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被迫女装
燕姝换了面具，她要处理的后续问题很多，自离开城堡之后，她已经有三天没有回来。
城堡里有着各个时代的电子游乐设备，其中的VR游戏也解开了成人才能享受的服务。
这本应该对步江这个死肥宅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身为穿越者，他自然知道将人的意识困在VR游戏里的某个动漫。
现在知道了“方舟”这个VR世界底层是陆岩用来创造“人类意识体大熔炉”的工具，他也就不敢跟它有太多的接触。
不然万一像那个动漫里一样，自己的意识被困在游戏里了该怎么办？
他没有信心能自己走出来。
至于熟悉的电脑游戏和主机游戏等娱乐方式，也因为VR游戏抢占了百分之八十市场的缘故而变得惨淡至极。
他挑了一些看得上眼的游戏试玩，结果在那些空旷的游戏世界逛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退出了其中。
没有玩伴的游戏，总是会失去大部分它该有的乐趣。
于是，他也就只能像个废人似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好在那只叫饭桶的黑猫还陪着他，他的生活才不至于太寂寞。
这种孤独又无趣的生活模式让步江生出一个念头：“我只是这样独自待了三天就感到痛不欲生了，燕姝是怎样忍受这几千年的时间的？”
他们是被人厌弃的不死族，注定不能跟人有着太深入的接触。
同族人又灭绝了近五千年，这种身处人群却无人能够畅谈心事的人生，是有多么的痛苦，步江无法想象。
心中难免生出一些感慨：“秘密藏在心里会逐渐演变成折磨人的东西，也许这就是燕姝对我那么‘好’的主要原因吧，毕竟我是她唯一不用隐瞒自己秘密的同族人。”
就在他一边撸着猫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步江立马按下接听键。
能拨通这个电话号码的只有燕姝一人。
步江问道：“怎么了？”
燕姝沉重地说：“我发给你个坐标，城堡车库里有车，带着死者之书，快点过来。”
“我不会开车……”
“找代驾。”
说完，燕姝就挂断了电话，随后不到半分钟，步江就收到了一个坐标，不是正常的位置信息，而是经纬度。
“经纬度……这真当我是学霸了？”
步江尴尬无比，他只能看出那个坐标是经纬度，但却看不懂具体指的是哪里。
无奈之下，他查了万能的“千度”。
然而，他却发现了一条让他背脊生寒的“千度千科”。
大致内容是那个经纬度指代的地点是一片“被遗忘的区域”，任何走进其中的人都会被抹掉“存在”。
即便外面的世界保存了那个人无数存在过的证据，也不会有人能够回忆起任何有关他的事。
那片区域，是这个世界著名的三大诡异之地中的一个。
“她怎么会去那里？”
步江感到疑惑的同时又有些担心，在有着魔法的世界里还能被称得上诡异的地区，其诡异程度绝对不容小觑。
更麻烦的是他现在没有面具，要出门除了用不死族的本体外，就只剩下燕姝留在地下室的另外一张面具。
思前想后，权衡利弊之后，步江认命似地来到地下室。
那张面具静悄悄的躺在桌子上，微张的嘴好像在嘲笑他似的。
步江把面具拿起来，盯着它看了半晌，才极不情愿的将它戴在脸上。
熟悉的感觉自脸部扩散至全身，不多一会儿，他的身上被血肉覆盖。
脸也不知不觉变红了：“这感觉……真糟糕，一定要想办法换回男性的身体。”
他带着《死者之书》回到卧室，打开衣柜，看着里面的男装和女装，不禁愣住了：“我现在用的是女性的身体……理论上来说应该穿女装吧……”
“不……不行……我可是个钢铁直男，现在之所以换女体只是不得已……等以后有了新的面具一定会换回来……”
“女性穿男装出门会显得很奇怪吗？”
“女装的话……”
步江看着燕姝留在衣柜里的女装，咽了下口水，脸逐渐变红，红的跟煮熟的螃蟹似的，他颤抖着拿出一件，试着套在身上。
“胸衣怎么穿来着……”
“不穿了。”
“……不穿的话行动会很不方便吧，况且燕姝叫我带着《死者之书》去那里，这说明她遇到了自己的魔法解决不了的事，那里可能会有危险，行动不方便会拖后腿，还是得穿……”
步江打开了万能的“千度”，按照里面的指示一步步的穿好那件跟刑具似的衣服，但还是不如男性的身体舒坦。
很是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步江把目光放在衣柜里：“裙子？不行，一旦动起手来就是找死。运动裤？有些太难看了吧……”
当他看到女装裤子上小的连个手机都装不进去的口袋时，步江一咬牙：“奇怪就奇怪吧。”
他在身上套了身男装，将《死者之书》装进一个带有HelloKitty图案的粉红色背包里，随后走出城堡。
来到马路边缘，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首先看了看“深信”里不到三千块钱的余额，然后面色苦闷地打开名为“哞哞”的打车软件，找了辆愿意跑长途的车，最后静静地蹲在一棵树下等待。
下面空荡荡的，这让步江心里的不适感骤增。
“哎……变形者面具变化的女体应该不会来月事吧……燕姝没来过，应该不会来……快点找机会搞张男性面具吧，女体实在太麻烦……”
步江在心里默默哭诉。
忽然，他的身上传来一股被撕裂的痛楚，身上的血肉裂了开来，渗出丝丝血迹，将衣物染成了红色。
他就像一具快要崩坏的瓷器，满头冷汗，强忍着这种疼痛。
“诅咒……把这茬忘了……”
诅咒会持续一段时间，但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步江硬抗了十分钟，身体才恢复原状。
身上黏糊糊的，这是体内渗出的血液所致，看了看染上红色的衣物，步江眉头一皱，决定还是先换衣服。
诅咒过后，他的脑海里涌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那份记忆给步江带来了极其严重的不适感。
秦璐自有意识以来，就一直被陆岩父子训练着学习魔法，其严苛的程度令人发指。
整整七十年，秦璐都在为了完全掌控那个史诗级的魔法而努力。
她的一生仿佛就是为了掌控它而存在的。
步江有些理解为何秦璐发现他还活着的时候会那么愤怒了。
那个魔法是她的一切，步江的存活在她眼里意味着她没有彻底掌握好那个魔法。
她一生的意义在那瞬间似乎就被否认了似的，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愤怒。
记忆过后，步江得到了有关她的遗愿，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个女人的遗愿竟然是希望这世上能有一个无条件爱自己的人。
这个遗愿可谓是这世界上最难实现的遗愿了。
步江叹了口气：“不仅这具身体的行动不方便，还给自己惹上一个超难解除的诅咒，我脑袋真是被驴踢了。”
第四十五章 倒霉到家的旅程
燕姝的庄园很大。
这也就导致步江换好衣服来到约定地点时，出租车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
司机是个壮硕的人类男性，有着一个锃亮的光头，脖子和手背上都有可怕的纹身，他神色凶狠，嘴里叼着烟，看到步江过来，打量了他一番，皱着眉说：“是你约的车？”
步江看到他这副模样，心猛地一跳，有点想换辆车的念头，但肯跑长途的出租车本就少，肯跑向那片“遗忘之地”的就更少了，他犹豫了片刻，道：“嗯。”
“上车。”
司机故作潇洒地挥了下手。
步江乖巧地坐到车后面。
路上，司机问道：“女娃，你怎么想到要跑去那种鬼地方。”
步江一直盯着手机看，他也不太熟悉自己的“女性”身份，司机这一句“女娃”直接被他忽略。
司机被冷落了一会儿，深深地出了口气，再次问道：“女娃，就你自己去么？我提前告诉你，如果你还有伴儿的话，他也得出同样的钱。”
步江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司机是在跟自己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啊，是我自己，没伴儿。”
“路上的吃喝也得你包。”
司机说道。
“啊？”
步江一怔。
“啊什么啊？”司机凶狠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要去什么鬼地方，我得在无人区开一天一夜，保不准就会遇到强盗什么的，我这是卖命的买卖，你请个饭钱不应该么？”
“……应该……应该……”
步江很有点心疼自己钱包里那三千块钱，不知道够不够这趟旅程的，叹了口气：“人类真是麻烦。”
出租车驶入郊区，人烟渐渐稀少，司机忽然停下车，步江问道：“怎么了？”
司机说道：“先把钱付了。”
步江心头一怒：“这都没到站你就要我付钱？”
司机皱着眉露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叫你付你就付，磨叽什么？我不想在那鬼地方多呆一秒不行么？陪你跑这趟不知道要花多少油钱，你想让我帮你垫么？”
“油钱不应该在车钱里面吗？”
步江十分不满。
司机大声喊道：“谁TM告诉你在车钱里了？！油钱是油钱，车钱是车钱，老子陪你跑这一趟担了多少风险你这女娃子不知道吗？！两千块钱的车钱，够吃屁的！”
步江明白了，这家伙是想讹他，火气一下上来了，他好歹也是个大魔导师，还能被一个小小的地痞流氓给吓着了？
“行，咱们就到这儿，跑这段路要多少钱，你说，赶紧结了，我下车。”
“一万。”
司机狮子大开口。
“一万？！”步江有一种宰了他的冲动，“你怎么不去抢？”
“谁TM知道你会不会回头举报老子，不给一万就别想下车！”
步江气的浑身发抖，掏出手机：“叫平台来仲裁吧。”
那个司机像是早有防备，步江拿出手机的瞬间就动手抢了过去：“哼，蜜桃牌的，便宜货，住那么大的房子还用这手机，你们这些有钱人真是恶心。”
“把手机还我，你想干什么？”
步江怒道。
司机看了看步江，目光放在他身边的背包上：“把你的包给老子。”
“你抢劫啊？”
步江大喊一声。
“哼，老子就是要抢劫，不光要劫财，老子还要劫色！”
司机扑到后面将步江按在座椅上：“有钱人家的姑娘，老子这辈子都没享受过，这次走了大运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
步江被吓了一跳，在司机手里挣扎着，但他的力气由于使用的这具“女体”极为瘦弱的缘故，力气远远不如这个光头司机，他的挣扎起不到任何作用。
“你叫吧，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哈哈哈！”
司机一把撕开步江的上衣，使劲捏了把他身上的那团肉球。
步江将意识沉入魔素之海，眼中泛出海蓝色的光辉。
那个司机显然没有注意到不对劲，依旧撕扯着步江身上的衣物。
就在步江开启了风王结界，想要用魔法的力量制止这个强盗时，车门忽然被一股大力扯开了。
“谁敢坏老子好事？！”
司机大喊道。
“给我滚下来！”
青年男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司机心头一怒，从座椅下面抽出一把匕首跳下车，二话不说地就向那个青年砍去，只见那青年似乎早有预备，眨眼的功夫就将司机手里的匕首抢了过来。
司机看到自己的匕首被人夺走，心头生出惧意：“别……别动手，大侠饶命，饶了我吧，我以后不敢了……”
步江的上衣被撕坏了，他裹着身子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从车上走了下来，借着车灯发出的光亮，步江看清楚了那个“救”了他的青年模样，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个青年居然是魏良。
“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步江哑口无言。
“姑娘你没事吧。”
魏良一边拿匕首指着那个光头司机，一边对步江说道。
“没……没事……”
步江此时惊愕的有些说不出话。
魏良以为他受了惊吓，喊了声：“瑶瑶，你照顾一下这姑娘，我报个警。”
就在他话音落下没多久，那个步江熟悉的有着浣熊耳朵的兽人族少女从车上走了下来，她来到步江身边，缓声对他说道：“姑娘，没事了，别怕。”
“连顾瑶也在？！”
步江感觉事情越来越蹊跷了，他将心头的疑惑暂时压抑住，等待魏良处理好这个光头强盗的事。
然而，在看到赶来处理这边事务的警察后，步江再次大跌眼镜，那个警察不是别人，正是龙正。
“怎么回事，熟人一个个的跑来了？这见鬼似的巧合是怎么回事？！”
龙正将光头强盗拷在车上之后，说道：“我联系下同事，让他们来把这强盗带走，请几位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魏良问道：“您不能亲自处理吗？”
龙正苦笑一声：“其实我是因为有私事才赶来这边的，没想到正好看到这里出了事，就过来看看。”
“辛苦你了。”
魏良说道。
“这位姑娘没事吧。”
龙正对步江说道。
步江还有没有办法适应自己的女体，被一个姑娘一个姑娘的叫着心里极为不适，他皱着眉说：“没事，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魏良笑了笑，说道：“上面来了指示，要我去一趟‘遗忘之地’附近，说是要采集些稀有标本。”
顾瑶拉了拉魏良，后者轻轻地摇了摇头。
龙正略微有些惊讶地说：“你们要去‘遗忘之地’？”
“怎么了？”
“实不相瞒，我跟你们同路。”
魏良惊讶无比：“警官你也要去那里？”
“嗯，有人帮了我忙，我是去还债的。”
龙正苦笑道。
步江听到他们的话，咽了口吐沫，弱弱地说：“是不是‘貘魉’请你们去的？”
魏良和龙正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步江：“姑娘的意思是……”
“我也是……”
“哈哈哈……”龙正大笑起来，“这可真是太巧了，的确是貘老板请我过去一趟的。”
魏良点了点头：“貘老板在我绝路的时候给了我条活路，这个恩我不能不报。”
步江心头惊讶无比，燕姝这家伙究竟在搞些什么？把这几个家伙都叫上了，莫非真的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难事？
龙正向步江问道：“姑娘，你因为什么要去那鬼地方？那可不是什么游玩的好去处。”
步江回过神来，现在他换了女体，这些熟悉的人不认识自己倒也正常，只不过也会相对有些麻烦，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啊，我跟她有些交情，朋友的忙总得帮，对吧。”
龙正笑道：“不管怎样，我们既然都有同一个目的地，正好也做个伴，对了姑娘，你会魔法吗？”
步江知道龙正在跟自己说话，点了点头：“会。”
魏良听到这句话有些尴尬了：“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没……如果没你帮忙事情可能会变得更麻烦一些。”
步江诚恳地说，他的魔法杀伤性都不小，如果他要对付那个光头，那光头十有八九是要没命的。
在他们闲聊之际，一辆警车响着警笛过来了，是个女警官，同样也算是步江的熟人，晋芳。
晋芳看到龙正，又看了看锁在车上的歹徒，叹了口气：“你这出门没一天就遇事了，这不吉利，还是别去管貘魉的闲事了。”
龙正笑着说：“貘老板帮了我大忙，没他我回不到前线的，她的事我不能不管。”
“你这人，哎……”晋芳很是无奈，“你非得把自己玩死了就开心了。”
“人活在这世上得讲个仁义，貘老板对我有恩，她的事我要是坐视不管，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仁义仁义，这又不是三千年前了，哪有那么多仁义，多照顾下你自己吧，你死了难受的是你身边的人。”
晋芳没好气地说。
“我……”
龙正沉默了片刻：“对不起。”
晋芳叹了口气：“你在‘遗忘之地’附近走走就行，别进去，千万别进去，发生什么也别进去，我还不想忘了你。”
龙正哈哈一笑：“放心，我肯定不进去，你快点把这个臭流氓带走吧。”
晋芳还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了一句叹息跟一句“小心”，然后她押着光头流氓回了派出所。
龙正看着离去的警车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半晌，他爽朗一笑，对大家说道：“我们走吧，姑娘，你跟谁的车？”
步江一怔，这才反应过来，魏良和龙正各有一辆车，他想了想，龙正是个警察，跟警察待一块总有些不舒服，于是说道：“跟魏良的吧。”
魏良听到步江叫出他的名字，微微一愣：“姑娘，你认识我？”
步江嘴角一抽，连忙说道：“啊，瑶瑶刚刚喊你的名字了。”
顾瑶指了指自己：“我没喊啊。”
步江说道：“喊了，肯定喊了，当时情况很乱，你忘了而已。”
顾瑶见步江这么坚决，有些怀疑自己，她看向魏良：“我喊了吗？”
魏良一头雾水，步江替他回道：“喊了，肯定喊了，我们别浪费时间了，快点走吧。”
事情就被步江这样稀里糊涂地混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互相了解的一夜
他们驱车前往燕姝给出的坐标地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
最初步江选择跟魏良他们的车是因为忌惮龙正的警察身份。
但过了不到两天，他就改变主意了。
这一天，他们下车准备“野餐”。
在点了篝火，铺了坐毯，摆满食物后，步江主动提出了“换车”的事。
出于礼貌，魏良总得问一问原因，步江也不避讳地说：“我不太想当电灯泡。”
魏良和顾瑶相互看了看，脸色微红，有些尴尬。
龙正大笑道：“也对，秦璐跟着你们确实有点尴尬，这样吧，如果你不嫌弃，就跟我乘一辆车吧。”
路上魏良几人问过步江的名字，步江当然不会说出真名，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用“秦璐”的原名。
听到龙正的话，步江点了点头，说道：“龙警官，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龙正笑道，“我不会魔法，那东西学的头痛，等遇到需要魔法解决的事情时，我还得需要你照顾呢。”
“龙警官在警校学的肯定是战术指挥吧。”
魏良问道。
龙正笑着说道：“嗯，我这人笨，学不会魔法，又想当特警，除了战术指挥也就没有能学的专业了。”
步江问道：“战术指挥是什么专业？”
龙正热心地说：“就是领头的专业，跟敌人对峙的时候留给我们思考的时间很少，所以需要一个专门下命令的领头人来提高队伍的效率。”
“哦，这样啊。”
龙正看向魏良，说道：“魏良，你呢？”
魏良苦笑一声：“我啊，最初想当个佣兵来着，学的是战场技艺系的魔法，后来出了点事，想换治疗魔法，又没钱，就干了点蠢事，要不是貘总，我可能就没命坐在这跟你们聊天了。”
顾瑶拉了拉魏良，示意他不要说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步江听到魏良的话，看向了他身边的顾瑶，叹了口气，暗道：“燕姝肯帮你还不是因为想要顾瑶的传家宝，不过话说回来，那件传家宝是干什么用的？这跟叫你们过来有关系么？”
步江越想越觉得可能，燕姝绝对不会因为“好心”去做什么事，她对魏良他们施恩的原因，步江能想到的就只有顾瑶家的“传家宝”。
龙正感慨道：“想不到貘总人还挺好，我还以为她是个纯粹的商人。”
魏良点了点头：“嗯，学校把我除名了，背了那么个不光彩的简历，找工作难比登天，要不是貘总，哎……一言难尽。”
步江听到魏良的话，有意提醒一下，但还是忍住了。
不管燕姝抱着怎样的目的，她肯定是为了他们好，要是不小心一句话说错，把燕姝的计划给搅乱了，步江到时候可就得后悔死了。
龙正安慰道：“别往心里去，年轻人嘛，犯点错很正常，社会还是很宽容的，不会因为你的一个污点就彻底否认你这个人。”
魏良苦笑一声：“嗯。”
龙正看了看顾瑶，说道：“顾瑶呢？她擅长些什么？”
魏良看了看顾瑶，说道：“她是生物系的，主要研究那些无法饲养的猎物。”
龙正恍然大悟地说：“你们两个商量好的？想要组建佣兵团？”
魏良看着他们中央的篝火，苦笑道：“最初是那样计划的，可是现在……哎……”
龙正鼓励道：“没事，谁也不可能在某个地方呆一辈子的，你肯定有机会去干自己想干的事。”
魏良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现场的人都介绍了自己擅长的东西和一些过去，步江很识趣地主动说道：“我学的大气系的魔法，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觉得会飞挺好的。”
在场的人眼神一亮：“会飞？秦璐你会飞？”
步江一怔：“啊……怎么了？”
魏良吃惊地说：“能让自己飞起来的魔法都需要大魔法师级的掌控能力……你是个大魔法师？”
步江摸了摸后脑勺：“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你没有去考资格证吗？”
魏良疑惑道。
“没……”
步江心里有点慌，好像说了点对自己不利的事。
“哎……你毕业了吗？”
步江连忙顺着魏良的话说道：“还没……”
“怪不得，你现在应该连魔法师的资格证也没有吧。”
“嗯。”
“你的辅导员大概是想让你一鸣惊人，还没毕业就有了大魔法师的掌控能力，这是在北清也不常见的，要我是校长的话，我肯定得造势。”
魏良脸上露出一副释然的表情。
步江见魏良自己把事情脑补过去，松了口气，说道：“大概吧……”
魏良善意提醒道：“大魔法师的资格证一定要考的，它很值钱，就算你什么都不干，只是挂在一个佣兵团里，每个月都能给你带来五千块钱的收入呢。”
听到“五千块钱”这个词，步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了半天，问道：“五千块钱？挂个名号？”
魏良说：“嗯，有些任务不难，但官方需要有大魔法师的佣兵团才能接，那种任务风险低收益高，是很多佣兵团追捧的任务，但大魔法不好找啊，更不用说是肯加入佣兵团的大魔法师，所以市面上就有了‘挂名’这种事。”
步江点了点头，这种情况有些像他过去世界里的“CCIE”证书。
“挂名拿钱，这是好事。”
步江下定决心去整一个，挂一个大魔法师的名就能有五千块钱的收入，大魔导师呢？恐怕至少得上万了吧。
一直苦于没钱的他现在就跟看见了一堆金子似的，眼里闪出了金光。
“话说，燕姝的新型镇静剂配方如果搞好了的话，我有一部分专利钱，再加上在某个佣兵团挂上个大魔导师的名号，啧啧，钱来的真是太轻松了。”
步江不由自主的开始憧憬他的美好未来。
龙正叹了口气，说：“想不到还有这种事，早知道我当初就耐着心思学魔法了……”
魏良好奇地说：“特警的工资很低吗？”
龙正摇了摇头：“不低，但这种白拿钱的事，多多益善嘛。”
魏良笑道：“大魔法师资格证不是那么好考的，往往都是钻研某个魔法三四十年的老前辈才能成为大魔法师，像秦璐这样的天才……这世上万中无一都有点小瞧她了……”
步江心里有些得意，暗道：“要是让你们知道我现在已经是大魔导师级的，你们还不得吓傻了。”
他在学习魔法上确实是个天才，但是在魔法运用上却是个蠢材，不然也不会被真正的“秦璐”按在地上摩擦。
闲聊持续到了半夜，他们才意犹未尽的回到车内休息。
第四十七章 无病之村（上）
这条通向遗忘之地的路很是偏僻，一路走来，步江都没看到什么人类聚居地，他们露宿荒野的时候居多。
好在魏良和龙正早有准备，这一路过的并不算太辛苦。
据龙正说，这条路是一千年前战败者们的流放之路。
那批流放者中有很多人不甘于失败，他们在被流放的途中通过各种极端手段严重透支自己的精神，甘愿被魔素之海里的野兽们吞噬，以达到跟押送者同归余烬的目的。
欧顿派过一些大魔导师来清理这条路上的“野兽”，最后的成果跟大魔导师牺牲的数量都很显著。
在众多烈士们的努力下，这条路上的“野兽”虽然被清理了个七七八八，但由于“野兽”曾经存在过，也就没人敢在这一带居住了。
久而久之，这条通向“遗忘之地”的路也就成了人们嘴里的“地狱之路”。
步江有些理解人们的心情，他亲眼见到过被“野兽”吞噬后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那种不分敌我肆意攻击的怪物是比猛虎还要可怕的存在。
现在听到这条路上曾经出现过大量野兽，他的心中难免生出一个念头：“万一当初的清剿活动里有某个漏网之鱼怎么办？就算没有，这都过了一千年了，万一封印它们的地形发生变化，导致它们从里面跑出来了怎么办？”
即便步江所想的事发生的可能性只有千分之一甚至更少，但这毕竟是关乎到自身性命的事，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步江问过龙正有没有其他的路通向“遗忘之地”，龙正告诉他确实有，只不过那里都是密林或者荒原，比这条路更加危险。
无奈之下，步江看了看天空，问道：“如果飞过去呢？”
龙正说：“飞过去确实是最佳方案，但没有飞机飞去遗忘之地的，专门雇佣飞机又很贵，我们负担不起。”
步江不禁苦笑，归根结底还是穷的原因，要是他像燕姝一样富有，在路上遇到的危险就会减少很多了。
人造马路在一天前就已经走完了，现在他们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天然道路上。
步江感觉像坐船一样难受，好在他的抗晕能力很强，才没有将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从嘴里吐出来。
忽然，魏良的车猛地停了下来，龙正急忙踩下刹车，透过窗户向前看去，只见魏良从车上走了下来，龙正问道：“怎么了？”
魏良有些紧张地说：“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说着，魏良走到车前，地上除了一滩散着恶臭的绿色不明液体外没有其他的东西，他皱着眉看了一眼那堆液体，感到奇怪无比。
就在此时，一只粘稠的手忽然从车底下伸了出来，抓住魏良的脚踝，将他拉倒在地。
魏良惊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被拉向车底下。
步江反应十分迅速，急忙开启风王结界将那只粘稠的怪手用风刃切断，然后跟龙正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没事吧。”
步江把魏良扶起来，顺便问道。
“没事……不知道什么鬼东西……”
魏良后怕地说。
步江紧盯着地面，微不可查的绿色液体自车底下缓缓渗出，魏良的车像陷入泥沼似的有了沉下去的迹象。
魏良发现后大叫一声：“瑶瑶，快下车！”
顾瑶听到魏良的话，想要打开车门，但车的下坠速度变得快了一倍，车门已经没办法打开，魏良急着想要冲到车前，步江将他拉住，情急之下，他用魔法将车顶切割开，把顾瑶从上面接了出来。
在步江把顾瑶轻轻放在地上之后，魏良的车已经完全渗入了地下，那滩藏在车下的绿色粘稠状不明生物暴露在了他们眼前。
“这是什么东西……”
步江警惕地看着那只生物。
顾瑶定了定神，在魏良怀里说道：“它……应该是腐蚀怪，它靠吸收被它腐蚀掉的物体来获得生存的能量。”
“怎样对付它？”
“烈焰系魔法……烈焰系魔法对它很有效，不对……不光是烈焰系魔法，火焰，只要是火焰就会有效。”
听到顾瑶的话，龙正快步跑到车的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桶备用油，向那滩绿色的液体一扔，然后将自己的防风打火机打开后扔了进去，备用油在打火机的火焰下迅速燃烧，那滩绿色的液体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声，随后化作一缕黑烟从地上消失。
“好了，没事了。”
龙正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步江苦笑一声：“备用油没了，我们还能坚持到目的地么？”
龙正笑了笑：“没事，大不了走一段路，魏良，你还有备用的打火机么？”
魏良摇了摇头。
顾瑶脸色惨白：“我们的食物都在车上……”
龙正眉头微皱，向远处看了看，说道：“这片区域的生态环境还不错，我们应该能找到些野生的食材，路上我们留意一些，至于火的话……我会一些野外生火的技巧，不用太担心。”
步江点了点头：“只要这里有能吃的野生动物，我就能抓到它。”
风王结界影响范围的半径是二十米，这么大的范围，一般的生物是没办法从步江手里逃走的。
众人想到步江把车顶切割开的本领，稍稍松了口气，龙正笑道：“魔法真是方便，有你把车顶掀飞的本领，打猎变得容易多了。”
步江不好意思地说道：“当时情急，迫不得已。”
龙正摇了摇头：“没有挖苦你的意思，你干的很好，判断很正确，也很果断，当时你如果迟疑一下，顾瑶可能就危险了。”
步江心里涌出一股舒适感，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第一次得到别人的正经夸赞，心中对龙正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燕姝什么时候能像他这样呢……”
步江脑海里浮现出某个水晶骷髅的模样，那家伙除了说自己幼稚就是骂自己白痴。
但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怀念那种感觉了。
连忙甩了甩头，将这种抖M的心态甩出脑海。
龙正的车是辆面包车，魏良和顾瑶又是身材较好的类型，多两个人乘车，也不会显得太难受。
但车的油量总是有限的，行驶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油箱就见底了，龙正的备用油也没了，他们一下子犯了难。
魏良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会油地术多好。”
步江奇怪地问：“油地术？”
魏良点了点头：“油地术所产生的油虽然没提纯，但还是勉强可以给车用的。”
“……”步江目瞪口呆，“加油站的油难道都是油地术产生的？”
“嗯，学会油地术的话，可以找个炼油厂工作，工资不算太低，就是太累了，每天至少要释放五个油地术。”
步江撇了撇嘴：“魔法比我想的应用面还广……”
“人类的生活离不开魔法啊，电的一种主要来源就是雷电术。”
“会雷电术可以在发电厂上班？”
“对啊。”
“人形发电机……”
步江忍不住吐槽。
“当然，还能用雷兽的晶核来发电。”
龙正打断他们的话：“现在不是魔法应用课，我们想想办法怎么到目的地吧。”
步江拿出手机，上面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电量，看了眼地图，说道：“步行的话，需要半个月呢……哎……”
龙正看了看车，叹了口气：“你们谁能带着这辆车走……”
步江和魏良像看怪物似地看着他：“如果我们能带着这辆车走……那还开车干嘛……”
龙正尴尬一笑：“啊……不好意思，我还以为魔法……”
“魔法不是万能的。”
步江和魏良异口同声道。
步江确实能开启风王结界将这辆车扛走，但这对他的精力损耗太严重了，走不了一两个小时就得休息，这样反而不如直接步行来的方便。
龙正拍了拍自己那辆面包车，很是肉疼地说：“老伙计，看来我只能把你放在这了。”
他们收拾了物资，开始步行走接下来的这段路。
龙正和魏良当初只准备了半个月的食物，魏良的物资又跟着腐蚀怪一同死在了路上，这就导致他们四人都在靠着龙正的食物过活，虽然他们省吃俭用，但这些食物还是没能撑过两天。
步江倒是无所谓，靠着不死族的优越性，他即便不饮不食也不会死亡。
但魏良三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是正常人类，有着太多的东西能够致他们于死地。
现在是十一月份，他们在这荒郊野外找到了些熟透的果子，暂时可以填饱肚子，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为了补充身上的营养，他们需要肉食。
这一天，魏良和顾瑶留在营地照看物资，步江和龙正则外出寻找猎物。
步江有着轻易杀死猎物的能力，但这不代表他能轻易的找到猎物，在外面逛了半天，他们连只兔子也没见到。
抱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步江跟龙正继续搜寻，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们在一条小溪边看到了一只在喝水的鹿。
步江心头一喜，缓步接近，到了他的魔法能够影响的范围后，他立刻开启风王结界，但那头鹿却机敏的很，就在步江即将把它斩杀在风刃下时，它向旁边挪了一步，恰好躲开。
这一躲，不仅让步江打空了，风刃激起的水花还让这头鹿受了惊吓，撒腿就跑。
眼看到嘴的鹿肉飞了，步江心头一急，飞速追赶上去。
龙正在后面喊道：“别追了！再追我们会迷路的！”
步江的自尊心开始作祟，他说：“你先回去，我能找到路！”
龙正重重地叹息一声，实在放不下步江一个“女孩子”在荒郊野外的乱跑，也跟了上去。
第四十八章 无病之村（中）
步江追逐着那头从他风刃下逃走的鹿，渐渐跑进了树林深处。
期间，步江不止一次对那头鹿发起攻击，但那头鹿就跟开了挂似的，每次都轻易躲开他的攻击，让他恨得牙痒痒。
临近傍晚，步江终于还是跟丢了那头鹿，他的自尊心严重受挫。
有着能够影响自身二十米范围内事物的“风王结界”竟然连一头鹿都抓不到，他感觉自己像个白痴似的，无精打采地走在路上。
龙正安慰道：“不是每个拿猎枪的人都能成为猎人，打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步江低着头：“道理我懂，只是还是觉得别扭，哎……”
“你对魔法的应用看起来不太好，没怎么经历过实战？”
“实战……”
步江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经历，他还真没怎么经历过实战：“嗯……也许我应该攒点实战经验，但是怎么攒比较好？”
“以后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参加一些新手佣兵团，他们对魔法师很欢迎，没什么比在狩猎中积攒实战经验更快的方式了。”
步江点了点头：“有机会吧。”
树林里的夜晚比起外界而言要来的更快一些，他们还没来得及走回营地，天就已经全黑了。
步江拿出手机看了看，电量已经低于百分之十，拿来照亮肯定撑不了多久，为了以防万一，他把手机关了机。
“天黑了。”
步江说道。
“嗯。”龙正也有些担心，“这里的天比我预料的黑的还要快。”
步江沉默了片刻：“现在怎么办？”
“找个地方休息吧。”龙正说道，“这片区域我们不熟悉，到处乱逛很有可能遇到危险。”
步江表示同意。
忽然，一声凄厉的鸟叫声从树林深处传来，步江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空，他惊愕地说：“你看这月亮。”
龙正也抬头看去，一轮巨大无比的圆月正斜挂在东边的天空上，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现在不是月圆的时候……这月亮的位置也不对……”
步江看向西方，那里有一轮残月：“西边也有一轮月亮……”
龙正听到步江的话，立刻看去，当他看到那轮“正常”些的月亮之后，不安地说：“这月亮……有古怪……”
东边那轮圆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到夜空中央，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辉，将整个夜晚照的如同白昼。
步江和龙正谨慎地看着它，那轮圆月在二人的瞩目中慢慢染上了鲜血的颜色，与此同时，他们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化。
仅是一个晃神的功夫，整个世界就都被浸泡在了蔚蓝色的海洋之中。
龙正忍不住说道：“这是什么？水？”
步江动了动胳膊，眼前的“海水”随着他的动作荡漾开来，他急忙对龙正说道：“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的……怎么了？”
“这种感觉……”
步江在这里编织术式，一道风刃随着他的术式斩断了一棵大树，看着轰然倒塌的树木，步江吞了口口水：“这里是……魔素之海……”
“魔法师编织术式的世界？！”
龙正没觉得多么兴奋，反而觉得可怕，他不会魔法，但那个只有魔法师才能看到的世界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潜意识告诉他，这绝对不是好事。
步江看向天空那轮月亮：“是那轮月亮导致的？”
“不知道……”
那轮耀目的圆月逐渐被红色所覆盖，被“魔素之海”覆盖的世界也随着那缕红光变成了血红色。
“魔素之海……变成红色的了……”
步江心中恐惧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陆岩对他说过的话在脑海中闪过，为他带来了更深的恐惧。
在这个被鲜血浸泡的世界里，步江死死地盯着那轮古怪的“月亮”，当它完全变为“血色”之后，某种未知的红色液体缓缓从上面滴落。
“燕姝说过，这世上跟‘魔素之海’产生沟通的方式不止一个，这难道是另一种方式导致的现象？现在连龙正这个不会魔法的人都能看到‘魔素之海’，难道陆岩……他说的……魔素之海的‘生物’会入侵这里是真的？”
步江心里涌出无数个问号，对“真相”的渴求战胜了他心中的恐惧，步江看着滴落着未知液体的“血月”，他暗道：“有人召唤了这轮月亮，他的目的肯定跟那些液体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
“我要去一趟。”
步江对龙正说。
“去哪？”
“那轮血月的位置。”步江盯着它，“我有一些事情必须要证明一下。”
“这种现象很像古代黑魔法师召唤邪物时的样子，那里恐怕会有危险。”
陆岩关于“魔素之海入侵”的言论在步江心里留下了阴影，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从某个角度证明陆岩话里的真实性。
如果陆岩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安全的！
“燕姝让我带着《死者之书》去那里，难道也是因为这件事？”
无数的想法在步江心里交织缠绕，最终汇聚成一个外力无法动摇的念头：“我必须去一趟！”
打定了注意，步江摸了摸一直背在身后的粉红色背包，《死者之书》安静地在那里躺着。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向那轮血月跑去！
龙正从背后喊了他一声，但步江却是怎么也不肯停下，眼见步江越跑越远，龙正跺了下脚，也跟了上去。
步江跑步的速度没有龙正快，没过一会儿就被追上了，他看着龙正，问道：“你跟来做什么？待会可能会动手，魔法师间的战斗，你帮不上忙的。”
龙正说道：“我好歹也是名特警。”
步江一怔，龙正的作战经验肯定很丰富，对战斗这种事来说，并不是力量强大的就一定能获得胜利，想到这里，他也不好再劝，说道：“小心一些。”
“该小心的是你。”
龙正笑着说道。
步江想起自己追一头鹿追了大半天还没打到的事，脸色有些红，不再多话，快步向那轮血月的方向跑去。
身边的树木长得越来越诡异，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步江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龙正忽然对他说道：“停下！”
步江依言而行：“怎么了？”
“仔细听。”
步江凝神，隐约听到诡异的吟唱声。
“这是什么……”
龙正看向他：“我还想请教你……”
步江哑然，细想片刻后，说道：“可能是‘魔术’的咒语，从吟唱的人数来看，恐怕得有数十号人……这么大规模的‘魔术’……我从没见过。”
龙正眉头皱的紧紧地：“如果这真的是‘魔术’的话，这种规模……不要说你，就连历史里都不常见。”
步江点了点头：“我们小心一些。”
二人缓步向前走着。
前方猛然扑过来一道黑影，步江瞳孔一缩，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啸，他被一只脸上长满枯黄色眼睛的怪物扑倒在地。
看清楚来者的模样，步江身上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风刃不要钱似地向它劈去，那只怪物瞬间就被斩成两截。
步江把那只怪物从身上挪开，爬了起来，他的身上沾满了怪物腥臭的绿色血液，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将背包放下，习惯性地把脏了的上衣脱了，然后看向那只怪物：“这是什东西……”
半晌步江没有得到回应，他忍不住向身旁的龙正看去：“你怎么了？”
龙正傻傻的盯着他，看到步江的目光，忍不住转过身去，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啊……没……你穿上吧。”
步江嘴角一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女体”，他皱起眉：“待会可能还有更多的怪物，你给我穿也会弄脏，都这个时候了，就别顾那些乱七八糟的礼节了。”
龙正闻言，尴尬地回过头，将目光放在那只怪物身上，蹲下来仔细观察之后，说道：“它的头很大，眼睛是复眼，占了脸上百分之六十的面积，口器像苍蝇，四肢像人，指甲很锋利，身体……唔……这是甲壳？我没见过这种生物，但不排除是什么生物的变种……”
“混合型生物……”
步江眉头微皱，他想起了被魔素之海的“野兽”吞噬掉的人，那也是混合了多重生物特征的怪物。
没等他多想，耳边就响起了恼人的“嗡嗡”声，步江抬头看去，五只同样的怪物正在半空俯视着他们。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步江拉了拉龙正，后者看到现状之后谨慎地说：“你杀了一只，他们大概在忌惮你，不要轻举妄动。”
“先下手为强。”
步江无视了龙正的话，迅速编织攻击术式向那五只怪物袭击过去。
这一次，步江的攻击没有奏效，全部被它们所躲开，与此同时，那五只怪物俯冲下来向他们发起反击！
步江施展“莽牛术”提高自身的反应速度跟肌肉能力，轻易躲开一只怪物的攻击，并顺手抓住它的腿，猛地将它摔在地上，随后使出风刃趁着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地斩在它的脑袋上，将其劈成两半。
龙正看着步江这一连串的动作，目瞪口呆：“这真的是那个连鹿都抓不到的姑娘么……”
一只怪物趁着龙正发呆的时候向他袭去，步江在“莽牛术”的加持下反应很快，迅速操控气流拦住那只怪物的动作，步江本想用风刃将它斩杀，却没想到那只怪物竟然往后撤了一步，躲开了攻击。
步江又是连续几道风刃劈去，没想到却是连连劈空。
龙正一直观察着战局，忽然喊道：“它们在学习！”
“学习……”步江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词，“它们习惯了我的攻击模式？”
“嗯。”
步江冷笑一声：“那好，那就换点不一样的，趴下！”
“什么？”
步江没有多话，他眼中绽放出海蓝色的光辉，猛地一拍地面，爆裂术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出去，炙热的火圈灼烧着周围的一切。
龙正瞳孔一缩，急忙趴下躲开了步江的“爆裂术”，但那些怪物却被攻击到。
爆裂术不足以将它们杀死，但影响它们的行动却完全没问题，那些怪物为了躲开爆裂术纷纷升上半空，而步江却在它们上空设置了“风刃”陷阱，它们飞上天空的瞬间，就被“风刃”切成了碎片。
步江看着坠落下来的怪物尸体，哼了一声：“这是跟秦璐学的。”
第四十九章 无病之村（下）
变形者面具会将所用灵魂结晶的原主人记忆和一些生活习惯反馈给使用者。
秦璐七十年的战斗经验在步江戴上面具的一刻，就在不知不觉中与他融为一体。
现在在危险的刺激下，那股应对危机的经验在他身上慢慢体现出来。
步江把放在地上的背包背上，瞥了眼地上的怪物尸体，继续向前走去。
龙正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听到的吟唱声越来越大，那轮血月也越来越清晰。
被月亮染成猩红色的幕布下，粘稠的红色液体从月亮上缓缓滴落。
步江钻过错综复杂的树藤编织的网络，来到一个山洞门口，墙壁上袒露在外的树根，就像一只只狰狞的怪物触手。
吟唱魔咒的声音来自山洞深处，步江犹豫了片刻，对龙正说道：“你留在外面，我们也有个接应。”
龙正点了点头。
步江会魔法，从刚刚的战斗来看，他的魔法能力不算太弱。
这个山洞里可能蕴含着意想不到的危险，龙正深知魔法没有“队友无伤”的设定，他留在步江身边极有可能会对步江的判断能力造成负面影响。
与其跟进去碍手碍脚，不如在山洞外面接应。
况且，分开行动能提高他们的存活率。
能够让普通人看到“魔素之海”的仪式，这绝不是什么正常的仪式。
他们中必须有一个人活着回去，今天的事必须有人将之公布于众。
步江小心翼翼地走进山洞，耳边出现了在魔素之海常常听见的窃窃私语的诡异声音，他的皮肤上传来被啃咬的痛楚。
皱了下眉，步江把变形者面具摘下，放在了身后的背包里。
随着他露出不死族的本体，身上被啃咬的痛楚也消失不见。
“跟魔素之海不同，在那里即便是以不死族的形态出现，也不能免疫那些怪物撕咬所带来的痛楚……”
步江施展了个隐身术藏匿身形，继续向前走着。
山洞越来越宽广，就像踏入了一个巨大的天然殿堂，到处是形态各异的石笋。
耳边时不时的传来一阵嗡嗡声，步江顺着声音看去，漆黑的墙壁上爬满了先前看到的那种苍蝇怪，他不禁有些反胃。
那些苍蝇怪似乎没办法发现用隐身术藏匿了身形的他，步江走的很轻松。
不多一会儿，他来到了山洞出口。
这是一处断崖，步江站在上面，向下看去，广场正中央有个高台，高台上有一只青铜铸造的“苍蝇怪”雕塑，数十个衣着怪异的人正围跪着它吟唱魔咒。
苍蝇怪单膝跪在地上，卑顺地垂着头，将罐子顶在头顶，从血月滴落的液体恰好落在那个罐子里。
步江抬头看去，粘稠液体形成的水流附近围满了“苍蝇怪”，就好像苍蝇怪是从“月亮”上下来的似的。
步江没有轻举妄动，继续观察着仪式。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那群衣着怪异的人押来一名少女。
那名少女穿着盛装，眼睛却被蒙着，她面容安详，温顺地跟着那群怪人走到高台上，任由自己被绑在高台上的刑床之上。
步江看着那一幕，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血月不知何时停止了滴落红色粘稠液体，怪人们吟唱魔咒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恐怖。
忽然，步江心头一颤，他居高临下，苍蝇怪手里捧着的罐子里发生的一切他都尽收眼底。
只见那红色的粘稠液体开始翻滚，开始沸腾，逐渐凝聚成一个血红色的影子，它慢慢地从罐子里趴下来，向被捆绑在刑床上的少女走去。
步江再也坐不住了，这已经表明了是某种献祭仪式，任由它进行下去，这名少女恐怕就要遭殃了。
在隐身术的庇佑下，步江开启风王结界向祭坛冲去，在那个古怪的“血人”即将碰触到少女的瞬间，步江把她救下，他的身子不慎被那个“血人”碰到，脑海中就像涌进了沸腾的开水。
狂躁、愤怒、痛苦等激烈的情绪在他脑海里沸腾，心中的野兽就像被强化了数千倍，理智的囚笼变得岌岌可危，就在这时，一股寒意从他背后传来，将他心底那股暴动压下。
步江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只血红色的怪物，周围却变得安静下来，所有装扮怪异的人都在看着他。
步江心头涌出不好的预感，自己身上的隐身术不知何时被解除了，被他救下的少女由于被蒙着眼没有太特别的反应，她似乎早有预料似的，甚至表现出了很期待的表情。
“咔咔咔……”
血红色的怪物仰天长啸，仿佛被步江激怒了。
苍蝇怪们就像接到了命令，从山洞里疯狂涌了出来，成千上百只怪物在天空盘旋，怪人们纷纷跪倒在地吟唱魔咒。
步江把少女放在地上，跟那只怪物面对面地站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骷髅脸上浮现出不存在的笑意，他说：“嗨……不要激动，你看到了，你像一滩红色的烂泥，而我就是一具骷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是不可思议的生物对吧，我们有成为朋友的机会，所以……不要激动。”
“不死族！我们当初约定好的，你不干扰我借助人类的躯体繁衍后代，我不干扰你利用人类创造文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现在为什么要干扰我的仪式！”
步江的脑海里传来一声疯狂的咆哮，声音尖细，就像一个泼妇。
从这只怪物的话里，步江得到了一条自己不理解的信息：“约定……什么约定？”
“你想破坏我们的约定吗？”
天空的苍蝇怪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气势极为惊人。
步江强行保持镇静，他说：“我忘了一些事，你如果能告诉我，我将感激不尽。”
那只血红色的怪人沉默了片刻，半晌，他说：“‘破界唤灵术’的味道，很淡，但还没有完全消失，哈哈哈……你不在了！你终于不在了！现在，我们没什么好怕的了！”
“‘破界唤灵术’是什么？你不在了？谁不在了？你们在怕谁？你到底什么意思？！”
“啊哈哈哈……”
血红色的怪人没有回应步江的话，在狂笑中化作一滩烂泥，天空上的红色月亮消失不见，跪倒在地上的人们颤抖着站了起来，为首的人愤怒地看着步江，喊道：“把他抓起来！”
第五十章 魔素之海的秘密
步江本不想反抗，他很在意那个血红色人影的话。
现在唯一能得到有关那道人影信息的地方就只有这里。
一旦他暴力反抗，他得到信息的难度就会加大数倍。
但那些人动了他的背包。
里面有《死者之书》跟变形者面具，这两者对他来说都很重要，他绝对不会轻易让给别人。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步江试图用隐身术藏身，但他的隐身术却不知为何，在被未知的力量破除之后，就再也无法起到作用。
他叹了口气，开启风王结界，抽离了魔法范围内的所有氧气，趁着那些人难以呼吸的时候，步江向天空飞去。
围绕在天空的苍蝇怪们蜂拥而至，步江抽离氧气的行为对它们没有造成影响。
于是，他不得不在身体周围凝聚风刃。
苍蝇怪的数量极为庞大，即便用大范围的攻击性魔法也无法将之尽数除去。
步江自知没办法在它们的袭击中坚持太久，不断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忽然，他发现了一个山洞，径直飞了过去。
那群苍蝇怪紧随其后，步江钻进山洞，立刻用魔法轰碎洞口，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整个世界变的漆黑无比。
“不知道有没有出口。”
步江在行动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可能把自己带到绝境，忍不住叹息一声，摸着墙壁向前走着。
“隐身术怎么会不起作用，还有那个血色的人影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把魔素之海都带过来，它好像在怕着什么？破界唤灵术是什么术式？他说的‘你不在了’，这里的你指的是谁？”
步江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刚刚遇到的事。
“等等，他看到‘我’之后才说出的‘破界唤灵术’，他嘴里的‘你’指的是我？不对……要是也得是原来的‘我’……这具骷髅身的原主人？这么说……他知道我是穿越的？破界唤灵术难道是我穿越的原因？”
步江脑海里浮现出了当初醒来的山洞：“如果真的是什么‘破界唤灵术’带我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么那个山洞里肯定有什么线索，可惜它毁了。”
“如果他说的‘你’，真的是指的过去的‘我’，那么过去的‘我’似乎跟他有什么协议，跟人类有关的协议……”
“等等……燕姝好像说过骷髅王很欣赏人类建造的文明来着，难道跟那个血色人影达成协议的是骷髅王？”
“我糊涂了……骷髅王究竟是什么东西？跟魔素之海里的怪物们同一个等级的？不然它怎么有资格跟能把魔素之海带到现世来的怪物谈条件……”
“不对，魔素之海的生物难道一直都能来到这个世界？只不过是被当初的约定束缚着？”
“是那些怪人的仪式打开了魔素之海通向现实世界的‘门’，还是那扇‘门’本就开着，仪式只不过是传递一个需要它们过来的信号？”
“无法确认……太多的疑惑了……”
“陆岩的话好像有几分真实性，燕姝却一直否认他的真实性，他们中到底谁更值得信任？”
“我在想什么……燕姝跟我同样都是不死族，她没理由骗我吧，我不能因为陆岩的话有几分真实就怀疑她……况且，也许她忘了一些过去的事呢？五千年太长了，忘记一些事是正常的。”
“对，我不能怀疑她，如果我连燕姝都不信任了，我在这个世界还能信任谁？”
步江感到一阵失落，继续摸黑走着。
忽然，他摸到了一条光滑粘稠的肉质条形物，他被吓得立刻将手抽了回来。
但那条肉质物已经被他惊动了，在黑暗中向步江卷了过来，步江下意识地释放风刃想要将它斩断，却无济于事，最后只能任由肉质触手将他卷走。
一阵天昏地暗的眩晕感之后，步江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不死族……”
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谁……谁在说话？”
步江连忙站起来。
“哈哈哈……不死族终于学会恐惧是什么了吗？”
“你是什么东西？”
“你擅自来到我的领地，还用人类的脏话咒骂我，现在的不死族都这么没礼貌了吗？”
“……不好意思，我被吓到了。”
“看在你道歉的份上，我原谅你。”
“我是为了躲一群苍蝇怪跑到这儿来的，没想到这里已经有主了，不小心打扰了你休息，实在抱歉。”
“客气的话就说到这里吧，阿哆姆跟不死族有过约定，你如果没有干扰她的繁殖仪式，她的孩子们不会攻击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破约定干扰她？不死族？”
“阿哆姆？那个从月亮上掉下来的血色人影么？”
“请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以为那个女孩会死。”
“你会同情人类的性命？”
“当然，正常人都不会见死不救吧。”
“如果你说的话出自肺腑，那么我理解你为什么会惹怒阿哆姆了。”
“那个女孩真的会死？”
“阿哆姆的子嗣会蚕食掉母体的血肉来获得最初的生存能量，是的，没错，那个女孩会死，并且会死的很痛苦。”
“那么为什么……”
“阿哆姆子嗣身上的脐带有着让人类免疫病痛的力量，对人类来说是无上的宝物。”
“一条脐带，可以治愈多少人？”
“上万人。”
“牺牲一个人，来让上万人免除疾病之苦，真是个合算的买卖……话说，阿哆姆为什么要留下后代？”
“你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
“我……”
“本能，对吧。”
“嗯……”
“我们都是‘本能’的奴隶，就算是外神也不例外。”
“外神？”
“不死族连外神都遗忘了吗？时间终究是过了太久了……”
“外神……是什么？”
“来自这个宇宙之外的神祇，你们现在怎样称呼那片海洋？”
“魔素之海……”
“啊，很形象的称呼。”
“魔素之海……是另外一个宇宙？”
“是的。”
“另外一个宇宙怎么会对这个宇宙造成影响，并且是更改现实程度的影响……”
“界限变得模糊的原因，他应该不在了吧。”
“界限？他？”
“没什么，世界总会按照他自己的规律发展，即便是毁灭也不过是循环中必经的过程，不要太在意。”
“毁灭？不在意？！”
究竟是抱着何等的心态才能对世界毁灭四个字如此淡定。
“现在的不死族开始在意人类世界的毁灭了吗？”
“我们也会死在其中吧……”
“不会的，你们是被‘神性’眷顾的种族，你们是这个宇宙里必不可缺的一部分。”
“但是不死族依旧会被某种方式杀死。”
“那些你认为已经死掉的不死族，真的已经死了吗？”
步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他保持了沉默，半晌，他转移话题，道：“你是谁？”
“罗洛，一只侥幸在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的外神。”
步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来自魔素之海？”
“来自魔素之海。”
陆岩对他所说的话，慢慢变成了现实，步江感到一股难言的恐惧在心中蔓延。
第五十一章 孤独的解惑者（上）
黑暗之中，步江看不清楚那个自称来自魔素之海的“外神”究竟长什么样子，不过从摸到的肉质粘稠触手来看，这位“外神”的相貌极有可能不怎么符合人类的审美观。
步江对这些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魔素之海”里生存着智慧生物，并且曾经对这个世界发起过进攻的事。
他问：“你们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罗洛是个很“热心”的外神，毫无保留地回答了步江的问题：“我们是永恒不朽的，但作为代价，我们不像这个世界的人类一样能够通过繁衍来增加自身的数量，我们的数量是一定的，不会多，也不会少，永远不会。”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逐渐对一成不变的世界感到厌倦，而就在那个时候，那扇‘门’开了，我们通过那扇门，跟这个世界有了接触，这是个完美的世界，在这里，我们知道了‘生’与‘死’的区别，在这里，我们各自找到了自身存在的意义，我们渴望在这里扎根，渴望加入这个世界。”
“但，对这个世界而言，我们是异类，我们没有形体，无法与这里的一切产生互动，我们就像人类嘴里的‘幽灵’，只能在暗处默默地观望着。”
“这是一道‘界限’，我们所掌握的知识无法替我们打破的‘界限’，直到‘他’找上了我们。”
步江再一次听到“他”这个词，不禁问道：“他是谁？”
“我不知道。”
“那么……他做了什么？”
“他教会了我们怎样与这个世界的人类产生沟通，还有如何在这个世界使用自己的力量。”
“魔法？”
“嗯，人类将那股力量称为魔法。”
“然后呢？”
“找到了沟通的方式让我们很欣喜，但语言以及文明上的差异又成为了另一道阻碍我们交流的墙壁，有些急于求成的同伴将知识一股脑地扔给了能与他产生链接的人类，那个人类的意识体因为无法理解我们的知识而崩溃了，成为了其他人眼里的‘疯子’。”
“然后……”
“人类死亡之后，‘意识体’会慢慢消散，我们发现那些脱离了肉身的意识体是跟我们相似的存在，能够像我们似的顺利通过‘门’往返于两个宇宙，于是我们就将那些意识体带到我们的世界进行研究，期望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但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
“人类的意识体到了你们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会再消失，但变得很单纯，不会思考，也没了之前的自主意识，他们就像一台发疯的扭曲机械，充满了攻击性、不安、狂躁等情绪，他们攻击一切能看到的东西。”
“它们危及到了你们的生存？”
“没有，我们一成不变的宇宙忽然来了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变得热闹了一些，我们起初很喜欢它们，但不知为何，我们明明没有再从这个世界捕获人类的意识体，它们的数量却变的越来越多，它们没日没夜的互相吞噬，惨叫声隔着几万公里都能听到，我们过去平静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步江有些无言以对，“然后呢？”
“我们中间有了分歧，一部分想要将那些意识体毁灭重归平静生活，而另外一部分则专注于加入这个世界的循环。”
“我猜后面一部分人占了上风。”
“没错，毕竟我们中的大部分都希望彻底改变我们生存的现状。”
“你们从研究中得到了什么？”
“在这个世界获得‘型体’的方式。”
步江越来越谨慎：“什么方式。”
“通过我们的技术将还存活着的人类肉身改造成能够容纳我们‘意识体’的容器，然后吞噬掉那个人类的意识体，取而代之。”
“为什么不直接创造？”
“我们的力量无法在这个世界创造可供我们栖身的容器，但改造却可以。”
“你们传授人类魔法，只是为了诱导人类将‘意识体’暴露在你们面前供你们吞噬？”
“不……我们没有那么邪恶，我们只是给了人类一个新的‘选择’机会。”
“选择？”
步江冷笑一声。
“某些人会在特殊情况下主动用魔法改造自己的肉身，恭请我们占据他的身体。”
步江微微一怔，“舍生取义”的事他听过不少。
仔细想一想，如果自我的牺牲可以换取大量自己所在乎的人存活，确实会有一些被后世称为“英雄”的人会去那么做。
心里不怎么舒服，但步江本着客观理智的态度也不好妄自批判，他说：“你们这种吞噬人类意识体来到这个世界的行为，还在一直延续么？”
“没有。”
“为什么？”
“你们不死族的干涉让我们的计划无法顺利进行。”
“什么意思……你们即便没有形体，不是也可以在这个世界使用‘魔法’吗？以你们的能力，通过魔法改变某个人的身体构造让他们的血肉之躯适应你们的意识体不应该轻而易举吗？”
“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改造某个人的身躯并吞噬掉他的意识体……这很邪恶，与我们的价值观相悖，我们只会占据那些甘愿被我们占据的人的肉体。”
步江撇了撇不存在的嘴角，暗道：“一群想要通过占据人类肉身来到这个世界的异世界神祇，竟然还执着于看似‘正义’的事，真是……无法理解。”
步江又道：“你说不死族阻止了你们，但不死族的力量也是来源于你们的世界，你们会被你们所熟知的力量阻止，这有点太可笑了吧。”
“不死族的力量不是来源于我们的世界。”
就算是来自《死者之书》上的魔法，也是通过魔素之海来释放的，罗洛的话与步江的认知相悖，他吃惊道：“什么？”
“不死族的力量来源于这个世界本身，这宇宙给予了你们控制它的权利。”
“这不可能……”
步江的话戛然而止，他本想拿《死者之书》做例子，但想到罗洛的“外神”身份，他立刻收声，换了个方式说道：“通过你们世界的力量干扰这个世界的运行，与使用这个世界本身的力量有区别吗？”
“有很大的区别，”
“什么区别……”
“通过我们宇宙的力量对这个世界进行的干涉是有限的，而这个宇宙本身的力量是无限的。”
“什么意思？”
“来自我们世界的力量影响范围最多是一个法雅这么大，而你们不死族却可以瞬间影响整个宇宙……”
“……我好像有些理解了。”
第五十二章 孤独的解惑者（下）
步江感觉这个“外神”说的是不死族的王，燕姝也说过，《死者之书》能让人获得造物主的力量。
罗洛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想要通过占据人类肉体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为了加入这里，不死族认为我们的降临会使人类失去发展的自由，这是场不可调和的争端。”
“我们双方都是永恒不朽的存在，在战争持续了数千年之后，我们意识到这样的斗争除了让人类饱受痛苦之外毫无意义，为这个世界的生灵带来苦痛，这并非我们的初衷。”
“于是我们各退了一步，我们世界的外神不再降临到这个世界，已经降临的外神不会再对人类的发展进行干涉，而不死族也不会干涉我们通过在这个世界留下‘后代’的方式融入这个世界。”
“为什么不允许你们降临这个世界，却允许你们的‘后代’加入这里？我有些想不通……”
“‘任何在这个世界诞生的生命，都是这个世界里的一员。’这是不死族当初的话。”
“也算是……很有胸襟了。”
步江感慨一声。
“那么，被魔素之海里的野兽吞噬变成怪物的人……是怎么回事？”
“你所说的野兽，应该是我们当初捕获的人类意识体，在我离开之时，那些意识体已经变异失控，我们没办法毁灭它们，只能任由它们在魔素之海里游荡，它们会本能的吞噬掉遇到的一切。”
“只是一种失控的自然现象么？”
“嗯。”
步江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死族既然经历过跟魔素之海生物的战争，肯定也知道魔素之海潜在的危险。
既然如此，骷髅王为何还要将来自于魔素之海的“魔法”教授给人类？
这不是变相的致他们于危难之中么？
步江坐在地上深思着，他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罗洛所说的能使用这个世界力量的人只有骷髅王一个。
那样的话，如果骷髅王因为什么原因消失了的话，能够对抗魔素之海生物的力量，也就只有来自其中的“魔法”。
如此一想，骷髅王传授人类魔法是为了让他们有“自保”的能力。
那么不死族的覆灭是骷髅王一早就算计或者预料到的？
更深层的原因是什么？
那段时间究竟隐藏了多么可怕的事，才让有着造物主力量的骷髅王从这个世界消失？
过去的事太遥远，对现在来说也毫无意义，他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叹了口气，问道：“我应该信任你么？”
罗洛说道：“信与不信完全取决于你自身的选择。”
步江想起了那道血红色人影的神态，问道：“如果不死族不再像你们所认知的那样强大，你觉得你们会做些什么？”
“大概一部分外神会打破原来的约定，想要亲自降临这里，而另外一部分则会旁观。”
“前者多，还是后者多？”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外神的态度不是一成不变的。”
步江盘起腿坐着，让自己舒服一些：“你觉得你们中会有人不顾及你们的‘道德’，擅自用魔法改造某个人的身体来达到在这个世界降临的目的么？”
罗洛沉思了片刻，说道：“应该会有一些，但前提是不死族失去对这个世界掌控权，力量是维系约定的支柱，这在哪里都是不变的真理。”
从罗洛的话跟态度步江看得出，他还不知道不死族如今已经没落了，骷髅王那种堪比造物主的力量也已经消失了。
他看着眼前的这片黑暗，沉重地说：“不死族跟外神是敌对关系吧，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罗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和阿哆姆的关系不好，当初嘲笑过她只想着在这个世界留下子嗣的念头，在我被困在这座山里之后，她特意让她的信徒搬迁到了这里，并不允许他们跟我有接触，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
步江有些无语：“真是个恶劣的家伙……话说，你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嗯，只是这样。”
步江感觉此时的罗洛就像一个年迈的老人，总是喋喋不休的想要把过去的事讲述给年轻人听，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除了我来的洞口外，这里有其他的出口吗？”
“有一个。”
“你为什么不出去？”
“我的体型限制了我的行动。”
“魔法呢？”
“这里被人设计的很巧妙，无论怎样用魔法更改这里的构造，我都没办法出去。”
“将岩石变为沙堆也不行么？”
“不行的，我会被淹没在沙堆之下，更加痛苦。”
“可怜的家伙……”步江抱以同情之心，“你能把出口告诉我么？”
“我不能那样做。”
步江一窒：“为什么？”
“你走了，就没人陪我了。”
步江忍着骂娘的冲动：“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有出口？这样耍人很有意思吗？”
“我不喜欢拒绝回答别人的问题。”
“……”
“这个外神有些奇葩……”步江忍不住想道，“既然有出口，我找一找总会找到的。”
步江对罗洛说：“对不起了，我得走了。”
“你要去往哪里？”
“外面。”
“你出不去的。”
“既然有出口，仔细找找肯定能找到的。”
“我不允许你出去。”
“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独自留在这里，你必须留下来陪我。”
“你告诉了我很多我想知道的事，我很感激你，但我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我得出去。”
步江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山洞开始晃动了，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抽打着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出去。”
罗洛愤怒地说。
步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靠近，他大喊一声：“罗洛，你如果敢攻击我，你信不信我就算呆在这里，也不会跟你有半句话的沟通！”
山洞的震颤感停止了，向着步江靠近的东西也缩了回去，罗洛说道：“我会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但请你不要离开。”
步江心有余悸，他没有信心对付这个看不清形态的怪物：“好，好，我们保持冷静，事情总有暴力之外的解决办法的，对吧。”
“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
罗洛想要跟人说话，步江知道保持沉默可能会引起他的攻击，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道：“跟我说一说破界唤灵术的事吧。”
“通过抹除自身的记忆来变相自杀的技术，由于抹除的记忆数量无法控制，被施术者可能会产生‘穿越’的错觉，就像某个灵魂从异世界召唤过来了似的，于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就将那种技术称为‘破界唤灵术’。”
“穿越的错觉？！我难道不是穿越了……而是被那个术式抹除了记忆？！难道……我本身就是一具骷髅？这不对，我有些很多旧世界的记忆，破界唤灵术无法控制抹除的记忆数量……也就是说，我的记忆也是真实的……”
步江心里生出几个大大的问号：“如果我的记忆是真实的，那……那……那旧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变成骷髅？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陆岩说过的月宫遗迹……难道是我记忆里的世界所留下的遗迹？”
“不可思议……难以理解……”
步江敲了敲自己的头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有些吃不消了，手不自觉地摸到身后装着《死者之书》的背包，能解答他疑惑的，大概只有这本书，可是那本书又不像装配了AI的电子书，怎样从里面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难比登天。
“呵……”步江苦笑一声，“事到如今，想也想不明白，顾着眼前……先顾眼前……看看怎样从这个怪物手里逃出去才是正规……至于魔素之海跟我自身的事，找燕姝商量吧，她活的时间很久，应该会给出一些有建设性的建议……”
“不管怎样，先得从这里逃出去……”
步江恢复镇静。
第五十三章 与魔法无关的力量（上）
步江一边用毫无意义的话题跟罗洛说着话，一边思考着从这里出去的办法。
“罗洛的感知能力可能没有阿哆姆强，后者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我身上有‘破界唤灵术’的味道，但罗洛这么久都没发现……当然，不排除他在装傻。”
“不过，以他表现出来的性格来看，他不像是会装傻的类型。”
步江想道：“从现在的线索来看……虽然这样可能有点自恋……但我还没被‘破界唤灵术’搞失忆之前极有可能是‘骷髅王’，这样也能解释燕姝这种雁过拔毛的人为什么会近乎无条件的关照我……”
“如果我真的不是‘穿越’来的……”
步江在心中叹息一声，暗道：“我从一个正常人类变成不死族，这背后的原因，恐怕比魔素之海里的智慧生物想要入侵这个世界更加可怕……”
忽然，步江脑海中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那扇通向‘魔素之海’的门，是在不死族出现之后出现的，莫不是……这个世界的变化导致了那扇门的出现？我能从一个普通的人类变成不死族，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
所有的猜想汇聚成一个可怕的结论，那就是：“不死族……难道都是跟我一样发生异变的‘人类’？！那么这个世界现在的‘人类’是……它们是什么？其他世界的入侵者？还是什么诡异的东西？”
只是想一想，步江就感到脊椎发寒了，他迫使自己停止那些无从验证的猜想，默默地从背后的背包里取出《死者之书》：“如果我……真的当过一段时间的‘骷髅王’，如果罗洛所说的，拥有这个世界支配权的不死族是‘骷髅王’……那么这本书上肯定有不同于来自于魔素之海的力量……”
“燕姝说过，这本书是骷髅王的力量来源，她不会骗我……”
步江握着《死者之书》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感觉这本自己翻看了无数遍的书，在此时变得陌生无比。
罗洛看到步江沉默下来，问道：“你怎么了？难道不想理我了吗？”
步江动了动下巴：“罗洛。”
“嗯？”
“把你困在这里的力量，是你所说的不属于魔素之海的力量，对吧。”
“嗯……”
步江咽了口不存在的吐沫：“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能从这里逃出去，你会做什么？”
罗洛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步江这个问题，困住他的力量是他无法理解，也无法破除的力量，逃离这里的希望，他早在数千年前就丢了。
步江的话让他生出了奇怪的感觉，他思考了很长时间，说道：“我不知道。”
“你会破坏法雅的大地吗？”
“不会。”
“你会迫害这里的人类吗？”
“我为什么要迫害人类？我……只是想加入他们才来到这个世界……”
“你的存在会对这个世界造成负面影响吗？”
“什么是负面影响？”
“比如……你的呼吸会造成龙卷风么？”
“会……我的体型有些大，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比较大的影响……”
“你能将自己控制在不影响这个世界的程度么？”
“这个世界能够承载我意识体的躯壳必然是巨大无比的，要控制体型……我只能用‘化身’的方式，那样我也就只能返回魔素之海……”
步江不知道外神的“化身”跟“降临”有什么区别，但这不怎么妨碍他忽悠人：“看吧，你虽然亲身来到这个世界了，但被困在了这里，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么？”
“不是……”
“用‘化身’来到这个世界的你，可能没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也可能没有你亲身来到这里那么聪慧，但你终究能看到一些自己想看到的事，体会到一些自己想要体会的东西是不是？”
“嗯……”
“这样对比起来，用‘化身’岂不是更好吗？”
“可是……‘化身’……”
“有什么弊端么？”
“长久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化身’无法承载我太多的‘意识’，它跟真正的‘我’比起来就像个白痴，用‘化身’在这个世界生存，太愚蠢了！”
“也总比一直被关在这里强，对不对？”
罗洛安静下来，似乎在慎重思考这个问题。
步江很有耐心地等待他的回应。
半晌，罗洛说道：“好吧，如果你能把我从这里解放出去，那么我就回到魔素之海，只在这里留下‘化身’。”
步江松了口气：“你要知道，我如果找到了解放你的办法，也就找到了封印你的方式，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希望你遵守你自己的承诺。”
“我当然会遵守我自己的承诺。”
罗洛信誓旦旦地说：“那么，你要怎样放我出去？”
步江把《死者之书》放在腿骨上：“让我研究一下。”
罗洛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那本书……”
“怎么了？”
“没什么，有股熟悉的味道……可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步江暗道：“你这么说，我的信心就大了一些。”
如果说这世上有与“魔法”完全不同的力量，那么它记载在《死者之书》上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步江深吸一口气，将它翻开。
在《死者之书》被打开的瞬间，步江的精神一阵恍惚，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处一片纯白色的世界，他茫然地看着四周：“这是哪……”
“你终于开始渴望这本书上记载的真正力量了。”
他听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声音，环顾四周，依旧是一片空白：“你是谁？谁在说话？”
“这个问题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渴望这股力量，我就会教授你这股力量。”
“为什么？”
“虚空将至，万物将朽。”
“虚空……”步江刚从魔素之海的巨大问题里缓过神，现在脑海里又被塞进一个听上去很危险的词，“那是什么？”
“它是极暗之暗，极恶之恶，腐坏之根，苦痛之源。”
“我要怎样阻止它……”
“唯有完美的世界，才能不受虚空的侵蚀。”
“完美世界……要怎样定义一个世界是否‘完美’？”
“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我能做的，只有给予你寻找答案的力量。”
“你为什么要把这股力量给我，而不是给其他人？”
“你能做到。”
“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你为什么就肯定我能做到？”
那个声音被步江怼的沉默了，随后他几乎是用吼的：“妈了个巴子，你怎么就那么多废话？！”
步江嘴角一抽，这个声音忽然没了先前神秘、庄重、威严的感觉，反差感让他有点难以适应：“这……”
“这什么这？你想要，我给你，就这么简单。”
难道……我真是什么天命之子？
步江很不要脸的自恋道。
第五十四章 与魔法无关的力量（下）
“这股力量是无因之果，无果之因，逻辑之外，真理之中，‘创世本源’的第七重意志，不朽。”
随着那个声音的话，步江脑海里涌进了一大堆不属于自己的知识、记忆、甚至本能。
头痛欲裂，痛苦不堪，但步江还是顽强地喊出：“不朽跟因果有什么关系啊？”
那个声音没有回应他的话，自顾自地说：“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步江从痛苦中恢复意识之后，他手里的《死者之书》竟然燃烧起来了，他见了鬼似地看着它：“这什么东西，怎么回事？你任务完成就完成了，烧书干嘛？！这里面的知识很有用的！我的天啊……这都是钱啊！这都是能换成钱的知识啊！你这个败家子！废物！王八旦！”
步江欲哭无泪，坐在地上咒骂着。
罗洛小心翼翼地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刚刚你失神了好一阵……”
步江苦涩地说：“没事……”
“找到放我出去的办法了吗？”
“哎……”步江叹了口气，“不知道，让我试试看。”
他环视四周，那股脑海里不属于自己的知识开始运作，配合自己体内多出的本能，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与魔素之海那片蔚蓝的海洋不同，他现在看到的是由五颜六色的丝线交织缠绕成的世界，更奇怪的是他竟然能够看得懂触动那些“丝线”会发生什么。
“这片区域……我明白了。”
“什么？”
“困住你的这片区域是一个既定的‘结果’，无论怎样改变形成这个结果的原因都无法改变这个‘结果’，要想释放你，必须从‘结果’入手，而不是从‘原因’入手。”
“你在说什么？”
罗洛听得一头雾水。
“你被困在这里是世界线的收束懂了没？”
“不懂……”
“……”步江沉默了片刻，“这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能放你出去就是了。”
“要怎么做？”
步江身处充满“丝线”的世界，将那个既定的“结果”移除，并用其他的“结果”代替。
当一切确认之后，“世界”这台大机器就开始自行运转，以各种方式让这个“结果”变得合理起来。
一个晃神的功夫，困住罗洛的大山就消失了。
不光如此，方圆百里内的地貌也从一片森林变成了一片沙漠。
步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做到了！不死族，你做到了！”
罗洛兴奋的声音传入步江耳朵里，与此同时，沙地之下忽然晃动，一只看上去柔软而光滑的触手从地下钻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不多一会儿，一条巨大的蠕虫状生物出现在了步江面前，那只蠕虫的顶端有着一个巨大的粉嫩肉质圆形物，那是承载这只诡异生物意识体的“头颅”。
无数的触须围绕在“头颅”附近，以保护全身最重要的器官不受外界的伤害。
“罗……罗洛？”
步江看着那只恶心的肉虫子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谢谢你救我出来，我现在要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步江想起罗洛说过，在自己救出他的时候，他就会回归魔素之海，只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个“化身”。
“还是蛮讲信用的。”
步江想道。
忽然，巨大的肉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烂，最后化作一片尘埃，原地却留下了一只纯白色的猫型生物。
步江走到那只猫面前，蹲下身子，试探着问：“罗洛？”
“喵……”
那只白猫点了点头。
“呵……呵……”
步江现在的心情古怪至极，一只巨大的肉虫子忽然变成了一只长相可人的白猫，这种反差感也太大了吧，他想。
“还能说话么？”
步江试探着问。
“能……化身不具备太大的力量，并且还会‘死亡’……”
“化身死后会怎样？”
“我就与这个世界失去连接了。”
“可以再做一个么？”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有点麻烦，并且还需要一个可供改造的型体。”
步江叹了口气，将罗洛抱了起来：“行吧，多一张嘴吃饭也不是多大的事，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混下去估计很艰难，我就勉为其难的让你跟我住在一块了。”
“你心地真好。”
罗洛用舌头舔了舔步江的手骨，表示善意。
“连习性都变了吗？”
步江感到有些新奇：“不管怎样，我们先去找找我的同伴们吧。”
这片区域从一片森林变成了沙漠，这种程度的改变让步江有些担心龙正他们的安全，他在沙堆里四处找了找，运气很好的找到了自己的背包，将里面的变形者面具拿了出来戴在脸上，他再次拥有了一副“血肉之躯”。
就在此时，变形者面具带来的诅咒再次发作了，不过这一次步江可不会任由它折磨自己，他从《死者之书》获得的力量让他有了“心想事成”的能力，他此时就像这个世界的“神”，这个世界会为了达成他想要的“结果”主动改变自己。
解除诅咒变形者面具带来的诅咒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打一个响指的事。
罗洛化身成的“猫”因为沙漠炎热的气候命悬一线，步江刚想用新得到的力量解决这个问题，他就听到了飞机的引擎声。
步江抬头看向天空，一辆直升机从天空缓缓降落，在他的瞩目中，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直升机里走了出来。
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步江欣喜地挥起手：“燕姝！这里！”
燕姝顺着步江的声音看到了他，快步向他走来。
“你没事吧。”
燕姝关心地说。
步江点了点头：“你遇到龙正他们了吗？”
燕姝指了指飞机，神情严肃地说：“他们在上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步江跟燕姝一边向直升机走，一边说道：“这里的地形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你不感觉奇怪吗？”
燕姝瞥了他一眼：“奇怪的事不光有这里。”
步江心里涌出一股不安：“发生了什么？”
“上飞机再说。”
燕姝凝重地说道。
步江沉思片刻，拉住她，道：“我们在这里说。”
“怎么？”
“地形的变化跟我有关。”
燕姝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对讲机，道：“龙正，我们在这里扎营休息一晚，你们准备一下。”
然后，燕姝看向步江，道：“我们去那边的沙丘，你要认认真真，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步江点了点头。
第五十五章 严重的后果（上）
步江把遇到的事说给燕姝听。
燕姝慎重地考虑了他的话，然后让步江用他新得到的力量将身前的区域改造成绿洲。
只见步江在确定自己想要的“结果”后，整个世界都为之变幻。
眨眼的功夫，一片绿洲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燕姝掏出手机，跟在电视台工作的朋友取得了联系，她得到了她预料中的消息，默默地看了步江一眼，道：“天空城坠落了，翼人族死了两亿人口，就在你将这里改造成绿洲之后。”
“……这两者间有关联？”
燕姝叹了口气：“蝴蝶效应，知道吗？”
“嗯……”
“你新得到的力量是不可理喻的，但这个世界却要合情合理，《死者之书》让你成为类似这个世界主人般的存在，它为了迎合你的目的，会改变现实的构造，有的是从时间上，有的是从空间上，顺便说一句，在这里变成荒漠之后，法雅的北部冰原融化了一大半，海平面上升了50米，太阳省被淹没了，矮人族差点灭族。”
“这……”
“还有一颗陨石坠落在了兽人族里的熊人分支聚居的城市，两百万人流离失所，现在整个法雅乱成一片。”
“陨石？！”
“应该是要实现你的‘目的’，需要这颗陨石坠落在那里引发连锁效应。”
“我……”
燕姝叹了口气：“你新得到的力量很强，但不要再胡乱使用了，我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当初骷髅王即便在灭族危机前也不肯动用《死者之书》的力量，这股力量……太危险了。”
步江垂下头，他只是想满足一些自己小小的愿望，却没想到会对这个世界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他心里有些自责。
燕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多想了，你如果知道这股力量会引发这样的结果，你肯定不会乱用，善后的事交给那些糟老头们处理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什么事？”
燕姝的目光放在了步江身后的背包上：“我一直不明白‘血族’是怎样诞生在这个世界的，现在有些眉目了，它们应该是某个外神的眷族。”
“眷族？”
“后代。”
“好吧……这跟血族有什么关系？”
“血族跟不死族一样，都是被法雅排挤的种族，这几千年来，我们互相照料着过日子，他们一直生活在‘遗忘之地’附近，一旦被人发现行踪就进入里面，最近血族的朋友给我来信，说是某些血族莫名其妙的发疯了。”
步江把罗洛叫了出来，问道：“关于血族的事你知道什么吗？”
罗洛晃了晃毛茸茸的脑袋：“外神没有形体，留在这个世界的后代模样也是根据各自的喜好来的……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没有听说过有谁喜欢‘血族’这种型体。”
步江叹了口气，罗洛这个外神把“血族”当成“型体”的名字了，他向燕姝问道：“罗洛需要知道‘血族’的模样，才有可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燕姝翻了翻手机，将一张照片放在了罗洛面前。
罗洛看着照片上白的有些病态的人脸，沉思了片刻，说道：“他们的生活习性？”
“靠汲取其他生物的血液生存。”
“信仰方面呢？”
燕姝翻出一张照片，放在罗洛面前。
“蝙蝠模样的人型生物……喜欢这种型体作为后代的外神……是百哈特，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美观主义者，一直想要用人类的形态降临这个世界，他留下后代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为了得到一具能够容纳外神意识体的人类型体……”
燕姝想了一会儿，问道：“疯掉的血族是因为百哈特的研究导致的？”
“可能是因为百哈特在尝试将自己的‘知识’灌输进‘血族’脑海里导致的，我们无法以人类的形态降临这个世界最大的阻碍就是人类的大脑无法承载我们的‘知识’。”
燕姝开门见山地说：“怎样阻止他进行这种实验。”
“我可以跟他谈谈……”
燕姝皱了下眉：“怎么谈？”
“他的本体在魔素之海，我可以当面跟他谈一谈。”
“有结果的话，请你及时告诉我。”
燕姝郑重地说。
步江觉得燕姝很在乎血族的安危，想必这几千年来血族肯定对她多有照料。
步江有些庆幸遇到罗洛。
《死者之书》上的知识需要自己主动“索取”才会呈现在自己面前，如果没有遇到罗洛，他肯定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魔法”之外的力量，更不用说向《死者之书》索取这种力量了。
虽然这种让世界围着自己转的力量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但好歹有了它就有了跟“外神”对抗的资格。
不然的话，一旦魔素之海里的那些生物肆无忌惮地攻击这个世界，步江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阻止他们。
更何况这世上还有“虚空”这种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东西存在。
默默地叹息一声，步江终于意识到了“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这句话的含义。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屁民，不要说“虚空”，就连“魔素之海”都跟他扯不到一毛钱的关系。
“无知是福啊，哎……”
步江感慨一声。
罗洛很快带回了来自“魔素之海”的消息。
是个坏消息。
百哈特拒绝停止对血族进行“知识灌输”实验，这跟阿哆姆带到魔素之海的消息脱不了干系。
曾经跟他们定下约定的“骷髅王”选择用“破界唤灵术”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就意味着法雅没有了能够阻止他们的存在。
那些渴望着以“全盛姿态”降临法雅的外神们也开始蠢蠢欲动。
现在他们之所以还没有太大的动作，完全是因为步江掌控了《死者之书》里那份不属于“魔法”范畴的力量。
百哈特的行为是在试探步江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如果步江无法用某种方式让百哈特住手，法雅极有可能迎来外神更加疯狂的入侵。
这种事，燕姝心知肚明，也让她困苦不已。
步江的新力量固然强大，但要直接为这个世界下达“驱逐百哈特”的命令会导致怎样的后果，他们谁也不清楚。
毕竟，如果血族，乃至法雅上的所有生灵全部灭绝，包括百哈特在内的所有魔素之海的智慧生物也就没有理由觊觎这里了。
灭绝是达到“目的”的一个可行方案，但绝不是步江他们期待的真正结果。
比起拥有多大的力量，如何运用自身的力量更加重要，这是燕姝在法雅存活五千年的经验汇聚成的信条，而步江，也逐渐理解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第五十六章 严重的后果（下）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沙漠的夜晚格外寒冷，龙正三人早早地钻进睡袋休息。
罗洛化身的猫由于耐不住寒意，也钻进了步江的睡袋。
宽阔的沙漠里只剩下燕姝和步江二人。
燕姝一边把玩着身下的沙子，一边说道：“法雅其他的生物无法承受外神的‘意识体’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外神要做实验，应该只会对自己的眷族动手。”
步江沉重地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要怎样阻止他们？”
燕姝没有立刻回答步江的问题，而是将手深深埋入了沙堆里：“阿哆姆看到了你，也嗅到了你身上破界唤灵术的气息，她很肯定骷髅王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步江看向燕姝，苦笑着说：“我真的是骷髅王么？”
“《死者之书》只有骷髅王能看懂，在得知你能看懂那本书的时候，我就已经确定了你的身份，破界唤灵术，哎……没想到你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变相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不是说《死者之书》还有其他人能看到么？”
“我骗了你。”
步江微微一怔，有些失落：“哦。”
燕姝注意到步江的变化，问道：“怎么了？”
“我还以为我可以无条件的信任你。”
“谎言在某些时候是必须的。”
“道理我懂，只是有些不舒服。”
“会习惯的。”
“嗯。”
步江转移话题：“骷髅王不在了，能够制约他们的存在也就不在了，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这个世界胡作非为，末日要来了么？”
“不，罗洛应该把你掌控了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的事告诉他们了，百哈特虽然拒绝，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动作。”
“他们在忌惮我的新力量？”
“我感觉更像是试探。”
“什么试探？”
“试探你有没有跟他们对抗的资格。”
步江惨然一笑：“你也看到了，我的新力量伴随了太多无法预测的后果，在对付他们的同时，我也有可能毁灭这个世界。”
“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要试探你。”
“什么意思？”
“试探你有没有玉石俱焚的胆量，从你提供的消息来看，外神们想要融入这个世界，但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这里跟他们原来的世界又有什么区别？”
“你的意思是……他们并不希望这个世界的生灵全部灭绝？”
“嗯，他们要融入这个世界，而非毁灭这个世界，所以呢，你如果拿毁灭所有生灵作要挟，他们肯定会更慎重地考虑降临到这个世界的事。”
步江有些头疼：“毁灭这世上的所有生灵并非我们想要的，就算我们骗他们只要他们降临到这个世界就杀死法雅所有生物，他们会信么？”
“这就需要我们表明态度了，百哈特拒绝停止实验的事，应当就是为了试探我们的态度。”
“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把血族从这个世界剔除，那么他也就没有了实验材料，他的实验，也就被‘制止’了。”
“如果再有其他的外神拿自己的眷族做实验呢？”
燕姝捧起一堆沙子，任由它们在指尖滑落：“我们继续将他们连根拔除。”
步江叹了口气：“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燕姝沉重地说：“但这样也能向他们表明我们的态度，仁慈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步江看向地面，低声问道：“血族一出事你就把我叫来，并且还让我带着《死者之书》，你跟血族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我们一起生活了两百年。”
燕姝淡淡地说。
两百年，两个世纪，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孕育出的感情绝不单薄，步江苦笑着说：“血族如果灭绝，你不会感觉到难过么？”
燕姝看向远方：“总比让外神降临到这个世界好。”
“如果他们解决了体型带来的问题，让外神来到这个世界真的还是件很糟糕的事么？六个文化差异巨大的种族都能联合到一起，再加一个来自其他宇宙的物种不是什么大事吧。”
“他们很强大，这就注定了他们来到这里会引发严重的后果。”
“比如？”
燕姝冷淡地说：“人类会把猪放在跟自己同等的地位吗？”
“这……”
“力量差异太过悬殊的话，强大的一方就必然会统治弱小的一方。”
“外神，真的会那么做么？”
“我不了解外神，但我了解人类，当一个外来的陌生物种出现在这个世界时，他们的第一反应永远是进行攻击，试想一下，一只蚂蚁咬了你一口，你会怎样处置那只蚂蚁？”
“人类不是蚂蚁，外神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融入人类，而非灭绝人类……”
“但如果他们发现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融入人类社会呢？并且还会被人类所迫害、欺凌、利用呢？”
“这……”
“反抗，对吧，强者或许不会主动去欺凌弱者，但强者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被弱者欺凌。”
步江倔强地说：“总会有调和的办法的……”
“你确定么？”
“我……”步江丧气地说，“我不确定。”
燕姝叹了口气：“融入一个集体的方式有很多种，统治是最直接的‘融入’方式，而外神有着那种实力。”
步江有些不甘心地说：“所以……我们就只能通过灭绝血族，来表明自己玉石俱焚的态度么？”
“你还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吗？”
步江把头埋进膝盖，沉默了很久，他说：“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不要考虑太久，我们不知道外神给了我们多少时间。”
“哎……”步江躺在沙地上，看着夜空，“燕姝，你说老天为什么非要让我做那些艰难的选择呢？”
“大概……你是被命运选中的人吧。”
“要亲手灭绝一个种族，这种事……太痛苦了，你知道吗？”
“为了更大的利益，就必须有一些小小的牺牲。”
“这样的牺牲，真的算小么？”
“比起法雅被外神统治来说，已经算很小了。”
“我们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会被后世的人加上‘刽子手’的恶名吧。”
“如果我们不那么做，他们或许连给我们加上‘刽子手’名号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世界……可真是残酷呢。”
“是啊，真是残酷呢。”
第五十七章 关乎一个种族存亡的决定（上）
步江他们在沙漠里逗留了数天，他之前用力量造就的绿洲解决了他们的饮食问题。
但日子久了，还是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一天，步江坐在绿地上，将脚泡在水里，静静地思考着这些天遇到的事，龙正走了过来，打了个招呼，对他说道：“没想到你跟貘总竟然是双胞胎。”
步江看了看水中自己的倒影，暗自苦笑。
他跟燕姝所用的变形者面具都是用秦璐的灵魂结晶制造的，从形态上来看二者没有任何区别，被人当做双胞胎也不是奇怪的事。
步江主动忽略龙正的话，说道：“有事么？”
“你跟貘总起了什么冲突么？”
“没什么冲突，怎么了？”
“貘总告诉我在等你的决定，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你遇到什么问题了么？一直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对吧。”
“哎……”步江叹声道，“事情有些复杂。”
“说出来吧，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比你自己在这里发愁要好得多。”
“……这种事……哎……”
步江不知道怎样跟龙正开口，直接告诉他“魔素之海”有着智慧生命体，他们要对法雅进行攻击？
这就像他原来世界里的某个人忽然在媒体面前惊慌失措地说：“外星人要来侵略我们了！”一样可笑。
龙正是个警察，自己如果“胡言乱语”，极有可能被他送进精神病院。
步江沉默了半晌，终究是没有勇气跟龙正说出他们遇到的事。
但这世上要达到目的的方式永远不止一个，语言的魅力在于可以转弯抹角的从别人嘴里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步江深思熟虑后，问道：“你知道‘吸血鬼’这种生物么？”
龙正点点头：“历史上记载过这种吸食人血的邪恶生物，不过它们应该很早就灭绝了，怎么了？”
“如果这世上还存在吸血鬼，你会怎样对待他们？”
“当然是召集军队将他们摧毁！”龙正义正言辞地说，“吸血鬼和人类是不能共存的，他们靠吸食人类的血存活！”
步江皱了下眉头：“吸血鬼如果能靠其他生物的血液生存呢？”
龙正说道：“但他们依旧有攻击人类的可能性，历史上有过吸血鬼饲养人类的记载，在他们眼里，我们大概跟我们圈养的牲畜一个地位。”
步江于心不忍：“就因为他们可能威胁到人类的生存，就必须让他们灭绝么？”
“善良是件好事，但这世上的大部分冲突事件都是善良无法解决的。”
龙正语重心长地继续说：“如果貘总叫我们来这的原因是因为发现了吸血鬼，我希望你能够收一收自己的善良之心，多多考虑一下那种邪恶生物会给我们带来的危害。”
步江叹了口气：“让我想一想吧。”
龙正又劝了他几句，最后叹着气离开了这里。
步江看着水面，心烦气躁。
龙正不能代表所有人类，但他却可以代表一部分人类的态度。
那种对能够威胁到自己生存的生物厌恶至极的态度让步江清晰的意识到，如果任由魔素之海的生物降临法雅，世界即便不是迎来末日，也会迎来巨大的动荡。
人类中有一部分会怀着善意接纳这群强大的外来者，也会有一部分怀着恶意向那些强大的外来者发起进攻。
在魔素之海里的生物对法雅有恶意之前，人类首先会因为自身个体对待这件事的不同观点而产生严重分歧。
这种分歧会使得和平千年的法雅再次陷入动荡之中。
想到战火里生灵涂炭的景象，步江忍不住叹了口气：“人类间的和平，还真是脆弱。”
他忽然想起罗洛说的关于人类意识体进入魔素之海开始疯狂繁衍，并且互相吞噬的景象，步江不禁开始怀疑互相残杀才是人类的本质。
“真是个可悲又可怜的物种。”
步江收起自己悲天悯人的圣母心，继续思考血族的事。
“遗忘之地不知道能不能带来一些转机，如果外神们也会像人类一样将进入遗忘之地的存在忘却，那么不将血族灭绝应该也能解决这次的事件。”
怀着一丝期望，步江找到了燕姝向她打听关于遗忘之地的事，出乎步江预料的是燕姝对遗忘之地的了解并不比他多多少。
“进去一趟我们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步江对燕姝说道。
燕姝断然拒绝：“那里很诡异，去了那里我们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步江笑了笑：“你忘记我现在拥有的新力量了么？如果事情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们还有杀手锏的。”
“你考虑过你的杀手锏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么？”
“所以才只能叫杀手锏啊。”
步江尴尬地回应道。
“我跟血族的关系确实不错。”燕姝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我不是那种会因为个人的情感问题影响大局的蠢货，如果你不愿意动手的话，我会替你动手。”
“先别急……”步江劝道，“遗忘之地现在就跟当初的魔素之海一样，都是未知的，也许里面潜藏着比魔素之海更可怕的秘密也不一定，我们早些知道不就能更有效的预防了么？一直畏惧未知，最后只会被未知吞噬掉，不对么？”
燕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想法了？”
步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又不傻。”
燕姝捏着下巴想了半天，说道：“遗忘之地很有可能让我们从这个世界消失。”
“你也说过，我们不死族是不朽的存在，不管遗忘之地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最终都会在时间的作用下暴露在我们面前，这只是个早晚的问题，因为贪图享受当下的和平与安定就忽视日后的危机，这很正确么？”
“这当然不正确。”燕姝说道，“只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多准备准备，贸然进去可能会……”
“你在法雅活了很久，跟你关系很好的血族就居住在遗忘之地旁边，你难道没有对那片奇异的地区进行过研究么？”
“当然研究过，只是我……”
“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得到？”
步江说中了燕姝的痛楚，她哼了一声，不再多话。
步江继续说道：“我们不应该逃避未知，未知意味着危险，但也意味着机遇，我们也许能从里面找到很有价值的东西。”
“什么东西能够重要到我们不惜豁出性命也要去冒险？”
“也许那里有能够安全有效的对抗外神的东西呢。”
“那仅仅是个概率无限接近为零的‘可能’。”
“但也值得一试。”
第五十八章 关乎一个种族存亡的决定（下）
“值得么？”
燕姝在心里问着自己。
想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首先要确认的是自己“在乎”什么。
是她经过数千年时间在法雅暗中创建的“帝国”？
还是垄断镇静剂行业得到的金钱与自豪感？
亦或者是本身具备的强大魔法力量？
她回想起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却愕然发现她所拥有的，全部都不是她所“在乎”的。
在她无限的生命和不朽的躯体面前，她所得到的荣耀跟地位都显得那么滑稽可笑。
随之而来的孤独感告诉她，她在乎的是那个能够在永恒的岁月里陪伴自己的人，亦或者是结束这永恒生命的方式。
她没有办法阻止现在的步江前往遗忘之地，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因此失去那个自己在乎的人。
所以，冒险前往遗忘之地值得么？
“值得。”
她最后是这样回复自己的。
燕姝看了步江一眼，哼了一声，说道：“现在不同于以前，我们有了新的消息来源，我希望我们能够慎重一些。”
步江听到燕姝的话，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跟我一块去遗忘之地？”
“你的力量很强大，是目前对抗外神的唯一手段，而你这个蠢货竟然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哼，比起亲眼看着这个世界沦为外神的玩物，跟你这个蠢货一块死在遗忘之地应该会更幸福一些。”
步江心里生出一股暖意：“谢谢你。”
燕姝没好气地说：“把那只死肥猫叫出来，他可能知道一些关于遗忘之地的事。”
步江微微一愣，立刻意识到燕姝所说的“死肥猫”是谁：“啊……我马上去找他。”
步江走出燕姝的帐篷在绿洲四处找着罗洛，最后他在顾瑶怀里发现了那只闭眼假寐的白猫。
“还真是会享受。”
步江撇了撇嘴，跟顾瑶打了声招呼，他便将罗洛拎到了燕姝的帐篷里。
“不死族！你为什么要打扰我睡觉！”
罗洛怒吼着。
步江瞥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心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的那么踏实。”
“什么什么时候？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的同族人可是在计划着入侵这里。”
“入侵？什么入侵？他们没有通知我啊，他们要来了吗？不知道戈芬会用怎样的型体，希望是个像顾瑶一样可爱的型体……”
步江看着那只白猫憧憬的模样，毫不客气地说打断了他的幻想：“醒醒，醒醒，外神没办法用那种型体降临，你傻了吗？”
“哦……也对哦……化身没办法继承我崇高的智慧，戈芬没用化身来这里是正确的，我可不希望看见像白痴一样的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步江忽略了这只白猫的自言自语，问道：“关于遗忘之地，你知道些什么吗？”
“什么遗忘之地？”
“进入其中就会被整个世界的人类忘记的地方。”
白猫反问道：“这世上有那种地方吗？”
步江一窒，看了看燕姝：“行吧，他大概什么都不知道。”
“等等。”燕姝说道，“外神里面有能够操纵记忆的存在么？”
罗洛不确定地说：“可能有……”
燕姝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皱着眉说道：“什么叫可能？”
罗洛舔了舔爪子，道：“外神有很多，我不可能知道每个外神相关的信息啊。”
燕姝沉思片刻，问道：“外神都能使用所有的魔法么？”
“……理论上来说，我们能学会所有影响这个世界的技术，但我们每个外神感兴趣和擅长的方向都不同。”
燕姝语气放松一些，就像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似的，她说：“也就是说，每个外神只擅长单个领域的魔法。”
罗洛补充道：“也有一些擅长多个领域的。”
“嗯，存在个体差异。”
燕姝理所当然地说。
步江好奇道：“罗洛，你擅长什么领域的魔法？”
罗洛爽快地回应：“关于土地方面的。”
“土地方面？你能影响多大范围内的土地呢？”
“用你们人类的计量单位的话，大概是三千公里。”
“还能再大一些么？”
“最多三千五百公里。”
燕姝追问道：“这是你的极限？”
罗洛疑惑地说：“嗯，怎么了？”
“其他的外神呢？有没有影响范围更大的？”
“有，戈芬的极限是五千公里。”
“嗯……”燕姝继续问道，“你所知道的外神里，能够对法雅造成影响的范围最大的外神是多大。”
“就是戈芬的五千公里啊……”
“你未知的外神里，最多能够超越戈芬影响范围多大？”
“我不知道……”
“估算一下。”
“最多不会超过一千公里……”
燕姝松了口气，道：“外神也许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
步江好奇道：“什么意思？”
燕姝说道：“法雅从地心到地表的平均半径为6378公里，按照罗洛所说的，外神的极限最多也就是影响整个法雅，但我们宇宙并不止法雅一颗星球。”
半径6378公里的星球固然庞大无比，但对整个宇宙而言，却像一粒沙尘般渺小。
步江理解了燕姝的意思，外神或许能够占领法雅，但却没办法占领整个宇宙，他问向燕姝：“人类……能够太空移民了么？”
“现在的文明已经到了能够将外星环境改造成适宜人类居住的程度。”
听到这句话，步江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打不过外神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要入侵就让他们入侵，大不了我们搬去其他星球居住！
然而，步江转念一想：“如果外神能够在法雅之外的星球降临该怎么办？”
不禁问道：“在外星也能感受到‘魔素之海’么？”
燕姝被步江这个问题问的眼前一亮，她的声音有些失控，喊出两个字：“不能！”
她感觉到自己激动的有些失态，调整了下心情，说道：“魔法只能在法雅使用，离开法雅之后‘魔法’就会失去效用，法雅的人类文明离不开‘魔法’，这也就导致人类进行外星殖民计划受到了严重阻碍，不过现在看来，在外星球无法使用‘魔法’反而是件好事……在外星无法使用魔法，也就意味着外神无法影响到法雅之外的星球，我一向不怎么关注法雅之外的事，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
步江说道：“那扇‘门’看来只能通向法雅这颗星球，再遥远的星球就无法影响了……燕姝，这么一说，我忽然感觉到法雅其实也不大……外神也没多么可怕……”
燕姝摇了摇头：“我们只是看到了‘希望’，要将希望变为现实会遇到很多的阻碍，不要自大。”
步江心中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那么前往遗忘之地的事……”
燕姝笑道：“我想我们可以暂时搁置了。”
步江担忧道：“血族呢？我们还要通过灭绝他们来向外神表明自己的态度么？”
燕姝摇了摇头：“既然外神无法干扰到法雅之外的星球，那么这个问题就能用钱来解决！”
步江追问道：“怎么解决？”
燕姝神秘一笑：“你，想不想去月球看看？”
“月球？！”
步江惊声喊道。