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无敌大将军府
“陈庄主,我对不起你们!”
夜晚,县城的一间客房之中。
宋谕远扑通一声跪倒在锦毛虎陈达的面前。
“宋将军何出此言,我等既然认了宋太守为主,自然尽心竭力!再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今日之事在所难免,这都是我们几个兄弟的命啊!”
陈达急忙以手拦向宋谕远。
今日一战,燕二娘一臂被废,矮脚虎雷山丧命,箭虎刘堂也被小白龙反手一箭掷入腹中,身受重伤,至今还未醒来。短短半日功夫,猛虎山五兄弟就只剩下了锦毛虎陈达和笑面虎朱富贵还安然无恙,可谓是伤亡惨重。
“不止如此,父亲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了书信,言道苏太师对我宋家有恩,让我不可为难苏太师的家眷。”
宋谕远跪在地上死不起身。
“男子汉大丈夫,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宋将军放心,我等本就没有打算在那女子身上出气。”
陈达摇头道。
“可那小白龙白饮现今正在霸下,我却无法出手拿下此人,给四庄主报仇雪恨!谕远实在是对不住诸位啊!”
宋谕远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悲痛欲绝。
陈达一愣,双手一松,看着宋谕远的双眸中满是悲愤,良久才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听闻当朝苏太师有知兵之权?”
宋谕远一愣,哭腔一顿,才缓缓点头道:“陈庄主说得不错,我们起事不久,根基不稳,现今这个时候实在不应该去得罪苏太师。”
“是啊,将军说得对。”
陈达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胸口憋闷,恨不得仰天狂吼,良久才道:“夜已深了,将军请回吧!”
“庄主?”
宋谕远一愣。
“将军放心,在下懂得轻重缓急,不会让将军为难的。”
陈达扶起宋谕远,声音平稳无波,毫无一丝情感。
出了门,看着门扇缓缓关闭,宋谕远才深深舒了口气,脚步一动,身体却碰在另一人身上。
“三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吓我一跳!”
宋谕远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狠狠的瞪了陈子昂一眼。
陈子昂摇了摇头,也不回话,提着一个酒壶朝远处走去。
“哎,三哥等等,今天我陪你喝!”
宋谕远却主动追了上来。
夜初净,人以寐,天上繁星点点,来回的闪烁,看上去既忙碌又安静。
陈子昂躺在屋顶之上,遥望天空,不时的往自己嘴里灌上几口酒水。
在这里,也只有看着这有些相近的夜空,才能让他联想起第一世的那些岁月。
陈子昂在第一世的时候是个孤儿。
但在那里,虽然没有亲人,却有他牵挂的姑娘,有他熟悉的朋友,也有他美好的记忆。
第二世,他虽然有了亲人,但整日活的提心吊胆,哪有什么温情可言。
而在这一世,他也只是接受了宋恒平原有的记忆,对于这具身体的父母兄弟,其实他并没有感到太过亲近。
所以才会有他夜晚无事,爬到屋顶看夜景的习惯。
而宋谕远今日看上去心事很重,独自一人提了好几罐子酒,在那里闷头大喝,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可惜没人能够明白他在说什么?估计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吧?
屋顶下,厢房中,锦毛虎陈达坐在床边,满目柔情的看着陷入沉睡的妻子,泪水缓缓滑落脸颊。
这位健硕的汉子竟然在独自垂泪!
或许,他在后悔些什么?
而另一个房间内,熏香散发着淡淡的气息,有助人睡眠、平稳心境、调理气血的功效。
卫冉竹与她的贴身丫鬟水莲却还没有睡下,彼此穿着小衣紧贴着身子,不时激动的嘀咕几句,诉说着今日逃脱大难的复杂心情。
月影东移,房屋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摆出一个担水罗汉模样的人影还在屋顶驻留,像是屋脊上又加了一个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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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白饮拼命压榨马力的赶路,陈子昂一行人在两日后才回到霸下郡城。
宋修很给面子,亲自出城迎接,也对猛虎庄几位当家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并在场发表了重要的讲话!
锦毛虎陈达激动的泣不成声,并表示猛虎庄上下,以后必定唯宋修马首是瞻。
猛虎庄全体同仁高呼口号,一同进城。
然后霸下郡最高领导人宋修在自己府上举办宴席,宴请了诸位将士。
参加宴会的有:猛虎庄客卿(实际上是宋修府里人)鹰枪仲孙远,小白龙白饮,锦毛虎陈达,笑面虎朱富贵,耿家庄三兄妹等人。
又有宋家大郎宋启远,五郎宋谕远,七郎宋峰远,并几位太守府几位客卿作陪。
坐在主座上的宋修,在他的极力劝解下,猛虎庄与太师府的小白龙握手言和,把臂言欢。
当夜,以宾主尽欢!落下帷幕!
据知情人士透露,传闻开了心窍的宋家三子并未到场参加宴会,看来传言有误,这位霸下著名的三傻子并未真正进入宋家的最高权力部门。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开窍,只是宋府为了提高自己的威望,传出的谣言罢了!
以上报告出自江湖茶楼——有间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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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陈子昂,正在他的无敌大将军府前,看着面前的这位女子。
女子面容清纯美丽,肤色略显苍白,双眸澄澈空灵,气质秀雅柔弱。
她身披一件淡紫轻纱,整个人犹如身在群山环绕的幽静之所,整个人笼罩在一股似真似幻的烟雾当中,正是卫家的千金,卫冉竹。
自从卫冉竹被‘救下’之后,整日都披着一个纱巾,陈子昂到是第一次仔细的观察她的长相。
‘相貌上等,气质不凡!’
在心里下了个评语,陈子昂大手一挥招呼卫冉竹入府。
卫冉竹的护卫都已经死了个干净,身边除了贴身丫鬟水莲就是几个陪同的女婢,只靠小白龙白饮一人肯定是不能护送回京的。
所以他们会在霸下耽搁几日,这几日卫冉竹就被宋修安排住进了陈子昂的府里。
说是,陈子昂天生有疾,不用在乎男女之防?
当时的陈子昂可是心痛欲裂,几乎要当场脱下裤子自证自己的本钱。
“恭迎少爷回府!”
一个略显尖利的女声响起,那是宋修派来的女管事,好像叫什么洪婆婆?
两侧十来个佣人女婢分别跪倒在地上,头颅触地。
陈子昂眼尖,一眼就瞅见那位董芸儿,在一众跪倒的女婢之中,也只有她刚才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
“世兄,这就是你的府上吗?”
卫冉竹眼中露出讶异之色,陈子昂的大将军府出乎她的意料的华丽,不是说这位世兄天生痴呆,还是个哑巴,所以在宋府并不受到重视吗?
陈子昂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呃,这位世兄好像也不傻啊!’
卫冉竹在心里暗道。
第三十二章 琐碎家事
第二日,早晨。
陈子昂正盘膝坐在床上默默运功,一个高昂的女声从外面突然传来,声音高低起伏,蜿蜒曲折,倒是个女高音的好嗓子。
可惜,声音里的意思就不怎么好听了。
“你们两个废物点心,呆傻贱妇,竟然还妄想去见少爷!”
“我告诉你们,在这个府上,老娘说的算!你们以为那个傻子会给你们出头,想得倒美!他能听懂你们话的意思吗?”
洪婆婆意气风发,焦黄的老脸上泛起一抹红光,正一手指着面前跪着的两个仆妇破口大骂。
来陈子昂的府上做管事,可是她花费了不少心思才办到的,这个工作可是热门!
谁不知道宋家三子是个傻子,来到这里府里的大小事务还不是自己说的算!这其中有多少好处可想而知。
自从来了这里,洪婆婆的心情一直都是愉快的,蜡黄的脸蛋也开始有些红润。
但好心情今日就结束了,这两个仆妇以为自己跟随那个傻子时间久了,竟然妄想去告状!而且她们两人性格木讷,有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会藏到这时候选择爆发,看来身后是有人给她们出点子啊!
不管你是谁?千万别让老娘逮着,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洪婆婆口若悬河的破口大骂,看那架势再有一个时辰也停不下来,幸好她也知道现今府里有自己不能得罪的人,骂了几声后就招呼护院架住这两个仆妇,就要拿板子往她们身上招呼。
“少爷!”
身旁的几个丫鬟突然纷纷跪下,洪婆婆心中一惊,回首看去,只见陈子昂身穿一套洁白长衫,缓步行了过来。
虽然他身高不足五尺,气势却摆的十足,让人不由心中敬畏。
奈何他一开口,众人的敬畏立即烟消云散。
“啊……啊达……啊达!”
陈子昂对着跪在地上的董芸儿招了招手。
“少爷可是想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董芸儿抬首问道,双眸中狡诈之色一闪而逝。
陈子昂点了点头。
洪婆婆却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妙,这位三少爷的动作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难不成傻子开窍的传闻竟然是真的不成?
“少爷,你听我说……”
洪婆婆张口欲言,却被身边的小丫鬟截了过去。
“少爷,徐妈她们原本的工钱说好的是一月六钱银子,挪到这里后,老太太念在徐妈两人这些年辛苦,格外开恩说从上个月起再涨两钱银子。”
“可洪婆婆给结的月钱却是五钱银子,不但没涨,反而还掉了一钱,所以徐妈想找少爷问个明白,却不想在这里被洪婆婆拦了下来,还说徐妈违反府里的规矩,要杖责二十!”
“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
洪婆婆猛一转身,双目怒瞪董芸儿,此刻她的心中恨不得把这个丫鬟给撕个粉碎!
“我说她们两个呆子怎么会转了性子,竟然会告状了!原来背地里是你在教唆她们!”
洪婆婆浑身颤抖,却不得不再次面对陈子昂。
“三少爷,你别听她胡说,上个月她们两个是做的活太差,所以我才扣了她们一点月钱,这都是有规矩的。”
“是吗?那其他几个佣人的月钱怎么也少了,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董芸儿不咸不淡的张了张嘴,她和樱桃还不足月而且还是董府的人,倒没有什么月钱。
“你个小贱人!我撕烂你的嘴!”
洪婆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两手一张就朝地上的董芸儿扑去。
“啊……”
董芸儿一慌,下意识的朝后躲避,口中更是发出惊叫。
“小贱人!”
洪婆婆一扑未中,再次疯狂的扑了过去,十指虚张,朝着董芸儿的小脸挠去。
董芸儿身子靠在墙壁,再也躲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脸凶狠的洪婆婆扑了过来。
“啪!”
洪婆婆身子一僵,定在了原地,浑身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抖动,下一刻哀嚎一声就扑倒在董芸儿面前。
陈子昂笑眯眯的蹲下身子,看着吓得满头虚汗的董芸儿。
“呼……呼……。”
董芸儿大口的喘着气,发育不久的胸脯起起伏伏,惹人眼球。
她顿了半响才缓过气来,突然盯着陈子昂闷声道:“你是故意的对吧?你明明一开始就能把她制住的!”
声音中有股压抑不住的怒气。
‘吆,看来这段时间还没磨去她的小姐性子啊!’
陈子昂笑呵呵的拍了拍她的头,也没有回应,而是直起身看向一侧的门楼。
门楼边,卫冉竹和她的那个贴身丫鬟正偷偷的往这里看着,见到陈子昂看过来,两人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羞涩。
“世兄早啊!”
既然被人发现了,卫冉竹也就不再躲藏,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陈子昂点了点头当作回应,又比划手势往嘴里叭嗒了几下。
“呃,世兄是什么意思?”
卫冉竹却一脸的疑惑。
“少爷是问,你们吃饭了吗?”
董芸儿拍打着衣服直起身子,淡淡的道。
陈子昂给她比了一个赞的手势,却换回对方一个白眼。
‘呵!好个有性格的丫头片子。’
“哦,那个,还没吃。”
这里并不时兴见面就问人家吃没吃的招呼,所以卫冉竹也愣了一愣。
陈子昂点了点头,再次比划了起来。
“少爷问,要一起去吃吗?他那里有……好吃的?”
董芸儿最后用了个疑问句。
“多谢世兄,我身边还有几个厨娘,等下借厨房一用,就不麻烦世兄了。”
卫冉竹嫣然一笑,屈膝一弯。
陈子昂点了点头,没再勉强,而是对着董芸儿指了指地上的洪婆婆,又指了指房间。
“少爷的意思是要搜查洪婆婆的房间?”
董芸儿双眸闪亮亮,声音也有些雀跃。
陈子昂点了点头。
“我来,我来!”
跪在地上的樱桃急忙抬起头来,自告奋勇的举起手。
洪婆婆弓着身子躺在地上,浑身通红像只煮熟的大虾,此时一听身子连连抖动,双眸中更是满是绝望。
最后由三个小丫鬟进到了洪婆婆的房间翻找。
“银三十七两,金五两,本来应该是少爷的挂饰也在她的房里,还有几件精致的玩物玉器,价值不下百两!”
董芸儿把翻找的东西一一摆放在陈子昂面前,一大桌子倒满耀眼。
看来这位洪婆婆真的把自己当成傻子了,竟然连狡兔三窟都没有,什么东西都放自己房里,真是活该啊!
“少爷,你打算怎么办?”
董芸儿一脸的兴奋,对接下来的事充满期待。
‘怎么办?’
陈子昂陷入沉思,宋修妻子去世的早,后宅管事的是宋修的母亲,也就是这具身体的奶奶,那位威严的老太太。
从记忆里得知,老太太对自己可不怎么友好,那是因为小时候宋恒平玩耍把那老太太给抛上了天,让老太太受了不小的惊吓。
而洪婆婆则是老太太派来的,如果把人打回去先不说打了老太太的脸,有可能还会再派一个管事的来指手画脚。
想了想,陈子昂拿出纸笔在上面画了起来。
“欠的工钱补满,额外再加一成补偿,洪婆婆杖二十,完毕!”
“就这样放过她,太便宜她了吧?”
董芸儿一脸的不满。
陈子昂摇了摇头,又加了一句。
“处罚决定你来说。”
“我明白了!”
董芸儿眼珠转动,聚而嘻嘻一笑,转身出了门,在门外开始树立自己以后在无敌大将军府的威严。
第三十三章 法场劫人
吃过早餐,窝在书房寻摸了半天,陈子昂放下手中书卷,眯了眯疲惫的双眼,缓步出了门。
出了后院,就看见董芸儿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个门檐下,意气风发的指挥着几个男仆干这干那。
身旁的樱桃还不住嘴的喋喋不休。
“让你们欺负人,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我说过我们少爷不傻,你们还不信,偏要帮着那个老妪婆欺负徐妈她们几个。”
“少爷!”
董芸儿眼尖,见到陈子昂出了后院,急忙站起来打断了樱桃的话头。
陈子昂一脸淡然的点了点头,走过来又是一顿指手划脚。
“呃,少爷是想出去?”
董芸儿连蒙带猜答对了九成。
点了点头,陈子昂又指了指她们俩。
“少爷是要带我们一起去出去?”
樱桃一脸的雀跃。
陈子昂摇了摇头,给她一个否定的回答,让她脸色一暗。
“少爷是想问问我们知不知道哪里有好去处?”
还是董芸儿聪慧,得到陈子昂的肯定。
“这个要问樱桃了,她在霸下生活了十几年,对这里十分熟悉。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她一清二楚。”
至于董芸儿自己,她是随父来到这里的,时间不久不说,她受母亲教诲,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千金,对于哪里有好玩的,更是不会清楚。
“不过樱桃嘴笨,恐怕说不清楚,不如让她陪少爷一同出去吧?一路上也有个伴。”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自己又不能说话,没人陪着你怎么给人交流?不过担心打击到对方,董芸儿换了个方法,委婉的提出建议。
樱桃对董芸儿投出感激的目光。
陈子昂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又一指董芸儿,示意同去。
三少爷下令,没人敢不从,董芸儿取了几贯钱又拿了些散碎银子,跟在陈子昂身后就出了门。
“少爷,咱们霸下最热闹的地方在北市,那里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公廨等等,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樱桃口若悬河,不停的诉说着北市的繁华,双眸中更是满布期待。
北市离陈子昂的无敌大将军府不远,步行也只是用了两柱香的时间就能远远的看到。
确实如樱桃所言,这里相较与其他地方繁华的多了,来往皆是行人,甚至有不少妇人沿街叫卖着物品,路边还有三两个身体有残的乞丐正在乞讨,身前的瓦罐里能看到几枚铜板。
越往里走,人流越多,士农工商,男女老幼,儒衫道袍应有尽有,只是此世没有佛教这一流派,少了几个光头,要不然三教九流也都齐了。
拍了拍身旁少女的肩头,示意她去买几个糖葫芦一样的吃食,三人一一分了,彼此都眉开眼笑。
“少爷,这里是市曹的十字路口了,往日监斩犯人都在此地。”
樱桃指着面前十字路口的木台,身子稍微有些蜷缩,眼神更是闪烁回避。
“咦,看来今日有人要来斩首。少爷,咱们快走吧!”
看到几个衙役提着水桶上了木台洗刷,樱桃身子一紧,扯着陈子昂的衣袖就走。
陈子昂笑了笑,任由她拉着前行,看着面前叫卖的小贩,骑马的豪侠,坐轿子的富翁,一切都充满了趣味。
面前一个满色冷峻的中年男子缓缓行过,对方背后的长剑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长剑带鞘长有一米有余,宽约五指。剑鞘黝黑无光,外包蟒皮,鞘口泛着冷光,上有虎形护环。
剑柄上刻有螺旋花纹防止脱手,没有装饰性的剑穗,整体造型简单大气,让陈子昂心下好奇其中的长剑该是何等模样?
再回想那男子,一身普通的靛蓝长衫,双目有神,气质不凡。
收回目光,面前一个肥胖的大汉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走路不长眼睛啊!让开!”
大汉身高怕有二米开外,一身肥肉更为惊人,堪比陈子昂印象中的某地的相扑选手,体重估计要有四五百斤。
现今已是入秋,此人却光着膀子,露着肉乎乎的上半身。
不同于胖子一般的白皮肤,这人的肤色却显得有些黝黑,反射着阳光,给人一种金属的质地感。
道路其实十分宽敞,他却定要走个路中间的直线,旁人一看他那雄壮的身体,狰狞的相貌,都会远远的避开,只有他们三人分心观看四周的环境,没来得及躲避。
那肥汉说着话,边用手就欲推搡身前的董芸儿。
陈子昂脚步一错,伸手轻轻隔开对方,拉着两女侧了侧身子,让开了道路。
大好心情他可不想被人破坏。
“咦!”
那肥汉眼中露出一丝惊讶,看了看面前的矮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大手一张再次朝陈子昂罩去。
“程兄弟,不要生事!”
前方的那位负剑男子停下脚步,对着这肥汉皱眉低喝。
“呵呵,我只是想和这小兄弟玩两下子,既然步大哥不喜,那就算了!”
这位肥汉用手挠了挠后脑勺,狰狞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步大哥摇了摇头,转身朝前行去。那肥汉好奇的看了看陈子昂,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什么人吗?也不道声歉,好像是我们不对似的!”
樱桃不满的低声嘀咕,却是害怕被对方听到。
陈子昂也微微皱了下眉头,眼中有些不悦,这人确实太过跋扈了,刚才要不是那负剑男子开口拦下,他一定会让那肥汉留下一个深刻的记忆!
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少爷,前面有个陆家酒楼,里面的酒菜听说不错,在我们霸下郡都是数得着的,有不少府上都会请他们酒楼的厨子专门上门做菜哪!”
樱桃转眼就把这事抛到脑后,殷勤的介绍着不远处的一家酒楼,说话的时候喉咙微微滚动,悄悄咽了下口水。
这个时候出来,自然不会再回去,陈子昂大手一挥三人就进了酒楼。
酒楼在陈子昂看来并不大,只有三层,装饰也极为普通,但客人却不少,座椅板凳更是擦拭的极为明亮。
“客官,欢迎光临!”
一个小厮一身青衣打扮,弯腰鞠躬,态度热情的迎了上来。
“少爷,咱们上楼上吧?”
董芸儿看了看楼下热闹的场面,眉头一皱。
“这位姑娘,真不巧,今日客人有些多,楼上已经没有位置了。”
那小厮一脸歉意的回道。
陈子昂随意的摆了摆手,挑了个无人的桌子坐了下来,座子靠窗,打开窗户还能看到外面街道的场景。
“那好吧!”
耸了耸肩,董芸儿两女坐到了陈子昂的对面,三人点了四个炒菜,陈子昂又单独让切了几斤牛肉。
不久,菜上了桌。
‘味道不错!’
陈子昂点了点头,在心里为这家酒楼的手艺点了个赞。
“咦,那里怎么那么乱啊?”
吃着饭还不忘东瞟瞟西瞅瞅的樱桃突然指了指窗外街道的尽头。
那里的人群突然慌乱起来,人们竞相奔走,似乎后面有猛兽在追赶一般。
“有人劫法场……!”
其中一个布衣小帽的男子边跑便扯着嗓子大吼,话音还未落,一杆标枪已经从后破空而来,把他整个人从胸部贯穿,余势不歇的继续贯入坚硬的地面之中。
那男子还未烟气,一脸惊恐的看着胸前沾满鲜血的枪杆,双手颤抖的放在枪杆之上,似乎想要拔出来,却终于明白自己已经不行了,双眸中瞬间涌出泪水。
“起开!”
一个板夹狠狠的击在男子的侧身,把他狠狠的击飞到道路的一侧。
“咣当!”
不知谁家的铁锅掉了下来,盖在了这男子永不瞑目的脸上。
三匹健马纵马狂奔,毫不顾忌路上的行人。
“小心啊!”
董芸儿突然站起身子,对着不远处几个只顾着玩闹的稚子大吼。
而马匹,已经奔了过来!
第三十四章 群英会聚
市曹十字路口,一行士兵压着两个披头散发,身带枷锁的犯人行了过来。
监斩官是个五品的官员,挺着个大肚子来到座位处做好,扭头看向身旁的一位瘦小道人。
“欧道长,时辰看好了没有?”
欧道长下巴处的小胡子翘了翘,一脸无奈的回道:“大人不再等等?午时三刻只有不到几柱香的功夫了。”
“等什么等?本大人向来不信你们这些道士的说法!如果真的是因为阳气不足,生出厉鬼,就让他们来找本官好了!”
那大人身形像个怀胎九月的夫人,语气却似个莽汉。
“马上就斩!早点完事,早点回去。这大热天在外面受这暑气,不是找罪受吗?”
欧道长嘴角撅了撅,想说今日的天气其实并不热,但看了看一直满头流汗的监斩官,识趣的闭上了嘴。
“犯人带到!”
下方一个士兵小跑过来,对着监斩官一声大吼。
“嗯!刽子手到了没?”
监斩官点了点头,看见不少行人已经围了上来,眉头不由的一皱,身体越发感到燥热不堪。
“回大人,已经到了!”
“好,各就各位,准备好立即就斩!”
“呃,禀大人,好像还没到时辰?”
那士兵愣了一下,小声提醒道。
“啪!”
监斩官双目一瞪,一拍惊堂木,喝道:“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再说了,欧道长都说了,吉时马上就到!”
身旁的欧道长身子晃了晃,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
那士兵急忙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响头才起身返了回去。
“压好犯人,官人说马上就斩!”
传唤了一句,其他几人愣了一下,也没再多言,把两个犯人各自压好,两个健壮的刽子手抄起了法刀。
看一切已经就绪,几十个士兵也把围观的众人拦住,欧道长上前一步,咳了几声润润嗓子。
“吉时已到!”
下面人群纷纷嚷嚷,就等着看砍头了。
“斩讫来报!”
监斩官接了一句。
下面的两个刽子手就拿掉犯人头上的木枷,把犯人头颅下压摆好位置,张口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嘴里絮絮叨叨几句。
无外乎是冤有头,债有主,莫来找我之类的句子。
深吸一口气,两个刽子手举起手中磨得锃光瓦亮的法刀,就要砍了下去。
“动手!”
围观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大吼,路口一间茶楼之上一个精壮汉子已经从半空中跳了下来。
汉子手拿两把朴刀,半空中一声大喊,犹如雷鸣,震得场中的两个刽子手一愣,等回过神来之时,两人已被那汉子砍倒在地。
下面围观的行人更是乱作一团,后面两个挑担的脚夫,卸下竹筐,抡起两个黝黑的扁担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对着人群就砸了过来。
那扁担看上去貌不惊人,却是精钢铸就,落到人身上不是骨裂就是腿断,迫的前面众人没命的往前拥挤。
一个肥硕的大汉,也同时从不远处的一个吃食摊子上站起身来,把手往桌子底下一寻摸,就掏出两柄反射着寒光的特大号杀猪刀。
“啊!”
肥汉发出一声大吼,巨大的身子带着轰隆隆的震响,直冲人群,来到近处,两柄杀猪刀已经舞成了一团寒光,残肢飞舞,哀嚎遍布,人人都朝着监斩台处拥挤了过来。
而最让监斩官心惊的反而是一个持剑的中年男子。
本来有几十个士兵把守,人群就算乱了也不容易挤进来,却见那持剑男子一个箭步,就突破了士兵的防守,手中长剑连闪,三个士兵已经捂着咽喉倒在了地上。
附近的几个士兵持着长枪就涌了过来,却被那男子砍菜切瓜似的砍倒在地。
开了一个口子,就再也防守不住混乱的人群,几百号人在身后的威胁下,疯狂的涌了过来,一群士兵也被挤散,再也阻挡不了那些有心之人。
“当……当……”
步叔乘手中宝剑晃动,陈谈亮和陈小四身上的铁链相继断开。
“走!”
脚下微微一错,手中长剑猛一反刺,正中一个士兵的咽喉,步叔乘一扫混乱的人群,挑了一个方向就跨了过去。
“步大哥稍等,且容我杀了那个碍眼的道士!说好的午时三刻,竟然临时改点,差点误了两位哥哥的性命!”
那砍翻两个刽子手的大汉一脸的不忿。
“不劳李兄弟了,且看在下的手段!”
秦谈亮呵呵一笑,劈手夺过一个士兵手中的长枪,对着慌忙逃窜的监斩官和道士奋力一掷。
“呜……”
长枪在秦谈亮巨力投掷之下,响起破空翁鸣,瞬间越过十几米的距离,贯穿的那道士的胸膛,还推着那道士朝前飞奔了几步,才脚步踉跄的倒了下来。
“好!秦大哥好臂力!”
那汉子拍掌赞叹。
“还要多亏了今日的送行饭,要不然我还真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秦谈亮哈哈一笑,低头捡起地上的两块木枷,起身后反手把一个慌张中跑到身边的男子拍倒在地,追随步叔乘而去。
“轰……”
往来人群极多,惊叫声连连,却都下意识的避开了几人前进的路子,偶尔有几个士兵不怕死的冲了过来,也会被步叔乘一剑封喉。
行到一家不远的杂货铺子,铺子关着门门,步叔乘朝着门板伸脚一踹,大门瞬间四分五裂,露出厅堂里三匹捂着嘴的骏马。
“秦兄弟和陈小四你们俩一匹,冷面神两兄弟一匹,飞天灵猿李兄弟单独一匹,我和屠夫两人断后,去北门,那里的城门今日由罗兄弟值守,他在那里替我们备好了马匹。”
秦谈亮也没有纠结谁坐谁不坐,对着步叔乘抱拳一礼,道:“步大哥,小心!”
“嗯。”
步叔乘点了点头,脚下一点,身子已经划过数米的距离,出现在几个士兵身旁,剑光闪烁,血液喷溅,只见步叔乘身随剑走,只在身后留下几具士兵的尸首。
“李家兄弟,你们快走!程不二,跟我来。”
步叔乘分别叫住疯狂厮杀的扛扁担的冷面神两兄弟和莽屠夫程不二,几人边退边杀,不一会儿已经没有士兵再敢上前一步。
“驾!”
秦谈亮一甩马鞭,和陈小四同乘一骑朝北门奔去,身旁是骑着另一匹马的精壮汉子飞天灵猿李和。
“有人劫法场……”
前方不远处有人一边慌乱的奔跑,还一边叫喊。马背上披头散发的陈小四咧嘴一笑,眼中残忍之色一闪,手中夺来的长枪已经脱手飞去。
长枪贯穿那人的胸膛,更是余势不尽的贯入地面。
“让开!”
秦谈亮手中的夹板挥舞,把人击飞,毫不停留的朝前疾奔,对路上的行人视若无睹,就算撞上后行人吐血倒飞,也只换回几人的冷笑。
面前又出现几个不长眼的孩童,飞天灵猿李和冷笑一声,加快了马鞭的挥舞速度,直接朝前撞了过去。
眼前突然一花,一个干瘦的矮子突然出现在路中间,身躯一弯,竟然迎着疾奔的骏马伸出了手掌。
‘找死!’
李和心中冷笑,却猛然听到身后传来同伴的惊慌叫喊。
“小心,那人是宋家三郎……”
第三十五章 霸道三郎
酒楼之内,董芸儿惊声呼叫,话音未落,却见道陈子昂已经手按窗台,一个鹞子翻身,从窗中跃了出去,晃眼间出现在大街之上。
数百斤的骏马狂奔下的冲击力有多大?
那来不及躲避而被奔马撞飞的行人各个都像破布娃娃一般抛飞而出,浑身骨骼断裂,血肉模糊。
力道何止千斤?
陈子昂却面不改色的迎了上去,只见他双膝一曲,两掌前伸,迎着马蹄就伸了出去。
“找死!”
马背上的骑手一声冷哼,闻听身后同伙的惊呼后也只是愣了一下,继续冲了上来。
“轰!”
整个地面像是下沉了寸许,陈子昂的的落脚处泥土龟裂,烟尘蔓延。
他瘦小身躯竟像个顽石一般,死死的抓住马蹄顶在马下,任凭骏马拼命嘶吼也不能动弹分毫。
一抹亮光从马腹之下闪出,那骑手竟然像只猿猴一般晃身来到了马腹之下,两腿夹住马身,手中的两把朴刀化作两道惊鸿,直奔陈子昂的咽喉与下腰。
“喝!”
腹部微微一陷,陈子昂口中发出一声闷喝,身躯猛然倒退,手中的两个马蹄被他几乎拉扯成一条直线,骏马哀声悲鸣,却无法挣脱。
“刹手!”
一个夹板从天而降,带着骏马奔腾的惯性速度,‘呜’的一声就来到陈子昂的面前。
脚下一踏,地面出现一个浅坑,陈子昂手中的骏马被他一把拽起,‘忽’地一声撞向侧身的马匹,而他本人更是借势低头,避开了秦谈亮的凶猛一击。
“呀!”
马腹下的精壮汉子一身灰布劲装,瞬间脱离马腹,手中的朴刀舞成一个龙卷,朝着陈子昂急斩而下。
“铮”
两只肉掌突然插入龙卷,精准无比的扣在朴刀的刀背之上,也让飞天灵猿李和的身形猛然顿住。
空手入白刃!
李和双目一眯,脚下一点,身子已经来到了陈子昂侧面,两手一晃,挠向他的腰腹。
这人手上竟然还带着一副铁掌,其上指尖锋利,反射着冷冷的寒光。
“李兄弟,缠斗,千万别和他比力气!”
落下马来的秦谈亮提醒一声,手持夹板和身后挥舞着铁链的陈小四一起围攻了上来。
‘呵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哥哥已经不是当初那位只会用蛮力的莽夫了。’
陈子昂心中暗自冷笑一声,松开扣住刀刃的双手,身躯灵蛇般一晃已经避开了飞天灵猿李和的铁爪。
‘原来今日斩首的是这两人。正好,当日没有杀了你们,今日你们又落入我的手中,看来你们命该注定丧命在我的手下。’
心中思绪不停,陈子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三人的夹攻中游刃有余的躲避。
“少爷小心啊!”
一直心惊胆颤看着陈子昂动作的樱桃终于开口喊了一句,可惜场中却无人理会。
飞天灵猿李和不知是何原因,自幼被一群猿猴抚养长大,幼时受的是猿猴的野性教养,手长脚长,纵跃如飞。
五六岁时才被一位樵夫收养,后来又得异人传授了一套灵猿扑击之法,与他他那奇异的身形完美搭配,后来在道上更是闯出了飞天灵猿的称呼。
据闻他在一次林中大战之时,曾从十余米高的巨树之上扑击而下,重伤了一位武林豪杰,而他本人却毫发无伤。
此时他身体曲卷,来回纵越,手中铁爪化作道道幽黑的残影,攻向陈子昂的腰肋、咽喉要害之处,岛与旱地狸陈小四身法相仿。
辣手书生手中的两个夹板更是变换莫测,转移卸力妙用无穷。
只是他的脸色却极不好看,交手短短几个回合,他已经看出陈子昂的惊人变化,他只是脚下错动,身躯扭曲,来回移动不出方圆一米之内,而自己这方三人联手竟然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要遭!’
果不其然,陈子昂刚刚只是活动了一下筋骨,现在才开始真正的动手。
只见他浑身肌肉起伏,右臂前伸,五指虚张,猛然一合。
手中蓦然出现一条铁链,那是原本捆在犯人身上的脚镣,却被陈小四用来当作武器。
‘不好!’
心中一惊,秦谈亮手中的夹板疯狂的舞动,专击陈子昂周身要害,飞天灵猿李和也是牙关一咬,身似灵猿扑击而去。
哗啦啦……
铁链猛一挣直,本就体虚力弱的陈小四瞬间被拉扯的一个踉跄,陈子昂脚踩麒麟步,穿过秦谈亮和李和的夹击,出现在陈小四的身前。
陈小四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双大手已经裹挟着劲风从天而降狠狠地击在他的头颅之上。
“噗!”
围观的众人只看到眼前一花,再次看去才发现那人的头颅已然消失不见,竟被陈子昂一掌硬生生的拍入胸膛之中。
“呃……”
不知是谁突然弯腰,张口把自己肚里的饭菜给呕吐了出来,小丫头樱桃更是两只小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双目圆瞪,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倒是董芸儿只是微微一惊,脸上的惊慌瞬间就消失不见。
“小四!”
“我杀了你啊!”
秦谈亮须发贲张,双目一片赤红,脚下狠狠地一顿,身体一跃手中的两个夹板已经朝着陈子昂罩头拍下。
一旁的飞天灵猿李和却犹豫了一下,才紧随其后扑了上来。
脚掌猛然一跺,地面一陷,陈子昂劲灌全身,右臂一扬,宛如冲天炮一般直击秦谈亮手中的夹板。
“嘭!”
实木包铁的夹板四分五裂,秦谈亮也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接着陈子昂右脚五指扣地,腿部大筋抖动,左脚宛如灵蛇吐信般往前一弹。
“啪!”
虚空脆响,飞天灵猿李和双手交叉成十字状,手中铁爪朝外,摆出个可攻可守的姿势。
“嘭!”
李和身子一颤,眼前一片模糊,无数繁星来回晃动,他只觉得自己被一个万斤巨锤砸中一般,七窍流血的倒飞出去。
“秦兄弟,李兄弟!”
模模糊糊中,他隐约听到同伴熟悉的声音响起,伸了伸手,他刚想对同伴发出警告,胸口却突然一痛,只见一柄朴刀不知何时已然贯入到自己的胸口,穿透了心脏在背后透体而出。
气力一泄,飞天灵猿李和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上。
第三十六章 镇山剑步叔乘
霸下多山,山中常有不通人言,不服教化的野民出没。
再加上这些年皇帝昏庸,朝堂之上纷争不断,各地豪强佣兵四起,霸下郡的山林间也多出了许多盗匪山贼。
他们这些人自己出入县城不便,自然需要有人代劳,而冷面神王家兄弟干的就是这一行。
哥哥王林,弟弟王森,两人是对双胞兄弟,彼此心意相通,凭借武馆的师傅随手教的一套棍法,两人竟在方圆百里的境内闯下了不小的名号。
两人父母亡故的早,少年缺乏管教,为了守护自己的东西,养成了什么事都喜欢用武力解决的办法。
自从有了上山下山的营生之后,两人的日子渐渐宽裕起来,不管是盗匪山贼还是山野流民,他们手中的东西都能让两兄弟赚个盆满钵满。
奈何两人的性子都不适合守家,一有了钱就流连于青楼妓馆,酒肆赌档,不花个一干二净不会出来,也因此到了今日两人也没能讨个婆家。
除此之外,两人还极为仗义,为兄弟两肋插刀被他们当作天经地义之事,所以再把镇山剑步叔乘当为兄弟之后,一听说要劫法场,二话不说的就起了身,置自身生死于事外。
这样的性格在道上那就是豪杰!
劫法场不出意料的很顺利,他们计划中最危险的反而是怎么逃离郡城守卫的搜索追杀,可却不想还没出城,竟然在半路上碰到了一个硬茬子,先走一步的三人两死一重伤。
“李兄弟!”
马背上的王林一声大吼,就看到陈子昂脚下一点地上的一柄朴刀,朴刀借力飞起,破空贯穿了自家兄弟的心口。
“杀!”
王林本就冷峻的脸上更加严肃,手中几十斤的铁棒被他当作一柄长枪,借着马力朝着陈子昂当胸捅了过来。
背后坐着的弟弟王森二话不说翻身跃起,手中的铁棒一个摇摆,朝着陈子昂当头砸下,呜呜作响。
他们两人彼此心意相投,招式搭配完美,曾经有过两人打倒二十余位持刀悍匪的经历,这一发动,更是双向夹击,让陈子昂无处可退。
停下本来迈向重伤倒地的秦谈亮的步子,陈子昂身子一侧,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棍棒,单手上扬,一把抓住了从天而降的铁棒。
“希律律……”
骏马嘶鸣,原来陈子昂竟然在马奔过身旁之时,一个扫堂腿扫断了马匹的两条前腿,让它在悲鸣中扑到在地。
手上一紧,陈子昂握住铁棒的右手一用力,连同半空中的王森一起朝地上掼去。
“轰!”
地面一震,烟尘四起,弥漫半条街道,周围的房屋甚至都在瞬间微微晃动了一下。
铁棒的尽头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凹陷,一个人形物体正在那里缓缓的蠕动,口中还发出痛苦的呻吟。
“弟弟!”
刚刚落下马来的王林身子还未站稳,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眼前一黑,他张口大吼,手提铁棒,就朝着陈子昂冲了过来。
他那赤红的双目,更是包含了凌厉无比的愤怒杀意。
自幼相伴的兄弟之情历历在目。
艰苦时兄弟两人为了一个炊饼彼此相让能争个半响。
危急之时,两人更是可以彼此舍身相救。
就算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能破坏两人之间的兄弟之情。
而这个人!
这个人竟然……
竟然敢把自己弟弟伤成这般模样!
借助两人心意相通的神奇感应,王林甚至能够感到自己弟弟那浑身骨骼断裂带来的那种极端的痛楚。
“你该死!啊……”
王林面目狰狞,浑身气血沸腾,手中棍棒不要命的朝着陈子昂抡了过来。
‘嗯!这人看来是失了理智。’
陈子昂眉头一皱,伸手一探,正中棍棒的顶端。
脚步一错,身子前伸,手中的棍棒借势猛然往前一钻。
“噗!”
棍棒透体而过,像串糖葫芦一般,把这人给串在棍棒之上,透背而出的黝黑棍体被染上一层鲜红,和陈子昂手中靠前的一半黝黑成为鲜明的对比。
“铮!”
长剑出鞘的声音清脆悦耳,犹如古筝乍响,动人心魄。
一柄通体黝黑的长剑突然出现在陈子昂的双眸之中,长剑造型古朴,大方简洁,剑身之上少有纹饰,只有几条浅浅的血槽纵横而上,直至剑柄。
入眼处,血槽中还有丝丝暗淡的血迹还未擦拭。
四周一片混乱,人群竞相奔走,樱桃的加油呼喝之声缓缓入耳,却都不及这柄长剑来的引人耳目,让陈子昂不由得把注意力集中在剑身之上。
“哧!”
长剑破空,因为速度过快摩擦空气而发出嗤嗤之声,持剑之人一身靛蓝长衫猎猎作响,双眸中满是悲愤,身躯却宛如千年石松,毫无一丝晃动。
“嘭!”
陈子昂的脚下猛然爆发一片灰尘,一个浅坑瞬间浮现,而他的身躯却极速倒退,还微微后仰。
“啪、啪、啪!”
脚下步子晃动,陈子昂的身形忽左忽右的摆动,却躲不过眼前那紧追不舍的古朴长剑!
身躯一绕,出现在一个摊位之后,长剑横空,包铁的支架瞬间断裂,剑尖再次出现在陈子昂的咽喉之前。
‘好剑!好剑法!’
陈子昂双眸精光闪烁,精神完全集中起来,此人剑法古朴拙重,甚少变化,却迅捷无比,杀气惊人!当为自己见过的第一高手!
心中赞叹,陈子昂眼中却毫无一丝慌乱,脚下麒麟步踩踏,身躯宛若灵蛇般猛然一窜,避过身前长剑来到男子的身侧,一手成爪,扣向对方的腰间。
步叔乘身躯一顿,手中长剑一绕,划过一道奇异的弧线,像是活物一般自动追寻着敌手的方位,出现在陈子昂的手腕上方,横切而下。
陈子昂手腕一缩,另一只手猛然一拂,长袖像只软鞭一样缠绕在剑身之上。
长剑一搅,衣袖化作碎片漫天飞舞,一只手掌猛然从中探出,五指成爪,轻巧的扣在剑刃之上。
陈子昂竟然单凭感觉就能判断出对方长剑的位置,也让对方眼神一凝。
“铿!”
步叔乘手上的动作倏忽加速,长剑剑背与陈子昂的指甲划出乱人心神的刺耳之声。
长剑横移,朝前疾扫,陈子昂却像没有重量一般借力飘飞,划过丈余的距离落在地面之上,姿态飘逸,宛如飞仙。
落定之后,他还犹有余力的对着步叔乘点了点头,在心里为对方惋惜片刻。
‘多好的剑客,可惜却碰上了我,真是活该你丫倒霉啊!等下是不是把他的长剑夺回来留个纪念,这人剑法高超,应该不是无名之辈吧?’
对面步叔乘却心中一沉,暗暗叫苦。
第三十七章 死生之叹
“阁下何人?在下步叔乘,承蒙道上的朋友抬举,给起了个镇山剑的绰号。现为大圣王方昊座下头领,却不知我等何处得罪了阁下,竟惹得阁下下如此辣手!”
步叔乘长剑一挺,心中虽然焦急,面上却一片凛然,大有不给个解释就给你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陈子昂倒是一愣,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名号啊!按理来说自己应给背负双手,淡淡的回上一句我乃霸下无敌大将军宋恒平之类的话。
奈何自己有口难言,摆不了这个范啊!
“步大哥,他就是宋家三子,宋恒平!”
重伤吐血的辣手书生秦谈亮强撑起身子,死死的盯着陈子昂。
“步大哥不必与他多费口舌,他就是个哑巴!哈哈……哈哈……”
说完还仰头大笑,双目中满是蔑视,等到胸口一闷,伤势发作才停下笑声。
陈子昂微微摇了摇头,这家伙真是死到临头也要恶心一下别人。
老子是哑巴,那也是天生的练闭口禅的好料子!
“啊……,去死吧,你个死矮子!”
轰隆隆的巨响从不远处传来,一个肥硕的身躯从远处狂奔而来,手中两柄特大号的杀猪刀来回舞动,反射着耀眼的寒光。
却是莽屠夫程不二也随后赶了过来。
不同于冷面神几人,莽屠夫程不二可是一地的富户!
他家专营杀猪,每日杀猪要有十余头,在贫瘠的霸下郡,平日无事时一个县府一日才能销售的了这些猪肉、下水。
作为当地县府的垄断行业,程不二家产不说万贯,那也是富甲一方,手下专职运送猪肉,宰杀肥猪的庄客就有上百余位。
但他却不是个做安稳富家翁的性子,反而好争强斗狠,喜欢舞枪弄棍,平日里杀猪都是他亲自抄刀,这才有了莽屠夫的绰号。
他整日对猪一刀断喉,刀锋刮毛,开膛破肚,骨肉分离,早早的就练就了一手杀猪的好手艺。
而且他有时还会掺杂一些毁尸灭迹的活计,让不少吃过他家猪肉的人长出一双双绿眼眸。
后来受到秦谈亮的邀请,相约一起干票大的,秦谈亮入狱后步叔乘找到他,他二话不说散尽家产就加入了进来。
此时一见自己的几个兄弟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二话不说挥舞着两把杀猪刀就冲了过来。
“程兄弟,小心!”
旁边的步叔乘心中一惊,脚下一垫,步子连点,身子已经紧随其后穿了出去。
‘是他!’
陈子昂嘴角微微一撇,心中暗自冷笑,前不久没能教训你,现在正好送你上西天!
脚下马步一扎,陈子昂双拳收于腹间,在程不二双刀近身之时,双拳猛冲,犹如炮弹出膛,霸道凌厉。
啪!
程不二身子一顿,只觉得双掌一痛,一股巨力抵住了自己前冲之势,手上五指像被巨石辗压一般骨节粉碎,手中双刀更是脱手而出消失不见。
俗话说“十指连心”,十指断裂何等痛苦,程不二当下不由痛得仰天张口大吼,同时右脚一抬,凶猛的踹向陈子昂的胸腹。
陈子昂身体一跃,避开对方一脚的同时也接过了半空中的杀猪刀。
刀光连闪,程不二的身躯陡然一僵,大好头颅紧接着就滚落下来,身驱又是一倾,上半截身子从腹部断开缓缓滑下,重重的砸在地面之上,五脏肠胃滚落一地,各种颜色混合着尘土覆盖了一大片的地面。
“啊……,你该死!”
一柄长剑夹杂着持剑之人愤怒的烈火,急斩而下。
“当!”
本就卷刃的杀猪刀断成两半,陈子昂借力飞退,避开了对方的追击。
步叔乘身随剑走,剑光闪耀如腾龙气势凶猛如山崩,紧追陈子昂而来。
陈子昂脚下神行,身形变换,在步叔乘疾风骤雨般的剑势攻击下辗转腾挪,双手不时拍击擒拿,与步叔乘战成一团。
步叔乘全身衣衫猎猎作响,须发贲张,形态威猛无涛。呼吸间五脏声似闷雷,吸引的周围空气呼呼作响,就像一具巨大的风箱在不停开合一般。
内练五脏,炼体顶端!
这位镇山剑步叔乘竟是一位炼体巅峰的高手!
陈子昂也暗自心惊,以他的了解,宋府也只有仲孙远和一位拳师刚刚踏入内练五脏的阶段,却远不及这位步叔乘这般气息雄厚,力道惊人。
奈何今日你碰到的对手是我!
陈子昂只是心中一讶,动作却不会稍缓,双手不时的击在步叔乘手中长剑之上,身躯如龙在数米方圆纵横穿梭,任由对方急风骤雨的剑势攻击也不能伤及分毫!
步叔乘却暗暗震惊,他也曾听闻宋家三子的名声,在秦谈亮两人被抓之后他还专门打听过,外面的传闻无不是宋家三子痴傻、瘦小、天哑兼且天生神力。
他听了这些传言并未把这位宋家三子放在心里,毕竟一个痴傻之人不通武艺,对他来说毫无威胁。
却不想真人竟然与传闻毫不相同,对面这人眼神清明,神志正常,而且一身武艺高深莫测,就是自己也只能仗着宝剑之利才能与对方勉强纠缠。
传闻不可信啊!
步叔乘长剑疾刺,剑锋呜呜作响,看似仍旧犀利,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的手腕已经开始有些麻木,动作已经开始变缓。
陈子昂身躯一侧,避了过去。后背脊椎甩动犹如莽龙翻身,腰胯为轴,大腿筋肉抖动,身子猛甩,右臂像一柄大锤一般猛然砸下。
“嗡……”
剑身翁鸣,步叔乘长剑横移胸前挡了下来,身子却承受不了这般大力,朝后疾飞。
陈子昂脚下急踏,后发先至来到步叔乘身侧,一手扣向他的肩头,身躯晃动避过了步叔乘勉力而为的一剑,再次出手拿住了他持剑的手腕,剑身横移朝着步叔乘的咽喉抹来。
‘我命休矣!’
步叔乘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再也无法反抗陈子昂的动作,双目一闭,径自等死。
“放手!不想她死的话就给我放手!”
重伤的秦谈亮不知何时竟然穿到了一旁的酒楼之中,擒下了樱桃走了出来,一手还拿着一根筷子,顶在樱桃的咽喉。酒楼门前还趴着一个女子,看服饰身形应该是董芸儿,只看她抱着肚子在地上缓缓蠕动,也不知具体伤势如何?
“嘤嘤……,少爷救……我!”
樱桃早已泣不成声,小脸蛋上满是惊慌恐惧,双眸中泪水盈盈。
“你们认识吧?你也不想她死对吧?”
秦谈亮咽了咽口唾沫,不放心的再次问道,他实在不敢肯定对方会不会为了一个婢女而放了步叔乘。
“我数三声!你不放人的话,我就杀了她!1……2……”
秦谈亮的声调越来越高,双目赤红,双手死死的攥住木筷。他知道今日能否存活下去就看接下来陈子昂如何应对,心中更是满是焦急。
陈子昂一脸的冷峻,死死地看着秦谈亮,双目几乎快要冒出火光。
‘卑鄙无耻!’
深吸一口气,看了看一脸惊慌的樱桃,陈子昂强自挤出一丝笑意,以示宽慰,手上用力夺了步叔乘手中的宝剑,一手扣住他的肩头朝前一推,放了手。
“哈哈……哈哈……,宋家三郎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秦谈亮停下喊话咧嘴大笑,一脸的激动,手上的动作却毫无松开的迹象。
步叔乘半身酥麻,踉跄几步来到秦谈亮身边。
“宋三郎,等我们上了马行到北门就会放下她。当然,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跟着一同前往,你的速度我可是见识过的。”
秦谈亮扣着樱桃缓缓后退,和步叔乘退到一匹马前。
“还想走!白日做梦!给我放箭!”
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紧随其后的就是密密麻麻扑天盖地的箭雨。
秦谈亮身子一巻,瞬间缩在樱桃身后,步叔乘脚下一点,人已经出现在身旁骏马的马腹之下。
“噗噗噗!”
箭雨落下,樱桃柔弱的身躯瞬间被十余支利箭贯体而入,就连他背后的秦谈亮也被两根箭矢射中了大腿而发出痛苦的哀嚎。
轰隆隆!
上百位身披战甲背负长弓的精锐士兵奔了过来,带头之人肤色黝黑,铜铃大眼,面貌中就透着股鲁莽之气,正是宋修之弟自身的叔叔宋鲁!
陈子昂嘴巴微张,身形晃动中已经出现在樱桃的身边,两手伸出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放。
只见樱桃柔弱的娇躯之上十余根长箭密密麻麻的贯入体内,有的甚至在后背露出一丝染血的箭头,而她的身子摇摇摆摆却始终不肯倒下。
“少爷,我……我不……不想死啊!”
小口一张,鲜血猛地涌了出来,樱桃一脸绝望的看着陈子昂,明亮的双眸中满是对生的渴望,对死亡的无穷恐惧。
陈子昂张了张嘴,一把把樱桃搂在怀里,一手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迹。
他多想告诉她,她只是困了,睡一会就好,但却连这也无法做到。
“我不想死啊……。”
语声幽幽,怀中的少女眼眸渐渐失去光彩,两手还在费力的朝着天空虚抓,也不知她想抓到什么?
“哼!妇人之仁!”
宋鲁眉头一皱,对着陈子昂闷声冷喝。
第三十八章 三拳打死
陈子昂一手轻轻拂过少女的眼颊,又缓缓把她的身子放了下来,脚下一踏整个人竟然直冲宋鲁而去。
“孽障!你想干什么?”
今日的宋鲁全身披甲,头顶黑缨,身披罗袍,手持凤翅镏金镋,对着陈子昂怒目圆瞪,见陈子昂来势凶猛,牙关一咬,凤翅镏金镗已经当头劈了下来。
陈子昂的身躯在半空中违反法则般的一扭,避开了兵刃,右手握拳狠狠地朝着宋鲁撞了上去。
“呀!”
宋鲁一声大喝,双臂一拧,把镗杆往胸前一格,硬生生接了陈子昂一拳。
“嘭!”
“希律律……”
拳杆相碰发出闷响,宋鲁双腿用力,胯下骏马前蹄上扬,仰头悲鸣,马躯竟然贴着地面向后滑了数米才停下来。
“呸!你个孽障!你真的想要老子的命啊!”
宋鲁虎口开裂,张嘴吐出一口血痰,怒视陈子昂,一众兵丁也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均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犯人要逃!”
有人眼尖,看到躲在马腹之下的步叔乘趁机翻身拽住秦谈亮,背在自己后背之上,朝着一旁街道里的酒楼极速的冲了过去。
陈子昂猛一转身,劈手夺过身旁一位士兵的手中长枪,屈膝仰身,奋力一掷!
“呜!”
长枪破空,直奔两人而去。
“步大哥快走,不要管我!”
秦谈亮一直注视着身后的动静,此时一拍步叔乘的后背,身子一跃而起迎向了破空而来的长枪。
“噗!”
长枪透体而过,余势不绝继续没入他身后的地面数尺,差了一丝就蹭到步叔乘的腿部。
“扑通!”
秦谈亮张了张嘴,身躯晃了晃当即就栽倒在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书生!”
步叔乘脚步一顿,转身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身子朝后一靠,哗啦啦声中已经撞开了门板落入酒楼之内。
“滚开!都给我滚开!”
步叔乘一边大吼一边朝后门狂奔。
酒楼内一片慌乱,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客人被步叔乘一撞,就像被狂奔的骏马撞了一般,朝着两侧倒飞而去,重重的砸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外面的陈子昂脸色未变,急冲几步,一脚垫在酒楼门前的木桩之上,借力跃起上跃数丈直冲屋顶。
“啪啪!”
陈子昂脚下用力,屋顶瓦片脆响,两个瓦片已经落入手中,身子前冲几步,下方小巷里就出现了步叔乘狂奔的身形。
“嗖!嗖!”
陈子昂手上瓦片瞬间脱手,直奔步叔乘后背,身形紧随其后一跃而下,五指虚伸成爪,骨节脆响,整个人犹如从天而降捕食猎物的苍鹰,朝着步叔乘当头抓下!
步叔乘疾奔的身子猛然一晃,躲过了后方袭来的暗器,也看到了从天而降的陈子昂,伸手朝一旁一探,不知谁家的大门门板就被他扯了下来,大喝一声就朝着半空中的陈子昂拍击而去。
“轰!”
本就不结实的门板四分五裂,朝着四面八方飞溅而去。
场面一静,陈子昂与步叔乘对面而立,两者相距已经不足五米。
步叔乘心中一叹,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双目一凝双手摆出一个奇异的姿势,口中静静的颂道:“是法平等,无分高下!”
遽尔浑身气质收敛,一手上前一手朝后,直面陈子昂道:“宋三郎莫要得意,今日我等兄弟几人虽然死于你手,他日却自有方圣公为我等报仇!”
陈子昂心中冷哼,也不二话,脚下一垫身躯已经穿了出去。
“呼!”
右拳一探,平地里就刮起了狂风,步叔乘两手一错,筋骨齐鸣,身成十八盘之势朝着陈子昂迎了上来。
“嘭!”
步叔乘身躯一震,拳架在陈子昂一拳之下崩散开来。
屈步上前,陈子昂再次出拳!
“啪!”
拳掌相交,步叔乘浑身劲力涣散,骨节酥麻。
陈子昂猛一吸气,后背脊椎一炸,肌肉收缩,身形猛然一窜,第三拳轰然击出。
步叔乘眼露绝望,奋力把双手交叉抵在胸前。
“轰!”
一道人影轰然倒飞十余米远,直到撞在了一堵墙壁之上才停了下来。
“哇!”
步叔乘微微张口,五脏碎末混合着血液就喷了出来,身躯也从墙上缓缓滑落,屈膝跪在了冰凉的地面之上。
“三拳!呵呵……。”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猛然一软,仆倒在地没了声息。
陈子昂缓缓收回拳头,冷冷的看了地上的尸首一眼,转身离去。
大街之上,宋鲁一脸慎重的盯着缓步行来的陈子昂,拉起马缰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缩在一群士兵之中。
“少爷!”
董芸儿面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当时辣手书生秦谈亮本来准备把她和樱桃一起拿下的,不过董芸儿父亲身为一方大将,她也学过一些防身的功夫,面对重伤的秦谈亮竟然躲了过去,只是被他一掌击在腹部,直到现在才恢复过来一丝力气。
陈子昂点了点头,缓缓来到樱桃的尸首之前,屈膝把她抱起,挑了一个无人的方向缓缓行了过去。
董芸儿面色凄然,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
“哼!呆子就是呆子,就算开了窍也不明白谁亲谁近,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跟自己的叔叔动手!”
宋鲁松了口气,看着陈子昂远去的背影低声咒骂,心口一闷,一口淤血再次呛出,心下不由得更加恼怒!
“这位少爷,东西送你了,不要钱,不要钱!”
一间香火纸马铺子之前,胡须发白的掌柜慌乱的递给董芸儿一个放满冥币的纸筐,对着两人鞠躬作揖只求两人赶紧离去。
他虽然是做的死人的生意,却不代表欢迎死人进来。
“少爷,樱桃无父无母孤身一人,不过她说喜欢城北桃园的风景,不如把她葬在那里吧?”
董芸儿看着陈子昂抱着樱桃四下乱逛,引得路人纷纷探视,不由上前低声开口。
身子一顿,两人朝着北门行去。
城北是有一片不小的桃林,一位相貌俊秀的年轻人正在精心的打理着桃枝,期盼着来年的好收成。
“那人姓赵,赵小六。这片桃林是郡城罗家的产业,他负责桃林的维护,算是一个花匠。听闻他是泰安郡前几个月逃来的流民,在一个董府的小婢女帮助下得到了这个职位。”
“董府姑娘知道吧?不久前被宋大人灭门的那个董府。”
一个老者指着年轻人对董芸儿介绍着。
董芸儿冷着脸点了点头,反身回到了不远处一个山坡上,对着陈子昂重复了一遍。
‘原来你喜欢的不是桃林,而是桃林里的人啊!’
低头看了看地上一脸平静的少女,陈子昂暗叹一句,起身捡来了些许枯枝堆成一跺。
大火熊熊,映照着陈子昂略有些黯淡的面容。
他虽然和樱桃相处不久,但心底里蛮喜欢她的个性的,想起当时自己送她水果时少女那开心的面容,两人蹲在地上捡拾豆子的情景,这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可惜,佳人已逝……
董芸儿站在陈子昂身后早已泪流满面,她只觉得自己心中绞痛,当自己痛失双亲之时是这个姑娘给了自己安慰;当自己无法接受地位转换之时还是她仍旧叫着自己小姐。
而自己哪?却从来没有给她过一个好脸色,就连她一脸憧憬的说起城北桃林之时,自己也在抱怨着今年的桃子何等难吃。
原来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感受……
微风徐来,把尸首燃烧后的灰尘吹向远方,落入到那正修建树枝的青年身旁,灰尘绕着他的身体缓缓旋转,久久不舍得掉落地面。
第三十九 天下大乱
“笃笃……”
门声轻响,陈子昂放下手中的书籍,拿起手边的一个小木锤,朝着桌上的一个小锣轻轻敲了一下。
听到锣声,书房的小门被人轻轻推开,董芸儿身穿绣花的婢女青衫缓缓行了进来。
“少爷,老爷让人把这柄剑给送了过来,还下了指示,禁止少爷这个月再出府外游。”
董芸儿手上托着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赫然是镇山剑步叔乘的佩剑。
陈子昂起身接过,看了看董芸儿仍旧苍白的脸色,手上比划了几下,眼中露出一丝关切。
“少爷是在担心我?”
董芸儿犹疑了一下,迟疑的问道。
见陈子昂点了点头,她心头一热,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多谢少爷关心,我没事,大夫说了静养几日就好!”
“对了,老爷来的人说这把剑的主人是十三路反贼……反王,大圣王座下的有名人物,在大圣王手下众多武将当中,步战可排前三!”
这个时代步战不比马战,毕竟战场厮杀通常靠的都是马战,也是因为如此步叔乘才会接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任务。
但能在武将众多的大圣军中步战排到前三,也足以说明步叔乘的实力高超了。
陈子昂点了点头,把手中长剑摆到房间里的一个百宝阁货架之上。
“扑通!”
陈子昂一愣,却见到董芸儿竟然面对自己屈膝跪在了地上。
说起来董芸儿不做她的董家小姐还没过去多久,在樱桃的恭维和陈子昂的放任之下,一些小姐习性还没有改过来。
比如她对着陈子昂说话之时从不自称奴婢,都是以‘我’开口,下跪也只有在外人在场的时候才会出现,单独面对陈子昂之时她还从未跪下来过。
张了张嘴,陈子昂也知道她是有事求自己,不过他还是上前搀扶过去,毕竟他并不喜欢跪拜这种礼节。
“少爷,求少爷教我武功!”
董芸儿以头触地,身躯奋力下压不让陈子昂搀起。
摇了摇头,陈子昂手上再次用了点力,少女还在抵抗,大有你不同意我就一直跪着的架势。
‘哎,真是麻烦!你不抬头看看,怎么知道我同不同意?’
直起身子,陈子昂返回桌上拿出一张白字写上三个大字,又再次返回。
“同意了!”
白字黑字三个大字塞到少女面前,让她一脸尴尬的站起身来。
‘丢人了,太过激动竟然忘了少爷不会说话了!’
脸红燥热,董芸儿在满心欢喜的情况下走出了房门。
第二日,当董芸儿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书籍之时,陈子昂才暗道要遭。
“少爷,这些人为什么没有头发?”
“还有,佛是什么东西?”
“慈悲是什么意思?和仁慈是一回事吗?”
“罗汉又是什么人?一样剃了头发为什么他们不叫做佛哪?”
一连串的问话让陈子昂头脑发懵,心底里暗自后悔不应该把这门功夫教给她,当时只想着教给她还能给自己积累点经验,却忘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佛教的传承,有些专业术语这里的人根本无法理解。
想了半响,陈子昂尴尬一笑,只得回房再次按着记忆换了门功夫。
‘丫头,看来少爷的神功与你无缘啊!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修炼这些笨功夫吧!’
陈子昂耸了耸肩,在心中暗自嘀咕。
******
而在陈子昂关禁闭的这一个月里,天下间却风云突变!
宋府。
宋府早已经变为了宋修处理政务的场所,原本的家眷奴仆早就另外安置在别的院落。
宽敞的大厅之内,宋修府上的主要人物全都于今日齐聚一堂。
宋修坐在主位,这些时日他完全执掌一郡事务,一句话就能掌控霸下无数人的生死富贵,也让他威严更重,只是坐在那里的气势就能压得堂下众人莫敢出声。
“皇帝死了!京城前日传来的消息,死了已经七日了!”
宋修幽幽的张口,静静的观察着堂下众人的各自反应。
众人脸上的表情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有的惊讶,有的一脸恐慌,还有的眼中露出窃喜之色。
“不必质疑消息的真假,这件事已经捂不住了,相信不久之后就会轰传天下。”
宋修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再次缓缓发声。
“主上,当今皇上年不过三十许,传闻中更是身体健壮,能夜御数女,怎么会好端端的死了?”
身材干瘦,留有三寸胡须,目前负责霸下吏部的司马先生,上前一步朝着宋修拱手问道。
“据闻咱们的这位皇帝陛下就是因为女人而死的,那日夜晚就死在了慧妃的身上。”
宋修身侧站着的孙先生代宋修做了回答。
“哼!哪有那么简单,我估计就是某些人等不及了!”
脸色苍白,身怀寒疾的徐维冷哼一声,不知为何,他身有寒疾却一副火爆的性子,这并不是说这人性格鲁莽,恰恰相反,徐维心思缜密,在诸多幕僚当作也是数得着的人物。
“徐先生所料应该不差!现在新皇已经确定了下来,是皇上的十三子周况殷。”
宋修点了点头。
“皇上的十三子年岁不大吧?”
人群中有人问道。
“上个月刚过了三岁的生辰,而且他的生母是个婢女,身后没有门阀支持。”
孙先生回道。
“呲……,真是有够明目张胆的!皇宫的护卫统领是陈郡谢氏的人,京城的守城大将是江东沈家的人,那现在京城是谁说了算?”
徐维一脸的苍白,眼中却像燃烧着火焰,目光如炬的盯着上首的孙先生。
“沈家!护卫统领谢长壁上个月因为护驾不力被免了职。”
孙先生像是对京城之事了如指掌。
“还有,定远侯顾安也死了,前天夜里被人灭了满门,还被人放火焚烧了侯府,大火整整烧了一个晚上才熄灭!”
宋修再次开口,却震得全场一片混乱,竟然比死了皇帝还让他们震惊。
“那居庸关可还在?不是,我说的是居庸关有没有被反王攻破!”
徐维慌忙问道,定远侯负责镇守居庸关。
他身侧一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缓声道:“徐兄不要激动,居庸关没那么容易被攻破的,况且居庸关要是打开了,我们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
这是欧阳亭,相貌俊美犹如女儿身,而且他不仅是宋修的智囊客卿,还兼了整备武库的职责,是位能文能武的人物。
“没错,居庸关挡在中原九郡与外域十八郡之间,是一道天然的凭仗,中原的那些门阀不会轻易把它交出去的。”
宋修点了点头,又缓缓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怎么办?”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们起事不久,手下兵弱将少,只要被人盯上那就是死路一条。”
宋修眉头紧锁,声音低沉。
“父亲大人不必太过担忧。”
说话的是宋修七子宋峰远,只见他拱了拱手继续道:“我们霸下偏居西南,土地贫瘠资源稀少,身后只有更加贫困的泰安郡,对那些妄想入主中原的人来说毫无威胁,想来他们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到我们这儿的。”
“话虽如此,但也不得不防,我们霸下虽然居于西南边陲,但有关山之险,只要占据关山之地就能坐观天下纷争以养自身,到时不说有望天下,但一个地方霸主之位却是妥妥的!”
宋谕远也站了起来,道:“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觉得我们还是做好被人针对的准备。”
“谕远说的没错,不管结局如何,只要我们拿下关山,就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宋修点了点头,一拍座椅站起身子,对着堂下众人大喝道:“诸位!时逢乱世,是我等的不幸,但同时也是我等的大幸!诸位大多都是出生草莽,无缘与高位,但现在机会来了!成败如何,就让我等一起来见证吧!”
“张将军,你带人进攻关山,一定要一鼓作气的攻下来!”
“喏!”
张将军是宋修发小,彼此相交多年,还结为了亲家,也是协助宋修掌控霸下的最大臂助。
“秦川,你去泰安郡,告诉那里的人,计划可以发动了。”
“喏!”
秦川身材修长消瘦,鹰眼勾鼻,双眸中满是阴森之气。
他是宋修的影子,一些暗地里的事务都是他来处理,也是众人中唯一没有朋友的人。
“启远,你传我命令,打开与泰安郡的关防,任由流民进入,但每一个进来的人,只要年满十周岁,身高超过车辙,都要无条件为我宋家工作一整年!不服者,杀!”
“喏!”
宋启远抱拳施礼。
“峰远,你负责组织流民前往关山,让他们在这一年内让关山成为无路可走的天险!”
“喏!”
“谕远,你负责我们与诸多起事之人的联系,密切关注外界的消息,我会让秦川把他手上的东西交给你。”
“喏!”
最后宋修又长长的一叹,低声道:“希望一切都不会太晚!”
第四十章 群雄并起
大越圣高十七年,九月初三夜,圣高皇帝驾崩于淑佼殿,享年三十四岁,谥号昌平!
新帝于七日后登基,年号永安。
九月初七,夜,博阳郡内的定远侯侯府被一群武艺高超的歹人攻入,厮杀声超过一个时辰,奇怪的是当时周围的邻里皆被惊动,郡府却自始自终未曾出动官兵到场。
三更时分,侯府燃起大火,大火燃烧了一夜才熄灭,侯府的一切都被烧成一片灰烬。
九月十五,代县的反贼夏明王刘士德起兵十万,一个月内横扫杨来郡,也标志着天下大乱的开始!
十月初,反王之一的凤鸣王钱子通遇刺身亡,其结拜兄弟周茂功继承凤鸣王的称号,起兵八万攻入宜兴。
有传闻,钱子通遇刺之事与周茂功脱不了关系。
更有传言,周茂功本是宜兴周家的子弟,要不然宜兴坚固的城防不会被一日内攻破!
十月十三,高密知事王王博率十三万大军攻入郡城,又接连横扫周边两郡,划地为王!
反王之一的梁王萧统背后有草原异族支持,与此同时也在北方猛然发力,赫然发动了上万精骑数万步兵,横扫三郡之地,震惊了世人。
十月底。
占据江南水乡的九江龙王徐长郎突然发难,不顾天将寒冬水面难行的威胁,沿水路直逼中原九郡长平,半月之后占据了两县之地,成为了天下最为耀眼的反贼。
一直密谋造反的前朝魏王李三思也再同一时间占据了渔阳郡。
大凉王孟谈圣、大圣王方昊、太平王李顺、汉中王罗艺、齐王张金等其他反王也在同一时间爆发,加上宋家一起的话,数月之间外域十八郡已经脱离了大越朝的掌控!
但这在某些门阀看来事情并不严重,因为外域十八郡加起来也没有中原九郡一个郡的繁华,九郡才是争霸天下的重点,外域无关紧要!
十一月,已入寒冬,道路难行粮草难供,各路反王相继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专心消化起吞下的资粮。
大越的掌权门阀也在为下一年动员兵将清扫反贼而默默的蓄力,人人都以为天下会平静的一段时间,前吏部尚书陈玄感在临阳突然举兵造反,围攻京城长安!
临阳可是中原九郡之一,紧靠京都长安!
半月之后,陈玄感起兵失败,被斩于自家府衙。
陈玄感虽然起兵失败的很快,却给天下人敲响了警钟,原来中原九郡也未必安全。
原本抱成一团的诸多门阀也开始彼此相疑,门阀团体开始产生分裂,外域起义的农民军也得到了更好地发展时机。
******
霸下宋府。
宋修放下手中的信报,一手轻轻揉着自己的额头。
“本以为这些反贼都是门阀放任下的产物,只要他们一认真起来都会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却想不到……,哎!”
说完摇头叹气。
“父亲,这对我们来说不正是好事吗?门阀与起义的反王互相残杀,我们才能更好的休养生息,以图大业。”
宋谕远双目满是精光,整个人这段时间自有了一股迫人的气势,慑人之极。
“不是如此,我现在是有些担心那些门阀了!”
宋修从书桌后站起,缓缓踱着步子。
“这几个月来,这些反王发展的太快!远远超过了我的估计,恐怕也超出了某些人的预料。而且反王之中也有大才。”
“新的凤鸣王周茂功机智多慧,大凉王孟谈圣本是一介道人,却交游广阔,竟然连薛贵都偷偷给他运送银两,也不知他藏得有多深?”
“汉中王李顺,擅长谋划,文武双全,而且精熟兵法,从目前来看他进退之间法度深严,所图不小。”
“太平王罗艺为人乐善好施为人豪爽,占据的又是怀都之地,易守难攻,也不容易对付。”
“大圣王方昊,武艺超群,手下大将众多,而且他提倡是法平等、无分高下,最能招揽人心,只是幼时受过大越官员的屈辱,现在回报起来手段有些残忍。他所占据的上谷,凡是被抓的官吏,定要割其肉,断其体,取其肺肠,或者熬成膏油,乱箭穿身,用各种办法折磨他们,才结其恨。”
“总之,没有一个好相与的,看来天下最后的归属倒未必如那些门阀所料。”
宋修说着说着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乱吧乱吧,越乱越好,越乱我的机会才越多。
“父亲大人高见,那些门阀占据核心九郡,以为自己兵多将广就盲目自大,却不知草莽之中也有英豪,以后谁输谁赢还是两说。”
宋谕远也笑了起来。
“对了,关山那里有消息了没有?”
宋修点了点头又问道。
“关山七险关叔叔已经拿下了第五关,不过父亲不让他继续动手,所以现在已经停了下来,固守管卡,顺便加固城防。”
“我们宋家太弱了,如果轻易攻下关山的话会招来他人警惕,几个月拿下五关已经够了,剩下的两关无关紧要,就让他们留着吧!”
宋修挥挥手再次返回书桌前座下,拿起一张纸条,对着宋谕远轻声道:“这段时间你先别忙其他的事了,帮我去东面接一个人。”
“谁?”
“郢县县尉宁允文。”
“嗯,那位名满天下的大儒宁允文?”
宋谕远双目一瞪,面露惊讶。
“没错,宁老先生答应了我的要求,愿意前来霸下,他名望大,桃李满天下,正是我们这里最需要的人才。”
“郢县是在混世魔王鲁大鹏的地盘吧?”
宋谕远在脑海里想了片刻,问道。
“没错,鲁大鹏就是个浑人,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宁先生的价值。”
宋修笑了笑,端起了一旁的茶盏,缓缓品了一口才道:“老三最近在做什么?”
“三哥一直呆在府里,没有出来过。”
宋谕远拿起记满了宁允文的纸张,一边观看一边随口回道。
“真是个呆子,我只是禁足他一个月,他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出来。”
宋修摇了摇头,接着道:“这次带上他,轻车简从的出发。”
“是,父亲。”
宋谕远收起手上的纸张,低头回道。
第四十一章 神山昆仑
大越的最西方是绵延不绝的群山峻岭。
传闻群山之中有一神山,名曰昆仑,山中有仙人。
中原的文人墨客对此多有向往,各朝各代关于关于昆仑神山的赞美诗歌都是络绎不绝,奈何从未有人能够准确的说出昆仑山所处的位置,让世人只得留下无数感慨。
远离中原腹地数千里的西方,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在大地之上,此山险峻,人不可攀!
天空雪花飘落,把世间的一切都覆盖上了一成白纱,反射着幽幽银光。
山顶附近,一座奇迹般的大殿耸立在一块悬崖之上,大殿恢宏堂皇,通体皆是巨石所筑。大殿之后有亭台楼阁,朱栏碧槛,画栋雕檐。
悬崖之边,一道紫色的身影在漫天大雪中笔直挺立,宛如千年不移的石松。
靠近了看,才能看到这是一位样貌俊美不似凡人的女子,女子双眸凝然,淡看群山,自有一股蔑视天下的豪情。
她那笔直丰隆、直透眉心的鼻管,微微抿起的嘴唇,既能让人感受到她那坚韧不屈的性格,也为她增添了一丝清秀高傲的气质。
微风袭来,漫天雪花飘动,女子背后的秀发迎风飘扬,在背后雄壮的大殿映衬之下,就像是一位守护神山的女神。
女神眼神微动,身子朝后侧了侧,露出后背负着的一柄长剑,剑柄黝黑反射着寒光,让人看到不自觉的心中发寒。
“父亲!”
女子声音清脆,有如黄莺,喊得虽是至亲之人的称呼,语气中却毫无一丝情感。
“嘎吱、嘎吱……”
脚踏积雪的声音越来越近,一位身披白袍体格修长的中年男子缓步从大殿之中行了出来。
“鸾儿,你昨晚又没有休息?”
男子相貌英俊,五官菱角分明宛若刀削,眸子里却一片空寂,声音也是满布幽幽。
“入定打坐也是休息!”
那位名叫鸾儿的女子淡淡的回道,又转身继续看向远处的群山。
“随你!”
男子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丝无奈。
“呼!”
缓步来到悬崖之边,中年男子双手微伸,口中轻吐一口气息。他呼出的气息化作一道白练,在虚空中划过丈余的距离才缓缓消散,此景骇人至极!
“走吧!”
放松了一下筋骨,男子回首看了看身后的大殿,眼中留恋之色一闪而逝,竟然突然朝那千丈悬崖一跃而下。
身旁的女子却毫不见怪,也不见她如何作势,身躯已经缓缓飘起,紧随其后朝下落去。
悬崖之上并非一片光滑,还有许多山石菱角凸了出来,相隔不远还有一些镶入山岩的铁链正在摇摇晃晃。
男子下落的身影探出一条手臂,在一条铁链上一拉,下落的速度就降了下来,然后松手下跃靠近另一条铁链,彼此相接,远远望去,他就像一条壁虎般沿着悬崖迅速朝下滑落。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已经落在了悬崖之底,大山脚边。
“父亲,为何你一定执意要选择那些门阀?”
女子语声淡然,略有不解,脚下却未停顿。只见她微微点地,身躯已经朝前飞纵而去,一跃就是数丈,姿态曼妙,锦袍飞舞宛若飞仙。
中年男子背负双手,脚步缓慢,就像是常人步行一般,但一步跨过就是数丈,速度比之女子毫不逊色,而且姿态更显随意。
“门阀弟子再是不济,也是从小受到教育,明道理,知取舍。而那些反王之流,先不说见识的多少,甚至有的就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要是让他们做了皇帝的位置,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难道你真的以为那些反王坐上了皇位能够改得了他们那一身的匪气不成?”
男子面容不变,却语带不屑。
“凤鸣王周茂功可是门阀宜兴周家的人,他也不行?”
女子边行边问,气息丝毫未变,两人竟然交谈起了远在中原的天下群英,而且是自然而然一副居高临下的语气,好像谈论的是一些平常人家的邻里纠缠。
“他只是周家的庶子,本不受周家的待见,况且此人心机太深,喜欢用诈,手段也很残忍。而且毫无兄弟手足之情,要是他当了皇帝,恐怕第一道命令就是灭了宜兴周家满门!”
中年男子笑了笑回道。
“大圣王方昊主张是法平等、无分高下,很合大道真意,他又如何?”
“是法平等,无分高下!呵呵……,无稽之谈罢了!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不会平等。”
中年男子摇摇头。
“霸下的宋修,此人出身虽然不是世家门阀,但身居高位,施政之力不凡。而且他坐拥关山之险,自保有余!”
女子不服气的再次问道。
“宋修起事太晚,积蓄太浅,关山七关到现在还没有打下来,可见他制兵之力如何了?难成大器!”
“我却不服,难道做皇帝一定要出身富贵不成?”
女子眉头微皱,语气也带有了些许不满。
“既如此,不如你去亲眼看看那些反王,我去中原内地观察门阀,半年后我们在京都长安汇合。”
“到时彼此考察挑选的人物,选立明主,结束天下纷争!”
这中年男子口气大的惊人,不仅对名震天下的各路反王不屑一顾,而且张口就是立明君,断纷争!
名叫鸾儿的女子却并未提出质疑,反而点点头道:“也好,那我们就在此分开吧!”
“这么着急?”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你这次下山找个婆家吧!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准备自己的婚事了。”
鸾儿原地的身躯微微一僵,顿了顿才道:“要想娶我,一定要让我看的过眼才行!”
话音刚落,她的身形猛然一拔,变换了一个方向纵跃而去,在空中留下道道曼妙的残影,晃眼间就消失不见。
“哎!”
留在原地的中年男子微微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丝忧愁,就不知他到底是为何发愁。是天下大事?或者是他那天骄无双的女儿?
大山周边的丛林之外,两匹雄壮的骏马正在一位老者的服侍下啃食者嫩苗。
一道身披紫袍的身影从满布积雪的林中一跃而出,缓缓飘落在其中一具马背之上。
“吴伯,我们走!”
女子一声娇喝,手上一拉缰绳,骏马发出希律律的鸣叫,下一刻已经四蹄飞蹬,朝着远方纵越而去,马蹄践踏雪地,在身后留下一道白色的烟尘。
天下大乱将起,一个真正能够左右天下大势的势力也开始崭露头角!
第四十二章 乱世之民
寒冬时节,昨日大雪已停,积雪融化在地面之上满是泥泞。
“驾!驾!”
数骑从远处驰骋而来,骏马呼出的热气遇到严寒变成一团团白雾,马蹄踩踏着泥泞的地面溅着泥浆四下里飞散。
当首一骑之上是位有双丹凤眼的英俊少年,肤色泛着健康的光泽,背部笔直自有股龙虎之气,正是宋家五郎宋谕远!
身后错了一个马身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男子肤色黝黑,相貌平平无奇,像是一位常年在地里刨食的老农,只有他那双目炯炯有神,显出此人性格之坚韧。
此乃宋修府上的第一拳师——杜武!
是一位内练五脏的武术高手!
再往后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人,矮胖之人大脸小眼,脸上自带笑意。高瘦的男子则恰恰相反,一脸的严肃,鹰钩挺鼻的脸庞更让胆小的人不敢直视。
矮胖之人背负宽刀,高瘦之人腰胯长剑,是宋修招来的江湖豪杰,刀剑双煞孙成、孙候两兄弟。
再往后就是三位宋府的护院,各个面色严峻,一丝不苟。
在他们七骑身后不远,还有两骑不紧不慢的跟随其后,上面是一男一女,却是陈子昂和他的婢女董芸儿两人。
陈子昂这几个月来面目大变,原本干瘦的躯体长了不少筋肉,焦黄的脸色也开始浮现出健康的红润,尖嘴猴腮的相貌也多了份圆润,满头枯发打理的整整齐齐,被一根洁白的丝带扎在脑后,一身灰色长袍也被他穿出几分文雅的意味。
几个月下来,他的诸天罗汉相身法也终于入了门,这也代表着他已经可以自如的控制自己的力气,不用再担心一夹腿就把马给压下来的情形。
而董芸儿也换下了一身婢女的衣衫,穿上了一身劲装,后背一柄古朴长剑,小脸蛋至始至终紧紧绷着,两手用力的攥着手里的马缰,手背上青筋都凸了起来。
她会骑马,但并不精,长途奔袭对她来说确实不易。也因此两人才会跟在其他几人的后面,这还是宋谕远降低了马速,要不然董芸儿早就被远远的甩了开来。
“吁……”
前方的几人一紧马缰,停了下来。
陈子昂两人加紧了一下速度,也赶了上来。
“三哥,我们要走下路了,这段路程要下马步行。”
宋谕远翻身下马,率先朝着道路一侧一条小道行了进去。
关山的关卡并未完全打通,几人作为宋府重要的人物,当然不能从那里前行。其实除了关山的关卡之外,进出霸下还有另外两条道路,一条险峻只能步行,正是他们现在走的这条。一条弯曲折返,行程太过漫长,而且这几个月在宋启远的带领下,那条通道也被破坏的七七八八,已经难以通行。
山间小路难行,有些路更是不适合马匹经过,几人都要先把马匹背过去,才能再次踏上征途,这样艰难的路程九人走了足足有三天!
******
“呼!终于走出来了!”
走出大山,宋谕远迎着正午的烈日大口喘着气,抒发着自己的感慨。
“真不容易,我倒有些佩服那些逃民了,这一路上狼虎横行,夜不能寐的,真是难为他们了!”
“他们可能认为外面的日子好过一些。”
杜武麻利的收拾着自己的马匹,一边随声符合着宋谕远的感慨。
“好过?现在估计也就中原九郡的日子还算凑活。”
宋谕远笑了笑,一指东方,道:“我们加快速度的话,今日应该能赶到固安县内,晚上也能睡个好觉了!”
众人一听,精神纷纷一抖,双目鼓起精神。
终于可以睡上好觉了!
“诸位,走吧!”
宋谕远回转身子,朝着众人微微一笑,翻身上马,策马朝固安县的方向疾奔。
“走了,驾!”
杜武跟着喊了一声,紧随其后,其余众人也纷纷上马,策马疾奔。
大地上一片荒凉,行了半晌也没有碰到一个活人,偶尔路过的几个村庄,也是房屋倒塌,一片狼藉,没有生人存在,倒有几具发臭的尸首躺在那里引来不少的蚊虫。
夕阳西下,遍地残红,九人九骑终于到了固安境内,道路两旁也终于开始出现了行人的影子,但这些行人远远的看到几人的身影,早就远远地躲开,避而不见,也无法打听最近一段时间这里的情况。
“固安县位于大圣王方昊和汉中王李顺的势力交叉范围,看样子这里的所有权还没有被固定下来,倒是喜事一件。”
看到县城的城墙,几人早早的就下了马,开始了步行,宋谕远一边观察着周围的行人,一边露出笑容。
“这也只是暂时的,过了年这里必定有场龙争虎斗,到时候对这里的人来说又是一场劫难。”
杜武微微摇头,看向行人的目光中眼露不忍。
“乱世人不如太平狗啊,不过杜师傅不必太过感慨!乱世不才是你我一展一身本领的大好戏台?”
宋谕远笑道。
杜武眼眉低垂,淡淡道:“五少爷言过了,我倒宁愿活在太平盛世,不要我这身功夫。”
“杜师傅倒是个心善的。”
宋谕远一笑,不置可否。
固安县城墙坚固,高有七八米,宽约一丈,大门处有上百手持兵刃的兵丁看守,认真的检查着进城人的路引等物。
“进城费一人十枚铜币,马匹五枚,我们九人九马应该一共一百三十五枚,你怎么要收两百枚?”
宋府的护院刘安扯着马缰和守城的军官起了争执。
“携带兵刃,额外加钱!要不然你们把兵器放下也行。”
那军官贼眉鼠眼的样子,一脸冷笑的盯着几人,周围的守城兵将也缓缓围了过来,时刻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算了,刘安。给这位将军吧!”
宋谕远一脸无奈的挥了挥手。
“还是这位公子明白事理。”
那军官笑嘻嘻的接过刘安递来的银两,竟然还拿出一个小巧的秤砣,称了称,又拿出一个剪刀绞了下去,再三确认之后找了零钱。
“你到也实在!”
刘安接过银两,冷笑一声,这些钱往年可是够一家四口半月的伙食了!现在竟然只是一次进门费!
“哎,你们守规矩,我们就守规矩,乱不得的。”
军官嘻嘻一笑,反手把银两放在自己的兜里。
“希望这些钱没有白花!”
“几位放心,进了城绝对安全!”
第四十三章 无敌勇将关天盛
县城不大,道路狭小,不过路面倒夯实的极为实在,在大雪过后也没有显得太过泥泞。
街道上的行人不少,却各个都行色匆匆,一脸的愁容,而且很多人都佩戴了刀剑,就连吃饭都须臾不离身。
固安县只有一条商业街,两家提供住宿的酒楼,一家名为樊家酒楼,一家名为平安。
陈子昂一行人进的就是这家平安酒楼,酒楼不大,幸好剩余的房间还够几人休息。
跑堂的小二是老板的小儿子,后厨由大儿子夫妻掌握,老板是个矮壮的老者,声音洪亮说话都是以吼得方式说出来。
现在他就在吼。
“婆娘!赶紧把楼上剩下的四间房间收拾干净,有贵客要住!”
一个身材消瘦,脸上满是褶子的妇人不声不响的从后面跑了出来,麻利的上了二楼,整个过程一声不吭,比陈子昂还像个哑巴。
掌柜的看着自己婆娘的眼神却透着满意,能干活,没牢骚,吃的还少好养活,这就是他的好妻子!
“赶紧给我们拿吃的,吃完了我们好早点休息,眼看着这天色都快黑了!”
剑煞孙候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催促了两句。
“几位稍等,马上就来,我先给您上几碟现成的熟食、酒水,你先用着。”
“赶紧的。”
孙候黑着脸点了点头。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街面上的行人也已经各自返家,几人都是满身疲倦,只想着早早的休息,也难怪剑煞的态度有些恶劣。
夜,大地已经陷入一片宁静之中,窗外只有微风徐徐之声,偶尔远处也会响起几声犬吠,除此之外冷清的街道上一片寂静。
一直躺在地上的小榻上辗转反侧的董芸儿也受不住睡魔的煎熬,陷入了沉睡。床上,被褥已经给了地上的小婢女,陈子昂正盘膝而作,两手掐印举在头顶,呼吸似有似无陷入到了定境之中。
耳边似乎响起一些嘈杂之声,陈子昂眼睑微动,猛地睁开双眸,眉头一皱已经下了床来,伸手推了推地上睡相甜美的婢女。
“啊!你想干什么?”
董芸儿双手死死的攥着身前的被褥,扯出道道褶皱,一双迷茫的双眸中透露着惊慌。
陈子昂摇了摇头,不理她自以为是的感受,快步来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扇。
冷风袭来,让身后的董芸儿身子一缩,伸头往外一看,小嘴不由得大张开来。
只见远处不知何时燃起了一团大火,从这里都能看到那冲天的火光,把附近的天色都染上了一片橘黄。
嘈杂声越来越响,渐渐清晰可闻。
“少爷,有贼人攻入城了!”
董芸儿身子猛打一个激灵,张口惊叫。
******
几个时辰之前,在陈子昂几人入城的城门之处,吊桥早已升起,上百兵将正一脸严肃的守卫者这座城门,不远处的城内还有着一个不小的军营,更多的兵丁驻扎与此,城墙之上一有异动就能够快速驰援。
火把熊熊燃烧,铁盆里的火炭映照着来回巡视的兵丁一脸的微红。
“穆大哥,这么早就来接班啊?”
那位守城的军官笑嘻嘻的迎着一位披甲壮汉行了过来。
“时辰到了,我怕我要是还没到的话,会被你这猴子在心里给骂死!”
穆姓军官大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对了,李兄弟今日的收获如何?”
“托大哥洪福,今日的收成算是不错。”
李姓军官身子一矮,脸上皱成一团,“还有,穆大哥别再拍我的肩膀了,我可受不住您的力道。”
“我看你是该练练了,身子这么虚不是给伯父丢人吗?”
穆姓军官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身材瘦小的朋友脸露遗憾。
“再说,再说!”
李姓军官打了个哈哈,又摆手道:“我今日安排了樊家酒楼给哥哥预备了一桌酒菜,哥哥晚上就当解闷吧!”
“哦!”
穆姓军官双眸一亮,喉骨来回滚动了几下,笑道:“兄弟有心了,哥哥就却之不恭了!”
“你我兄弟俩还客气什么!”
李姓军官笑了笑,两人才施礼告别。
不多时,几个小厮就推着一辆小推车朝着城门行了过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大晚上的外出可知道是禁止的!”
两个守城兵丁提着长枪就迎了上去。
“喊什么喊?他们是酒楼给老子送菜的,让他们过来!”
城墙上的穆姓军官探出了头,朝着下面大喊。
“是,将军!”
两个兵丁让开道路,几个小厮推到城门之前,麻利的卸下板车上的东西。
“咦,今天的东西这么多?”
下了城墙的军官诧异的看了看眼前的食盒,和堆积成山的酒罐,倒没有注意到今日送菜的小厮换了几个人。
“禀将军,我们都是跑腿的,只是按东家的吩咐办事,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不过您这里这么多人,这些酒也不多吧?”
一个小厮低头哈腰的回道。
“你懂什么?他们怎么能喝酒,还守不守城了?”
穆姓军官虎着脸吼了一声,又一脸苦恼的拍了拍面前的酒罐,低声道:“这么多酒,小李那家伙不会给这里每个人都预备了吧?”
他身旁的小厮闻言上前一步就要张口发言,却被他身后的一人给悄悄拉了一下,又闭上了嘴巴。
“算了,这种天气喝点酒暖暖身子也误不了事,你们走吧!”
“是,是。我们樊家的酒可是闻名乡里,诸位将军慢慢品尝吧!小的们告辞!”
几个小厮推着板车原路返回,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们这些惫懒货,今日有口福了!几人一罐,拿去分了吧!”
穆姓军官扫了一圈咽喉滚咽的一群兵丁,大笑着开了口。
“多谢将军,将军仁德!”
“谢谢将军啊!”
一众士兵纷纷拱手道谢,有的心急的已经跑了过来,五六人一罐分吃了起来。
“我告诉你们,吃酒归吃酒,可不能误了正事!”
穆姓军官笑骂了几声,也提了谭酒,招呼了几个走的近的兵将拿起吃食进了门楼下的小屋。
几炷香之后,城门附近一片寂静,守城的兵丁都不知为何没了声音。
十几道身影无声无息的从远处扑了过来,各个身法敏捷,孔武有力,其中几人赫然是不久前送来酒食的小厮。
门楼下的小屋内,炉火通红,让小小的房间满是暖意,但穆姓军官的心情却冰凉透底。
他挣扎着身子愤怒的瞪着面前的男子,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位面貌老实的马坚,竟然会下如此辣手。一桌六个同僚,他本以为都是相交莫逆,可以托付生死,却不想这位兄弟马坚竟然在他面前一刀刀把其他四人给捅了个透心凉!
“你……,我穆春真是瞎了眼,竟然认你做了兄弟!”
穆春浑身筋骨酥麻,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只有双目瞪得血丝满布,恨不能生噬了对方。
“穆大哥,真是对不住了,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的照料,是做兄弟的对不住你,以后兄弟到了下面再对你赔罪!”
马坚面貌憨厚,体格雄壮,此时正一脸的感慨,话音落后,他把朴刀在身旁一人的尸首之上擦拭了几下,抹去了上面的鲜血。
刀光一闪,穆姓军官已经人头落地,之余满脸的悔恨!
“诓……”
小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位一身夜行装的中年汉子行了进来,男子双目凝然,眉毛粗厚,脸上的皮肤透着股奇异的红光。
“焦挺大哥,这里已经解决了。”
马坚收起手上的朴刀,一脸恭敬的拱手施礼。
“嗯,马兄弟做得好!”
红面大汉焦挺点了点头,反身出了门,伙同门外的几人朝着城楼之上跃去,七八米高的城墙,楼梯长有十几米,焦挺竟然三步就跃了上来。
打眼一扫,还站着的几人都是自己的兄弟,点了点头他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竹筒之下有根细绳,一头对准天空,焦挺一拉细绳,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高空中闪耀了几下就消失不见,如果没有特意留意的话,没人会发觉。
“轰隆隆……”
万马齐奔般声响遥遥传来,城门的吊桥也缓缓降下,迎接着远处黑暗中涌来的人群。
“驾!”
马蹄之声越来越响,城门火烛照耀下已经能够看到朦朦胧胧的身影,那是多达上千的披甲精骑正狂奔而来,而且身后隐隐约约还传来步军行走的踏地之声。
“哗啦啦……”
前方几骑上的骑手高举一杆玄黑旗帜,上书四个血红大字:太平王李!
赫然是太平王李顺的大军攻了过来。
战马奔腾,络绎不绝的涌过城门,当首一人身上无甲,反而一身襦袍,相貌也是极为儒雅,只有双眸精光外射,摄人心神。
“单明,你带五百人去往军械库!宋定国,你率人前往粮仓,务必不要被人焚烧了粮食!”
那人声音铿锵有力,满是自信,让人听了之后不由得心生叹服。
“喏!”
单明头戴红缨,身披乌黑铁甲,胸前一护身明镜,脚踏乌云靴,身材雄壮,脸上菱角分明,一脸冷然。
“知道了,魏先生。”
宋定国一身软甲,外披一件绣满走兽的锦袍,长发随意的用一根丝带扎在一起,原本俊秀的脸上被人用利器花了许多道口子,留下道道疤痕,这人却一脸的随意,声音更是满是懒洋洋的意味。
魏先生点了点头,又对身旁一位男子缓声道:“关将军,还请你把县城的守军杀退,不要让他们聚在一起,天亮后我们再慢慢清理。我带其余人前往县府,拿下柳家人。”
“魏先生请放心,交给我吧!”
这男子面若重枣,唇如涂朱,双眉入鬓,两眼炯炯有神,端的是好相貌。
他一身重甲,身披墨绿长袍,手提一柄方天画戟,端着在马背之上自有股凌凌之威。
几人说话间,身后的兵将也开始各自分开,前方轰隆隆响起,几骑战将携着数百人已经出现在街道的尽头,县城的守将终于清醒过来,妄想夺回城门。
“来得好!”
手持方天画戟的关天盛一夹双腿,胯下骏马已经猛然穿出,迎着对面的三个身披战甲的守将冲了过去。
“来者何人?为何攻我县城?”
对面当头一人一边驱马上前,一边大声呼喝。
关天盛一举手中的方天画戟,喝道:“接我一招不死,就告诉你我的名号!”
“好大的口气!”
那人大怒,手中长枪一擎,已经朝着关天盛冲了上去。
“呲……”
兵刃交击,发出刺耳的声响,一道火花沿着枪杆掠过那人的脖子,一颗大好头颅已经冲天而起!
“将军!”
身后两人一声悲呼,一人持枪,一人手拿一柄重达百斤的独臂铜人疯狂的冲了过来。
“好!”
关天盛哈哈一笑,马步不停,人马合一握着方天画戟与对面两骑交错而过。
“噗!”
两具半截尸首猛然坠地,五脏肠胃洒满一地。
满场具静!
第四十四章 天门传说
“关将军勇武无双!”
身后的魏先生轻轻拍了拍手掌,由衷的发出赞叹。
一众太平王手下兵将也反映了过来,纷纷手举兵刃仰天大吼。
“无敌!无敌!”
人人面上激动,望着不远处马上的披甲战将双眸中满是崇拜,犹如在仰望天庭战神。
而对面的守城兵丁俱都失魂落魄,眼见自己这方三个武艺高超的将军竟然被人一个照面给全部除去,给他们带来的震憾可想而知,况且对面那乌压压的一群披甲骑兵,各个气息凶悍,面目狰狞,也让不少守城兵丁两股战战,心中生出逃离之意。
“将士们!随我杀!”
大街中央的关天盛甩掉手中兵器上的血滴,方天画戟朝前一指,猛然大喝。
“杀!”
一队骑兵呼喝一声,迅猛的冲了出来,伙同他们心中的无敌将军朝着对面的守城之军撞了上去。
“放箭,放箭啊!”
守城军队中有人大声疾呼,却被一根破空而至的标枪凶猛的贯入胸膛,身躯被巨力扯动着倒飞而起,枪杆再次贯入身后两人才止住了势头。
而发声之人也再没了声息!
“轰隆隆……”
街道不甚宽敞,只能五马并行,关天盛一马当先率领着一群骑兵纵马狂奔,竟然升起一股千军万马纵横无敌的气势。
“呲……”
方天画戟割裂虚空,发出奇怪的风声,前方的五个守城兵丁倒飞而起,手中兵刃全都断成两截,各自的胸膛之上也多出了一道巨大的创口,黑暗中,血洒遍天。
地面之上,漆黑的夜色也不能掩盖那道纵横交错的凌厉刃芒,街道上的守城兵丁在关天盛带领下的骑兵冲击中瞬间四分五裂,人仰马翻。
关天盛手中的方天画戟大开大合气势磅礴,破空声如龙吟虎啸无人可挡。
身后的魏先生看着前方瞬间被杀的四下溃散的守城兵丁,微微摇了摇头,暗自为对手的柔弱而感到遗憾。
“我们也走吧!”
“是!”
单明抱拳一礼,一拉马缰带着一队人穿了出去,宋定国点了点头,大手一挥也挑了个方向奔了出去。
“魏军师,咱们也快走吧?看着关大哥大发威风,俺老段手里的斧子都有些等不及了!”
魏先生身后的一黑甲大汉急吼吼的催促道。
大汉身材矮壮,全身披甲,手持两柄短柄宣花斧,燕颔虎须声似闷雷,只是听声音也能感觉到此人性子中的鲁莽之气。
“段黑子,等下有的是你沾血的时候。”
魏先生脸上笑意一展,大手朝前轻挥,双腿轻轻一夹,胯下战马通灵般的穿了出去。
“我们走!去县府会一会那位柳县尉。”
“轰隆隆……”
马蹄踩踏着地面,声音密集震耳欲聋。
一炷香之后,县府之中。
厮杀声此起彼伏,调笑声怒骂声响成一片,庭院内一片混乱,不时有县府的官吏奴仆被人砍倒在地,更有不少兵丁撕扯着女子的衣衫拽进旁边的屋里,传来一阵哭泣与舒爽的喘息声。
更有那心急的,大厅广众之下就做起了禽兽之事,还招来不少同伴在一旁围观,各自嘻嘻哈哈谈笑不停,全然不顾胯下女子的痛苦哀嚎。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矮壮的黑脸汉子,手持两柄宣花斧照人就砍,不管男女都是一斧子,有那护院有些本领在身的,也接不住他三斧下去,他全身上下早已沾满了血迹,黑色铠甲染上片片暗红仍不自知,兀自还在那里杀人!
大堂处,县尉柳城肥胖的身躯瘫倒在地,浑身冷汗直流,把地面都浸湿了一大片。
“将军,我乃徐州柳家的弟子,你不能杀我啊!杀了我我们柳家不会放过你的!”
柳城扯着嗓子直吼,只希望能够引起对方的忌惮。
“现在不想死了?知道害怕了?那当初我们来人劝你投诚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到今天?”
魏先生一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蛋,又扫了一眼一旁同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貌美妇人,笑道:“这位就是你新娶的小娘子吧?模样可真俊。”
说着缓步上前,一手捏住女子光洁的下巴,让对方抬起头来直视自己。
“是,是!她叫小柔,将军要是喜欢的话,可以随意处置,随意处置……”
柳城趴在地上,头也不抬的低声献媚。
“呵呵……,柳县尉有心了。”
魏先生对着面前的女子笑了笑,那女子脸色苍白,一脸的惊恐,此时艳丽的脸上却挤出一丝媚笑,香舌轻添柔唇,满是诱惑。
“应该的,应该的!”
柳城连连点头,额头碰到地面都不自知。
“废话少说,我问你,天门你知道吗?”
魏先生却突然态度一愣,直起身子对着他猛然大喝。
“什么?天门,什么天门?”
柳城一脸茫然。
“你再给我装傻?”
魏先生头颅微扭,手上突然往下一探,轻轻的扣住了那名叫小柔的女子咽喉。
“咔嚓!”
女子头颅突然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直直的盯着身旁的柳县尉,双眸中的媚意还未消散,浑身的气息却已经再无分毫。
“啊……”
柳城身子一抖,止不住心中的惊恐扯着嗓子直吼。
“现在知道了吧?”
魏先生脸色不变,从衣袖里拿出一卷白纱,轻轻擦拭着自己那修长的五指。
“知道,知道!我想起来了……。可那都是一些传闻啊!”
柳城连忙点头,犹如小鸡叨米。
“说来听听!”
魏先生额了额头。
“说了,将军会放过我吗?”
柳城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小眼中满是祈求。
“可以,说出来我就饶你一条狗命!”
魏先生思考片刻,点头答应。
半刻钟后,魏先生坐在大厅中间的实木躺椅之上,一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双目精光四射,脸上露出一丝有趣的笑容。
‘有趣,真是有趣!受命于天,传国玉玺原来是这么回事!’
“魏军师,有俩人从后门跑了,我带人去追了啊!”
“他奶奶的熊!这么多人围着都让人跑了,真是一群废物点心!”
手持双斧的矮壮汉子跨着大步行了进来,扯着嗓子直吼。
魏先生眉头一皱,一脸厌恶的看了看大汉一身的血迹,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随意。
“哈哈,军师痛快,那我走了啊!”
大汉咧嘴一笑,转身便走,斜眼间看到跪在地上的柳城,手中的斧子一动,上前就是一下子,把那柳县尉直接给开膛破肚。
随后笑呵呵得道:“这人真是肥大,倒正好烤了吃!”
说笑之时,一脸的天真灿漫,毫无杀机。
“不……,你答应……答应放过我的!”
柳城双目圆瞪,看着自己胸前伤口处奋力往外吐得肥肠,双手颤抖着要想捂住伤口,却终究无能为力,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我是答应过你,可我兄弟看样子没有答应!”
上首坐着的魏先生耸了耸肩,捏着鼻子缓步朝着门外走去。
来到大堂之前,望着透着一丝光亮的天色,魏先生缓缓伸了伸懒腰,耳边的厮杀声已经渐渐消散,整个县府中除了自己人外已经再没有活人。
抬头看着即将升起艳阳的天色,他嘴角微动,缓缓道:“主上说的没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为什么皇帝的位置我们不能坐上一坐?”
“有人拦着,杀了便是!呵呵……”
第四十五章 莽汉段彝
酒楼之内,陈子昂关闭窗扇推开了房门,旁边杜武和三个宋府护院住的房门也同时打了开来。
“三少爷,看来城里来人了!”
杜武衣衫周正,不知是他和衣而睡还是同陈子昂一般早早的就听到了不对。
此时正面露愁容,朝着陈子昂抱拳施礼。
陈子昂点了点头,来到旁边门前敲了敲门,叫醒了房间里的宋谕远。
不一会儿,一群人都已经清醒了过来,出了房门。
“哒哒哒……哒哒哒……”
门外响起马蹄之声,一人在外高声大喊:“县内诸人听着,任何人不得随意外出,若不然,杀无赦!”
声音越来越远,渐不可闻,倒是把酒楼里的客人都给从睡梦之中吵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执行宵禁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怎么半夜三更的又吼起来了?”
几间客房内燃起微光,埋怨声此起彼伏。
“固安县的人听着,我们乃太平王座下玄甲军,现在本县安防以被我军接管,县内诸人不得允许一律不得擅自外出,有违者,杀无赦!”
门外再次响起马蹄与骑手的大喝声,骑手的声音极为洪亮,意思也说的很明白,固安县现在已经被太平军给占领了!
酒楼内一静,刚刚燃起烛火的房间光芒瞬间熄灭,发牢骚的声音更是彻底陷入沉寂。
楼下老板一家子却慌慌张张的走了出来,他们一家都是本地人,难免会担忧以后的生活,再也无法睡的下去。
“嘎吱……”
离得陈子昂几人不远的一间房间也缓缓的打开了门。
一人缓步行了出来,双手虚伸,伸着懒腰。
夜色下那人的相貌不甚清晰,但那双明亮的双眸却透着股沉稳睿智,灰布长衫随意的披在身上,胸膛微露,肤色泛着健康的光泽。
“真是场噩梦,刚才我竟然梦见县城被人攻破了!”
男子声音还有些不清醒,虽然嘴上说着是场噩梦,声音中却透着股笑意。
“这位先生,恐怕你做的不是梦,现在县城确实被太平王的军队给攻破了,刚才他们的人还在外面叫嚷哪。”
宋家拳师杜武对着那人无奈的笑了笑。
“哦,是吗?固安县虽然不大,但城防倒是做的极好,竟然不知不觉间就换了主人,看来是有人投诚,里应外合了。”
那人伸着懒腰的身形一顿,遽尔思索片刻道。
宋谕远眼中精光一闪,对着那人拱手道:“相逢即是有缘,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呵呵,问别人姓名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
那人拢了拢衣衫,系好腰间细带,淡淡的回道。
“是在下失礼了,在下姓宋,宋兴!”
宋谕远张口就报出一个假名,面上却毫无破绽。
“宋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叫程攸。”
程攸却是个实在人,怀疑对方说谎就开口说了出来,也不加掩饰。
“兖州名士程攸?久闻大名!”
宋谕远一愣,抱拳为礼身躯微弯,姿态放的很低。
“天底下叫程攸的人多的是,兖州的程攸也有不少,难道都是名士不成?”
程攸嘿嘿一笑,虽然话语不太客气,但由他口中说出来却让人听后无法生起厌烦之感。
陈子昂也转过头去,短短几句话却让他对此人生出一丝好感,原因就在于他这种随意的态度挺对他的脾气。
‘嗯?’
头颅一偏,陈子昂低头朝酒楼大门处望去。
“咚咚……”
敲门声声音沉闷,不大却传遍了整栋楼层。
“有人吗?麻烦好心人开一下门好不好,在下多谢了!”
门外之人显然心中极为焦急,说话的功夫又在门上敲了好几次。
楼下团成一团的酒楼老板一家人谁都没动,就连悄声嘀咕的声音也消失无踪,显然是不准备去开门了。
也是,已经执行宵禁的情况下还在外面乱跑的岂是良善之人?谁知道开了门会给自己家人招惹到什么麻烦?
楼上几人也停下了说话,静静的等待对方的离去。
“老板,可怜可怜我们吧!您只要让我们躲过这一宿,我们天一亮就离去,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门外再次响起哀求之声,屋里的几人却纷纷变了脸色。
因为这次说话的却是个女子,更重要的是,还有个婴儿的哭声隐隐约约的传了进来。
楼下的老板一家子团成一团的身影晃动了起来,能够清晰的看出他们已经产生了分歧,彼此拉扯起来。
“五少爷,外面有孩子!开门吧?”
杜武一脸的不忍,朝着宋谕远发出哀求。
宋谕远双唇紧闭,眼神一片冷漠,缓缓的摇了摇头。
“少爷?”
陈子昂身后的董芸儿一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双眸中也透出哀求之色。
陈子昂身子呆立不动,眼神来回变换,心中已经陷入到挣扎之中。
如果只是他自己,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的让人进来,但这是别人的酒楼,他无权替别人做出选择。
“罢了!开门去吧!”
楼下的酒楼老板深深的叹了口气,也代表了几人争执的结束。
二儿子小跑着把门板一块块挪开,等门外的人进来后又急忙合了上去。
进来三人,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婴儿,男子一身劲装上满是血迹,手中朴刀刀刃已经卷起,也不知道厮杀多久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陈子昂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却知道他肯定身上有伤,要不然走路不会如此别扭,如果走近了看,几人就会发现男子苍白的脸颊,大冷天额头上却布满是冷汗。
女子披着一件貂绒似的袍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露出的漂亮脸蛋却透着股少妇般的风情,她正低头哄着怀里的孩子,孩子在包裹里睁大着双眼,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身处险境。
“几位好心的爷,还请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等天一亮我就把他们赶走!”
老板朝着楼上的几人不断的拱手作揖。
其他几人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微微低头,只有陈子昂看着他的眼中满是同情。
因为从他那灵敏的听觉中,他已经听到一群人的脚步声出现在这条街道之上。
******
“轰!”
大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本就破旧的门板再也无法使用,五个流里流气的士兵迈着八字步依次行了进来。
“老板在哪?刚才看见有人跑过来了没有?”
当首一人仰头大喝,他身后之人急忙从一侧拉过一条凳子,这人就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禀将军,我们没看见。”
老板慌慌张张的从屋里跑了过来,路上还从酒架上提了一坛酒出来。
那小将面无表情的接过酒坛,随手放在桌上,冷声道:“看没看见你说的不算,我们说的才算!”
“明白,明白!”
老板连连点头,脑门上已经浮起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伸手递给对方,谄笑道:“将军慧眼如炬,肯定能看得出我们这家小店里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小将伸手掂了掂手里的钱袋,感受了一下重量,又听到那银钱相撞的悦耳之声,严肃的脸上不由挂上了笑意。
他起身拍了拍老板的肩膀,开心的笑道:“其他人我不清楚,但老板你肯定是一个老实人!”
“是,是。多谢将军夸奖!”
老板也笑,小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
“就是这家?”
一个沉闷的喝声突然从门外响起,一个矮壮的汉子手提两柄斧子大踏步的行了进来。
“没错,没错,就是这里!我刚才亲眼看见那对男女进了这家酒楼,当时他们先来我家敲的门,我始终都没开!”
一个尖嘴猴腮的瘦高个低头哈腰的跟在那大汉之后,身后还有七位面无表情的兵丁。
酒店老板脸色一变,双眸中满是怒火,他认识对面男人,那人就是对面樊家酒楼的老板,樊向阳。也正是自己的死对头!
“好!”
拿手提宣花斧的汉子点了点头,在身后樊向阳的欣喜目光中,反手一斧子朝着他当头劈下!
“噗!”
鲜血狂喷,樊向阳大嘴张开,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身躯上从肩到腰腹的巨大裂口,嘴唇来回动了几下,最后终于无力的扑倒在地上。
“他奶奶的熊!老子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段彝咧嘴大叫,还朝着地上吐了几口口水。
“你就是这家酒楼的老板?”
收回地上的目光,段彝扭头看向酒楼老板。
“段将军!我早就看出来这家伙不对!你看他那小眼睛中满是奸诈,一看就不是好人!果不其然,他竟敢收留我们大圣军的敌人!”
刚才的小将没等酒楼老板回答,已经指着他大声吼叫起来。
段彝却没有理会他,而是上前两步瞪着酒楼老板道:“那两个人你藏哪了?”
“将军,地上那人是我的仇家,他是故意骗您的!您可不要上当啊!”
老板大哭着哀嚎,演技瞬间飙升。
“老子问你那两人被你藏在哪了?”
段彝虎目圆瞪,毫不理会老板的表演,自说自话。
“将军,我这里真的没有藏人,我不知道啊!”
老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不知道,不知道留着你干嘛!”
段彝大眼一瞪,虎着脸一喝,手上的斧子已经横着削了过去,斧刃反射着精光,朝着老板的颈脖冲来,眼看就要把老板的头颅给削下来!
一条黑影突然从不远处冲出,瞬间来到酒楼老板身侧,黑影双腿一弯,双脚已经陷入地下数寸,手腕一翻,劲力一动,一支手掌已经从下而上击在斧背之上。
“嘭!”
段彝手中宣花斧往上一扬,从老板头顶削过,斩落几根发丝。
“好!”
一声大喝响起,同时段彝另一手的斧子已经借力从下而上急斩眼前的黑影,劲风鼓荡,传出呜呜的破空之声。
错步收身,黑影提膝斜撞,再次避开斧刃击在斧背之上,同时一推老板的身子,把他甩到身后。
“有两下子啊!”
段彝双目一亮,手中数十斤的宣花斧突然飘了起来,就像他手里拿着是两根轻飘飘的柳枝一般,瞬间舞成一团狂风。
黑影胸腹一动,一口凶猛的气息冲入体内,他的身躯猛然一涨,骨节像是瞬间宽大了许多一般,浑身的气势更是变得极为骇人。
黑影身子急冲,浑身骨节噼里啪啦作响,如同鞭炮爆炸一般,携带着惊人的气势瞬间插入巨斧舞动的狂风之中。
“啪啪啪……”
黑影的拳头膝盖仿佛是钢铁浇铸一般,竟然可以与坚硬的斧背凶猛相撞,而且维持着旗鼓相当的架势。
“哈哈……哈哈……,再接俺老段三斧!”
段彝舞动着双斧,纵声狂笑,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就像被巨力撕扯的布匹一样,露出道道裂痕。
大厅中精光晃眼,瞬间消散,段彝手持巨斧脸露冷笑,对面的杜武胸前的衣衫开了一道大口,黝黑的皮肤渗出一道血丝,这是被劲风割裂开来的。
最严重的则是他的双手正微微颤抖,作为一个拳师,这表明刚才的交锋中他已经彻底的落入到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