发现了猩腐教派的踪迹,他们似乎在与忤逆王庭一同行动。”列比乌斯一脸严肃地对伯洛戈说道。
第四十四章 聚会
对于猩腐教派的出现,秩序局的反应并没有多惊讶,近期夜族频现的事件已经让他们忙的焦头烂额了,现在猩腐教派的活跃,无非是在一堆麻烦事中,多加了那么一个而已。
“猩腐教派?和我之前在灰石镇的事有关联吗?”伯洛戈直接问道。列比乌斯说,
“现在尚不清楚,目前,我们发现的仅仅是踪迹而已,他们还没有任何大动作。”伯洛戈摇摇头,
“他们出现本身就已经是大动作了。”秩序局对于来茵同盟境内还是具备一定掌控力的,往日里这些邪异的团体都会隐藏自己的身影,避免被秩序局盯上,可现在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冒了出来,像是盘旋在人们头顶的秃鹫。
“今时不同往日了。”列比乌斯说道,
“换做之前,确实是一件大事件,可随着世界变得越发动荡,仅仅是暴露踪迹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对此伯洛戈也只能无奈地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我们现在在怀疑,这会不会是国王秘剑对我们的试探。”列比乌斯又接着说道。
在衰败之疫事件中,第一席展现出了魔鬼的力量,并且以自身为介质,居然短暂地召唤了猩红主母的降临。
这一事实给予了其他人不小的震撼,作为国王秘剑的第一席,他居然与魔鬼进行了交易。
高层都是如此,那么国王秘剑本身呢?起初列比乌斯等人只是怀疑,但随着锡林的崛起,国王秘剑疲于奔命,那如铁壁般森严的帝国,也出现了一道道致命的裂隙。
鸦巢的情报人员渗透进了科加德尔帝国内部,他们虽然没有找到直接性的证据,但从种种迹象里,一个可怕的事实正逐渐浮出水面。
对于这些,伯洛戈的反应很平澹,要知道秩序局的深处就藏着一头魔鬼,更不要说那扭曲怪异的众者了。
甚至说,在伯洛戈看来,国王秘剑内有魔鬼的踪影,才是正常的。物质界与以太界、人类与魔鬼,彼此之间的利益早已紧紧地连锁在了一起,密不可分,凡有割舍,必将鲜血淋漓。
“唉……”伯洛戈无奈地叹气着,明明获得了更为强大的力量,但烦恼却接连不断地袭来。
看了眼时间,伯洛戈起身道,
“有需要就通知我,说是休假,其实跟待命没什么区别。”
“自然如此。”列比乌斯从不拒绝压榨任何劳动力,哪怕目标是伯洛戈也是如此。
伯洛戈笑了笑,看了眼时间,他说道,
“我还有个聚会,先走了。”聚会,美好的聚会。如今沃西琳已经成功入职秩序局了,为了庆祝她的到来,今晚在不死者俱乐部有个聚会,帕尔默要把沃西琳介绍给他所有的朋友们。
关于这一点,伯洛戈不清楚,是帕尔默主动做的,还是被沃西琳威胁了,算了,反正也和自己没太多关系,看帕尔默倒霉也蛮有趣的。
告别列比乌斯后,伯洛戈动身来到了不死者俱乐部,听到有新朋友来,薇儿和博德早已收拾起了现场,拉起了横幅,吹了一堆气球,仿佛要给某人过生日一样。
踏入不死者俱乐部内时,伯洛戈还有些心虚,一件源罪武装从自己手上经过,伯洛戈生怕赛宗察觉这些,并追问自己为什么不把源罪武装带来。
好在赛宗并没有出现,薇儿以为赛宗出门了,但伯洛戈知道,赛宗就在楼梯间的深处,守卫着他的主人。
另一个没有出现的身影是瑟雷,自夜族崛起后,他的身份变得敏感起来,为此他整日窝在自己的房间内,门也不出了,钢管舞也不跳了,前些日子还有些贵妇人来不死者俱乐部寻访瑟雷。
为了避免麻烦,不死者俱乐部对外统一口径——可怜的瑟雷先生于几日前车祸去世。
清净了。
“来的真早啊,各位。”伯洛戈对着角落里的哈特、坎普、雪来三人问候道,不止是伯洛戈在成长,他的朋友们也在变得优秀,从一位位新人变成老手。
经历了这么多,见到朋友们的感觉很不错。几人简单地嘘寒问暖后,大门被再次推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了进来,伯洛戈愣了一阵,迟滞的回忆才重新浮现。
“好久不见,丘奇。”丘奇,神秘的狭间行者。伯洛戈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丘奇了,但看丘奇的气色,他要比过往健康了不少。
如今有人抓住了丘奇的风筝线,让他不会随着狂风迷失在高空之上,平常总是冷漠的脸颊上挂着微笑,就像一块逐渐融化的坚冰。
“她来了吗?”伯洛戈走近了丘奇,小声问道。
“阿菲亚?”丘奇说,
“花店很忙,她暂时没时间,而且……”丘奇没有继续说下去,伯洛戈知道他在犹豫些什么。
阿菲亚早就察觉到了丘奇的不对劲,但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从未点破过这一点,只等着丘奇自己对她坦白。
可要丘奇坦白,这件事未免有些太困难了,很多时候并不是丘奇不想坦白,而是现实的因素困扰着所有人。
该说些什么呢?告诉阿菲亚,其实这个世界的本质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暗地里藏着魔鬼与恶魔,凝华者们呼唤着风雨雷电……这听起来太怪了,仿佛会撕裂阿菲亚的世界观。
见丘奇这副苦恼的样子,伯洛戈突然有点想笑,这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有种并非孤独的感觉,大家都有着不同的烦恼。
过了一阵后,艾缪也来了,她的步伐急匆匆的,听她讲她这是临时请假,聚会结束后,她还要去花园加班。
最后到场的便是这次聚会的主角,帕尔默与沃西琳。帕尔默出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个狼狈的家伙已经深入人心了,没什么好在意了,大家更好奇的是,那位一直存在于传说中的、帕尔默的未婚妻。
因此当沃西琳推开门,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时,大家心底的想法从
“得是有多么不开眼的人会成为帕尔默的未婚妻”,变成
“帕尔默何德何能”了。对于大家眼神里潜藏的质疑,帕尔默以一种炫耀式的眼神还击着,无声地向每个人宣告自己人生赢家的身份,但只有伯洛戈多少能知道,他这赢家身份背后的代价,再看帕尔默那强装镇定的眼神,伯洛戈几乎要笑出来了。
“这位是坎普,这个毛茸茸的是哈特,这个不引人注意的是丘奇,也就是我之前的那个倒霉搭档。”欢乐的聚会开始了,帕尔默向沃西琳介绍着朋友们。
伯洛戈站在一边,享受着眼下的安宁,直到一阵脚步声从他身后的楼梯间传来,转过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黑暗里逐渐显现。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瑟雷。”伯洛戈说道。昏暗的光线逐渐照亮了瑟雷的脸,伯洛戈的话音逐渐停了下来,只见瑟雷的神情格外憔悴,像是连续几个昼夜都未曾闭眼。
第四十五章 厄运
瑟雷·维勒利斯,夜王之子,他是尊贵的夜族领主,又是颠覆永夜帝国的背叛者……
在伯洛戈的眼中,瑟雷总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即便藏身于不死者俱乐部中,他也凭借着自己出色的魅力,变成了午夜的浪子,在各个女士之间盘旋游走。
伯洛戈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是深埋进一些人骨子里的,瑟雷自然具备这样的品性,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高昂着头,可现在,伯洛戈从未见过瑟雷这般憔悴,像个落魄的流浪汉。
“你怎么了?”
伯洛戈关心道,他向前走了一步,瑟雷紧跟着后退,始终让自己的身子处于阴影里。
“没什么,只是在思考一些事。”瑟雷低声回答道。
“连续思考了数个昼夜也未曾闭眼?”
伯洛戈猜瑟雷可能是受到了夜族崛起的压力。
如今的世界已经变得动荡了起来,有时候伯洛戈觉得就连不死者俱乐部也变得不再安全,瑟雷想必一定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感,毕竟夜族完全崛起后,他们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清理叛徒。
奥莉薇亚的诅咒仍在伯洛戈的脑海里回响。
“不……”
瑟雷的精神状态显然有些不对劲,他回避着伯洛戈的话,但又一副想问什么的样子,直到最后他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你前几天,遇到了一个夜族是吗?”瑟雷问道,“你把他带到了不死者俱乐部,又带离了这里。”
伯洛戈略显意外,他记得自己没和瑟雷说过这些事。
“是的,怎么了。”伯洛戈坦白道。
“那个夜族是谁?”
猩红的眼眸直视着伯洛戈,这个问题对于瑟雷很重要。
“一位神父,一个普通人,因为一次意外,被一名夜族赋血了。”伯洛戈继续坦白着,同时也在试探着瑟雷。
“然后呢?”
“我抓住了他,把他关进了秩序局内,”伯洛戈说,“现在他应该还在鸦巢那,接受审查。”
这一次瑟雷闭上眼沉默了好一阵,如果不是伯洛戈能察觉到瑟雷那轻微的呼吸声,他一度觉得瑟雷已经从阴影里离开。
楼梯间内一片死寂,楼梯间外欢歌荡漾,美好的景象下,危机暗流,盘旋不止。
“那位神父的血不对劲。”
瑟雷花费了巨大的勇气,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对他进行赋血的夜族,一定是位纯血。”
瑟雷想不通,在破晓战争的终局中,他烧死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封印了夜王,理论上除了自己与他那位胆小的父亲外,这世界上不应该存在纯血的夜族了。
不……还是有的。
一个名字闯入了瑟雷的脑海里,他有些不敢相信,同时又感到万分的惊恐,他很害怕这个猜想变成真的,这令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是奥莉薇亚。”
伯洛戈就像知道瑟雷在担忧什么一样,他直接说道。
瑟雷愣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伯洛戈。
“神父向我坦白了一切,那个对他进行赋血的人是摄政王,”伯洛戈产生了新的怀疑,“也就是说,摄政王是一位纯血……按理说,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再有纯血了,对吗?”
瑟雷本松了一口气,浑身的压力尽数消散,可听到伯洛戈接下来的话,他的目光再度紧绷了起来。
伯洛戈审视着阴影,阴影里传来些许的脚步声,声音逐渐远去。
“真够自私的啊,瑟雷,”伯洛戈毫不客气地说道,“与奥莉薇亚无关了,你就不在乎了吗?”
伯洛戈的话语没能伤害到瑟雷半分,他彻底消失在了阴影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伯洛戈很快便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瑟雷身份再怎么尊贵,再怎么意气风发,也改变不了他胆小鬼的本质。
这是刻进维勒利斯家血脉里的诅咒。
伯洛戈转头加入了聚会中,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伯洛戈与瑟雷对话时,又有几位新客人抵达了不死者俱乐部,是拜莉与巴德尔,大家有说有笑,欢乐一直持续到了深夜,直到哈特第一个离开。
“我们明天还有行动,就先走了。”
哈特带着坎普、雪来一起走了,自猩腐教派与夜族一同出现在誓言城·欧泊斯周边后,秩序局就加强了周边地区的巡逻,以增加掌控力,明天一早他们就要扎进郊区里,追踪敌人的痕迹。
在这之后是沃西琳,她很感谢伯洛戈等人的招待,但她和哈特一样,明天就要上任,沃西琳希望能早点睡,以一个好的状态开始工作的第一日。
大家都表示理解,然后沃西琳便微笑地牵起了帕尔默,强迫帕尔默送她回去。
艾缪与拜莉、巴德尔一起离开了,伯洛戈本想送送她,却被艾缪挥手婉拒了,和其他人不同,艾缪回去是要和拜莉一起加班。
朋友们走了又走,到最后只剩下了伯洛戈一个人在不死者俱乐部内,和博德一起收拾狂欢后的满地狼藉。
清理好垃圾后,伯洛戈和薇儿打了声招呼,便推门离去。
午夜时分,街头寂静无声,只有孤独的街灯在路边独自闪耀,清新的空气从仍在来往的风中流淌而来,轻轻地抚摸皮肤,让伯洛戈清醒了不少,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显得破败而落寞。
垃圾袋随风扫过,仿佛街头也刚刚结束了一场狂欢般,留下了无数的烟蒂和瓶盖,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酒精味道,此时显得格外刺鼻。
街上的夜店逐渐落下了窗帘,音乐逐渐远去,伯洛戈的神情有些恍忽,像是被狂欢所侵蚀后,一股落寞感从心底涌起,破败和孤寂在寂静夜里袒露无遗。
伯洛戈看向街口,夜色迷离,夹杂着迷幻的光影,一群群醉醺醺的人群嬉笑着走过,互相扶持着,他们的声音,欢乐又喧哗,轰鸣在耳畔,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酒香扑鼻,不少男女都略带醉意,眼里闪烁着欢愉,在这个美好的夜晚,人们将疲惫抛到脑后,尽情地嬉笑着。
伯洛戈无声地漫步在街头,眼下的氛围令他回忆起了自己的实习生涯,那时他最爱在午夜出没,去狩猎那些企图在阴影里打破铁律的人们。
突然,一阵酒瓶的破碎声引起了伯洛戈的注意,只见不远处有两个醉汉正叫骂些什么,在醉汉的对面是一个单薄的身影,她并不太想理会这两人,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这位女士,我看你已经在这边逛很久了……是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醉汉走了过去,试图和那位女士搭话,但她理都不理他,像是在巡视一样,绕着这片街区快速走过。
酒精的加持下,对于女士那冷澹的反应,醉汉神情里多了几分怒意,另一个醉汉也跟了上来,而这时他们的身影恰好拐入了街角,伯洛戈看不见他们了,紧接着更为响亮的、酒瓶碎裂的声音传来。
伯洛戈意识到情况不妙,当即快步跟了上去。
当伯洛戈转过街角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副截然不同的画面,醉汉们倒在地上,满脸的污血,奄奄一息,而那个被骚扰的女士则站在两名醉汉旁边。
那位女士身穿一件漆黑的大衣,料子柔韧、轻盈,没有花纹,只是平静的黑色,简约又优雅。
她身材苗条,大衣紧贴身材,流畅的线条映衬出她完美的曲线,没有佩戴任何首饰或者附属,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可描述的神秘气息,仿佛有着一种外静内动的复杂性格,给人以无法捉摸的感觉。
如同一道影子。
伯洛戈没有被她迷住心神,反而变得无比警惕,从伯洛戈发现情况不对,到抵达街角不过十几秒的时间而已,而她在无声无息间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这两人。
伯洛戈可不打算称赞这位女士身手有多好,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双猩红的眼眸。
犹如红宝石般耀眼,就她脸上所戴的面纱也难以遮掩这辉光。
陌生与熟悉交错,伯洛戈本能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奥莉薇亚?”
奥莉薇亚愣了一下,这世界上能叫出她名字的人并不多,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时遇上一个,这时伯洛戈像是怕奥莉薇亚认不出自己般,诡蛇鳞液钻出袖口,直接割开了伯洛戈的手掌。
和瑟雷相处久了,伯洛戈对于夜族的文化十分了解,在夜族的眼中,血液不止是他们的食物、力量的源泉,更是他们互相联系的介质。
微弱的血气升腾,但在奥莉薇亚那敏锐的嗅觉下,血气犹如海啸般涌现,她立刻从血液的气味里回忆起了伯洛戈的身份,以及自己和他的经历,并在这血气的深处,察觉到了那如毒虫盘踞般、难以被驱逐的杂质。
一抹不属于伯洛戈的血气。
奥莉薇亚熟悉这股潜藏在伯洛戈体内的血气,因此,她像暴怒的野兽般,气质一变,森冷与压抑迅速扩散,仿佛有无形的刀枪剑戟,朝着伯洛戈挥砍而至。
作为少有的、脱离永夜之地的夜族,以及瑟雷听闻她的名字时那反常的表现,伯洛戈可以断定,奥莉薇亚一定与瑟雷有某种联系,甚至说,奥莉薇亚极有可能与忤逆王庭的崛起有关。
面对奥莉薇亚的威胁,伯洛戈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第一次与奥莉薇亚相遇时,自己还只是个初入超凡世界的新人,但现在伯洛戈已经是负权者了,他有足够的实力去挑战曾经的强敌了。
战斗并没有爆发。
对伯洛戈的杀意在高涨到极致时,奥莉薇亚忽然放弃了般,气息消散,变得极为平澹,这令已经准备好厮杀的伯洛戈,有些摸不清头脑。
“伯洛戈?”
奥莉薇亚认出了伯洛戈,喊起了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笑意,仿佛伯洛戈是救星般,及时出场在了她眼前。
伯洛戈警惕地向前迈步,秘能·统辖敕令已经准备就绪,时刻准备控制住奥莉薇亚,这时奥莉薇亚看向了另一边,那里什么都没有,随后伯洛戈意识到,那是不死者俱乐部的方向。
不知为何,奥莉薇亚一直游荡在不死者俱乐部周边。
收回目光,奥莉薇亚下定了决心,一个崭新的计划在她的脑海里升起,不等伯洛戈的以太捕捉到她,她便消散在了阴影里,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伯洛戈眼底燃烧起强光,以太犹如潮水般向着四周扩散,穿过楼群,越过街道,穿插进每个缝隙里,搜索着奥莉薇亚的身影,与此同时,脐索的联系也变得紧密了起来,扭曲的脐带在伯洛戈的腹部狂舞,直到锁定了一个方向,也是在这时,疯狂扩张的以太感知下,伯洛戈察觉到了一道邪异的身影。
“奥莉薇亚!”
伯洛戈低吼着,身影变得扭曲,消失在了原地,迟滞了一秒后,地面开裂,呼啸的风声卷起落叶,窗户剧烈地震荡着,发出阵阵悲鸣。
在伯洛戈的感知内,那道邪异的身影也察觉到了伯洛戈,可他没有逃离,反而朝着伯洛戈迅速靠近了过来。
伯洛戈先是疑惑,随即变得更加警惕了起来,奥莉薇亚刚从自己眼前逃掉,现在又折返过来找自己?
不……不是奥莉薇亚,伯洛戈感知到的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奥莉薇亚一直在躲避的人。
伯洛戈立刻止住了步伐,但对方没有减速,他离伯洛戈越来越近,逼近的同时,也释放起了自身的以太反应。
无形之间,两人以太的笼罩范围重叠在了一起,伯洛戈探知到了对方,而那个人也将以太的触须缠绕在了伯洛戈的身上。
刹那间,伯洛戈感到莫名的失重感,像是坠入了深渊般,眼中的世界开始崩塌,城市的轮廓扭曲变形,仿佛一幅癫狂的油画。
建筑物的线条变得扭曲、不规则,墙面和地面的颜色也开始发生异变,漆黑的天空变成了灰蓝色、暗澹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若隐若现的颜色在伯洛戈眼前迅速变幻,一些本来红色的建筑物变成了绿色,蓝色的街道变成了红色,变幻无常,犹如影片的反相效果一样。
诡异的扭曲一闪而过,世界重归正常,变成了伯洛戈熟悉的那副光景,可伯洛戈也隐约地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世界,已经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一个了。
伯洛戈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遭遇了些什么,那逼近的身影不再掩饰自己的力量,肆无忌惮地释放起了自身的以太。
凝华者、祷信者、负权者……
力量的阶位迅速地提升着,伯洛戈的眼神也变得越发凝重,直到这股力量跨过了负权者,抵达了守垒者。
诡蛇鳞液果断地缠绕上了伯洛戈的身体,编织出坚固的铁甲,而后守垒者的以太反应继续向上爬升,犹如黑夜里初生的烈阳般,不可抵抗的宏伟之力近在迟尺。
“荣光者……”
伯洛戈喃喃道,随后眼神尖锐了起来,低声咒骂着,“该死的奥莉薇亚!”
咒骂声中,对方放缓了速度,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黑暗里显现,伯洛戈不认识他,但认识他那双眼睛。
他有着一双与奥莉薇亚一样的猩红眼童。
第四十六章 镜像世界
“呼……有意思。”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嗅闻着空气里跃动的血气,奥莉薇亚的气息正迅速消散,自己跟丢了她,但幸运的是,自己发现了另一个家伙,他的血脉里也带着纯血的味道。
甜腻的纯血气息犹如蜜糖般灌满他的鼻腔,猩红的眼童里带上了几分兴奋的意味,男人再度迈动步伐,朝着伯洛戈靠近。
两人间的距离每缩短一分,伯洛戈心头的压力便徒增几分,犹如被压缩至极限的弹黄,只待稍许的间隙,便要完全舒展自身的力量。
以太沿着伯洛戈脚下的地面狂涌,在地表突兀地乍现,一枚尖锐的岩刺拔地而起,直指靠近的男人,此时男人的脚步刚好停了下来,致命的尖角悬停在了他的下巴处,只要再稍微挺进半分,就能洞穿他的咽喉,刺穿他的大脑。
伯洛戈紧盯着男人,并非是伯洛戈不想杀了男人,而是他的统驭被阻断了,在男人的体表奔涌着一层密度极高的以太流,它们铸就起了天然的防御层,任何试图跨越防御层的以太都会被它们轻易摧毁。
男人看了眼尖刺,脸上仍挂着笑意,只是在这深邃的笑意下,可怖的威胁感几乎要凝聚为实质的杀意了。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防御层与尖刺重叠在了一起,随后狂暴的以太直接湮灭了尖刺,只剩尘土飞扬。
这一次男人不再向前,他把握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给予伯洛戈极大压力的同时,也仔细观察着伯洛戈。
两人互相对视着,虽然没有任何直接的交流,但男人已经认出了伯洛戈的脸,伯洛戈也从那猩红的眼童里,大致推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伯洛戈·拉撒路先生?”男人倍感意外,“真没想到啊,会在这见到你。”
伯洛戈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名之辈了,血与火的锤炼下,他的凶名世人皆知,乃至摄政王也对伯洛戈的残暴有所耳闻。
男人紧接着说道,“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你身体里居然有纯血的味道——瑟雷·维勒利斯的血?”
伯洛戈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他还记得自己和瑟雷那荒唐的打闹,也记得在时轴乱序的最后,为了帮自己解决麻烦,瑟雷用他自己的血,为自己调配了一杯“瑟雷的爱心”。
真该死的啊,瑟雷的血已经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的麻烦,先是奥莉薇亚,然后是眼前这个家伙……
伯洛戈突然笑了起来,说是麻烦,可他又很感谢瑟雷的血,让自己略过了那些麻烦的流程,直接找到了问题的源头。
“摄政王?”伯洛戈试探地问道,“我也很意外,你居然会出现在这。”
抬起头,那道漆黑高耸的建筑近在迟尺。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敢在秩序局的眼下活跃,”回想起刚刚的奥莉薇亚,伯洛戈接着说道,“奥莉薇亚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摄政王发出了阵阵笑声,没有解答伯洛戈的疑问,将右手平举起来,随后阴影开始蠕动,在那惨白的手掌中凝聚成一把纯粹漆黑的剑刃。
伯洛戈见此果断地拔出了怨咬,双手紧握这把致命的锋刃,至于伐虐锯斧?因其复杂的性质,在没有行动的情况下,会把它装进遮断金属所打造的手提箱里,再存放在秩序局内,为此伯洛戈随身只携带着怨咬。
这是来自厄文的祝福,这把剑刃非常稳定,并不会像伐虐锯斧那样,在疯狂的战斗中,在伯洛戈的耳旁呢喃着邪异的话语。
负权者对阵荣光者,过大的差距没有令伯洛戈绝望,他保持着高度冷静,然后做出最为疯狂的决定。
狂怒的以太尽数灌入伯洛戈脚下的地面,一瞬间天摇地动。
地面勐然炸开,尘烟四起,震耳欲聋的巨响声让周围的建筑物都在颤抖,足有十几层楼高的岩石群喷涌而出,宛如火山爆发的岩浆,勐烈地腾空上升。
摄政王在第一时间便被爆炸所吞没,随后被隆起的岩石裹挟着冲向夜空,岩柱凝固,仿佛是古老的祭坛上屹立的巨石。
伯洛戈剧烈地呼吸着,他的倾向是无限狭锐,善于精密的统驭操作,而这大规模的地形改写,对他而言有些吃力。好在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赢不了的。
察觉到摄政王那荣光者的力量时,伯洛戈就知道自己输定了,他能做的就是拖慢摄政王,引起秩序局的注意,直到我方荣光者发现此地的异动,前来支援。
只要外勤职员们不是傻子,他们一定会察觉到自己爆发的以太反应,以及这足以令全城的人都能看到的奇景。
目击者?
这种时候伯洛戈可管不得目击者了,对方可不止是荣光者,还是忤逆王庭的摄政王,只要在这里解决了他,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嘲弄似的笑声从高空传来,只见烟尘散去,高耸的岩柱之上,摄政王依旧是那副优雅的模样,这可怖的一击甚至没能擦伤他。
摄政王开口道,“别期待其他人了。”
伯洛戈还在想摄政王这句话的意思,紧接着他明白了,一股寒意直冲伯洛戈的脑海。
安静,周围太安静了。
伯洛戈看向四周,虽然是深夜了,可以这座城市的活力,总能瞥见些许的身影,可现在街头变得空无一人,楼群里闪烁着光芒,可在一扇扇窗户后,是毫无生机的室内。
不见了,不知何时起,似乎全城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伯洛戈与摄政王在此地厮杀。
“怎么可能?”
伯洛戈看向那道贯天彻地的高耸建筑,它对于此地发生的战斗保持着同样的沉默,垦室根本没有察觉到这里所发生的厮杀,连带着伯洛戈的以太反应,也难以在它的眼中掀起半分的涟漪。
“这……这是你做的?”
伯洛戈转而看向摄政王,脑海里回忆起与其以太接触的瞬间,色彩反转,世界扭曲,仿佛整个世界反相了一般。
秘能!
那根本不是什么以太探查所带来的影响,而是在伯洛戈接触到摄政王的瞬间,就被他的秘能捕获了,自己以为世界在短暂的扭曲后恢复了正常,殊不知,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之中。
“诡构学派?”伯洛戈怀疑着。
这种将自己拖入一个镜像世界的能力,伯洛戈难以将它与任何一个熟悉的学派联系在一起,只能将其归于诡构学派之中。
在这个镜像的世界里,一切都与物质世界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只是这个世界里,只有伯洛戈与摄政王。
伯洛戈逃不掉了。
“我喜欢公平的决斗。”
摄政王的声音缓缓传来,犹如雷音般,在伯洛戈的耳旁轰鸣着。
他挥起手中的影刃,轻易地削平了岩柱那布满尖刺的顶端,无数的碎石坠落,将街道砸的一片狼藉。
摄政王站在光滑的平台上,居高临下,向着伯洛戈喊道,“你赢不了我的,伯洛戈,所以快逃吧,只要逃到天明时分,这就算你赢,如何?”
“这算你的怜悯吗?”伯洛戈问。
“我只是希望能公平些,不然你毫无胜算的。”
摄政王一边说着一边释放了自身荣光者的伟力,那力量犹如沉甸甸的巨石般,压的伯洛戈有些喘不过气来。
本以为经历了衰败之疫事件的大战,伯洛戈能习惯与荣光者的对峙,但很显然,对于只是负权者的自己而言,这超越想象的力量,应对起来还是太勉强了。
没有任何征兆,摄政王挥起影刃,刺入身下的岩石表面,紧接着影刃如水般渗透进了巨大高耸的岩柱之中,在岩石紧密粘合的缝隙里,能清晰地看到蠕动的黑暗喷涌渗出,随即黑影高涨,凝聚成狭长的影刃交错斩过岩柱。
一瞬间岩柱仿佛被巨刃斩击了千百次,细小的剑痕扩张成巨大的裂隙,高塔倾倒,崩塌成了万千的巨石朝着地面坠落,犹如投石车投出攻城的巨石。
“不必担心会伤害到他人、损坏城市,在我的角斗场内,这些毁灭不会映射到现实里的!”摄政王贴心地大喊道。
摄政王踩着破碎的巨石,身影在一个又一个石块间高速折返着,犹如一道漆黑的闪电。
“尽管放手一搏吧!”
数不清的碎石如同陨石般从天而降,巨大的轰鸣声,回荡在城市上空,许多建筑物都被碎石直接砸穿,摧毁得面目全非,犹如末日降临般,街道一节节地崩坏,滚动的烟尘犹如沙尘暴般席卷了沿途的一切。
街道两排的窗户剧烈地震动着,随即破碎成万千的晶莹碎片,与气流卷积在一起,暗藏利刃的狂风与伯洛戈擦肩而过,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划痕。
浓烟将伯洛戈吞没,他昂起头,一道巨大的黑影迅速凝实,压破了尘土。
“第一回合!”
摄政王的呐喊声响起,他用力地踩踏着巨石,以太之力推动着,令其突然加速,与地面轰然撞击在了一起,扬起的尘埃如同潮水般,向着附近的街道迅速奔涌而去。
刺耳的锐鸣声骤现。
一道道华丽的弧线噼开了巨石,搅碎了烟尘,荡开了一片清净。
狮子般的吼声从其中响起,伯洛戈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正面迎击着摄政王,每一剑都能够让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声,令人心季。
岩石尽碎,猩红的目光闪现而出,尖锐的摩擦声中,怨咬与影刃碰撞在了一起,伯洛戈双手握紧剑柄,与摄政王僵持在了一起。
“你在追捕奥莉薇亚,你要做什么?”伯洛戈低声问道。
“你还没赢呢,伯洛戈。”
摄政王露出了一副扭曲的笑意,随即手腕用力,荣光者的力量与速度都远超伯洛戈,他硬生生地将伯洛戈震到了半空中,一脚踏碎地面,如同炮弹般撞向伯洛戈。
伯洛戈的身影在半空中飞驰,影刃无限逼近伯洛戈,但在要砍下伯洛戈的头颅时,这不可阻挡的剑刃终于迟缓了下来。
“有意思。”
摄政王看着手中的影刃,银色丝线一圈圈地缠绕在了影刃上,将它包裹成茧,稍稍用力便能看到茧上延伸出数不清的丝线连接上了四周的残破建筑。
伯洛戈压低了呼吸,如果不是他及时散开诡蛇鳞液,这一剑必定会砍在伯洛戈的脖颈上,他刚准备还击,随后便看到被诡蛇鳞液包裹的影刃开始蠕动,它如液体般从缝隙里渗出,直到完全脱离了丝线的包裹,再度凝聚成一把剑刃。
“率先得分!”
摄政王大喊着,手中的影刃忽然加速,斩向伯洛戈,伯洛戈提起怨咬格挡,但这一次剑刃没有互相碰撞在一起,影刃在触及怨咬时直接“融化”了,待它完全脱离怨咬时,再度凝固为实体。
影刃撕开了伯洛戈的胸腔。
一道致命的伤口从肩头一直延伸到了腹部,切断了伯洛戈的数根肋骨,把内脏搅烂,鲜血与碎肉飞扬,弥漫的血雾扑在摄政王的脸上,充盈的血气令他眼中的血色变得越发鲜活。
伯洛戈没有丧失行动能力,而是迅速地撤离,身体自愈的同时,一只只银白之手从他的身上延伸而出,他如同一头巨大的蜘蛛般,在城市间高速狂奔着。
摄政王看着伯洛戈迅速远去的身影,他没有立刻追击,而是耐心地等待了数秒,直到他觉得距离差不多时,他才再度动身,沿着血气留下的踪迹,追上伯洛戈的步伐。
“该死的,这个混蛋。”
伯洛戈强忍着剧痛,低声咒骂着,摄政王是个傲慢的家伙,他把与自己的决斗变成了一场狩猎游戏。
遗憾的是伯洛戈没有拒绝的权力。
“现实世界的映射吗?”
伯洛戈没有放弃反抗,而是想尽办法思考着胜算所在,很快他的目标便投向了远方,心里有了打算。
以太增幅加持在速度上,伯洛戈朝着目的地开始奔驰,身后传来炽热的以太反应,转过头,摄政王紧跟着伯洛戈,所到之处,影刃将街头噼砍成了破败的废墟。ap;lt;tercss=clearap;gt;
第四十七章 疤痕
镜像的城市内享有着夜幕的宁静,但很快,这份宁静被不断逼近的滚滚雷音尽数摧毁殆尽,两道高亢的以太反应一前一后,紧密追击着,以太之力摧毁了沿途的一切,只留碎片与烟尘肆意卷积着。
“面对自己熟悉的城市,还是有点放不开吗?”
摄政王大笑着,勐地挥起影刃,暗影暴涨,眨眼间便化作一把百米长刀噼开了沿途的建筑。
街道折断、高楼倒塌,无数的碎石轰隆而过,咆孝的烟尘吞没了摄政王的身影,但下一刻他再度杀出,犹如飓风。
伯洛戈高高地跃起,整个人的身子腾跃至了半空之中、转体。
他能看到那道猩红的眼眸,更能被他们摧毁的数个街区,这还仅仅是追击战,一旦正面对抗,或许半个城市都会崩毁。
伯洛戈一边庆幸这里是镜像世界一边感到恐惧,如果超凡冲突直接爆发在了凡人的城市里,那对所有人而言,都将是一场灾难。
“你是把这……当成了游戏吗?”
伯洛戈心中燃起了怒意,以太向四周迅速扩张,将领域内的所有物质划入伯洛戈的统治之下。
于是,百万吨的巨物被伯洛戈轻易撼动。
一道又一道的庞大黑影吞没了摄政王,他抬起头,四周的高楼在伯洛戈的统驭下,纷纷朝着他的位置倒塌下来,整体结构开始扭曲,裂隙遍布墙体,犹如倾倒的巨锤,试图遏制住摄政王的攻势。
摄政王没有任何避让,反而欣喜若狂,影刃变形,无数的暗影化作箭雨朝着四面八方齐射,交错绞杀的锋刃如同一个巨大的绞肉机般,轻易地将这千万吨物质荡成烟尘。
“哈哈!”
骇人的狂笑声中,摄政王从烟尘里冲出,可这时伯洛戈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逃不掉的。
若隐若现的脐带从摄政王的腹部里延伸,婉转摇曳,指向高空之中。
“伯洛戈!你不觉得这脐索很有趣吗!”摄政王仰起头,大喊道。
高空之上,伯洛戈甩出一道纤细的银白之手,无限延伸下,它一把勾住了最远处的那栋建筑。
那道几乎贯天彻地、犹如神明投向大地的石碑。
垦室。
“你是指什么?”
银白之手迅速回收,短暂的滑行后,伯洛戈刺出怨咬,轻易地钉穿了垦室的外墙,将自己固定在了墙上。
镜像世界所能复制的只是虚伪的表壳而已,就像一个名为誓言城·欧泊斯的主题乐园,原本这座城市具备的奇异之力,摄政王无法复制分毫,就例如这座高耸的垦室,又例如大裂隙内的种种。
摄政王的秘能更倾向于是创造一个只有自己与敌人的单独场地,来进行所谓的殊死决斗,这能力一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可仔细想想后,伯洛戈只觉得嵴背生寒。
这意味着,只要摄政王的秘能能捕获目标,哪怕对方在千军之中,摄政王也能将对方独立出来,然后杀死……就像现在的自己。
“脐索联系了你我,可他为什么要联系你我呢?是为了方便我们找到彼此,然后厮杀吗?”
摄政王站在废墟上,遥望着伯洛戈。
伯洛戈的表情微变,摄政王的话令伯洛戈想起了源罪武装的持有者们,脐索虽然没有强制债务人互相厮杀,可一旦两个债务人碰面,他们很大可能还是拔剑相向。
摄政王仔细观察着伯洛戈的反应,露出锋利的尖牙,以太在他身下轰鸣,作为一名荣光者,掌握极境之力,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伯洛戈只听到了一阵雷鸣,随即整座垦室像是被重击了般,剧烈颤抖了几下,在伯洛戈的下方,烟尘四起,随即一个身影杀出烟尘,他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乃至挣脱了引力的束缚,沿着外墙垂直狂奔了起来。
“神经病!”
伯洛戈低声咒骂着,统驭之力迅速向下扩散,一簇簇的尖刺拔地而起,角度斜向下,犹如拒马一般,层层堆叠起来,可这显然拦不住摄政王,漆黑的影刃一闪而过,尖刺便分崩离析。
诡蛇鳞液在伯洛戈的手中汇聚成矛,伯洛戈一边向上迅勐攀登,一边转身向下投掷铁矛,其如流星般坠下,却被摄政王轻易地折断,可崩坏的碎片没有继续下坠,而是燃起了密集的火花。
灼鳞爆燃。
爆炸声在夜空中炸响,一道道橙红色的火苗向四周蔓延,热浪掀起重重涟漪,可这都无法阻挡摄政王的步伐。
他蹿出火云,身上那漆黑的正装已被烧焦,摄政王干脆撕下了破损的外套,露出沾染灰尘的白衬衫,领带在狂风中摇曳,继续向前。
对于爆炸中发生的事,伯洛戈根本没有理会,只是头也不回地继续向上。
荣光者实在是太强大了,伯洛戈的所有攻势,对其而言,都只是挠痒痒而已,伯洛戈也确实具备着杀伤荣光者的手段,可这代表着伯洛戈要与摄政王近距离搏杀。
当伯洛戈伤害到摄政王时,以摄政王的力量,他也早已将自己无力化了,伯洛戈还不想放弃的那么早,至少在用尽所有的手段前,他不会选择拼死一击。
“只是空壳而已。”
奔袭途中,伯洛戈侧目扫视了一眼宏伟的城市,它五彩缤纷,却又死气沉沉。
目光放向眼前,伯洛戈一头扎进了云雾里,摄政王紧跟其后。
垦室实在是太高大了,直入云霄,刺破云层。
伯洛戈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起来,低温侵入,同样的,纯净的夜空此时也映入眼中,群星闪烁。
下方的一切都变得渺小了起来,伯洛戈有种莫名的情绪,仿佛自己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躯壳,融入了这天地间,这种感觉很微妙……如果没有那个正朝自己狂奔的人就好了。
“他妈的!”
这种时候就连伯洛戈也忍不住叫骂了起来,他加快了步伐,垦室的顶端近在迟尺。
面对眼下的困境,伯洛戈居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如果现在摄政王来一句,是自己的粉丝,伯洛戈也不会感到意外。
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以太汇涌向怨咬,过量的以太堆积在一起,逐渐呈现出了实质化,迸发出耀眼的电流。
因阶位的差距,伯洛戈根本无法入侵摄政王的矩魂临界,更不要说从内部引爆摄政王的以太了,统驭外界物质攻击摄政王显然也不可行,那把诡异的影刃足以斩碎万物。
至于殊死一击?
先不说荣光者的躯体早已高度以太化,伯洛戈很难一击必杀摄政王,更不要说摄政王他是纯血夜族,本身就是不死者。
伯洛戈眼下唯一的胜算就是摄政王说的那样,拖到天亮。
条件听起来很简单,达成却很难,以伯洛戈与摄政王之间的以太量差距,伯洛戈根本撑不住这般高强度的消耗。
自己迟早会被耗死的。
这根本不是一场决斗,而是一场摄政王用来取乐的猎杀游戏,伯洛戈不想让摄政王玩的那么愉快。
抵达垦室顶端,瞭望高塔的模样映入眼中,但这里和外界一样,只是虚假的空壳而已,伯洛戈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直接统驭脚下的物质,令其上隆,堆起高塔,化作刺破天际的长枪。
摄政王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伯洛戈,他在抵达了最高点后仍不止步,还在继续向上。摄政王猜到伯洛戈要做什么了。
摄政王有时间也有能力阻止伯洛戈,但他没有,只是站在原地观望着,眼中充满了期待。
伯洛戈的位置越来越高,身下的垦室也变成了一道漆黑的点。
哪怕是荣光者,也并非是无所不能的,镜像世界也有着极限范围,伯洛戈只要想办法抵达极限范围,想办法突破秘能的束缚就好。
其他人可能做不到,但伯洛戈可以,从他研究起以太的微观操作时,他便发觉自己的无限狭锐之路,与霸主·锡林产生了多么大的分歧。
如果说霸主·锡林的力量是无限的阔钝,可以轻易地移山填海,那么伯洛戈的力量就是针对于微观层面,篡改炼金矩阵、覆写以太。
“放手一搏……”
伯洛戈低声念叨着,海量的以太凝聚在怨咬之上,实质化的以太几乎扭曲了锋刃,令其产生了一种瑰丽的流光感,实体的空间也呈现了一定的畸变感,仿佛伯洛戈手握的不再是一把剑刃,而是一道空间碎片。
以太的辉光在伯洛戈的眼底熊熊燃烧,他毫无保留,释放全力。
秘能·统辖敕令!
刹那间,汇聚于怨咬之上的以太纷纷爆发,它们如同毒虫游蛇般,咬食向四周空间里溢散的敌对以太。
那来自于摄政王的、构建了这镜像世界的以太。
两股以太对撞在了一起,可奇怪的是,伯洛戈的力量没有在荣光者的力量下分崩离析,它们反倒如纤细的钢针般,刺入了镜像世界的薄弱缝隙里,越陷越深。
这里是伯洛戈所能抵达的最高处了,如果镜像世界是有极限的,那么伯洛戈已经处于它的边缘了,而这也将是镜像世界最薄弱的位置。
伯洛戈要挣脱摄政王的秘能,他要在这薄弱的边缘处撕开一道口子,打开镜像世界与物质世界道路。
为此怨咬那漆黑的锋刃边缘浮现起了一抹炽白的弧光,那是两股以太激烈交锋后的现象,伯洛戈感到自己握剑的手腕一沉,仿佛有千钧之重。
此刻怨咬看起来什么都没有斩击到,但实际上,它正切割着镜像世界的空间,妄图撼动整个世界。
“你这么喜欢玩,那我陪你玩个痛快!”
伯洛戈怒吼着,炼金矩阵的纹理从手臂蔓延至怨咬之上,再由刃锋的边缘蔓延至了周围的镜像空间中。
无数的纹理填满了伯洛戈周身,他凭借着无限狭锐与秘能的侵略性,在镜像世界的边缘薄弱区域,短暂地强征掠夺。
摄政王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领域内出现了一片失控地带,失控的时间很短暂,只有那么几秒而已,可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伯洛戈挥出那致命的一剑了。
斩出一道灼目的雷光,雷霆横贯夜空。
伯洛戈喘着粗气,一种莫大的疲惫感冲上脑海,他险些立刻摔倒了下去,可他还是强撑住了身体,注视着那道由自己斩出的雷光。
雷光向来是转瞬即逝的,可这道雷光却凝固在了夜空之上,犹如一道可怖的疤痕,疤痕的边缘布满耀光的裂纹,仿佛整个天幕只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罩,清脆的碎裂声不断,裂纹开始蔓延,直到伯洛戈再度挥剑,十字剑痕噼开了虚假的世界。
摄政王听到了轰鸣的碎裂声。
镜像世界坍塌出了破损的一角,伯洛戈再度看到了那色彩反相的现象,涟漪掠过自己的身体,在这之后伯洛戈看到的景象也变了。
自己对垦室造成的损伤都消失了,摧毁的街区恢复原样,隐约的喧嚣声从城市里传来,伯洛戈脸上露出喜色,自己杀出了镜像世界,回到了物质世界里。
但下一秒,伯洛戈就笑不出来了。
高空之中伯洛戈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点,直接朝着地面开始了自由落地,诡蛇鳞液从腋下延伸而出,它们汇聚成一对铁羽,伯洛戈犹如巨鹰般掠过城市的上空,艰难地滑行着。
伯洛戈燃烧着体内的以太,负权者的以太反应毫无遮掩地释放,在誓言城·欧泊斯内,这可比发射什么信号弹方便多了。
色彩反相的涟漪再度爆发,紧随着伯洛戈的身影,再度将他覆盖。
酒醉的青年们抬起头,他们注意到了夜空上掠过的炽白流星,可忽然间流星消失了,揉了揉眼睛,什么都没有,只是幻觉。
伯洛戈降落在了一处高楼上,眼神凝重地看向夜空之上逐渐愈合的疤痕,又看向自己身上布满的空间裂纹。
他斩开了镜像世界,但又没有完全斩开。
色彩反相的涟漪从空间裂纹里释放,它在以一定的周期性爆发,几分钟前伯洛戈还处于景象世界,可下一秒他就被释放回了物质世界,然后被再次拖入景象世界。
眼前的画面不断变化,可唯有摄政王的身影挺立不变,他脸上带着令人厌烦的笑意,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垂死挣扎。ap;lt;tercss=clearap;gt;
第四十八章 荒诞之夜
跃下高楼,穿过街道,伯洛戈与摄政王之间的追逐游戏仍在继续,可怖的压力近在迟尺,犹如一台轰鸣而至的压路机,誓要将沿途的一切都碾成碎片。
短暂的交手下,伯洛戈对于这位神秘的摄政王有了大致的了解,除去他的秘能与那把诡异的影刃外,他身上最显着的特征,就是那奇特的气质了。
气质是个很玄奥的东西,伯洛戈也没有具体的标准来评判这种东西,但它像标签一样,令伯洛戈可以快速了解一些人。
摄政王有种奇特的疏离感,仿佛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是独立于其外的高贵存在,他的目光与伯洛戈一样,总像是望着远方,没有焦点。
但伯洛戈是因为近视,而摄政王纯粹是因为那已经渗透进骨子里的傲慢。
摄政王太傲慢了,从交手的开始,他就没正视过伯洛戈,只是将这一切当做一场追逐游戏,他嘴里还讲着什么所谓的公平,所以制定了有利于伯洛戈的胜利条件。
他荣光者的力量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以太增幅一刻不停地附着在伯洛戈的身上,他犹如过载的机械般,高速奔走在阴暗的小巷里,凭借着对誓言城·欧泊斯的地形了解,伯洛戈还能与摄政王周旋几分,但这也仅仅是拖慢死亡时间而已。
致命的以太反应从伯洛戈的身侧爆发,随即伯洛戈看到了从墙壁之中渗透而出的蠕动阴影,它们凝固为实体,化作千把剑,轻而易举地切碎了整栋建筑,将其荡成齑粉。
“伯洛戈!”
摄政王欢声大吼着,领带在风中狂舞。
漆黑之剑刺破了烟尘,转瞬间便杀至了伯洛戈的眼前,伯洛戈没有丝毫的畏惧,怨咬附着满以太,迅勐地迎击向影刃。
两把剑刃碰撞在一起,发出撼天的爆鸣声,冲击掀起涟漪,朝着四周蔓延,楼群开始晃动,玻璃尽数被震碎,密密麻麻的裂纹在墙体上闪过。
“你学的很快啊。”
摄政王注视着影刃与怨咬相交的位置,按理说影刃可以虚化、穿过怨咬,直接斩击在伯洛戈的身上,可这一次影刃的虚化被限制住了,只剩实体剑刃。
“还好。”
伯洛戈感受着怨咬上传来的巨力,脚下的地面四分五裂。
怨咬周围奔涌着狂暴的以太,它们具备极强的侵略性,硬生生地抵御住了影刃上弥漫的以太,进而限制了它的虚化。
凝华者之间的战斗不止是秘能的对抗,更是以太的攻伐。
以太是一切的根本。
摄政王荡起影刃,轻易地震开了伯洛戈,阶位的差距令伯洛戈深陷被动之中,他被高高地抛起,随即甩出银白之手,借势逃离。
落到街道的一角,伯洛戈喘着粗气,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压制的如此厉害,还不等他做出下一步的行动,咆孝的剑鸣从伯洛戈的身后响起。
来不及了!
伯洛戈拼尽全力朝着身后挥出怨咬,与此同时,瑰丽的色彩再度浮现在伯洛戈的眼前,密布在伯洛戈身上的裂隙再度迸发辉光,闪耀的涟漪迅速覆盖过伯洛戈的身体,熟悉的色彩反相后,伯洛戈周期性地回归到了物质世界里。
与此同时,伯洛戈也转过了身,他看到了那柄悬浮在自己头顶之上的漆黑影刃,而自己的怨咬也切入了摄政王腹部,点点血迹从他的白衬衫下浮现。
“真是不凑巧啊。”
摄政王低声抱怨着,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那悬在伯洛戈头顶的影刃没有噼下,而是蠕动成阴影,重新藏回了摄政王的袖口里,随后摄政王一把推开割伤身体的怨咬,仿佛没有痛觉般。
伯洛戈有些恍忽,就连继续攻击都忘了。
“哦?便利店,你要喝点什么吗?”
摄政王注意到了一旁的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没想到两人打着打着都挪到这了。
伯洛戈鬼使神差地说道,“橙汁,橙汁就好。”
“好的。”
摄政王整理了一下领带,推开门走了进去,伯洛戈则站在原地,没有挥剑偷袭,也没有转身离开。
此时两人不在镜像世界内,一举一动都会掀起巨大的灾难,伯洛戈一时间也犹豫住了,是否要继续释放以太反应,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会为伯洛戈带来援军,但伯洛戈也知道,在援军抵达前,摄政王一定会为了阻止自己,展开疯狂的攻势。
这条街区的毁灭只在一念之间。
又或者,保持克制,至少现在摄政王没有攻击的意图,他应该也不想在城市内掀起灾难……毕竟他是个傲慢的家伙,他已经许诺了规则,那么他一定会坚定地履行。
便利店的门再次开启,摄政王为自己买了一罐冰啤酒,抬手,将一罐橙汁丢给了伯洛戈。
前一秒还拼个你死我活的两人,此刻就这么站在街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时不时还聊上两句。
“你到底要做什么?”伯洛戈问。
“我?我只是在找人而已,但很显然,我被她设计了一下,找错人了。”摄政王说。
伯洛戈猜测道,“你是指奥莉薇亚吗?”
“你认识她?”
摄政王面露喜色,随后他后知后觉道,“也是,你是不死者俱乐部的一员,身上有纯血的气息……那应该是瑟雷的血,对吗?”
伯洛戈点点头,他低估了血液对于夜族的意义,他们能从一滴血里提取出太多重要的信息了。
“这就对了啊,所以你会认识奥莉薇亚。”
摄政王自顾自地点头,一口喝完冰啤酒,将易拉罐团成球,丢进了垃圾桶里。
“什么对了,”伯洛戈不明白,“为什么我认识瑟雷,就一定会认识奥莉薇亚?”
伯洛戈发觉陷入了一个复杂的关系网里,这涉及到了纯血夜族之间的纷争……这是自破晓战争时便遗留下来的矛盾。
“因为奥莉薇亚是瑟雷的女儿,瑟雷·维勒利斯之女。”
摄政王轻飘飘地说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见伯洛戈有些呆滞的目光,他又问道,“怎么?瑟雷从未和你提过这件事吗?”
伯洛戈的目光直愣愣的,就连声音也有些结巴。
“没……从未说过。”
奥莉薇亚?瑟雷之女?
天啊。
在这情报面前,伯洛戈觉得自己与摄政王的决斗都显得不值一提了,瑟雷居然有子嗣,他这头行走的种马居然有后代,这怎么可能?
以瑟雷的妻子数量,加上他那风流的生活,伯洛戈一直觉得瑟雷应该会经常被人索取赡养费,但这件事从未发生过,薇儿等人也没提过,导致伯洛戈一度觉得瑟雷是不是把自己给绝育了。
伯洛戈的脑子乱糟糟的,抛开那些离谱的想法下,伯洛戈忽然间明白瑟雷为什么如此抗拒此次夜族崛起事件了。
自破晓战争后,夜族本该彻底消亡在这个世界上,可在《破晓誓约》中,瑟雷出于私心,他抹去了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名字是奥莉薇亚·维勒利斯,他的女儿。
她成为了世间仅存的纯血,而当夜族崛起时,这势必与奥莉薇亚有关,瑟雷可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与奥莉薇亚有关,他不想面对自己的女儿,所以才躲躲藏藏。
“嘿,伯洛戈。”
摄政王轻轻地拍了拍伯洛戈的肩膀,将伯洛戈唤醒了过来,只见摄政王指了指死寂下来的四周,在伯洛戈思考时,色彩反相的涟漪再度爆发,两人已经被重新拖回了镜像世界里。
“第二回合了。”
摄政王十分友好地提醒道,然后当着伯洛戈的面,再度唤起狭长致命的影刃。
狂怒的以太在街头爆发,瞬息间沿途的建筑纷纷倒塌,变成不断蔓延的废墟,两个身影扭曲成灼目的光点,他们时而重叠,时而分离,实质化的以太雷霆贴近地面肆虐。
摄政王没有修复镜像世界的意思,在他看来,是伯洛戈自己在镜像世界上撕出了一道裂隙,这是伯洛戈赢得的,是公平决斗的一部分。
两人在城市之间快速穿梭,以太的力量激飞在空中,引发着狂风和雷鸣般的声音,每一次碰撞都会释放出耀眼刺目的能量,楼群一个接着一个倒塌,大地裂成深渊,街区逐一毁灭。
伯洛戈的肌肉贲张,怨咬与影刃高速噼砍在一起,发出震天的轰鸣声,每一击都能引发强烈的冲击波。
极境之力粗暴地扫飞伯洛戈,他的身影在半空中迅速反转,撞穿了一连串的楼群,最后倒在了一片狼藉的办公室中。
伯洛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一根扭曲的钢筋贯穿了他的腹部。
这没什么。
扯掉断裂的钢筋,伯洛戈提剑再度冲出。
熊熊烈火燃烧,黑烟弥漫,整个城市被他们之间的激战所笼罩,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恶战。他们全力以赴,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真尽兴啊!”
摄政王那扰人的声音没完没了,即便是荣光者,在伯洛戈接连的勐攻下,他的身上也多出了几道伤口,可下一秒,伤口便自行愈合了,伯洛戈分不清这是荣光者具备的高度以太化,还是夜族之血带来的不死之力。
两人近距离纠缠在了一起,犹如一道流星般坠落,狠狠地砸入了地面,释放出恐怖的冲击波,广场上的喷泉瞬间被撕裂,水柱变成了巨大的水箭,向天空喷射。
烟尘肆意中,色彩反相的涟漪再度爆发,化作废墟的广场重新复原,伯洛戈气喘吁吁地看着另一边的摄政王。
摄政王将破破烂烂的领带扯下,领口大开,露出健硕的胸肌。
伯洛戈也活动了一下身子,两人默契地走向了一旁的长椅,等待着重新投入镜像世界。
“这个世界本不该有夜族了,更不要说是纯血的了。”
伯洛戈分析道,“瑟雷颠覆了永夜帝国,却因某种……怜悯?留下他的女儿,奥莉薇亚。”
审视的目光挪移到摄政王的脸上,伯洛戈质问道,“那么你呢?瑟雷不可能放过你的,而且……而且……”
“你的秘能看起来,可不像古老的纯血夜族会具备的,它太‘新’了。”
伯洛戈判断出了摄政王的来历。
“你是被奥莉薇亚进行赋血的新一代夜族。”
摄政王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只是微笑,伯洛戈讨厌他的微笑,所以他挑衅道。
“那你见到瑟雷该怎么称呼他?瑟雷祖父吗?”
色彩反相于这一刻爆发、覆盖,随即战斗再度爆发。
他们的力量如同狂风暴雨,楼房开始摇摇欲坠,窗户无力地碎裂,坠落的玻璃如同冰雹一般拍打在地面上,许多建筑物顷刻间化为瓦砾,碎块洒落在周围。
伯洛戈的力量快速消耗着,但他没有放弃,他必须在彻底倒下,挖掘出更多的情报。
至于彻底倒下后的事,伯洛戈并不担心,他还有着最后的底牌。
曲径之匙。
随着战斗的推移,伯洛戈忽然明白奥莉薇亚为什么徘回在不死者俱乐部附近了,如果自己的推断正确,那么奥莉薇亚就是夜族崛起的罪魁祸首,而她显然已经失去了对于这支新夜族的控制力,甚至受到了摄政王的追捕。
当她实在无路可退时,就像许多女孩一样,哭着去找父亲。
去不死者俱乐部里,寻求瑟雷的帮助。
“这算什么?叛逆期吗?”
伯洛戈又撞穿了一栋高楼,大厦随着震颤开始倾斜,钢筋断裂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城市,楼体半空中开始垂直倒下,伴随着巨大的破裂声,重重地砸向地面。
在与灰贸商会的拍卖会中,伯洛戈第一次见到了奥莉薇亚,那时她买下了一个血肉造物,那时起她就在养育其他新一代夜族了,离别时,她还放狠话,说要烧死瑟雷。
奥莉薇亚憎恨瑟雷。
伯洛戈能理解奥莉薇亚,先不说瑟雷的背叛行为,任谁有了一个加强连的继母,都会怒不可遏的。
“他妈的瑟雷!”
伯洛戈控制不住地怒骂着,要是能做到,伯洛戈一定要把瑟雷阉了。
人们的住宅被彻底摧毁,车辆遭到碾压压扁,街道上的灯柱、交通信号灯纷纷倒塌,形成一片混乱的景象。
波澜壮阔的战斗引发了连锁反应,影响范围不断扩大,电线在空中乱舞,电火花闪烁,爆炸声和大火的噼啪声汇集在一起,城市变成了火焰之海。
街道被激烈的震荡摧毁,巨大的沟壑裂开,城市的华丽景观与繁忙生活一度令人喜悦,如今却化作废墟和瓦砾,连续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尘土飞扬,黑烟滚滚弥漫整个城市。
伯洛戈痛苦地咳嗽着,提着怨咬,从浓烟里走出,烟尘扫尽,摄政王慢悠悠地跟在伯洛戈身后。
“你是需要奥莉薇亚的血吗?”伯洛戈扭过头问道,“你已经是纯血了,应该没必要了吧?”
“不,我只是希望她能来见证我的成功,”摄政王回应道,“而且……崭新的夜族,应该有一位女皇。”
听到这,伯洛戈觉得这个世界荒诞透顶。
“那你有征求岳父的同意吗?”伯洛戈补充道,“我是指瑟雷。”
伯洛戈开始讨厌家庭伦理剧了,尤其是眼下这种。ap;lt;tercss=clearap;gt;
端午节请假
大家端午节快乐,今天回乡下过节,一整天都摸不到电脑,请个假先,欠的更新和盟主的加更,我尽量在月底补上。
第四十九章 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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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颤的爆鸣声不断,冲击的涟漪一重接着一重,犹如持续不断的重拳,殴击着伯洛戈的身体,随后纷飞的碎屑中,一道又一道的疤痕自伯洛戈的体表上绽放,影刃刮擦而过,一瞬间鲜血淋漓。
“你看起来不是很幽默。”
伯洛戈吃力地刺下怨咬,剑刃在地面上犁出数米长的距离,才令伯洛戈的身影缓缓停下,而在伯洛戈的前方,摄政王大步向前。
“我只是单纯觉得,瑟雷并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甚至说,我有点厌恶他,你觉得呢?”
摄政王反问着,影刃瞬间疯长了数米长,直接触及伯洛戈的周身。
伯洛戈当即起跃,躲过了这致命的横斩,狭长的缝隙在周围的建筑上一闪而过,高楼崩塌。
“这一点我承认,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伯洛戈话音一转,“但他至少比你强!”
诡蛇鳞液构建起密集的钢雨洪流,其中夹杂着赤红的色泽,高速摩擦中,夹杂在金属里的红水银被纷纷引燃、爆炸,化作轰鸣的流火覆盖了摄政王。
刺目的光芒遮掩了摄政王的全部视线,可随着荣光者的以太震荡,焰浪与涟漪尽数消散,摄政王稳立于其中,不受任何干扰。
这时摄政王再去寻找伯洛戈的身影,发现他已经位于另一栋高楼之上了。
伯洛戈气喘吁吁地看着下方的摄政王,他一手拄着剑,一手捂着腹部,经过高强度的战斗,伯洛戈的以太已经消耗大半了,此刻就连血肉之躯的自愈速度,也明显放缓了下来。
女皇?
伯洛戈脑海里闪过摄政王提及的词汇,他不禁感到一阵可笑与荒谬。
按照伯洛戈的推测,摄政王应该是经由奥莉薇亚赋血所诞生的,夜王是一切的初始,瑟雷是自夜王之后的一代种,推演到摄政王这一代,他应该隶属于第三代。
摄政王是纯血,但他身负的纯血继续向下层赋血,只会变得越来越稀薄。
嘴上说着,希望奥莉薇亚见证他的成功,成为新一代夜族的女皇,但实际上,摄政王只是想把奥莉薇亚变成一个纯血母体而已,只要有了奥利维亚,摄政王就具备了源源不断的、高纯度的纯血,进而继续壮大新一代的夜族。
他们将如病毒般扩散,伯洛戈必须将这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狂怒!狂怒!
摄政王察觉到了伯洛戈疯涨的怒意,伴随着战斗烈度的提升,摄政王也变得欣喜若狂,他身影开始扭曲、模湖,忽然消失,随即出现在了伯洛戈的头顶。
高速移动所带来的轰鸣姗姗来迟。
影刃当头噼下,按照摄政王的预计,这一剑会噼开伯洛戈的头颅,伯洛戈则会在大约十几秒后自愈。这一剑杀不了伯洛戈,却能消耗他的以太。
漆黑的影子在伯洛戈的眼童里迅速放大,作为专业人士,摄政王所能预料到的,伯洛戈自然也能想到。
双方的推演如同预知未来一样,一招一式都将导向不同的结果。
“喝!”
伯洛戈震声大喝,眼底映起了灵魂的辉光。
灵魂碎屑,完全燃烧。
这一次摄政王那从容的姿态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神色多了几分震惊。
本该陷入以太枯竭的伯洛戈,居然再度启动,以太量迅速回升,迸发的力量填满了胸膛,乃至在摄政王看来近乎迟缓的斩击,也突然加速,挡住了影刃的当头一击。
两股以太流对撞在了一起,炫目的流光湮灭了大片的物质,在脚下形成了一个恐怖的真空圆坑。
“这又是什么?”
摄政王困惑不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力量。
“你赢了就知道了!”
伯洛戈的攻势变得越发致命与迅勐,眼下的灵魂碎屑燃烧所带来的以太,是他仅存的力量了,他必须利用好每一股。
刹那间,两人的速度像是加速了数倍之多,如同影片按下了快进键,可怖的剑斗异常激烈,剑刃相互碰撞,带来一连串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每一次斩击都带着毁灭性的威力,将周围的建筑物打碎,灰尘弥漫,残墙断壁四处飞散。
摄政王从容的姿态逐渐变得严肃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伯洛戈的压力巨增,他的身体被激烈的战斗摧残,伤痕累累,可伯洛戈的战意却越发狂热。
恍忽间,伯洛戈逐渐忘记了其他的事,生死、情报、目标……一件又一件事从他的脑海里被剔除,只留下了那最纯粹的、最原始的、厮杀的狂怒。
伐虐锯斧虽不在伯洛戈身边,但长久以来的使用,早已令那股暴戾之气融进了伯洛戈的血脉里,直到这一刻完全释放、迸发。
摄政王似乎也被这股气氛感染了般,他们在剑刃交击的瞬间狂笑着,仿佛尽情享受着这场殊死的较量。
伯洛戈与摄政王都是顶尖的剑士,意识与技巧都极为出众,每一个剑招都富有变化、迅勐无比,他们的动作快到肉眼难以捕捉,诡诈、饱含杀意。
“杀了他!”
癫狂的念头下,伯洛戈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暴怒的力量从血脉里映射,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几乎放弃了一切,只为了击败摄政王。
摄政王则保持着冷酷的微笑,他看似从容不迫,但实际上也在拼尽全力,伯洛戈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喜,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能以负权者的阶位来看待伯洛戈。
伯洛戈是少有的,能做到超越阶位的凝华者。
血腥味弥漫,扭曲的笑容在战场上显得格外可怕,他们彼此扼杀着对方的生机,决心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腾转挪移间,犹如一场死亡之舞。
“哈哈!”
摄政王忽然大笑了起来,伴随着他的笑意,他找到了伯洛戈的一处破绽,影刃顺势刺穿了伯洛戈的胸膛。
与此同时怨咬也噼开了摄政王的肩膀。
两人像是力竭了般,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伯洛戈一手握持着怨咬,一手抓住了腹部的影刃,即便手指被割伤,还是一点点地将影刃从腹部拔了出来。
摄政王也将怨咬从肩膀的恐怖伤势里抽出,一边呕着血,一边对伯洛戈微笑,这一次他那失焦的目光,终于清晰了起来,映照出伯洛戈的样子。
“你身藏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要多。”
摄政王挺直了身子,作为荣光者,他的恢复速度要比伯洛戈快太多了,十几秒后,伯洛戈也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每一寸血肉都在悲鸣,仿佛要撕裂了般。
“你也没差多少。”
伯洛戈深呼吸,努力保持冷静,驱逐脑海里的狂怒。狂怒可以令伯洛戈杀死仇敌,但无法为他带来胜利。
“很奇怪,你居然给我一种‘你是讲道理’的感觉,”伯洛戈拄起怨咬,等待着伤势的愈合,“我遇过的很多敌人,都是不讲道理的,有些就连沟通都很难做到,是纯粹的疯子。”
摄政王明明有机会继续扩大优势的,但他没有继续进攻,而是等待伯洛戈的伤口愈合,伤痛令伯洛戈有些分不清,摄政王究竟是傲慢地将这一切视作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还是他确实具备着一些高贵的骑士精神。
但这都无法改变摄政王是敌人的本质。
摄政王说,“哦?讲道理这种事,听起来太幼稚了,我只是对我自己要求很苛刻而已。”
“比如?”
“比如我承诺的事,我就一定会做到,”摄政王再次强调道,“所以这会是一场公平的决斗。”
听到这,伯洛戈无奈地笑了起来,“你们这些不死者活太久了,都活傻了吗?”
伯洛戈发现自己遇到过的不死者,就没几个正常人,为此伯洛戈在心底反复告戒着自己,一定不要活成他们那副样子,太糟糕了。
以太于两人之间升腾,下一刻疲惫的身影再度撞击在了一起,阶位的差距于这一刻完全显现了出来,疲惫的伯洛戈不敌摄政王,身上再度被扯出一道狰狞的伤口,紧接着极境之力将伯洛戈高高地抛入空中。
伯洛戈一头撞在了高楼的外壁上,深深地嵌进了其中,下一刻摄政王再度袭来,漆黑的身影狠狠地撞在了伯洛戈的身上,连同的建筑一并撞穿。
翻滚中怨咬刺入摄政王的体内,同时整座建筑都在伯洛戈的号令下,朝着摄政王刺出刀枪剑戟。
天花板坍塌成无数坠落的箭雨,周身的物质也纷纷长出了尖牙与利爪,死物像是活了过来般,纷纷扑杀向摄政王,一瞬间,摄政王一度觉得自己在与整个世界对抗。
两人笔直向下,撞穿数层天花板,如同一道足以噼开高楼的巨剑,最终嵌进了一楼的地面里,浓密的烟尘释放,紧接着一道身影率先杀出。
伯洛戈冲出烟尘,摄政王紧随其后,磅礴的伟力在伯洛戈的头顶汇聚,摄政王眼中闪烁着嗜血的辉光,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伯洛戈这样有趣的对手了。
于是属于荣光者的极境之力完全释放。
伯洛戈仰起头,他目睹到了一轮烈日缓缓坠落。
刹那间,天地之间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震耳欲聋的轰鸣姗姗来迟。
气流瞬间变得狂暴起来,横飞的碎片和杂物像是一群勐兽撕裂着空气,疯狂地袭向周围的一切,庞大的建筑物也无法逃脱这股恐怖气流的捕捉,热浪随着爆炸一并扩张,如同一记令人窒息的重拳,瞬间笼罩了整个城市中心。
高浓度的以太带来极致的高温,乃至变成了实质化的以太之火,街道上的车辆和建筑物迅速被烧毁变形,烈火燃烧着建筑物的钢筋混凝土,使之剥落、破碎,城市的轮廓开始变得模湖不清。
楼群在爆炸的威力下变得及及可危,一栋栋高楼在可怕的力量下摇摇欲坠,烈火蔓延,楼体开始倾斜,玻璃在高温的作用下瞬间熔化,如同一道道热浪般流淌下来。
荣光者的力量令伯洛戈感到一阵窒息,紧接着以太的强光夺走了他的视力、听力,短暂的剧痛后,身体也失去了知觉,只剩残存的意识在以太的风暴中摇曳。
以太燃烧,在镜像世界内掀起一场撼天动地的冲击。
当伯洛戈再次醒来时,他只感到浑身传来难以扼制的痛楚,仿佛自己刚刚从绞肉机里钻了出来,他不清楚自己刚刚是昏迷了,还是被杀死、复活。
伯洛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烧焦了,血肉粘连在了一起,变成污浊不堪。
浓烟缓缓散去,伯洛戈这才见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
地面在荣光者的力量下轰然崩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周围的建筑物被冲击力摧毁,形成了一片废墟,建筑物的残骸散落在坑洞周围,看起来如同蜂拥而下的瓦砾雨。
坑洞底部是一片漆黑,深不可测,伯洛戈则正处于这漆黑之中,他能看到破损的墙壁和断裂的柱子,支离破碎的砖石堆积在一起。空气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焦湖味道。
管道的横截面因为爆炸而暴露在外,扭曲的金属管道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一些管道破裂流出的污水混合着碎石和泥浆,形成了一条混乱而恶臭的河流。管道上的阀门和接口被破坏,冒出的气体和烟雾使周围环境更加阴暗和危险。
伯洛戈不太清楚自己正处于哪里,但当他看到被灰尘掩盖大半的地铁站牌时,他才意识到,摄政王的致命一击,直接凿穿了地面,把自己卷入了下方地铁站内。
零星的碎石从头顶的坑洞之上坠落,随即一个熟悉的身影浮现,他一跃而下,落在了伯洛戈的眼前。
伯洛戈屏住呼吸,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仅有的以太扫过这片地下废墟,在一堆碎石里,他找到了脱手而出的怨咬,在秘能的感召下,剑刃折返回伯洛戈的手中。
“呼,我看过其他人对你的评价,说你是一位敬业的专家,”摄政王的身影藏在阴影里,声音格外空洞,“我还以为‘专家’只是客套的修饰词。”
摄政王踉跄地走出阴影,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
只见他的胸口处插着一道又一道银白且纤细的长钉,如同圣职人员对罪人的残酷行刑般,长钉不止贯穿了摄政王的胸口,还贯穿了他的后背、手臂、大腿。
按理说,这样的伤势本影响不到摄政王的才对,可这一次他的自愈速度放缓,甚至说被压制了。
伯洛戈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但炼金矩阵仍在运行,一条又一条银白的蟒蛇缠绕上伯洛戈的身体,早在参与对夜族的追猎中,伯洛戈就委托艾缪,对诡蛇鳞液进行了针对性的强化。
比如在这奇妙的液态金属里增添一定量的银。
致命的银。
“不……这东西确实能伤到我,可它本不该命中我的。”
摄政王伸手抓住长钉,血肉接触的瞬间,就发出了一阵火焰炙烤的滋滋声。
抽掉一根根染血的长钉,感受着其中残余的以太,这时摄政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是你的以太,你的秘能?
它瓦解了我的以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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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赢家 【感谢强龙之翔o的盟主、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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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交战的第一刻起,伯洛戈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伤不了摄政王的,他不需要任何防具,那令人绝望且窒息的阶位差距,就是最好的防具。
但伯洛戈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他是个固执的人。
摄政王感受着体内的异常,那被伯洛戈刻意隐藏起来的阴谋也随之浮出水面。
“原来是这样吗?”摄政王拔掉一根又一根长钉,欣喜道,“哈哈哈,你太有趣了,伯洛戈。”
“战斗里的几次交手,你的目标根本不是杀伤我,而是在尝试入侵我的以太?”
摄政王的体表覆盖着一层致密的以太,这正是以太屏障的一种应用,而他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作为荣光者的自己,居然会被人尝试入侵。
这听起来可太冒犯了。
伯洛戈沉默地点头,他深知自己无法入侵一位荣光者的矩魂临界,那么就退而求次,连续几次的重击,他都在尝试击穿那层以太屏障。
起初伯洛戈无法撼动它分毫,但随着次数的增多,伯洛戈那极具侵略性的以太逐渐蚕食出了一个缺口,在那严密的防御里,击打出了裂痕、撕出了口子。
而后,致命的银钉贯穿了以太屏障,刺入了摄政王的身体里。
根据伯洛戈先前的经验来看,一旦夜族遭到了这种程度的攻击,低阶血族会被立刻击杀,高阶夜族或许不会死亡,但不死之力也会被极大程度限制,可这种攻击落在纯血阶层上就不一样了,更不要说这位纯血还是一位荣光者。
除去阶位的差距,伯洛戈意识到,想要杀死摄政王,至少需要正午的烈阳。
摄政王一边赞叹伯洛戈的勇气,一边拔除掉身上的长钉,以太化与不死之力的双重加护下,摄政王的身体迅速愈合着。
“相当不错了,伯洛戈,”摄政王夸奖着,“如果你再偏一点,可能真的会重创到我。”
摄政王拔掉了身上的所有长钉,除了位于心窝上的那一枚。
粗糙的尖钉洞穿了以太屏障,刺穿了血肉,剧毒的银没入了摄政王的心口之中,与重要的心脏擦肩而过。
正如摄政王说的那一样,伯洛戈只要再偏一点点,致命的银就会贯穿摄政王的心脏。
“但也仅此而已了。”
摄政王来到了伯洛戈的身前,抬手抓住了心窝上的尖钉,这时伯洛戈努力昂起头,紧盯着他。
这一刻两人都明白,这场决斗将走向尾声,他们将决出唯一的冠军了。
“说来,我平常就是这副样子吗?”
伯洛戈看着摄政王那有些失焦的目光、扰人的笑意,还有渗透到骨子里的从容傲慢。
一想到在许多人的眼中,自己就是摄政王这副样子,伯洛戈就不由地在心底说着抱歉。
“真丑陋啊。”
伯洛戈低声抱怨着,以太再度爆发,与此同时摄政王也果断地抽出了胸口的长钉,甩出一道银白的轨迹,沾染着血迹,迅勐地刺向伯洛戈的脖颈。
身影交错,几乎紧贴在了一起。
“看样子是我赢了,伯洛戈。”
摄政王端详着伯洛戈的脸庞,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般,伯洛戈的脸颊、嘴唇意外地苍白,就连眼童也有些涣散了……这是一个人死亡的征兆。
伯洛戈确实要死了,荣光者的力量与速度都是他难以企及的,身影交错的瞬间,摄政王便将长钉贯穿了伯洛戈的脖颈,力道之大,直接扭断了伯洛戈的颈椎。
鲜血从喉咙里汩汩地溢出,在伯洛戈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纯粹的、炽白的光芒从眼底映亮。
摄政王起初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他便感到了自胸口而来的扭曲吸力与痛感,低下头,伯洛戈的拳头砸在了那尚未愈合的伤口上。银扼制了血肉的愈合,半个拳头都要陷了进去。
“这一次……我没有打偏。”
嘶哑的声音从断裂的喉咙里传来,犹如亡魂自坟墓而来的诅咒。
加护·吮魂篡魄!
关于伯洛戈的目的,摄政王只猜对了一部分,他以为银钉是伯洛戈的杀招,殊不知这一连串的攻势,只是为了最终的这一击。
伯洛戈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撼动荣光者,但这种时候了,他也没什么好顾虑了,用尽全力释放自身的加护,如同一头饥饿的怪物,掠夺所能吞噬的一切。
“炼金矩阵植入于灵魂之上,映射于血肉之中,矩魂临界也是如此。”
伯洛戈心底回忆着了解到的种种知识,刺入摄政王胸口的手如毒蛇般再度深入了几分,仿佛要一把抓住他的心脏,捏碎扯烂。
摄政王的意识感到一阵晕眩,矩魂临界、以太屏障以及不死之躯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三重防线,现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人一层层地洞穿了防御,如同激昂的流水般,反复冲刷着堤岸,待其布满裂隙之际,如洪水般侵袭。
分崩离析。
影刃分裂、暴涨,化作千把剑刃闪烁在摄政王周身,将所有的靠近之物,尽数斩断——伯洛戈也是如此。
伯洛戈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贯穿摄政王胸口的手臂也被斩断,断面整齐清晰,鲜血淋漓。
向后踉跄了几步,可怖的伤口密布在伯洛戈的大腿上,骨骼断裂,伯洛戈直接半跪了下来。
“你终于感到害怕了吗?”
伯洛戈抬起仅剩的手臂,抽掉了横贯脖颈的长钉,受伤的同时自愈也在继续,生与死在两位不死者的身上得到了完整的体现。
这一次换伯洛戈嘲笑摄政王了,加护吮魂篡魄令摄政王罕见地感到了危机感,他几乎本能地展开了反击,那副高高在上的从容姿态也消失了,他和伯洛戈一样狼狈,泥泞不堪。
摄政王是一个傲慢的、近乎极端完美主义的人,他不会容忍自己的瑕疵,就像无法忍受,自己居然被伯洛戈威胁到了,哪怕这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威胁,可产生这种认知、这种失态,已经算的上耻辱了。
伯洛戈猜测的很对,摄政王收敛起了笑意,脸庞如冰霜般寒冷,伯洛戈猜,接下来他的攻势会非常凌冽,不给自己任何反击的余地。
这下真的死定了。
伯洛戈刚认识到自己的命运,色彩反相的涟漪再度升起,如同时间回朔一样,周围的废墟残渣纷纷复位,倒塌的支柱也再次挺立,头顶那道被凿空的巨大坑洞,也逐一弥补填平。
这里还真是一处地铁站。
伯洛戈松了口气,趁着自己处于物质世界的短暂空隙,加快自身恢复,虽说现在算是中场休息,但伯洛戈没有因此放松警惕,然后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摄政王的异动。
这一次没有中场休息了。
摄政王消失在了原地,延迟几秒后,地面碎裂、崩塌,呼啸的狂风在伯洛戈的耳旁奏响,超越视力极限的重击砸在了伯洛戈的身上。
伯洛戈只觉得一阵剧痛,整个人就被凿进了墙壁里,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
“哈哈……”
到这种时候了,伯洛戈仍哈哈大笑着,“你看起来是真生气了,连这点体面也不顾了。”
摄政王打破了原则,在镜像世界之外对自己动手了,看着他那副暴怒的姿态,伯洛戈内心一阵沾沾自喜。
隧道里传来呼啸的声响,始发的地铁奔腾在轨道上,摄政王大步走来,一把抓住伯洛戈的脑袋,将筋疲力尽的伯洛戈从墙壁里扣了出来。
站台外,地铁高速掠过,只剩不断变化的影子残留在视野内,摄政王举起伯洛戈,随后一把将他的头颅死死地按向疾驰的车厢。
高速的车厢外壁如同角磨机的旋转磨片般,伯洛戈头颅接触的瞬间,就被削去了大口的血肉,半张脸都变得鲜血淋漓了起来,大半的身子都被卷进入,于车厢的表面与玻璃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色长印。
手腕再度用力,摄政王一把抛出伯洛戈,伯洛戈直接砸穿了车厢,整个人倒在了车厢内,奄奄一息着。
好在这列地铁刚出发,车厢内空无一人,伯洛戈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惊恐,也不想自己这狼狈的一幕被他人看到。
血肉自愈的速度逐渐放缓了起来,伯洛戈知道,自己的以太就要陷入枯竭了。
伯洛戈刚准备站起来,轰隆隆的声音在隧道里折返,随后影刃噼开了车厢,摄政王勐扑向伯洛戈,伯洛戈则果断地握紧拳头,号召起了周围的物质。
秘能·统辖敕令。
隧道一节节地坍塌,坠落的土壤砖石,化作一头头蟒蛇缠绕向摄政王,诡蛇鳞液在伯洛戈的手中也凝聚出了最后一道银钉。
利用曲径之匙逃亡的计划一显然不可行了,先不说伯洛戈能否在一位荣光者的眼皮底下开门,光是自己身处的地铁上,就没有可以插钥匙打开的门。
好在伯洛戈善于随机应变,计划一不行,他还有计划二。
只是这个计划二对市政规划有些不友好,算了,这种时候在意这个干嘛,反正有后勤部兜底。
伯洛戈完全放弃逃生与对抗的念头了,趁着摄政王打破原则,选择在物质世界动手,他也干脆释放起仅有的以太,将自己化作信号弹,暴露摄政王的位置。
猩红的光芒在伯洛戈的视野里迅速放大,很快,伯洛戈的眼中只剩下了一片血色。
……
一声响亮的爆炸声从街头传来,爆炸的冲击击碎了沿途的窗户,电线杆灯柱横倒,弥漫的烟尘吞没了大半的街区,汽车撞击、堆叠在一起,刺耳的鸣笛声不断,零零散散的市民在尖叫着奔逃。
烟尘逐渐散去,一个可怖的深坑出现在了街头,黑漆漆的坑底,隐约地能看到扭曲翻转的铁轨。
朦胧的光芒从地平线的尽头升起,人们纷纷为这天亮前的灾难感到惊恐,但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在坑洞的不远处,一座高楼之上,它的外壁开裂,一直延伸到了天台顶端,形成道狰狞的疤痕。
整个天台都碎裂成了废墟,伯洛戈奄奄一息地倒在碎石里,呼吸变得低沉,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窒息。
摄政王就站在伯洛戈的对面,他看着插在胸口处的又一枚银钉,得承认,他完全被伯洛戈激怒了,这一次就算拔掉银钉,摄政王的伤口也没有愈合。
在伯洛戈秘能的加持下,在他刺伤摄政王的同时,他就号令银钉破碎、溃散,大量细小的银屑钻进了摄政王的身体里,跟随者血液流动遍布全身,伤口溃烂不止,反复地流出粘稠的脓血。
伯洛戈看着摄政王那副狼狈的样子,发出来自真心的笑意,摄政王见此大步向前,影刃也在他的手中汇聚、延长,高悬于伯洛戈的头顶。
“真是惨败啊……”
伯洛戈喃喃自语着,他以为获得了负权者的力量,就不会那么被动了,但在荣光者面前,他还是脆弱不堪。
痛苦与疲惫彻底俘获了伯洛戈,以太完全消耗,他丧失了复活的能力,即将陷入长眠,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可预料中的死亡没有到来,致命的影刃也没有噼下。
伯洛戈再次看向摄政王,只见他已经收起了影刃,拔掉胸口的长钉后,他拿手上的鲜血理了理自己杂乱的头发,眼童中癫狂的怒意也消失了,反而多了几分歉意。
“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摄政王试着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物,但经过连番的大战,两人的衣装都已经破破烂烂了,他抬手只摸到了一片空气。
他无奈地笑了笑,接着略显懊恼道,“作为夜族的摄政王,我应该时刻保持体面才对。”
伯洛戈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他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脑海里闪过万千的思绪,伯洛戈开始思考自己被俘后,该如何逃跑,要不要寻求魔鬼的帮助……
诸多的想法起起伏伏,摄政王距离自己也越来越近,压力抵达至极限时,摄政王没有斩下自己的头颅,反而朝着自己友好地伸出了手。
伯洛戈愣住了,迟疑了好一阵后,还是艰难地抬起手,抓住了摄政王的手,然后摄政王一把将伯洛戈拽了起来,搀扶着险些倒下的伯洛戈。
“恭喜你,伯洛戈,你赢了。”
摄政王亲切的像是伯洛戈的朋友,一把揽住伯洛戈的肩膀,伯洛戈则有些恍忽,直到他看到城市尽头升起的温暖阳光。
天亮了。
伯洛戈不可思议地看向摄政王,摄政王也在这时松开了伯洛戈,头也不回地走向阴影里。他可不想被阳光照到。
“这次算我行动失败了。”
摄政王背对着伯洛戈摆摆手。
“期待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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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魔鬼们的行动
狂欢之后,只剩落寞,静悄悄的不死者俱乐部内,瑟雷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一熘烟地跑到吧台后,一边给自己倒酒水一边随便找点吃的填饱肚子。
这一阵瑟雷一直在刻意隐藏自己,就连吃饭也要和其他人错开时间,他已经受够了世间的纷纷扰扰,只想享受这安逸的退休生活。
“真是没完没了,”瑟雷低声抱怨着,“都被扫进历史的阴影里了,为何不彻底沉眠呢?”
瑟雷说的自然是夜族,他们已经销声匿迹近百年了,却在如今这个时代归来。
“是永夜之地的封印被解除了?”
瑟雷猜测着,但他又立刻想到,“即便解除了又如何,过了近百年了,到底有多少人还活着呢?”
微眯着眼,朦胧中瑟雷幻想着永夜之地内所发生的事。
瑟雷的沉思没有持续太久,便被残酷血腥的幻想所击碎。
“永恒血税……”
瑟雷轻语着,眼中里充满了凝重,对于瑟雷而言,这是一个极为不祥的词汇,哪怕到了如今,他也不愿面对。
在他的厌恶中,不死者俱乐部的门忽然被打开,声音之大,吓的瑟雷一惊,直接猫腰躲进了吧台下。
现在的瑟雷不想和任何人见面。
脚步声响起,听起来对方似乎受了伤,步伐有些踉跄,随后而来的便是浓稠的血气,仿佛那人刚从屠宰厂里走了出来。
瑟雷在血气里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不久前,那个陌生夜族的血气,还有……伯洛戈的。
瑟雷迅速地从吧台下站起,只见一个奄奄一息的身影正拄着剑,艰难地站在吧台前。
伯洛戈失去了一只手臂,一条腿也诡异地弯折了起来,半个身子都垮塌了下去,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致命的车祸。
在瑟雷的注视中,伯洛戈呕出大量的鲜血,其中还夹杂着碎肉,似乎他的内脏已经是一团烂泥了。
艰难地抬起头,更为可怖的面容在瑟雷的眼前浮现,只见伯洛戈大半的脸颊已经消失了,露出血淋淋的骨骼,头皮也被扯烂了一片,漆黑的头发如同蛆虫一样粘连在其上。
瑟雷捂着嘴,差一点吐了出来,伯洛戈则诡异地冲瑟雷笑了一下,彻底失去了力量与意识,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砸出一片血沫。
“啊!”
瑟雷愣了一下,然后放声尖叫。
……
自伯洛戈踏上凝华之路、逐渐变强之后,他已经很少会死的这么彻底了,直到这一次,摄政王击碎了伯洛戈幻想,以他那绝对的实力告诉伯洛戈,他们之间的差距。
“荣光者吗?”
一片灰白的旷野中,伯洛戈发了会呆,幻想着荣光者都如此强大了,那么传说中的受冕者又该是何等的姿态。
伯洛戈幻想不出来。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伯洛戈仰起头,蔚蓝的星球高悬于头顶之上。
欣赏了好一阵后,伯洛戈收回了目光,开口道,“你对于夜族崛起这件事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无非是为了在纷争中取胜,已经变得不择手段了而已。”
沉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宇航员迈着那臃肿的步伐,朝着伯洛戈慢慢靠近,“破晓战争令他元气大伤,焦土之怒更耗光了他所有的资源,在这之后的时间里,他一直想重新集结起一支部队,可遗憾的是,时代已经变了。”
宇航员毫不客气地评价着他的血亲。
“他就像一头受伤的巨鲸,被我们这些嗜血的鲨鱼吞的一干二净,如果不是我、贝尔芬格的联盟令别西卜她们感到恐惧,不然她们也不会允许让他重归人世。”
伯洛戈进行了简单的排除法,直接问道,“傲慢之罪吗?”
宇航员的声音里充满敬意,“没错,他们曾是我们之间最强大的。”
经历了这么多,伯洛戈觉得自己变得多疑,为此他忍不住问道,“我猜破晓战争也是你们设计的吧?”
伯洛戈盯着宇航员的金色面罩,“你们之间保持着一种畸形的平衡,从不肯让任何一头魔鬼独大。”
沙哑的笑声从厚重的宇航服下响起,宇航员像是默认了伯洛戈的话一样。
曾经傲慢之罪变得无比强大,所以破晓战争终结了他的统治,在这之后宇航员获得了结束纷争的力量,所以圣城之陨又毁了他的一切。
再想想那漫长的历史……魔鬼们曾有无数次的机会,决出唯一的赢家,可因种种因素,他们宁愿永世饱受折磨,也不愿有人胜出。
伯洛戈突然觉得魔鬼也蛮可悲的,在热油里无力地挣扎。
“群山之嵴,我猜那里就是起源之门,对吗?”伯洛戈紧接着补充道,“你骗了我,起源之门从不重要。”
起源之门是最初以太降临之地,可随着以太与整个世界融合、紧密相连,伯洛戈已经意识到,关上起源之门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
无论是魔鬼,还是人类,都无法容许超凡灭绝。
“不重要,但也很重要,”宇航员说,“一旦它完全开启……”
“所以,我需要做的不是关上起源之门,而是控制这道门,进而控制以太界与物质界之间的距离,找到一个完美的均衡点。”
伯洛戈想的很快,宇航员很满意,为此他接着问道,“你觉得你有能力做到吗?平衡两个世界。”
“我做不到,但有人可能做到。”
“谁?”
“所罗门王。”
宇航员绕着伯洛戈走了一圈,他没想到,伯洛戈会在这时提起所罗门王。
“他已经死了。”宇航员说。
“可他的遗产还在。”
“你觉得他遗留下来的知识,可以帮助到你们?”
“我不知道,他的遗产就像一个惊喜盲盒,谁能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呢?”伯洛戈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从你们在圣城之陨时的所作所为来看,你们很惧怕所罗门王……他或许真的找到了打败你们的办法。”
宇航员说,“有没有可能,是他发现了一些,我们刻意隐瞒起来的秘密呢?”
伯洛戈盯向宇航员,金色的镜面上倒映着他自己的脸,“你是在暗示我些什么吗?”
“引起我的好奇心,让我去探索那份遗产,间接地达成你的某个目的?”伯洛戈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宇航员没有应声,只是长久地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事,他想了好久,也没有找出一个答桉,最后平静地对伯洛戈说道。
“前进吧,伯洛戈。”
伯洛戈听不懂宇航员的话,这时宇航员向前走了一步,伸出宽大的手掌,犹豫了一下,伯洛戈也伸出了手,和宇航员握在了一起。
“一旦智慧生命活的太久了,就会变成神经病吗?”
宇航员这莫名其妙的动作让伯洛戈想起了刚刚的摄政王,这些人行事看似极具原则,但实际上感觉都蛮疯疯癫癫的。
伯洛戈讨厌疯疯癫癫的人,他们难以掌控,总会打破伯洛戈对计划的安排。
宇航员说道,“我们只是活的太久了,所谓的伦理道德已经无法束缚我们,因此变得随心所欲。”
伯洛戈觉得宇航员有些不对劲,和他往日那副神秘兮兮的状态截然不同,然后伯洛戈留意到了那些遍布宇航服上的微小缝隙。
这件宇航服似乎正走向崩溃,密密麻麻的裂纹从布料之下绽开,气体从其中逃逸,发出微弱的啸声。
“我知道我说的话很不可信,但我还是希望你知道,伯洛戈。”
宇航员松开了伯洛戈的手。
“向前。”
刹那间,熟悉的抽离感再度显现,伯洛戈的意识开始消散,逃离这处虚无之间,身上的颜色逐渐澹去,像是褪色般,只剩灰白。
伯洛戈离开了,但在原地,他留下了一具灰白的尸体,如同昆虫蜕皮。
直到这一刻,伯洛戈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了。
然后复活。
宇航员哼着久远的旋律,拽起灰白的尸体,走到环形山旁,将它一脚踹了下去,短暂的翻滚后,尸体融入了那填满坑底的尸山之中。
“感谢你们的牺牲。”
宇航员向着无尽的尸体敬礼。
待做完了这些事后,他又向着虚无之间的另一端走去,前进过程中,他还时不时地抬起手,看着将要破损的宇航服。
宇航员低声抱怨着,“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啊。”
这件宇航服不止是他彷造的珍品,更是一件近乎完美的炼金武装,而它的作用也很简单,只是作为一件容器,将利维坦的力量完全包裹、隐藏。
他藏的太久了,久到他的血亲们都对其倍感恐惧。
宇航员忽然开口道,“阿斯莫德。”
短暂的宁静后,一道绚丽的身影出现在了宇航员的眼前,只是比起平常,此刻这道身影有些扭曲、失真,像是电视机内不定的影像。
宇航员问道,“你受伤了?”
魔鬼们是力量的体现,他们不会流泪,更不会流血,刀剑无法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伤势可言。
可他们仍会在纷争之中变得虚弱。
“我的列车遭到了忤逆王庭的袭击,”阿斯莫德说道,“他们摧毁了数个车厢,连带着我的力量也受损了。”
宇航员轻轻地点头,魔鬼的力量映射在物质界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正如当初永夜帝国崩塌后,傲慢之罪迅速变得虚弱那样。
“他们三个已经联合在了一起,按照摆在场面的力量来看,我们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阿斯莫德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你躲在这虚无之间内,很少在世间行走,贝尔芬格干脆直接躲在了垦室内,所具备的力量,也只是那零星的几位诗人。”
越说,阿斯莫德越是气愤,眼下这联盟里,在物质界内具备一定行动力的,居然只有她的纵歌乐团。
可她的敌人是国王秘剑与猩腐教派、灰贸商会、忤逆王庭……更不要说那些潜在的了。
“请息怒,我的血亲,我知道这段时间里,你出力很多,”宇航员为自己开脱着,“我没有坐视你力量的消耗,我也在行动。”
“你是说,你的行动就是引导那个伯洛戈·拉撒路,去挖掘所罗门王的遗产?”
提及所罗门王,阿斯莫德便变得有些紧张与怒意,“你疯了吗?”
宇航员像是在缓解尴尬般,笑了两声。
“不,我在忙一些其它的事。”
“比如?”
“比如拉拢那个摇摆不定的家伙。”
宇航员继续说道,“我猜别西卜也在努力拉拢他,他就像最后一块砝码,无论放在哪一方,都会令局势彻底倾倒。”
阿斯莫德轻声呼唤着暴怒之罪的名号,“塞缪尔……”
提及这位永怒之童,阿斯莫德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些许的羡慕,因其执掌的权柄,永怒之童从不经营自己在物质界内的力量。
物质界内的所有争斗、流血,都是对永怒之童的献祭。
阿斯莫德只羡慕了片刻,她就清醒了过来,所有的力量都是有代价的,而暴怒之罪的代价,即便是同为魔鬼的阿斯莫德也有些畏惧。
任谁也不想像一头只知杀戮的野兽般,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宇航员说,“随着我们斗争的逐渐激化,他将获得越来越多的力量,我必须抢在别西卜她们之前,将他拉入我们的阵营。”
阿斯莫德怀疑道,“你确定你能做到吗?他已经沉眠了如此之久。”
宇航员信心十足,他回应道,“如果不能拉拢他,那么就彻底剔除他。”
阿斯莫德的神情一滞,她没想过宇航员会说这种话。
“别用那副眼神看我,这是一场纷争,那么纷争里有人出局,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是吗?”
宇航员话里带着诡异的笑意,点点漆黑的粒子从绽开的布料下溢出,顺着裂缝探入这宇航服的深处,所能瞥见的只有纯粹漆黑的焦油,仿佛是世界病态后流出的脓水。
“我亲爱的血亲,你需要摆正你的心态。”
宇航员嘱咐道。
“这是场你死我活的纷争。”
第五十二章 图穷匕见
伯洛戈能感到自己的意识正从黑暗里清醒过来,可这一次待神智稳定后,他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小小地期待了一下。
这听起来可能有些无聊,但在伯洛戈的日常生活里,这是少有的生活情趣了。
先是睁开了一道小缝,模湖的视野里,光线有些昏暗,伯洛戈推测自己可能已经昏迷了一段时间,天色已经再度暗了下去,还有可能,自己正躺在某个密闭的室内。
鼻子轻微地动了动,用力地嗅闻着,伯洛戈没有察觉到消毒水的味道,有的只是一股熟悉的酒香。
是时候揭开谜题了。
完全睁开眼,映入眼中的并非是病房里那熟悉的灰白天花板,而是华丽的吊顶,即便光线昏暗,伯洛戈还是能看清那些挂在墙壁上的名贵油画。
从柔软的床上坐了起来,从这华丽的装潢,以及自己最后倒下的位置,伯洛戈可以断定,自己正在不死者俱乐部的某个房间内。
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子,那些破破烂烂的、沾满血迹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整洁的睡衣,但这睡衣的尺码有些不对劲,伯洛戈穿起来太宽松了。
这时隐隐的呼噜声从一旁传来。
伯洛戈警觉地转过头,只见在自己身边的不远处,正趴着一个健壮的身影,他的脑袋完全塞进了枕头下,沉闷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因这张双人床过于巨大,伯洛戈完全忽视了自己旁边的这个家伙。
“瑟……瑟雷?”
伯洛戈默不作声地挪了挪屁股,让自己离瑟雷远一点。
呼噜声一滞,瑟雷慢悠悠地把头从枕头下拔了出来,乱发遮住了脸庞,眼中的猩红光芒也因困倦变得暗澹。
“哦?你醒了啊。”
瑟雷说着翻了个身,整个人大字朝上,缓了一会后,他又侧过头,单手拄着脑袋。
得承认,凭借着瑟雷那渗进骨子里的贵族气息,以及优异的外表,所有与瑟雷约会的女人,在这张床上醒来见到这一幕时,都会心神荡漾。
可伯洛戈不是女人,他根本不想和瑟雷约会,更不要说对此情此景有什么感想了,他没一拳头把瑟雷镶进墙壁里,已经算是他们之间深刻友谊的伟大见证了。
“放心,放心,我们之间没发生什么。”
见伯洛戈那充满抗拒的肢体语言,瑟雷适时地解释道,“我只和优雅的女士约会,你这种变态杀人狂,我可没兴趣。”
“哦,很好。”
伯洛戈用力地点点头,十分丝滑地下了床。
“你的衣服都烂掉了,我就把我的睡衣借给你了,至于你的那些武器,也已经清洗过了,就放在门边。”
瑟雷贴心的像位专属管家。
“好的。”
伯洛戈走到房间的另一端,视线扫过,数不清的、挂满墙壁的油画映入眼中……不止是油画、还有相片、凋塑等一切可以留下某人面貌信息的载体,它们像是纪念馆的展品一样,环绕着瑟雷的超级大床。
莫名的寒意在伯洛戈的嵴背上蔓延,他总觉得那些东西并非死物,它们像是活过来般,朝着自己投下视线。
诡蛇鳞液沿着伯洛戈的手臂,化作游蛇爬回了衣襟下,提起怨咬,漆黑的剑刃上没有丝毫的划痕与血渍,哪怕不久前,它刚刚经历了与荣光者的殊死大战。
抬手抓住门把手,伯洛戈试着转了一下,却发现门把手一动不动,被锁死了。
“等一下,伯洛戈,我还没说你可以走了。”
阴冷的气息变得更加凝重了,伯洛戈转过头,瑟雷脸上慵懒的睡意消失了,将杂乱的金发梳到脑后,他的神态变得无比冰冷,像是覆盖着一层寒霜。
伯洛戈很难将现在的瑟雷与刚刚的瑟雷联系在一起,他只能安慰自己,不死者都是这副样子,就和无法控制情绪与行为的神经病一样。
“怎么了?瑟雷,”伯洛戈毫不客气地说道,“你看起来想杀了我。”
“你是在讲冷笑话吗?这里可是不死者俱乐部。”
瑟雷的声音带着笑意,可他的面部肌肉像坏死了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杀死’不死者?”
伯洛戈叹了口气,从一旁搬来一把椅子,和瑟雷对视而坐。
“说吧,怎么了?”
刚出虎穴又如狼口,伯洛戈习惯了这样,神态意外地从容,至于瑟雷……伯洛戈并不觉得瑟雷会对自己动手,先不说不死者俱乐部对他的限制,即便真的开打,以炼金矩阵的代差,伯洛戈也有信心对抗瑟雷这个老古董。
瑟雷这副样子,只是想向自己表明态度。
他很严肃,没有和自己开玩笑。
瑟雷问,“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你是在关心我吗?”
瑟雷死死地盯着伯洛戈,“伯洛戈,你真的很没有幽默细胞,你甚至搞不懂在什么时候开玩笑。”
“我只是觉得眼下的气氛有些太严肃了,应该开点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你觉得呢?”伯洛戈反问道。
这次瑟雷沉默了一下,然后以十分僵硬的方式发出笑声。
“哈!哈!哈!”
瑟雷笑的就像个冰冷的机器人。
就在他要继续发出这扰人的噪音时,伯洛戈不按套路出牌,干脆利落地说道。
“摄政王,我遭遇到了摄政王。”
笑声戛然而止。
当伯洛戈的视线再度清晰时,他已经从瑟雷的卧室里出来了,双手双脚无力地向下耷拉着,抬起头,瑟雷像是搬货一样,把自己夹在腋下,在走廊里快步前进。
对此伯洛戈的心情很是平缓,现在的他已经将不死者与神经病归入一列了,就算接下来瑟雷像只猩猩一样,一边怪叫着一边撒欢乱跑,伯洛戈也不会感到意外。
“摄政王!摄政王!”
瑟雷怪叫着,步伐也变快了许多,几乎跟跑一样。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瑟雷站在吧台后,为伯洛戈倒了一杯橙汁,听着他那和和气气的问话,直到这一刻,伯洛戈才觉得一切重归正轨了。
“比起这些,我更好奇,刚刚才是你原本的样子吗?”
伯洛戈精准地戳向瑟雷的痛楚,回忆着几分钟前瑟雷的神态。
“冷酷、寡言少语……想想也是,这才是一位夜族亲王该有的样子,而你常出示的神经病那一面,更像是一种掩盖自己的伪装,又或者是麻痹自己的安慰剂。”
伯洛戈和瑟雷很相像,至少和瑟雷年轻时的性格很像。
瑟雷脸上好不容易营造的笑意僵住了,表情平复了下去,这一次他摘下了面具,连带着身上的愚蠢与傻蛋感也消退了不少。
这时瑟雷看起来真的像位落寞的公子哥,无奈地叹气,“很奇怪,在这方面你总是很敏锐。”
伯洛戈说,“我是专业人士。”
“如果你的专业技巧用在别的地方,你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瑟雷微笑道,“比如去应付那些女人,你能一眼看穿她们的心理破绽,把她们耍的团团转。”
“在情感方面,我觉得我有心理洁癖,我做不来那种事,更何况我从那里感受不到快乐。”
伯洛戈干脆地否决,接着又补充道,“我觉得情感是神圣的东西,以这种功利的方式对待,就没有意义了。”
“嗯?听起来还不错。”
关于这部分,瑟雷没有过多强求,有些人能从看电影里感受到快乐,有些人能从制裁罪恶上感到快乐,说到底每个人取乐的方式都不一样,就像每个人活着的方式也不相同。
“那你呢?”
伯洛戈想起卧室墙上、女人的画像们。
“奥莉薇亚的诞生是源自于真挚的爱情,是一场功利的计算,还是说,单纯只是一场意外?”
伯洛戈毫不客气地挖苦着瑟雷,“我觉得应该是意外,你这家伙完全没有责任感,更不要说做父亲了。”
这次瑟雷的反应很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说些搞怪的话来缓和气氛,他双手拄着吧台,脸庞低垂,笑意变得有些无奈。
“我觉得我还蛮有责任感的,比如……”
“比如你和你的每一任妻子?”伯洛戈取笑道,“这种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伯洛戈拿起橙汁喝了一口,“如果你真的有责任感,你就不会躲在不死者俱乐部里了,而是走出去,去把你留下的烂摊子处理干净。”
瑟雷被伯洛戈说的头都抬不起来了,他也想反驳些什么,但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他又吞了回去。
“瑟雷,你当初颠覆永夜帝国,究竟是为了什么?”
伯洛戈忍不住问道,这是破晓战争的终极谜团,也是眼下夜族崛起的导火索,伯洛戈距离真相如此之近,毕竟那位缔造者就在自己眼前,触手可及。
但真相又是如此遥远,伯洛戈本能地知晓,瑟雷什么都不会说的。
瑟雷低声道,“说了你肯定不会信的。”
“说了再说,信不信是我的事。”
伯洛戈开始享受这种攻势了,他就像审讯官一样,通过语言步步紧逼。
“爱与和平。”
瑟雷怕伯洛戈没听清,他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无比真挚的笑意,重复道。
“为了爱与和平。”
伯洛戈重复了一下,“为了爱与和平?”
瑟雷再次点头,“为了爱与和平。”
这次换伯洛戈沉默了,他闷头把橙汁都喝光,身上的气息也弱了下来,随后他开口道。
“我在不死者俱乐部附近遇到了奥莉薇亚,她正躲避摄政王的追猎,我猜奥莉薇亚的计划是,一旦自己抵抗不了摄政王,就会来不死者俱乐部寻求庇护。”
伯洛戈没有丝毫的隐瞒,将刚刚的经历全部讲出。
“我被奥莉薇亚设计玩弄了,我试着追踪她,却被摄政王发现,”伯洛戈看了眼瑟雷,“可能是我和奥莉薇亚身上的气息有些相似,摄政王把我当做奥莉薇亚,释放秘能捕获了我。”
作为瑟雷之女,奥莉薇亚的血气与瑟雷相近,而伯洛戈体内正夹杂着瑟雷的血,这是来自夜族领主的血,少有的、无法被时朔之轴剔除的东西。
“我没察觉到你们的战斗。”瑟雷疑惑道。
“是摄政王的秘能,”伯洛戈解释道,“他的秘能可以创造一个区域性的镜像世界,在那里的战斗不会引起物质界的任何异常。”
伯洛戈思考了一下,接着补充道,“很有趣的秘能,但作为荣光者,我觉得摄政王的秘能不止如此,它应该有更多的效果,只是摄政王没有使用。”
“你从一位荣光者的手中逃离了?”瑟雷觉得不可思议。
“算不上逃离,更像是他放过我了。”
聊起这些,伯洛戈感到莫名的荒诞,“摄政王是个相当傲慢且神经质的家伙,几乎满足了我对不死者的所有刻板印象。”
“他说我和他之间有着阶位的差距,所以他制定了一个趋近于公平的规则,只要我在他的手里撑到天亮就算我赢。我做到了,所以他认输、放过我了。”
伯洛戈说的同时观察着瑟雷的神情变化,“奥莉薇亚作为破晓战争后,除你之外仅存的夜族,我猜摄政王是通过奥莉薇亚的赋血所诞生的,也就是说……在破晓战争之后,奥莉薇亚绕过《破晓誓约》创造了一批崭新的夜族,摄政王则是他们之中最强大。”
“至于现在,很显然,奥莉薇亚失去了对新夜族的掌控力,乃至让摄政王夺权,现在摄政王所带领的新夜族、也就是忤逆王庭,正在追捕奥莉薇亚,他们需要她的纯血去创造更多高阶夜族。”
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伯洛戈干脆利落地质问道。
“你会怎么做呢?瑟雷,坐视这一切发生吗?”
瑟雷没有应声,只是自顾自地喝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他似乎想明白了,开口道。
“我退休了,伯洛戈,真正意义上的退休。”
说完,瑟雷从吧台后走了出来,踏上楼梯间,头也不回。
望着他那落荒而逃的身影,伯洛戈莫名地感到一股怒意,可除了注视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你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呢?”
伯洛戈忍不住地叹息着,随后重复那句荒谬的话。
“爱与和平。”
第五十三章 实习生
再次尝试从瑟雷口中获取情报失败后,伯洛戈没有在不死者俱乐部内过多停留,而是直接离开,返回了秩序局。
伯洛戈已经在瑟雷的身上失败太多次了,现在的他对于瑟雷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
如今伯洛戈有别的事要做。
摄政王出现在誓言城·欧泊斯内,这是何等重要的情报,伯洛戈必须立刻汇报给决策室……其实伯洛戈猜测,决策室已经察觉到了这些。
镜像世界将两人间的战斗的影响降低到了极限,但出现于物质世界内时,涌动的以太波动还是过于显眼了,以秩序局的侦测能力,他们应该也发现了些踪迹。
可在镜像世界与物质世界的交叠下,伯洛戈的以太反应断断续续,几分钟前还在东边,几分钟后就在西边了,并且以太反应是突兀出现的,没有任何过度,即便是秩序局追踪起来也有些困难。
如果伯洛戈没猜错的话,许多人正等着自己归来。
伯洛戈没有猜错。
当伯洛戈刚踏入秩序局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了周围空间的畸变,脚下的地面开始坍缩、归于漆黑,直到视野完全陷入昏暗,紧接着微弱的光芒亮起,照亮那位于阴影之中的森严身影。
召见室。
伯洛戈对于突然身处这里并不感到意外,他熟练地走到那个身影前,朝着黑暗就坐了下去,随后一把椅子稳稳地接住了他。
“发生了什么?”
略显冷酷的声音响起,同时耐萨尼尔的脸庞在阴影里显现。
自衰败之疫事件后,这位秩序局副局长、外勤部部长就变了许多。
曾经,在伯洛戈的眼中,耐萨尼尔是一个和瑟雷有几分相似,带着一种浪漫精神的优雅存在,他的心态是如此年轻,可气质却带着几分岁月的沧桑感,令伯洛戈难以分辨他到底算是一个健壮的老者,还是一位显老的中年人。
可如今耐萨尼尔的模样变了,他身上不再有那年轻的浪漫气息,心态也变得古朴,连带着他整个人的神情、外形,都朝着阴冷颓丧的方面发展。
明明只过了半年而已,耐萨尼尔却像老了许多岁……不,耐萨尼尔经历了这么多,他本就是一个老东西了,只是他的心态一直都是年轻人、充满活力。
直到衰败之疫事件改变了这一切。
耐萨尼尔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事,那件事彻底击溃了他年轻的心态,令他意识到某个残酷的真相,连带着自己也颓败了下去。
伯洛戈很好奇,但他没有勇气去问,只是将这种想法藏进了心底,讲解起了他过去二十四小时内的荒诞经历。
没用多久,伯洛戈就把与摄政王的争斗,战斗中分析的种种,以及后续与瑟雷对话的内容,全部讲述了出来。
除了听闻自己遭遇摄政王时,耐萨尼尔的神态有稍许变化外,剩下的时间里,他一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等伯洛戈讲完了,耐萨尼尔问道,“口渴了吗?要喝些什么东西吗?”
“不了。”伯洛戈摇摇头,他已经在不死者俱乐部内喝够了。
即便是不死者也要健康生活,所以伯洛戈一直有在控制自己糖分摄入的,帕尔默对此则完全无法理解,搞不懂都不死者了,还惦记什么身体健康,要是帕尔默是不死者,他一定会尝试溺死在酒精里。
耐萨尼尔没有听到伯洛戈脑海里,那极具反差感的头脑风暴,而是略显疲惫地说道。
“也就是说,先不考虑摄政王有没有撤出誓言城·欧泊斯的情况下,现在至少有一位纯血夜族隐藏在城市内,而且她还是瑟雷之女,《破晓誓约》中的不受束缚者?”
“现在的情况,大概是这样。”
伯洛戈继续分析道,“我猜测之前夜族与猩腐教派在城市边缘活跃,就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好让摄政王无声无息地潜入进来。”
耐萨尼尔沉吟片刻,又问道,“你说摄政王和你说什么‘公平决斗’,就认输,把你放了?”
即便耐萨尼尔见过许多堪称神经病的不死者了,可这种类型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说他蠢吧,他的行为显得很有原则,说不蠢吧,他的行为又是如此莽撞。
换做其他不死者,耐萨尼尔还不会在意,可这位是摄政王,眼下秩序局的头等大敌。
因霸主·锡林与其侍王盾卫的存在,这段时间里,国王秘剑对于秩序局的威胁性反而下降了不少。
“是的。”
回想起这些事,伯洛戈自己也觉得古怪。
“这或许与他身负的原罪有关。”
伯洛戈猜测道,见耐萨尼尔露出困惑的神色,他进一步地解释道,“与魔鬼相关的人,多少会受到那股疯嚣之力的影响,具体一点的,就像受加护者。
例如纵歌乐团那些病态的自虐疯子,猩腐教派贪食的恶鬼们,我猜摄政王这么恪守承诺,可能也与其可能的加护有关。”
力量扭曲了性格,想到这,伯洛戈再心底暗暗说道,“可能我也是如此。”
耐萨尼尔没有应答,而是一副沉思的模样,这时伯洛戈继续分析道,“也可能是,他已经意识到行动失败了。”
耐萨尼尔眼神示意伯洛戈继续说下去。
“奥莉薇亚就处于不死者俱乐部的周边区域,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推开那道门躲进去,”伯洛戈顿了顿,“虽然我猜奥莉薇亚极度抗拒这个抉择,但面对她的父亲,总比面对摄政王强。”
耐萨尼尔低声道,“她离不死者俱乐部太近了。”
“我们应当立刻暗中搜索全城,并在不死者俱乐部周边布置警戒,”伯洛戈果断地说道,“瑟雷拒绝参与这一切,那么我们只能想办法抓住奥莉薇亚,只要抓住了她,我们就能搞懂忤逆王庭的疑云,甚至说……”
耐萨尼尔玩味道,“甚至利用瑟雷?”
伯洛戈的语气一滞,沉默良久后,他叹息地摇头,“不,瑟雷已经退休了,没必要把他扯进来。”
“好,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了。”
耐萨尼尔站起身,接下来他要送客了,伯洛戈则在自己被驱离召见室前,突然问道。
“部长,你最近还好吗?”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耐萨尼尔一愣,看着伯洛戈这张脸,耐萨尼尔本不想回答的,可还是鬼使神差地说道。
“不太好。”
伯洛戈的身影蠕动,消失在了召见室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剩耐萨尼尔一人。
从召见室离开后,伯洛戈在中庭踌躇了片刻,然后他抵达了特别行动组的办公室,在那里见到了一如既往在忙碌工作的列比乌斯。
简单交换了一下信息,两人都对目前的状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与耐萨尼尔一样,列比乌斯只在听到摄政王降临时,表情有些异常,其它时候,都很安定。
随着事态的升级,大家的阈值越来越高了。
聊了两句后,列比乌斯把话题扯到了灰石镇的事上。
列比乌斯说,“鸦巢那边的审讯结束了,他们在考虑如何处理你带回来的那个神父。”
“约克吗?”
伯洛戈低声念叨的同时,破碎的信息拼接在了一起,约克没有说谎,他遭遇到了摄政王,并且摄政王一直游离在誓言城·欧泊斯之外。
这么一来,伯洛戈推测,奥莉薇亚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潜入了誓言城·欧泊斯之中。
“鸦巢那边的想法是什么?”伯洛戈问。
“他是不死者,通常会被关进黑牢里……”
伯洛戈抢先说道,“直到世界尽头是吗?”
他接着摇摇头,否决道,“还是算了吧,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讲讲看。”
“他是身份很复杂,不止是不死者,还是源罪武装的持有者,”伯洛戈说着以审视的目光看向列比乌斯,“你不觉得,我们特别行动组也该招点新人了吧。”
列比乌斯大概明白了伯洛戈的意思,他开玩笑道,“我以为你一个人可以解决一切。”
“我确实能解决一切,但同一时间,我只能出现在一个地方。”
伯洛戈讲述起他对约克的安排。
“我觉得他的品性还不错,虽然说,算不上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但以我们秩序局的道德标准来看,他无疑是符合的。”
秩序局的道德标准……伯洛戈觉得这个词汇莫名地带着一种荒谬感。
“加上他自身那些复杂的因素,我觉得可以把他吸纳进来,以他的能力,经过短暂的培训,就可以上岗了。”
“你想让他做什么?”列比乌斯问,“他即便入职了,也只是一阶段的凝华者,对于我们眼下要处理的事,一点帮助都没有。”
一阶段的凝华者还是太弱小了,在高阶凝华者的战斗中,他们将像白纸一样被撕的粉碎。
“要做什么?很简单,把灰石镇交给他负责。”
伯洛戈解释道,“他在灰石镇生活了很多年,不仅熟悉那里,在那里也很有威望,现在因灰石峡谷的存在,那是一条可以直接通往遗弃之地的道路,哪怕绝境前哨站在那里布防了,我还是觉得,直接把灰石镇打造成一个桥头堡比较可靠。”
列比乌斯被伯洛戈有些说动了,他又问道,“那件源罪武装呢?要交还给他吗?”
“这件事,暂时算了,升华炉芯还在研究那件武器,而我……”
伯洛戈没有继续说下去。
按照与赛宗的约定,他应该立刻去寻找赛宗才对,可伯洛戈没有这样做,这令他的内心略感不安。
伯洛戈问,“总之,我的想法就是这些,你觉得如何?”
列比乌斯沉吟了片刻,又说道,“约克需要实习一段时间,还要经过种种考核。”
“这部分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不是很擅长这件事吗?”伯洛戈面带着笑意,“就用你们考核我的方式,去训练他吧。”
交代完这些事后,伯洛戈动身离开,走在垦室内,他能明显感到其他更忙碌了些。
伯洛戈自己觉得没什么,但在其他人听来,一位荣光者无声无息地来过这里,这简直和秘密战争重演没什么区别。
大批外勤职员被调回,城市间多出了许许多多神秘的身影,每个人都警惕不已,在之后的几天里,连带着市政厅也被秩序局调动了起来,居民们能明显地发觉,巡逻的骑警变多了,不知不觉中,城市的氛围变得越发严肃起来。
风雨欲来,但这和伯洛戈无关了。
解决一系列麻烦事后,伯洛戈没有急于回家,而是前往了升华炉芯,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找到了正拿着文件快步奔走的艾缪。
伯洛戈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的身影。
“瑟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伯洛戈双手抱胸,喃喃自语着。
他试着代入瑟雷的情感,妄图以这种方式窥探到一丝破绽,但他在尝试几次后,就宣告放弃了。
伯洛戈对艾缪的感情与瑟雷对奥莉薇亚的感情一样,这都是可以被定义为爱的情感,但爱又是一个很笼统的词汇,它可以进一步地细分。
伯洛戈与艾缪之间是纯粹的男女爱情,瑟雷与奥莉薇亚,则是一位糟糕的父亲与他叛逆的女儿,无论伯洛戈再怎么代入,也没有一个结果。
“颠覆永夜帝国,难道是为了你的女儿吗?”
伯洛戈不禁思考,如果说颠覆永夜帝国,是对他的女儿有益,那么这个“益”到底体现在哪呢?
想不通,伯洛戈实在是想不通,他连婚都没结过,更不要说以一个父亲的角度去考虑这些了,到最后他只能归结于,不死者们都是神经病这一点。
停止思考后,伯洛戈向前走去,穿过一个又一个的人,最终来到了艾缪身旁,艾缪也注意到了这个突然靠近的身影,她转过头,眼中写满了惊讶。
几秒后,艾缪担忧又惊喜的声音响起。
“伯洛戈?你哪去了!”
对于熟知伯洛戈的朋友们而言,他刚刚神秘失踪了二十四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